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之国度]第七章:出毛一英里

装扮成为一只动物这个传统不是从现代兽迷才开始的:人们从最早的土著文化开始装扮成动物已有数万年的历史。美洲原住民穿上野牛皮,表演野牛舞,希望能成功地进行狩猎。他们披上鹰的羽毛跳舞,以纪念这种神圣的动物,因为它的领地延伸到云层之外【《精神世界(The Spirit World)》,《时间-生活丛书(Time-Life Books)》,1992】。西北太平洋努特卡部落的萨满穿着熊皮和熊面具,在授予成人特权的仪式上“绑架”孩子(摘自西北海岸印第安人馆,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中美洲和非洲的部落制作并戴上动物面具或者人兽混种的面具作为他们宗教仪式的一部分。这些仪式在现代仍在举行。在世界的某些地方,这还是一种未消亡的传统。在另外一些地方,则是招待来访游客的一种方式。戴安娜·泽妮伯·埃尔希达薇于2014年所著的《熊舞》中记载了罗马尼亚的特洛特斯山谷在年末会有一只“跳舞的熊”——穿着真正熊皮的人们——在城镇之间穿梭,驱除恶魔。这个仪式——起源于1930年代这个国家的少数罗马后裔——最终被罗马尼亚少数民族接纳。现在地方政府和文化团体面对经济衰退和西化的诱惑及威胁,正在努力地保持着这个传统能够继续下去,不让这只“熊”绝灭于世。(https://www.dianazeynebalhindawi.com/bear-dance-romania, 2016年5月5日检索)
而今天,现代“部落”则是体育团队——在他们卡通吉祥物形象下的动物精神。表演者们穿的不是动物的皮,而是聚酯纤维、泡沫塑料和人造毛皮制成的服装,它们使这些服装栩栩如生。这种做法可能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承载着神圣仪式的精神分量,但它有着相同的本能——将人类和动物融合在一起——而且是以当代的形式出现。
作为当代居民,兽迷用同样的材料来创造兽装——从头到脚的动物服装,来代表兽圈,以及表达他们作为动物的认同感, (“兽迷——那些打扮成动物的人?嗯哼,我在电视上看过。”)这是一个很自然的假设,虽然不准确;当兽聚来到一处时,穿毛者总是能得到最大的关注度。如果你为当地的报纸或电视台工作,而你没有想着把他们送上媒体,那你肯定是疯了——甚至会被解雇。
一开始,许多兽迷反对兽装。兽圈诞生于艺术家和作家之间,他们创作的兽人形象跃然于纸上,后来又出现在互联网上。在过去,在拥挤的酒店房间里举办的兽人聚会上,是没有穿毛者的位置的 (不过,在第0聚兽会上,还是出现了至少一名穿毛者,他是迪士尼乐园吉祥物的专业表演者,但他的装并不是迪士尼的作品,而是斑比机“Bambioid”,一只穿及膝皮靴的太空鹿)。当越来越多的穿毛者开始出现在兽聚上时,卡通漫画家们有些吃惊;他们是“我们”这个以艺术为中心的兽圈的入侵者。
兽装成为一种兽迷流行的表达方式,这并不奇怪。自成立以来,服装比赛和化妆舞会一直是科幻和漫画展的一部分。角色扮演是漫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果你去参加文艺复兴主题集会,你肯定会遇到更多的骑士、巫师、困境中的少女,可能还会遇到一两只独角兽。大量兽迷没有理由不想用同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只是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跟上节奏。
尽管有上述的争论,但穿毛者继续在兽聚上露面,数量逐渐增加。拥有数十年经验的知名角色扮演服装制作师池川兰斯(Lance Ikegawa)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自己不是兽迷,但他分享给我了这么一段话:“兽圈是很多基于动物角色的扮演服装发源地。所以我很向往那些兽聚,它们都很有趣。在一个兽聚中,成为众多兽人中的一员要比成为其他任何展子上唯一的一只怪物要容易得多。”
“这比兽圈时代要早很多:当我在1978年世界展(Worldcon)上看一场科幻主题化妆舞会时,我被震撼到了。我才知道普通人也能制作精美的角色扮演服装,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在早期的兽聚上,几乎没有穿毛者出现,因为很少有人有能力自己制装,或者有足够的钱从吉祥物制装公司购买兽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兽聚上出现的工坊和小组讨论,越来越多的兽装开始出现。当油管上开始出现教程时,兽装数量便随之暴增。现在,任何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了解到这些服装是如何制作的,而不必去参加兽聚。兽迷们开始自己动手制作。随着这批制装者的涌现,一部分人开始有偿接委托。”
