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中的百合花卉 第一章·重逢[①]
苏醒时分,隐约能看到窗外的液体,但并没有垂直下落,而是在低空中横向悠哉着,也不是透明的雨滴,与之相比染上了一层活跃的光,可见度很高,呈现蔚蓝色的球状。 脱下带有血迹的睡裙,伸手打开窗户,还可以听见它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我不懂拟声词所以无法描述,但大致与把将满的矿泉水瓶倒置过来时的声音相似吧。 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现在仍是夏天,暑假也没有结束,原来我并没有沉睡很久嘛。 大概是在一年前吧,世界发生了一些未知变化,随后接踵而至的,五花八门的怪像动摇了自然科学与唯物主义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好在社会秩序还在被正常维护着。 此刻在空中畅游的蓝色小水球,就是怪像之一,当然,也可以说是对人们影响最小或者没有影响,甚至还挺有观赏价值的。 我简单称其为“蓝波”。 与此同时,平时躲在暗处常年不见天日的,被某些人物点评为“与下水道的老鼠做了对食”的,传播不良思想的宗教团体颇有一股“翻身做主人”的势头,利用此次席卷全球的变故大做文章,收获了不少很难说虔诚与否的追随者。 有个当代文豪在一次采访时表示,生了病的世界再次恶化了。 我不否认,因为我也被“病”波及到了,也就是说,怪像发生在了我体内——哈,我也成了怪像。 最初发现时是在变故发生后不久。 我不禁掐了掐自己平时最宝贝的脸蛋,清晰的痛感让我不再怀疑其真实性。 那次我从家里的卫生间出来时,小臂划到了门锁滑块的尖端,然而因为我总是如此神经大条地在自己身上留下点斑驳,所以这次也只是平淡地看了看伤口。 然而下一秒我便无法再保持云淡风轻的心境。 微痛之中又掺杂进了一丝酥麻的感觉,只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伤口消失了,只有血液还附着在皮肤上。 嗯,所以我第一反应是我在梦里。 我又觉不对,首先这痛感很真实,何况在梦里,我从来都是不具备自主意识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件事更是做不到的。 作为一个处在青春期还带点中二病的16岁女孩,我肯定是很兴奋啊,这不就等于我真的拥有了“细胞超强再生”的能力吗! 当然,三分钟热度的性格成功帮助我恢复了理智。 首先这是现实世界,仅凭皮外伤秒治愈这件事就下定论未免过于急切了。 如果是骨折,甚至是内脏受损呢?结果还会一样吗? 啊,我还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惜的事情。 我作为本本分分的人类,是很怕受伤的,所以我无法通过自行伤害骨头与脏器这种方法来验证缠在身上的怪像的具体情况。 “好难受啊,这样模棱两可的,还不如不给我这个能力呢!”我开始耍小脾气,躺在沙发上不停晃动双腿。 我总是会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而这种时候脑子里同样空空如也。 我的生活也是一台没有目标的机器。 不得不说曾经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找到了生活的盼头,但很快我便失去了它。 哈哈哈,说白了就是我感觉一切很无聊啦。 所以,我一直都想着要么就去死吧,但我又怕疼。 我觉得任何一种死法都是痛苦的,包括安乐死——进入深度睡眠再注入毒药,就一定不会痛苦吗? 现在我对于自己拥有的这个能力还是颇有兴趣的,但目前看来这是一场高风险还不一定有高回报的巨亏赌局。 可是如果赌赢了,就赚的盆满钵满诶。 不对,再仔细想想,就算真的成了不死之身,但受伤时的痛觉还是在的,如果断了骨头,破了内脏,我真的能忍受的住吗…… 就这样,我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差点把自己搞成人格分裂,还没得出个结果来,于是闷闷不乐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 我违背了自己的“健康第一”原则,没吃早饭,静静地回到了沙发上。 我还是决定试一试,即便迄今为止的人生逢赌必输。 本来我是打算掰断一根手指的,但不论如何我也拿不出勇气来,只是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左手的小拇指一小会儿,我就紧张到不行,气喘如牛。 耳边只剩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后背的大量冷汗也使我分不清现在的温度,最后—— 腹部突感不适,我跑去厕所拉肚子了…… 我甚至无法用双手捂住脸来掩饰羞耻,因为已经丢尽了。 