【明日方舟同人文 短篇】他
依据真实事件改编。全文约5000字。
献给一个我不知道的朋友,祝他在无尽的远方得到安眠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键盘传出来的声音没有节律,也不动听。他敲击着键盘,如同他脚底的这座城市,没有一点情趣和意外地运作着。只有完成规定动作的声音。高楼的玻璃幕墙以一种违背自然的样貌出现,楼底街道上车水马龙。傍晚十分的晚霞把这座卡西米尔首都卡瓦莱利亚基映照的金碧辉煌。但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低头勤勤恳恳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好早点回家。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还没有成婚,家里只有一个父亲需要照顾,但他无处可去。无聊的生活和人生让他除了工作基本就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尽早回家。
“砰!”一声响声传来,又是一沓文件,“今天之内完成这些。”
“......好的......”
没有解释 ,没有辩解,没有推脱,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每次都是这样,他总是默默承担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似乎没有怨言,又或者不敢发出怨言。在这家单位勤勤恳恳工作了快十年了,还是最底层的员工,同期进来的已经有人当上了中层管理。甚至是他带的后辈都已经超过了他。
人走楼空,现在单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嗨......”一声叹息,他终于完成了工作,没有伸懒腰,没有破口大骂,甚至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想必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当他走出大楼,看向已经空空如也的街道,抬头看向泰拉的双月。一切都是那么多平常,没有一丝波澜。
该走了,现在走去公交车站还是来得及的,兴许还能赶上末班车。
平日闪亮的各色灯光现在也只剩下路灯和各个重要的建筑还在发亮。微风吹拂,空气里全是“文明”的味道。
疲惫的他拖着身子步行在街道上,这一切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此刻他也几乎放弃了思考,让自己脑海深处的潜意识带着自己通向回家的路。
一个诡异的黑影从面前略过,他没有察觉到,即使察觉到了也不会有一丝思考。
他突然失去了平衡,不是因为撞到了什么,而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拉了他一把。惊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身子已经坐到了地上,嘴巴被捂住了,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唔唔”的叫着。
“嘘。”此刻他的面前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都是臭味的流浪汉,满脸都是激动和兴奋的样子,“呀,你好啊,文明人。”
“唔唔唔!”他想叫救命,但是他叫不出来,流浪汉的力气很大,并且此刻的他吓得手脚发软,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是劫匪吗?应该逃跑还是乖乖把钱交出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别人发现自己?受到惊吓的他还能思考,但是却不能采取一点行动。
“高高在上,很爽吧?把我们当家畜看待,很快乐吧?嘿嘿嘿嘿。”那个流浪汉手舞足蹈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让人莫名恐惧。
“就因为这该死的病,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了,还把我,关到美其名曰的隔离区,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臂。
听这话,难道他是感染者?还是什么神经病?最好是神经病,那这样说不定还有生路,如果他是感染者,我现在会不会已经感染了?这种疾病肢体接触会传播吗?此刻,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
“但是,我逃出来了,哈哈哈哈哈,你们这帮傻逼还没发现,哈哈哈哈......咳咳。”流浪汉歇斯底里地狂笑着,将自己的右手臂举到他的面前,那颗黑色的源石结晶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唔唔唔!!!”他发了疯一般的狂叫起来,但是经过了流浪汉的手掌只是如同蚊虫般的声音,此刻,他的一切幻想都被打破,除了恐惧,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他的表情,流浪汉笑得更夸张和开心了,“对对对!我就是想你们这些‘文明人’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的表情,明明长在地里面就跟见着赤金一样,但是长在人身上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
“噢,我知道你们最喜欢的就是源石矿了,每天就叫我们下矿,既然这么喜欢,要不要我分你一点?”流浪汉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削尖了的源石结晶,反复摆弄查看,“你看看,多美啊,这晶莹的光感。”
他已经吓破了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既然这么喜欢,就不要和它分开吧。”流浪汉将源石结晶用力刺进了他的腹部,鲜血顺着结晶从身体里面不断流出,流到流浪汉的手上,嘀嗒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失去知觉,流浪汉拔出了源石结晶,放开了他,看着他倒在巷子的地上。
“欢迎成为我们的一员。”
流浪汉随着声音消失再了他的视野。
强烈的生存欲望驱使着身体向着巷子外面爬去,但是疼痛让他几乎不能动弹,甚至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矿石病,从来没有了解过感染者,除了得这个病就一定会死以外,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急性感染、慢性感染、病灶区域、体内结晶、体外结晶,神经压迫、器官压迫......他高中生物成绩才勉强及格,怎么会了解这个人类目前为止都尚未攻克的疾病?
