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青(史子眇X你)
在被那把剑穿透心脉时,你并没有感觉到疼。
只有冷,无边无际的冷。
剑锋从你的背部突破,大片的血色泼洒而出。
你控制不住身体,随着惯性倒在地上,胸口的布料晕染开一大片红色。
鲜血不住地从你的七窍中流出,身躯因失血微微颤抖,你下意识微微张开嘴,以呼吸到更多的空气,却有更多的鲜血从你的嘴中溢出。
你想着再次站起身,身体已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剧痛袭遍全身,你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把剑……有毒……
你握紧手上的武器,意欲反击,可惜已然失血过多再无反抗之力,你的力气已无法随意挥动武器,甚至无法举起你的佩剑。
你无可奈何地松开紧握的武器,为你剧烈的呼吸节省体力。
身下的土地一片濡湿,那是被你鲜血浸染的泥土,你甚至能感受到血液从伤口缓缓流出。
耳边的厮杀声已然听不清,你直直地看着平日头顶这片青天,身边人影簇簇,却只能看清眼前这片碧穹。
你的呼吸逐渐微弱,视线逐渐陷入一片模糊。
在意识消散之际,一道温润如玉的身影逐渐浮现在你眼前,他眉目温和地唤着你,朝你伸出手,唤着你的小名让你走向他。
你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却咳出更多鲜血,你徒劳地张着嘴,希望可以叫出那个名字,却只是发出几声急促的气声。
已然沾满血迹的手抬起来,似乎要抓住那人朝你伸来的手。
“……史君……”
眼前的人影眉目弯弯,似乎是在笑着回应你的呼唤。
你的视线更加模糊,再也看不清他的脸,你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奋力抬起手伸向他。
倏然,抬起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直直落到地面上。
你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痛苦地挣扎着,最后在不甘中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意识消散,一片虚无。
广陵遇袭!
广陵失守!
广陵王身死!尸身遗失战场!
接二连三的情报送到隐鸢阁,事态紧急程度前所未见,事情走向已然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广陵王,绣衣楼楼主,薨了。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史子眇还以为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你的身后站着隐鸢阁和绣衣楼,手握广陵重兵,怎会如此轻易兵败身死。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缓缓把那张纸放下。
“莫要开玩笑,这可一点也不好笑。”面上看不出太大情绪波动的白发青年想倒杯茶水,手却抖如筛糠一般不受控制,茶水在桌面上四溢开来。
茶水沾染了写着情报的楮纸,那张素笺上以朱砂批注的“殁”晕染开来,大片的血色爬满纸张。
史子眇惊呼一声,快速把这张素笺从茶水中拿起。
白发青年看着纸张上蔓延的血色,面色苍白,骨节分明的长指紧紧捏着纸张,指尖泛白。
怎么可能是玩笑,这般紧急的情报,绝无可能作假。
可是……那孩子……怎会如此……
史子眇闭上浅色眼眸,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细细思索着应对之策。
“对……左君,左君定然有法子……”白发青年倏然站起,脚步略带踉跄地走出屋子。
到底是过于慌乱,他竟是连浮丘也顾不上,便径直往左慈的寝殿走去,他却浑然不觉,步履匆忙地走向前方。
史子眇到左慈寝殿时,只见殿内一片狼藉。
左慈斜倚在丹炉附近的立柱上,面色惨白,素色的衣襟上还有着斑斑血迹,他的手腕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嘴角带着丝丝血色。
史子眇越是靠近左慈,越是能看清屋内的惨烈程度。
银发仙人周围皆是斑驳血迹,丹炉像是被掀翻一般倒在地上,四周一片狼藉,整个殿内的地面上以鲜血画满了繁复瑰丽的阵符。
史子眇虽心中惊疑,但已经无暇顾及,他急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左慈,他的体温极低,接近他像是靠近冬日极寒的冰凌一般。
“左君,你可还好?”白发青年顿了顿,再也顾不上许多,咬咬牙径直开口询问,“方才收到情报,那孩子她……”
左慈抬手止住史子眇的话,他目光晦暗,面色惨白,像是被抽取了大半精力一般。
“这一劫终究是过不去……”仙人般的银发男子像是脱力一般把头靠在立柱上,死气沉沉地低喃道。
“……到底是吾无能……”左慈眼里带着丝丝悲色,目光落在地面的阵符上。
地面上的阵符隐隐闪着诡异不详的血色,瑰丽的图案中似有鲜血在流动。
史子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地面上的阵法,他凝神一看,面色一凛。
以血开阵,逆天改命!
“左君,你在以仙人之血逆天而行……”他急急地扶住将要倒下的银发男子,“你不怕天道惩戒?”