“兽迷们开始委托艺术家来让他们的兽设活过来:制作一套使他们兽化成‘自己设计的角色’的服装,这种想法是任何一个兽迷都无法抗拒的。突然间,在各种兽聚、兽展、游行和集会上出现了几十种、乃至数百种各种各样的兽人。”
“大众媒体则是巩固这种联系的渠道,让穿毛者和他们的兽装成为兽圈的门面。毕竟普通的、不穿装的与会者、书呆子和他们速写本是无聊的…但要是有人穿上了三基色狮子兽装参展?啊,那就是媒体要挖的黄金。就像过去所有人都相信《星际迷航》的粉丝都打扮成斯波克一样,公众也认为每个兽迷都会穿兽装。”
年轻时,兰斯就迷上了特摄类电视节目,像《奥特曼》、《人造人间(Kikaider)》和《假面骑士》这样的系列特摄片,反派是巨型怪兽——实际上是穿着橡胶服的演员——蹂躏着模型城市。
“他们伪装人类的能力让小时候的我很惊讶。对我来说,动物服装只是生物服装的附庸。人们最熟悉我制作的兽装,但我对任何涉及隐藏人体形态的挑战都非常感兴趣。我在这方面的努力五花八门——从10英尺高的雪怪到披头士乐队《黄色潜水艇》里的反派Chief Blue Meanie,再到《冒险时光》里的黑色独角兽木偶。”
兰斯也许不认为自己是兽迷,但他确实制作了许多精美的兽装。“我做过全装、半装、木偶和道具服。用我照片来计的话,我想大概有88个。”在这其中,一半的装都是他的私人收藏。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廉价的爱好。“就委托而言,我和我的合伙人做的最贵的装有小五位数。它是一头怪兽,躯体上有着有着精致的肌肉,国家化纤科技(简称NFT,制造并生产仿真合成毛发,它的产品是很多装师的不二之选)生产的毛,翅膀等等。单是材料费就占了一半以上的成本。NFT的毛价格昂贵——一套衣服可以用掉价值4000 - 8000美元的毛。这是一个有趣的挑战,我仍为结果感到骄傲。”
在大多数情况下,其他装师的做装价格都在几千美元以下,但更复杂的装可能会达到小五位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果你把花费的时间算进去,再减去材料和运输费用等等等等,这些装师的收入将远远低于最低工资标准。”
和许多小众艺术风格一样,兽装(Fursuit)的名字来源于文字游戏,这个名字来自一位曾经的印第安纳农场男孩,他长大后成为了一名计算机工程师。偶尔,还来自一位丰满的母花鼬。
“1994年,我创建了一个邮件列表,致力于分享毛装制作和表演技巧,我得给它起个名,”罗伯特·金(Robert King)解释说,“这是一种爱好(hobby)——爱好的另一种说法是‘追求(pursuit)’。我决定把“追求”这个词施以双关,最终把它命名为“兽装清单(fursuit list)”。很快那里面就有100个人了。每个人都认为这个名单是以这种服装命名的,并开始称这种服装为兽装。我没有在背后去推波助澜,兽圈和兽迷们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但根据兰斯的说法,“兽装”一词早就在特效领域开始使用了。“道具师和特效技术人员将毛茸茸的表演服装称为fursuit,而不是乳胶生物或化妆效果。”但无论如何,从无数的报纸和杂志为兽圈写的文章定题“幸福的兽装”来看,“兽装”/“追求”这个双关恰到好处。
“有很多人想要一套兽装,但制作起来的难度太大了。我充当了催化剂的角色,帮助他们创造自己的兽装。在九十年代中期,我给大家介绍了如何制装。我推行‘干就完事了!’这么个人生哲理。”他说,“做一套糟糕的兽装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罗伯特在1991年的第二聚兽会上开始与其他穿毛者见面并建立联系(不过直到1996年的第七聚兽会上,他才穿着自己设计的兽装来到这里)。他估计,在最初的200名与会者中,大概有10名兽迷穿着兽装出席——仅占5%,而在如今规模最大的兽展中,这个比例则是20~25%。
他补充道,当他发现有其他穿毛者时,与其说他感到惊讶,不如说是宽慰。“从80年代初开始我就在(主流科幻大会上)和角色扮演者一起玩,但我真的对非兽人角色不那么感兴趣。”
罗伯特说,他对大众认为所有的兽迷都有兽装感到有些惊讶。“这是有道理的。这些兽装只要出现在那就会抢了其他所有东西的风头。”
和许多兽迷一样,卡通动物使罗伯特感受到了拟人化动物的乐趣(罗伯特推翻了“早年的农场生活激发了他对拟人化动物的兴趣”这个我做的假设, “实际上恰恰相反,作为一个小男孩,我目睹了无数的兽医程序,给猪阉割,还有不得不用卡车拖着几千加仑的猪粪。直到今天,我仍觉得猪兽人比其他兽人更难以享受。”)。他尤其喜欢性感的猫兽人M'Ress,它是《星际迷航》周六早间版《企业号》中的一名船员,它的尾巴有个令人头疼的习惯,就是会卡在飞船的涡轮电梯舱门上。“我也对(1968年的)《人猿星球》(Planet of the Apes)中逼真的猩猩形象印象深刻。”(罗伯特指的不是可能在猿猴厨房里发现的东西,而是易容。为拍电影,演员用假体将自己变成动物、外星人或怪物。但译者还是比较好奇作者这个防止大家误解而做出的注释到底是在预防大家想歪到哪里)