其实这很正常,我现在只是一个即将升入高中的小女生而已,就算拉个浑身肌肉的猛男过来,让他掰断自己的手指,他敢这么做肯定也要咽咽口水。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软弱,陷入了精神内耗当中,也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等我从厕所出来时,双腿又麻又软,然后就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一个不稳,我摔倒了,还本能地用手去撑地,当我整个人倒在地板上时,胳膊那里先是传来了无力感,片刻过后,无法形容的剧痛顺着神经直冲脑门。 发麻的双腿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却让酥麻的感觉再次加深了几分。 我想喊,却疼得喊不出声音来,唯一的念头就是我的左臂好像真的骨折了。 疼痛进入了新的阶段,是只凭双腿的乱蹬克服不了的,渐渐的,我的双臂也忙活了起来…… 等等,双臂? 为什么左臂能动? 我咬着牙睁开双眼,发现它一点事都没有,正常地胡乱摆动着。 痛觉仍未消逝,但骨头已经痊愈了。 我大喜过望,似乎还提了些许勇气,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再乱动,而是集中注意力,去感受这份痛楚。 至少,要习惯这种感觉。 同时我也打消了对内脏下手的想法,骨折都已经这么痛了,内脏……想想都要流眼泪了。 反正,世界再怎么变化也是个和平的年代嘛,我平时行善积德,行事也小心谨慎的,内脏应该会善始善终吧。 不,是一定会。 好,回忆就到这里,现在我要解释一下脱下的睡裙上面为什么会有血迹。 其实很简单,因为被杀死的那天,我穿着它。 那天是七月一日,暑假的第一天,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杀死我的人是谁,更别说那个人的动机了。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是凶手动的手脚。 被攻击的部位是心脏,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我只是在逐渐变弱的呼吸中失去了意识而已。 说实在的,我都以为我的内脏没有被赋予这种能力,但我还是活过来了,原来内脏痊愈的时间要长一点,今天已经是七月五日了。 我还发现一些异样,痊愈后的心脏有一种冰凉感。 不管了,我现在已经恨上那个杀死我的人了,因为我是一个大好人,没有理由被杀。 洗了个畅快淋漓的澡,换上一身休闲的运动服,将及腰的黑发扎成低马尾,我一如往常地出了门。 说不定我还能碰到那个杀人犯呢,那个人一定会吓到吧,我这次可不怕了,因为我是不死之身,我已经得到了永生! 刚一到门外的庭院,些许被我唤作“蓝波”的小可爱扑在了脸上,痒痒的,我伸手将它们尽数抓下来,然后在空气中释放。 “蓝波”们在原处稍适盘旋,又向我袭来,只是这一次并没有贴在皮肤上,而是环绕在近距离下,配合着我的步调飘拂。 宛如生命体一般,但终究无法被定义为“生物”的一群神秘物质。 我感到短暂的愉悦,即使经历了大变革,社会还是很安定的嘛。 出了大门,在大街上漫步了一会儿,心底忽然闪过一抹凉意,我下意识向四周望去,视线掠过某条胡同的入口时,心脏似乎向外凸出来了一下,而这一次跳动震动了我的大脑,类似于某种警示。 心脏……在尝试与我进行沟通? 果然我的心脏在进行一次自我修复以后产生了变异,自认获得不死之身的我并不感到意外。 脑海中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文字,耳畔也没有低语萦绕,但我似乎能理解它的意思。 “深处有人,并非善类。” …… 应该就是两伙小混混在约架吧,我习惯性地判断着. 咚—— 和刚才一样的震动,但这次想传达的意思是? “能量场波动异常,此片区域不安全。” “能量场”是什么意思?……是说胡同里的家伙们并非普通人吗,也对,连我这样的小透明都莫名其妙染上了怪病,别人身上出现同样的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刚刚还觉得社会一片大好呢,这就要下暴风雨了? 我无奈,只好折返,因为“此片区域”的范围不明,所以我不打算再往远处走了,刚刚在庭院时一切都还正常,所以我决定在家附近一带活动活动。 我不太喜欢看风景,看到我的宅邸时便松了一口气并进入了一家超市,打算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此时的我,仍未对“雪崩”的来临有丝毫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