无论是居住的场所还是上班的公司,都与那些“感染者街区”隔着十万八千里,一切关于这些的消息和新闻也只在电视和城际网络上看过。感染者的非人待遇,尖锐的社会矛盾,惨绝人寰的劳动环境、起义与暴动......
他一直都以为这些事情,这些矛盾注定与自己平凡的人生绝缘。可是一切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甚至他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疼痛更加让一切变得虚幻。自己以后会怎样?父亲怎么办?他全然不知道。
维持了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醒了过来,没有做梦,没有幻觉,如同穿越了时间一般。时间?他不知道,看着天色开始微微亮,或许早上了?还是别的什么灯光。血止的很快,他十分幸运地不因为失血而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硬物。那是伤口处生成的源石结晶,增殖的非常迅速,多亏它止住了血。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捡回一条命。
矿石病急性感染带来的症状如同教科书一般在身体上显现,他开始发烧,内分泌紊乱,头止不住的疼,感染处的伤口开始侵蚀身体,可以在皮肤下明显的看见黑色辐射装细纹。
现在该去哪?他的第一反应是医院,但是要是被发现自己感染了,或许就地就会被处理吧?他曾经听说过乌萨斯的感染者被丢到冰原的矿场里工作到变成源石结晶、听说过感染者的地下骑士竞赛肢体横飞,听说过哥伦比亚的感染者被发了一把铲子之后就被流放荒原。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现在或许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源石病患者最大的恐惧来自与非感染者。那些感染者暴动他从来没有了解过,不怎么关心,同事之间偶尔说几句的时候他也一直秉承着只要那些感染者乖乖听话被隔离不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吗的想法。一时之间对人的恐惧超过了对疾病本身。
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除了致死率100%,他对于这个疾病一无所知,或许下一秒,或许和那些新闻里面的感染者一样被隔离然后过一个缩水的人生。
他想强撑着站起来,对于活下去最原始的渴望驱动这他,或许他现在就应该前往医院,积极向有关部门报道,换取一个较为正常的处理。他不应该隐瞒病情,给社会添加不必要的麻烦。此刻,他真的想活下去,他读过的书不多,只记得其中一本小说里面写过未知的疾病在传播,导致了人的失明,许多人忍不住自杀了,但是最后这种疾病却不治而愈。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活下去才有希望。
最原始的动物性本能叫他活下去,但是他是人,活在社会中的人。
自己那毫无波澜的人生突然涌上心头。
他的人生循规蹈矩,别人让他做的他就做,别人不让他做的就不做,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接着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挤破头进了一家还算大点的公司。直到25岁前,自己的人生勉勉强强,和许多人相比,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没有什么战争和社会动荡,一家还算平安。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么平凡下去,找个普通的妻子延续自己普通的人生。但是自从他的母亲在自己25岁那年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
父亲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稳定的工作,只能担任一些简单低贱的体力劳动,自己在公司的发展也不顺利,到现在32岁了职位还是没什么变化。父亲整天郁郁寡欢,自己也浑浑噩噩。这样的人生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说实话自己现在的人生和死亡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千篇一律,毫无希望,不如离开来的痛快。
变故之后现在家里面也只能勉强收支平衡,他对于治疗矿治病所需要的金额没有概念,想必也是天价吧?自己到现在也没多少存款,倘若这些钱都拿来治病,自己还能活多久?估计也只能苟延残喘个几年,然后再在贫穷与痛苦之中死去。自己到时还好,死去万事空,但是父亲呢?父亲的样子突然出现在在了脑海里面,那个和蔼严肃的脸,那个宽厚坚实的臂膀,如果自己走了带去了全部的储蓄,父亲的下半辈子又怎么延续?
