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循环(短篇系列第一章)
西边的戈壁,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延附在这条唯一的柏油路上。如果你当街的问一个老人,他也不知道这路是什么时候有的,它已经破旧到不会再有洒水车的经过,偶尔也只会有拉树柴的拖拉机经过。此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就行驶在这样勉强可以接受的柏油路上。 车里的年轻人,半开着车窗,这样的车速恰好使他的烟不至于被风稀释掉。年轻人的职业并不光彩,但却也并非不正当,此刻他扔掉了左手的烟头,把住方向盘,右手拨开戴在腰间的枪,以方便换挡。 就快到了,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某位金主的“客户”,可偶尔用些时间处理些私事,组织还是允许的。 搭眼望去,这个住所的主人,以修车为生,尘朴的水泥外墙像是融入背后戈壁的灰色沙漠,车库大门虚掩着,年轻人知道,今天恰是不营业的日子,他将车内组织的传唤器从直立按下为平贴着,这表明他从现在起,暂时性的并不“接单”了。稍微整理了下夹克,但微型耳机却还是要戴着,以便于随时可以与组织通信。 门铃的存在证明这家里有听力不大好的人,但年轻人在按下后,仍是敲响了几下屋门。 不出他所料,老迈的声音问到,“是谁啊”。年轻人并没有回答,依然以同样的动作敲门。“好了,来啦。哦,你是?” 老者用手挤了挤眼,他想看清楚些什么时就会这么做。在这之后,也只是上下打量了年轻人,还是不觉得是某位见过的人,“你…” “你好先生,我本想在这修理我那燥热的散热器,它很缺水,我也一样,我看这里有人住,就麻烦你,让我到屋里歇息片刻,如何” 出于职业本能,年轻人下意识的用右手轻按心口,微微低头前鞠,即便他面前的人在他心中并不值得这样,但这也是对于他一直以来的疑问,最好的开始。 “哦,好”。这天,终于是来了啊,老者暗自念着。借年轻人的前倾所传来的气息,那是混杂在沙尘中丝微的枪油,瞬息般让老者瞠目惊视而又冷寂如灰,这一切,并无可能让鞠躬的年轻人察觉到。 屋内的陈设,若有隐居之意,多以木具为主,加以瓷器点饰,老者示意年轻人坐在桌旁,他正在里面准备些茶水,年轻人趁此四下环视,同时以他的职业要求,如沙粒般散走着,悄无声息。 很明显,有床的地方自然是卧室,最不同的地方,便是床头柜上,照片上的男人,自信阳光的微笑着,另一张,很明显是他和另一个小男孩的合照,他牵着那个小男孩,像是哥俩一般,再后一张,看得出,照片里的老人便是这位老者,而老者旁的男人,正笑得如第一张的男人那样,一样的自信阳光。 “小伙子,茶好了,过来喝吧”二人便由此对坐着,起初,二人连对视也没有。 年轻人抿了两三口茶后,盖好盖,放下说到:“你屋里照片上的他,是你儿子吗?”老者终也是停下动作,盖上茶杯,慢慢放在桌上,但仍不直视他。 “是,是我儿子,他今天出去做事了,留我先看着店,会回来的。”思绪让他的言语变得缓慢,也让他的话多了丝颤巍。 “这,就住着你们俩?你儿子的,母亲呢” “他…我以前,是自己过,他是我在来到这修车后不久,在一个晚上,门口听到的,这一片,来往的人不多,但也凑合。”老者顿了顿,“我想着,养着他,也可以弥补,年轻时候的过错” “那好,我倒要问问。”年轻人自然的如递烟般,将枪放在茶杯旁,左手伸向夹克内的口袋,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所记录场景的清晰度,证明它不属于这个时代。是上个时代的君主与他最宠幸的爱妻,二人看上去亲昵无间,夫人的笑容也似妙龄少女,毫无岁月痕迹。 “她,认得?” 老者颓然的坐着,认出这张照片后,仍不由得正坐而仔细看看。 “是。我曾经,是他的仆从,而他的夫人…是我杀的。可她……是个孽妇!”即便如此,老者还是攥紧了拳头,即便过去了很久,即便他一遍遍的反省,他还是要这么说。 “多么伟大的时代啊!多么昌明的他啊,而这一切的最后,都是她,孽妇!我能不看在眼里吗?无论多么严明的谏议,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毁灭任何一个壮举,甚至毁灭我们的文明!”怒不可遏,声嘶力竭,这是老者最后的日子,也无须顾及些什么了。 “所以到了最后,王室毁了,烧了,叛军打了,她跑了,跑了?!我用枪指着她,是啊,多美啊,看她下弯的柳眉,真像是你的爱人啊。孽妇!”老者猛然咳止,很显然,他不能如此激烈下去了,喝了些茶,“杀了她,我只能…” “杀了她。”年轻人重复到,他已然起身,给手枪上弹,拿起检视着。 “不,不,你不能。”老者已然失去了冷静,即便他意识到没有理由去解释,可他依然说着,同时竭力向手枪够去。正在老者将他手边的茶杯打翻时… 昏红的血,遮蔽了照片上她甜昵的容颜。擦拭着枪,整理下夹克,走出门外,在他回望这个居所之际… “妈妈…”年轻人喃喃到。 将车内的传唤器从平贴拉起为直立,屏幕再度亮起,与耳边的微型耳机连接:“本次离线,未超出额度,已为您安排最近的商单……” 自此,小镇这条唯一的柏油路上,只剩下了来往的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