罗伯特对科学的热情使他在印第安州中心地区获得了两个电气工程学位,并在计算机领域找到了工作。但正是对“人与动物融合的可能之美”的欣赏吸引了他。在发现兽迷之前,罗伯特在科幻圈中很活跃。他就是这样遇到了《半人马集合体》,正是这份通讯最终把我带入了这个毛茸茸的世界。在他的案例中,另一位《半人马集合体》的读者从罗伯特的印刷评论中读到并认出了他对兽人的兴趣,并给罗伯特寄了一本《兽视角(Furversion)》,一本早期的兽人杂志,罗伯特说他“永远都会感激”这位读者。
“我已经沉浸在科幻迷的世界里了,所以兽人只是一个分支,帮助我专注于更符合我感兴趣的东西。《集合体》帮助我培养了对角色扮演的兴趣,这是我所喜欢的;举个例子,我做过很多森林之神萨提尔的服装。”
“我早期制作的服装只比万圣节服装的等级高一点。我为我妻子和我自己做了配对的独角兽服装,我们因此搭船去了加勒比海度蜜月。我还制作了一套黑猫装,为妻子设计了其他突出了女性魅力的动物服装等等,但这些早期制作的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兽装,因为它们没有完全隐藏人类的脸。”
罗伯特和他的妻子最终发现这些尝试并不令人满意:“她对我做的这些装不怎么感兴趣,虽然她努力把制这些装的努力归功于我,但并没有那么有效。”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兽迷们很可能对雌性兽人更感兴趣,而不是和她一起制装的瘦小人类。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转移人们对他妻子的注意力,并让他的工作得到应有的自我提升:“我必须为自己做一件雌性兽装。我开始研究填充垫,以及如何制作合适的全面膜。我的第一套真正的兽装是萨曼莎·肯普(Samantha Kemple)的服装,这是艺术家肯·桑普尔(Ken Sample)创作的一个角色。我从1994年开始设计她,第一次穿她是在1996年的第七聚兽会上。
她表现得很好,得到了很多赞美。”
她值得这样。罗伯特的兽格是一只丰满的花鼬姑娘萨曼莎(Samantha),穿着红紫相间的低胸超短裙,摆弄着毛茸茸的尾巴,它从兽人应该有尾巴的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了头顶。(你永远不会看到它们,但事实上罗伯特还为了贴合现实主义在超短裙下添加了一对雌性乳房;除此之外,罗伯特还想让大家知道,这套兽装在解剖学上并不正确。至于他自己额外添加的“装置”——在眼部加上眨眼表情——他补充道:“它没你想象的那样占空间——别担心。”)
罗杰斯先生曾经说过:“臭鼬不仅仅是一种气味。”在萨曼莎的例子中,这个“不仅仅”包含了罗伯特的性格描述:“萨曼莎的风格是现代的、郊区的。她是一个运动型假小子,有点害羞,非常漂亮。”哦对了,再补充一点,如果你或罗杰斯先生想知道的话:“她不会放屁,而且闻起来也不像臭鼬。” (“当人们问起萨曼莎的胸部有多大时,我告诉他们‘各4磅’,这通常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将萨曼莎的兽设转换成一套精致的全装花费了大量的工作。萨曼莎的角色描述——只是长篇详尽文件的开始——描述了创造她的工作。罗伯特的购物清单上有人造毛皮、聚氨酯密封胶、油基粘土、液体乳胶、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有机玻璃、拉链、热轧钢板,紧身胸衣,
胸罩扣件,填充萨曼莎尾巴的泡沫花生…和充水的“冰袋”乳房,这让她在行走时会时不时发出好玩的声音。
罗伯特估计,萨曼莎所需的材料价值约500美元——如果他委托一位大牌装师来制作今天的萨曼莎,可能会花费四五千美元——“但由于技术的进步,她看起来会更好看。”
不过,光穿兽装是不够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接受另一个兽化的自我(特别是一个异性),你就得放手去做,尽管那并不总是小菜一碟的程度。“我不能发出很好的女性声音,而且我也不容易被人听到,所以我尽可能避免说话,而且戴上厚重面具我也听不清别人说什么。我练习过各种女性化的走路姿势和玛丽莲·梦露的动作,很多人给过我建议,但我还是不太懂。”在最后,罗伯特承认“当我表演她时,她的个性实际上是我自己的女性化版本。”
罗伯特和达斯丁·霍夫曼一样,也经历过“杜斯现象(Tootsie Phenomenon,来自一部1982年的电影《杜斯》,剧中男主角霍夫曼扮演了一位因名声人缘都很差而不得不男扮女装用新身份讨生活的男演员。该电影获得过十项奥斯卡奖提名):“我必须承认,让男人们对我垂涎三尺争先为我敞开家门真的很好玩,我几乎可以看得到他们(在遇见我时)的智商下降。”