“左不过是天雷轰顶罢了,几道天雷吾还是受得住,更何况……”左慈闭上眼,眉间的悲郁却是散不去,“吾也没能改变她的天命。”
闻言,史子眇面色铁青,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很清楚左慈说的人是谁。
“那孩子,可是真的……”他面色苍白地闭了闭眼,仿佛是不说出那个字来,便还有一线转机。
左慈垂着眼睫看着地面的阵法,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随后他踉跄地站起身,面色冷凝,步履沉重,缓缓走向法阵。
每走一步都有鲜血从他身上滴落,仙人之血宛若血色莲花一般,伴随着银发仙人的脚步向前蔓延着一条血色之路,直到他走到阵法中央盘腿坐下。
银发仙人闭着眼深呼吸,缓缓吐出浊气,双手摆出繁复的法印。
“也罢,天命已定,终是不可强求。这世求不得,那便再等下一世。”左慈闭上眼。
殿内顿时风起,四周的红色阵符开始化为实质的鲜血一般开始流动,空中隐隐浮现着繁复瑰丽的上古文字。
“求不得,莫强求。回去吧,史君。”左慈轻叹一声,再不言语。
白发青年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苍白,长指握紧鸦青色的长袖,木然地转身离开。
史子眇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内的。
只记得一路踉跄,却在殿门口瞧见你赠予他的平安符时,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心口涌上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然夜幕降临。
身旁隐鸢阁的侍人朝着他行了一礼,告诉他左慈仙人已闭关,何时出关并未确定,只是在闭关前安排好隐鸢阁诸多事务,随后取出一个木盒,叮嘱交予史子眇仙人后便关上殿门闭关。
白发青年并未言语,只是漠然地看着床头的绿帐。
侍人把木盒放置在他的床头,行礼退出寝殿。
殿内只点了一盏靠近床头的烛火,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的白发青年宛如雕塑般倚靠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殿内死寂一片,再无半点声响,安静地似乎能听见殿外的风声。
沉寂许久,白发青年缓缓起身披上外袍,举着烛火坐到书案前,点燃案前的蜡烛照明。
他拿起那个木盒放在书案上,骨节分明的长指细细摩挲着木盒的表面,他低垂着眼睫,不知思索着什么。
史子眇打开木盒,里面只有寥寥数物,一根线香,一面铜镜,还有一张楮纸。
“欲寻尸身,燃香映镜,天命已定,不可违逆。”
素笺上的内容很简单,短短数字,却把史子眇欲逆天改命的念头打消。
“天道已定,天命已定……”放下纸张,史子眇直直地盯着床头青帐上你给他挂上的络子,低声喃喃道。
“可笑!!!”
白发青年猛然把书案掀翻,书案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案上的物品散落一地,像是破碎的镜子一般。
史子眇脱力般瘫坐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衣襟上传来冰凉的感觉,白发青年抬手一触,才发现自己已然泪痕遍布,眼泪浸染了衣襟,湿透的衣襟贴在皮肤上,带来丝丝的冰冷。
真冷啊,这世道。
辩儿走了,他的小姑娘也走了。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一个也留不住……
一个被鸠杀于洛阳深宫,一个身死于广陵荒野。
史子眇活了将近四百年,早已摒弃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身处世俗以外,可如今却是感到彻骨的绝望。
世俗红尘中的夺利纷争,竟是比那些黑暗中的妖魔更能夺人性命。
“……史君……”史子眇浑身一颤,似乎是听见了你的呼唤。
他放下手转身,只见挽起青丝身着罗裙的少女盈盈向他走来,眉眼弯弯地笑着问他今日这身裙裳可还好看。
见他不应,还笑意盈盈地转了一圈,催促着他回答。
史子眇呼吸有些急促,他不禁抬手触碰你的脸颊,可是指尖却在触碰到少女的顷刻间,眼前的人影融化在黑夜中。
缓过神,眼前只有黑暗一片。
白发青年怔怔地看着人影消失的位置,长指微颤,面色惨白。
那是幻觉,他很清楚。
真正的广陵王,已然薨逝。
他的小姑娘,死在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上。
他回忆起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悲从心来。
这么多年,他并非看不懂你对他懵懂的心意,也并非看不到你看他的目光。
你为他求的护身符,为他打的络子,他都妥帖收好,放置于他目光可及之处,日日睹物如同见你。
只是他认为你们之间不仅隔着巨大的年龄差,还隔着这礼崩乐坏的乱世与你的野心。
你注定不是满足于现状的人,你会一步步走向顶峰,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会踩着满脚的鲜血前进。
他不想成为你皇权路上的污点与软肋,你的未来,该是这片天下。
白发青年缓缓抬手捂住脸,指缝中溢出晶莹的水痕。
这时他才真正从心底承认了你的逝去。
沉寂良久,白发青年抬头,缓缓从地上拾回并未损坏的线香与铜镜,扶起书案,把线香插入香炉,放置在铜镜前点燃。
双手执起法印,法阵显现,空中隐隐围绕古老神祇般威严的低吟声。
史子眇低垂着眼睫,目光晦暗,他手上动作不停,磅礴的仙力涌向法阵,此刻他的内心一片清明。
天道如何,天命又如何,哪怕是博上性命,也要尝试一番。
他要亲自去把他的小姑娘带回家。
宝子们,我又来挖新坑了
代号鸢真的太上头了,里面的人设都好喜欢
我也想赶紧完结老坑,但是新坑的灵感一来就完全挡不住,这段时间尽量把老坑填完
这篇也没有完结,后面会尽快补完坑的
先发两篇番外看看,甜剧场就是幼年广陵王终于信任史子眇的故事,彩蛋就是幼年广陵王刚接触史子眇的故事,按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