他现在所有活下去的动力都来自父亲,他不想让父亲伤心,还想陪伴在父亲身旁。但他现在死亡的全部意义也来自父亲,与其寻找渺茫的希望,不如把积蓄留给父亲来的实在。
或许自己现在就去死远比寻找治疗有意义。不是他不想活下去,而是生活杀死了他。他想通了,那种通向死亡的无力和空虚让刚刚想站起来的他又瘫软了。紧接着是前所未有的解放感,犹如通透一切一般。他笑了,没有笑出声,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巷子外面的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大骑士领又开始了繁忙的一天。往常的他或许正在通勤的路上奔波,但是现在不用了。
他开始料理自己的后事。城里的墓地他是万万买不起的,紧俏的移动土地不可能安葬自己这样的人。他决定了,他要去自己从未去过的荒野上,为自己掘墓。
将自己的全部积蓄转移到父亲名下之后,他用身上仅有的钱随便买了一把铲子,然后去车站随便买了一张通往附近小城镇的车,目的地不重要,因为他要在中途下车。
城际巴士在陆港待命,等待平台降下然后出发。伴随着轰隆的响声,移动城邦的机械部件开始运作。平台开始缓慢下降,他看着窗外,液压机、齿轮、电线、源石动力组件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他看着这些机械部件看得入迷,自己不久前还是如同这样的齿轮成为大骑士领运作的一部分,但是现在的他已然变成了有害机械的杂质。他开始进一步思考,自己这几十年的人生究竟是作为一个齿轮有益地活着,还是作为一个为了躲避天灾和野兽而寄生在这机械巨物上的害虫?结晶时代以来诞生的工业奇迹又与自己有和相关?
城际巴士在卡西米尔的草原上飞驰。他离移动城邦越来越远,文明被他甩在身后。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样的泰拉荒野,这样的卡西米尔草原。
第一次是他七岁那年全家搬到卡瓦莱利亚基的路上,他坐在母亲的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清风略过,青草摇曳。
这样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了母亲经常做的佳肴,想起了和父亲玩过的游戏。想起了那段虽然平凡但是快乐的时光。他不知道父亲会如何面对自己的死亡,不知道父亲今后的日子到底会怎样。不管如何,自己擅自离开终究是对不起父亲的,但是与其没有希望的倔强不如去的体面。他闭上了眼。
“你好,我要在这下车。”
“什么?你疯了吗?这里距离最近的移动城市起码几十公里,移动村庄完全碰运气,还有磐蟹什么的,这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
“......票不退钱。”
“行。”
他下了车之后一直在走,一时之间没有了移动城邦的喧嚣和机械声让他有些不适应,广阔的草原上只有风的声音和草的声音,阳光的强度正好,十分温暖。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快耗尽了体力,急性源石病的症状再次复发,他直感到一阵晕眩。
“就这里吧。”
他停了下来,开始掘土,从未从事过这样劳动的他完全不得要领,基本都是在做无用功,忙活了好一阵,直到体力几乎耗尽了才勉强挖出了一个能够被称为坑的东西。他将铲子随便立在坑边,便瘫倒到坑里,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完全容纳。
“呵呵。”他笑了笑,闭上了眼。
体力的严重缺失让他大口的喘气,荒野的空气也进入了他的肺部,从未有过的清爽让他焕然一新。他更加贪婪的汲取草原的气息。
吸气,呼气。
体内的源石结晶也开始变化,或许是疼痛过了界限,又或许是大脑出了问题,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和源石融为一体,和泰拉融为一体。
他似乎感觉到了周围青草的生长......
似乎感觉到了远处地下磐蟹的活动......
似乎感觉到了移动城邦移动的轰鸣......
似乎感觉到了千里之外天灾云劈出的闪电击中山谷......
一呼
一吸
一呼
一吸
呼
吸
呼
吸
...
...
又一个感染者回归了生养他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