但在兽装外,“人们开始推测我的性别、身份、性偏好等等。这时我就得提醒他们,‘这只是一套兽装而已!’”
对于一些装师来说,服装更多地反映了他们真实的自我,而不是他们的身体。
“查尔斯顿鼠(Charleston Rat)”——在现实生活中则是克莱顿——是一名22岁的英国平面设计师,他对兽人角色的迷恋始于电视剧《丽莎和她的朋友们 (the Wild Thornberrys,又名野外怪家庭) 》和《动物变形人 (Animorphs) 》
“我爱伊丽莎·索恩伯里,因为她能和动物说话。我想,“这似乎是有史以来最令人敬畏的超能力——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儿童变身成其他生物的画面吸引了我。我被这个想法迷住了,这使得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故事,比如说我变成动物,通常是一只狗或一只老虎,然后我走出家门,和我的动物伙伴疯玩一整天后,再回到家变回人类,而我的父母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你不觉得这很令人敬畏吗?”
在他十几岁时,查尔斯顿发现了互联网,随之而来的是“发现几乎一起事情的自我解放”。这种解放包括偶然看到人类化身为普通动物和兽人的拟人动物风格图片。

“出于好奇,我把自己打扮成动物比作真的兽化成动物,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以这些动物为蓝本做兽装。”那时我在网上搜索,发现了“fursuit”这个词——我立刻就想要一套。我喜欢穿上蓬松的服装,在身心上变成一个全新角色的想法。”
查尔斯顿继续研究兽装,但他对打扮本身的兴趣越来越少,更多的是想扮演他想成为的角色:“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成为一只老鼠。老鼠和我有很多共同点:它们很小,我也经常觉得自己很小,老鼠好奇心很强,我也是这样,等等。但我并不想做一只普通的大老鼠,我想成为一个有自己身份的人。”
查尔斯顿是英国电视剧《舞动奇迹》的老观众了。(这部电影在世界各地都有特许经营权,在美国它被称为《与星共舞》)一天晚上,他看了一集,那里面一个演员穿着一套时髦的衣服,上面缀着闪亮的纽扣,跳着查尔斯顿舞。“我已经爱上了那种舞蹈风格——以及那种音乐——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服装。我喜欢它的与众不同,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查尔斯顿便做了些功课,并发现了舞者打扮成“珠母钮王(pearly king,伦敦街头身着缀有珠母钮服装的小贩)”行礼的传统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当亨利·克罗夫特,一位伦敦清道夫,用珍珠母钮扣装饰他的衣服,以为穷人资助当地医院和孤儿院。“珠母钮王和皇后很像穿毛者,他们的服装都设计精美,独一无二,这些服装可以参加当地的活动,让人们开心,为慈善机构筹集资金。”
查尔斯顿在看完这期节目后立马为他的兽设命了名。在他的脑海里,他可以看到这只兽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现在只剩下学习如何制作一套兽装了。作为一个开始闯荡世界年轻人,委托装师在经济上是不允许的。他再次求助于互联网,发现了大量有用的教程和论坛。
“我从来没有找到一个教程能够提供给我所需的全部信息,但我从各种各样的教程和在线论坛中学到了我需要的东西。一个教程对如何制作脑阔提出了很好的建议,而另一个教程则提供了关于足爪构造的建议,还有一个论坛帮助我选择填充垫。”
还有其他东西帮助了查尔斯顿,一些你可能想不到的东西:他的自闭症。
“我的自闭症帮助我成为了兽圈的一部分。自闭症患者在社交技能方面的不足,往往会用实际技能去弥补,通常是视觉方面的。我认为自闭症让我对形状和颜色的理解比大多数人都要深刻。我更有信心使用衬垫填充我粗短的腿,而且还让我更乐观地徒手缝纫,即使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类经验。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把完整的脑阔拿给朋友看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你从哪儿搞来的?!’他真的以为是专业人士帮我搞定的。这真的让我开怀大笑,即便——公平的说哦——我的兽装脑阔也总是在笑!”
