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两条性命》

（一） “哥哥，你看啊！” 十岁的赵乡躺在草地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声音的主人是低他几岁的妹妹。 “你看，你看，你快看啊！” 一旁的小女孩把她手里的花环在张乡面前晃了一晃。 “行行行，看到了。” 张乡慵懒地回应着。 听到他的客套话，妹妹生气地鼓起了腮帮，两边的脸颊在太阳的照射下像极了红苹果。 见张乡又闭上眼，她一时气上心头。随手将刚捉到的蚂蚱扔上他的后背。 “啊～” 张乡猛地站在。表情十分搞怪，失声发出了不男不女的怪叫。 看到这一幕，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乡原本也想笑，但看到妹妹笑了半天。又气又笑地喊道： “你小子别笑啦。”同时两只手开始搔她的痒。 妹妹的笑声更加放肆，身体扭动挣脱开，撒腿就跑。张乡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们两人一路跑到了小镇的桥上。女孩体力不支，停在桥边上喘起粗气。 张乡趁势追上，轻轻地推了 她一下，嘴里大喊： “捉到你了。” 扑通一声，妹妹失去平衡掉进了河里。张乡并没有担心，因为她的水性是出了名的好。 可妹妹的表情变得痛苦，两只手反复扑通水面。脑袋时不时露出水一下，嘴隐隐约约听见“救”。 张乡终于慌了。他转身看去，这桥上除了他，哪还有半个人。等他再次回头，妹妹失去力气，缓缓下降。 “妹妹！”张乡大喊，一头扎进水里。 （二） 深夜，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从熟睡中惊醒。他的左手伸向半空，眼框里也全是眼泪。 他就是张乡。 老人浑身是汗，被套和床单早已被打湿。他挣扎似地用脚把被子踢走，让两腿在床边耷拉。 睡意全无。张乡转头看向挂钟，时针指向十二，此时刚刚进入深夜。 “出去转转吧。”张乡心想。走到玄关，把皮大衣一套，门一锁，便出门了。 天上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光亮全凭道旁的路灯。耳边除了呼啸的汽车，就只剩远处男男女女的吵架声。孤独驱使着张乡往热闹的地方走，这寂静的气氛，像一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即将窒息。 眼泪不禁流下。张乡左右打探，查看周围是否有人看到自己的囧样。《憔悴老人半夜抹泪，原因竟是？》，明天微博的标题都已经可以拟出了。确认没人后，他开始用手在磕磕绊绊的脸上一通乱抹。 “救” 一个虚弱的声音穿过汽车的嘈杂，直达张乡的耳朵。 张乡的手停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全部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太渴望找到声音的主人了。脑子里面想的只有一个人。 “救” 声音再次出现，张乡拖着他那双半入土的腿，一瘸一拐地冲刺。他没想到，自己在术后还能有这样的速度，没想到还能再次年轻。 是的，是的，准确来说，他仿佛回到了十岁。 穿过一片树林，他看见了一座小桥，桥下的是一个挣扎的女孩。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张乡“腾”地跳入水中。 （四） 一周后，几名记者陆续涌入一间市人民医院。 “请问张乡先生，您当时为什么毫不犹豫就冒生命危险救下陆先生。”一名打扮正式的记者问道。 “没什么，为了弥补我当年的遗憾。” 张乡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在我小的时候，妹妹因为我溺水死了。” 说完这句，张乡的声音变得哽咽： “从十岁开始，我无数次梦到过那次经历，有时我还是袖手旁观，但有时我立马跳下去捞她。这梦我做了无数次啦，我太熟练了。” “我感觉从那年夏天中获救了，妹妹也应该成佛了。”张乡继续说着。 说完，张乡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晚过后，少年十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