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夏日永别

1
转头时突然发现,快乐的时刻中似乎包裹着一种永别感——这辈子都不会再重现。
也许是某天下午没课睡了三个小时的时候,也许是以请假为借口去咖啡馆,独自坐到日落的时候。
极度快乐在回去的路上便开始冷却,在分道扬镳的地铁站外被告知,在夜幕降临时河边的虫鸣声中抽离。这只是青年时代的限定赠礼,终会一去不复返。从过山车的巅峰坠入地铁的早晚高峰——湿热拥挤的车厢里唯一冰冷的是报站声。
我们永远无法判定一些时刻的价值。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在幸福进行时却患得患失。这是必然的,快乐一旦开始,悲伤就进入了倒计时。
我登上远山,远山悲悯。又忽然想到,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时间其实都是过时无续。思忖一番难过的是谁,又有何关系呢。
我也曾能够到达那些哗然的山。我也曾能够解放每个难眠的夜晚。

思忖一番难过的又是谁呢。
思忖一番难过的是谁,又有何关系呢?
我曾能够到达那些迷路的城市。我曾能够触摸每个悲悯的声音。我也曾能够拼凑碎落一地的自己。
“你以前很友善的。还是说你从来都没友善过?”我对他说。
思忖一番难过的又是谁呢?
思忖一番难过的是谁,又有何关系呢……
我也曾沉沦,我也曾深陷,我也曾悲叹,我也曾醒悟,我也曾抽离。我也曾以为他是我失去很久的东西。年少时固执地相信失去的东西一定会再回来。
思忖一番难过的又是谁呢……
思忖一番难过的是谁,又有何关系呢。
我们一起读普鲁斯特的追忆。我们一起去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思忖一番难过的又是谁呢。

2
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光,但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对我说:“生活不仅是孤独、奔波忙碌,还有不断反思。没有谁离不开谁,离不开的只有死亡。”
一个人消失的背后,只会有沉寂,就像一滴水落在大海里,只会有爱人圆睁和不解的双眼。
他从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以至于他踌躇不决时,人们看见他在鞠躬时,是在告别。
有时,我脆弱得会因为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我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忍受着不同的痛苦和不幸,忍受着这个充满虚无的人生。
他说:“痛苦是不能比较的。一扇不愿意为你开的门,一直敲是不礼貌的。”
我用两个月的时间把一个人的名字和有关他的所有记忆都刻进了脑海中,只是在这期间,空气中的寒意也已然深入了骨髓。
你此时在做什么呢?我突然这样想着,像在缅怀一个遥远的习惯,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就好像我对你从未了解,我们从未认识,我们一直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
我问他:“美好的事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分船而走,让我独据岸头。”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头也不回地朝路的那方走去。对你也许只不过是一瞬的时光,却是我千万个日日夜夜的叹息。

可我早就如枯藤一般了,可心时常升腾着,而后又坠入淤泥。这样无趣的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去,双眸似乎也跟着生绣。
我吸进夜晚独特的空气,呼出本属于我的气体。我迷失于这样的夜晚,春的气味和夏的炙热混合。但时间被所有事物夺走,分分秒秒,我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情绪汹涌得誓要将我撕裂,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地活着,甚至是善良的,事情仍然无可挽回地缓缓滑向溃败,没有赢家,也没有幸存者。
偶然性在悲剧中是没有一席之地的,因此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详的预感。
我又回到这样的季节,我又寻找着这样的气息,我又在本该休息的时间缅怀过去。
我又奢求什么呢?

3
我太过念旧。
在这样遥远的世界——那样遥远的港湾里,窥见一个草长莺飞的幻梦,醒来已是告别之时。我们畅谈着岁月的繁荣,遥远的地狱和天堂,相互舔舐着时间无法治愈的伤口,用猛烈的性爱短暂逃避现实,乐此不疲地在阴暗一隅著着蒙尘的段落,装作万事顺遂的模样。
病态痴迷、甚至带有自毁倾向的爱情让他的世界崩塌。
心理学上将他对你的爱定义为病理性迷恋。定义为错的爱情,是健康爱情的另一个极端。若他偏执地坚持下去,只会破碎——那是飞蛾扑火般的本能,无意识的汹涌。
你深知他会将自己重伤。道别后就收到再也见不到你的消息,蹲在角落听此去无锡蠡湖三千里崩溃大哭。
用最充满希望的热泪去原谅一场悲剧,成长永远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溃烂。有经验的孩子已经不再相信眼泪。满世界惧怕孤独的他,把爱情挤向深渊。

大海,我早已为自己的灵魂透支了巨额支票,只为枕在你的臂弯,掩饰我内心的迷茫。 大海,我是来自无名之地的逐梦者,我这样的碌碌无为者有何资格去爱你?你是人们口中纸醉金迷的美梦,红街的头牌,而我只是一叶摇曳在海上的孤舟,默默眠在你无人问津的海岸,如那沙滩上无数散落的贝壳,不过沧海一粟。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一生不过是用尽全力争夺童年失去的。时间不一定会让你成长,但一定会在你身上留下褶皱。 亲爱的孩子,痛苦从来都不能被比较,我喜欢盯着光看,即使它会刺伤我的双眼。你想等什么,亲情,友情、爱情,还是等自己呢?
在那安静的青春时期,没有一朵花属于你,包括你等的他。生与死都不重要,你只是怕精神痛苦和肉体痛苦。那又是否是爱?他分不清。建议放弃,最疯狂无我的恋人。

4
我想,门就在那。
我也曾走过数不清的路,也层看过成堆的书。我仍认为向他人诉苦不过是徒劳,与其如此,不如独自承受。
冰凉的、无色的、有股药的苦味的,从来都不是梦,而是一面镜子。镜子的一面通向过去,一面通向未知。有人在镜中迷了路,手中多出一副骨灰瓮,像是两副屈悲的躯骸,囚禁着两个曾相遇过的灵魂。
此刻悲痛欲绝,永在流动的瀑布与结束不了的火车,面对痛苦,你又能比我轻松几分?

后记
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为了寻找你,我躲进了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忘了听猎人的枪声。——《路边野餐》
2023.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