“我对知道我患有自闭症的人们感觉比较复杂。如果他们不知道的话,我就会被当成正常人对待,也不会被当成小孩一样对待。另一“爪”面,如果我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踮起脚尖走路,说话时不和别人眼神接触,或者对开玩笑的事情做出不好的反应(自闭症患者往往会把事情当真),事情就会变得尴尬和令人不舒服。当有人知道我是自闭症患者时,他们会理解我所做的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但他们往往会对我过分友好,并对我严加保护。人们很难找到正确的平衡。大多数兽迷似乎都理解并找到了这种平衡,特别是因为在兽圈中,自闭症人士的比例似乎比一般人要高得多。而且,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可以进行破冰之交的方式,即成为卡通动物,我们已经有了可以谈论和建立友谊的话题。”
2016年秋天,克莱顿完成了查尔斯顿的兽装。他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在他的马甲外套上缝上几百个闪亮的钮扣。这些纽扣在衣服的前襟、后背和下摆上呈漩涡状,排列成他的名字,钮扣上也都写着“珍珠鼠查尔斯顿”。
这套兽装“短而粗”的腿看起来很完美,查尔斯顿的胯部刚好在克莱顿膝盖的上方。查尔斯顿粗短的腿和高高挂在胸前的小马甲,组合出了一种非常令人信服的修长效果——当然了是以老鼠的形式出现。
他反思道:“我的兽装能有这样的效果让我印象深刻,尤其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做这样的东西。当然,有些地方还是想要改进的。他的脸颊不够丰满,牙齿可能弄得太长了。最重要的是,我把手臂做得太长了,这意味着我现在穿着它时手臂会起皱。”
“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不太可能再做一套完整的兽装,但如果我真的开始做了,我现在就知道了我应该在哪里做些改变,并努力让事情变得更好。现在,我只想做一只毛茸茸的,皱巴巴的小老鼠。在自己的眼前看到自己角色的形态,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这位自学成才的装师总结道,“就像让你的兽格复活一样。”
我自己穿着兽装的经历始于以“巴克斯特”(Baxter)的身份参加梅西百货(Macy's)的感恩节大游行那段时间。巴克斯特是上世纪80年代儿童电视节目《伟大的太空飞车 (the Great Space Coaster) 》中的一个魔法小丑,现在几乎已经被遗忘。里头又热又容易出汗(尽管那天早上很冷,我可能还是不应该穿毛衣) 。我对角色头部的印象类似于从二战碉堡的狭窄缝隙中窥视着外头,等待敌军冲进海滩那样。透过巴克斯特帽檐上的网状织物,我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没有周边视觉的世界。尽管不舒服,但看到孩子们为一个他们以为只存在于电视上的人欢呼,这一体验还是很有趣的。在游行的过程中,我就是那个人。从纽约上西区到先驱广场的两英里路程似乎过得很快。
尽管如此,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重复这种经历,即使是当越来越多的穿毛者开始出现在展会上的时候。但正如他们所说,如果一开始你没有成功…也许从一件兽装的内部看世界会改变你的看法。
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的晚些时候,一个令人伤心的时刻——各种展子都结束了,兽装都收起来了。我在一个朋友的酒店房间里——他是个中年人,身材魁梧,和我差不多——帮他把参加了2011年Anthrocon的兽装收纳好。在他床上放着一件兽装,出于好奇,我问是否可以试穿一下。于是他邀请我去尝试。
穿上兽装,然后照照全身镜。一只蓝毛母兔正瞪着我。
我觉得蛮可爱的:白色的胸脯,臀部轻微鼓起。我转过身,回头看了看我的兔子尾巴——就在那儿,兔子臀部的上方。我摇了摇,看着我的尾巴调皮地左右摆动着。
我在兽装里笑了。我不觉得自己困在一个药盒里;我没有从布满网的窥视孔往外看。(套装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对齐,让我的视野更自然。)我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穿的是兽装。我觉得自己像只小兔子,不,我就是一只小兔子——一只可爱的、蓝毛的、拟人化的兔子女士。我意识到我对兽装的看法完全错了。一件兽装不是一件服装——它是一种皮肤,一种可见的另一种自我。借用《死亡唐尼 (Donnie Darko) 》的一些对话,你脱掉了那“愚蠢的男人装”,穿上了“愚蠢的兔子装”。兽装并不是内馅的居所,而是穿着它的人的另一种个性(和物种)的显现。我一直在拒绝兽装,因为我认为它们是一种让想象中的动物“具象化”的失败尝试,而站在我面前的动物却已经是真实的了。
两年后,我去了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市,拜访了一对我认识了一段时间的兽迷夫妇。他们是一对很酷的家伙——有趣、热情、友好——他们的客厅里有全尺寸的吃豆人女士和Dig Dug街机——是我喜欢的人。他们还有好几套兽装,他们问我是否想试穿一套。
几分钟后,一只长着黑色大鼻子,拖着一条粉色的长尾巴的灰老鼠躲在厨房里,在监视一只他们客厅里的一只猫鼬。那只大脚猫鼬可能会被误认为是《狮子王》里的泰门在原地踏步,他摆动着手臂,精力充沛地配合着他的脚步。
当猫鼬意识到自己被监视时,就把这只老鼠赶出了厨房。这只受惊的老鼠在走廊里转了一圈,然后从另一个入口回到厨房,勉强避开了正在走廊里找它的被激怒的猫鼬。猫鼬用一个“该死”的拳头猛击老鼠的踪迹,表达他的挫败感,他向观察他们相遇的人做一个“跟我来”的手指摆动手势,示意他保持靠近,然后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安静。猫鼬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后,终于把老鼠逼到了墙角,并向它伸出双臂,好像在说:“一切都被原谅了。”这只老鼠温顺地走进猫鼬温柔的怀抱——但当猫鼬猛击被蒙骗的老鼠的脑袋时,猫鼬的拥抱立刻变成了锁头,观察者慢慢后退。
每当我观看这对情侣的“观察者”系列视频时,我都会笑出来。当我给朋友观看时,他误以为我穿着老鼠服,其实我是猫鼬。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兽装小剧场,我做得还不错;事实上,我非常喜欢它。
兽装不是任一特定物种下的通用动物,也不只是一种毛茸茸的动物。它把穿着它的人变成了那个毛茸茸的兽人,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兽人,而这个兽人的物种和个性恰好与穿着它的人天生不同。(有人可能会说,兽装是兽迷的秘密身份,但反过来也可能是正确的)一套兽装必须将这种个性赋予生命。它的脸,眼睛,嘴巴,甚至尾巴的形状都是将是个性的射影,它可能像眉毛或耳朵的倾斜角度一样微妙。挑选眼睛的材料和面料、学习缝纫一针一线的细节以让精心雕琢的面庞捕捉难以捉摸的个性…这将是一个如学习曲线般道阻且长的过程。
“德纳里 (Denali) ”是亚特兰大的一名装师,精通这些微妙之处。她的Fur Affinity个人资料照片显示,这位西装革履的裁缝穿着牛仔夹克、五彩裙子和高帮紫色系运动鞋。她在她家的楼梯前展示着她这色系五重奏的兽装们:一个面色严肃的蓝黄相间的雷电兽宝可梦(Manectric Pokémon);一头淡紫色头发、青色嘴部的“赤比鬣娜(chibi shyena)”,这只鬣狗长着环鼻,表情非常吓人;在他身后还有一只鬣狗,是只淡紫色的小眼睛恶魔。鬣狗后面站着一只非常焦虑的棕褐色兔子。(如果我靠近那些食肉动物,我也会紧张的!鬣狗的毛中夹杂着条纹和斑点,带着那种斜眼的表情语言,因此鬣狗兽人很受欢迎——即便是五颜六色的也是如此)
德纳里还拥有两项非常成功的业余业务,即兽装芳香清洁喷雾和经营三家独立的网店(她的清洁喷雾产品包括强力香草[Vanillazilla]、椰犬飘香[Puppy Colada,来自一款很著名的鸡尾酒“椰林飘香Pine Colada”]、爪爪莓果[Pawberry]和苹果启示[Appleocalypse,来自“启示录”Apocalypse]。德纳里解释说,她的产品线最初的灵感是用焦糖味喷雾给她的臭鼬套装“Zero’”(得名于一种焦糖糖果棒)雾化;与现实生活中的臭鼬不同,闻一闻毛茸茸的臭鼬的气味会让对方非常愉快)。除此之外,她还通过自己的洛比塔制装(LobitaWorks)公司成为了一名全职装师,要拿到她委托的客户已经排了好几个月的单。她的“在发现兽圈之前”的故事和其他许多兽迷故事是一样的。“我从小就喜欢动物、动画片和神话。我是那种去别人家就会和他们的宠物马上成为朋友的人,但和其他孩子在一起就有点尴尬。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是这个地区第一批能上网的人之一;我为了在网上寻找狼人艺术画和《狮子王》的粉丝网站而无意中发现了兽圈。”
德纳里早先是一位兽人漫画家,后来才开始涉足兽装制作,这也解释了为何她的作品具有卡通色彩。
“我的目标是让兽装看起来像是我的画来到现世一样。我的漫画角色往往拥有表情丰富的面孔,所以我想把这种美学带到我制作的兽装中。”
德纳里列举了卡通面部表情的标志:“眉毛、脸颊、嘴巴、眼睛和耳朵(在较小程度上)都很重要。快乐、自信的人通常脸颊大大上翘,眉毛也是,嘴角也是,而眼神放松。一个笑得拐弯抹角的角色的构造是相似的,除了眉毛会皱起来,眼睑可能会更重些。锋利的牙齿(如果适用于这个物种)有助于给人一种恶作剧的坏笑感觉。一个忧郁、悲伤的兽人会垂下耳朵,眼皮沉重,嘴巴紧闭。而疯狂的角色则会有着宽阔而狭长的眼睛以便盯着你,还有缩小的虹膜、瞳孔和狂躁的笑容。与这些角色接触的一个有趣之处是它们从嘴里伸出来的、耷拉着的舌头。了解一些对于兽人而言的基本面部解剖学对你制作兽装很有帮助。卡通也是塑造角色表情的很好参考。”
虽然大多数客户都是带着五花八门的兽设个性来到德纳里这儿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这样做。“如果某人没有偏好,经典的‘礼貌微笑’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的大部分兽装都是这个样子,就像大多数卡通服一样。一个没有表现出极端情绪的脑阔可以让其拥有多种多样的表现(如果它的佩戴者在一个展会舞台上表演)。它出现在大多数兽人角色上都很好看。”她继续说道,“另一种流行的表情是‘从不做得好’型,带着愤怒的眼睛和微笑。”
德纳里的兽装在兽装系列中属于高端级别。卡通风格允许其更广泛的表达,它可以变得极端和荒谬,但写实系兽装也可以拥有丰富的表情。的确,狼的面部表情和人类不一样,但兽人角色是人类和动物形态的混合体。一个写实系兽装也可以微笑、怒目而视或者做个紧张的鬼脸,因为它们也有人类的那部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带喙的鸟类兽装(我好想叫它们“羽装(feathersuits)”)比没有可动下颚的兽装在某种程度上更为写实一些:哺乳动物拥有灵活的面部肌肉组织,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可能复制到兽装上的,而鸟类的面部是天生不动的 (不过当兽装的内馅说话时,带有铰链的下颚会上下移动,这为任何兽装增添了栩栩如生的元素) 。脸部彩绘在兽圈中几乎不存在,就像电影风格的动物假体特效化妆一样;虽然它们的灵活性和佩戴者暴露的眼睛生动地传达了情感和个性,但轻薄的假肢太脆弱了,以至于它们无法在反复使用和卸妆后存活下来。
“写实兽装真的很难(制作),我尊重制作它们的人。我试过几次写实系——(它们)通常会在一些博客上被尖酸刻薄的家伙嘲笑,因为我不太擅长这个。所以我通常会坚持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德纳里认为,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制作商业吉祥物服装的公司工作,极大地提高了她制装的技能和效率。她辞去这份低薪工作,全职制作兽装,只是时间问题。“风险相对较小。我的工作没有福利,也没有晋升空间。我并没有留下什么伟迹,但这仍然是我做过的最可怕的事情。”
“我拿出一份商业计划书,然后开始了工作。四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回头看。我很高兴能一整天都被创意围绕着,把人兽化成可爱的动物!这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这是一段颠簸的旅程,但我爱我的工作。我丈夫也有类似的情况,他的工作没有前途,所以他也离开了公司,现在我们全职一起做兽装。”
如果我从那套兔子装得到的启示是我从怀疑论者转变为信徒的开始,那么就是猫鼬
装把我变成了一个狂热者。具象化的想法——成为“真实”的兽人,而不仅仅是想象、绘画或欣赏它们的图片——正变得越来越诱人。我花了一二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反兽装的纯粹主义者,变成了一个迫不及待想要拥有一套自己的兽装的狂热份子,变成了……嗯,还有些其他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的兽设,我的鳄鱼,除了我自己,没有别的兽格——他只是鳞片版本的我自己,一位普通的兽人,形态学上的密西西比短吻鳄。我的兽装不仅仅需要改变我的外表,它必须改变我的内心,解放一个绝对不是乔·斯特莱克的人,还他自由。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梦想着有很多兽人填补我的漫画和故事。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有一个不同于我本性的人物,一个断层下的个性,一个我非常羡慕的人:傲慢而非随和,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像“老好人”乔,他拥有并享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力。他就是“科莫斯(Komos)”,一种能变形的、拟人化的科莫多巨蜥(Komodo dragon,虽然爬行动物从技术上讲都是“有鳞类”,但作为拟人化的动物,它们是这个兽人宇宙的一部分。尽管科莫斯是可以变形的类人爬行动物,但他绝对不是外星爬行动物,也不是秘密掌控地球的“蜥蜴人”之一)

科莫斯拥有强大的催眠力量和读心术,还有将人暂时变成动物的能力,这是传说中的女巫瑟茜送给他的礼物,瑟茜把尤利西斯的邋遢船员们变成了猪。
从古典芭蕾到漫画书,都不乏对喀尔刻的现代重新诠释。在我的版本里,她生活在一个永恒的额外维度领域。只有以永生为代价,她才能离开。为了继续享受她的爱好,跟上时代的步伐,她创建了自己的主题公园,瑟茜游乐园,其中各种景点和亭子把游客变成最适合他们性格的动物。在需要有人来监督她世俗的利益时,她把一个自愿的志愿者(当然是我)变成了她的蜥蜴仆人,赋予他力量,并将他送回现实世界,通过跨纬度虫洞生成器将值得或者想把自己变成她想要的新物种的人们送过去。
我和一个朋友正在写一本漫画书,主角是科莫斯和他的角色“戈尔迪(Goldie,有金黄色的意思)”,一个转世的、超级强壮的金色凯尔特性感女神,她有一个“雕像般的”随从迈达斯(Midas)。科莫斯和戈尔迪联手,结合他们独特的才能来打击一个犯罪团伙,并拿下其神秘的主谋“大先生(Mr. Big)”。对这只爬行动物来说,打击坏人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和他既崇拜又尊敬的女神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我和我的朋友一样,戈尔迪和科莫斯的友谊完全是柏拉图式的。然而,他们在对待异性方面都非常成功,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们超自然的能力)。科莫斯对那些遇到他的愚蠢、无能或纯粹邪恶的人有着无限的自尊和无限的屈尊。他既是一个无耻的权力幻想者,也是我一直存在但被小心压抑着的——对他人妄加评判这么个泄欲阀门。但是,孩子,成为他是件很棒的事,即使只是一段时间……
一个有鳞片的绿色灯泡在我头顶上咔哒一声亮了起来。是时候去找一位真正的喀尔刻了,一个能像我创作的神话里一样,把我变成科莫斯的人。
2015年秋天,我开始寻找一位装师,让科莫斯活过来,一个能够捕捉他独特傲慢的人。我写了一个兽设角色描述来帮助那个人:

科莫斯是一个不道德的角色(用传统角色扮演的说法是“混乱中立者”),他和戈尔迪开始了他的冒险,纯粹是因为给坏人带来痛苦对他而言是乐趣。他很冷静,他自己也知道的。他的表情与其说是一种嘲笑,不如说是一种准确的反映——反映了他对愚蠢、无能或邪恶人类做出的滑稽动作天生的优势和乐在其中。

我的科莫斯也不可能是“毛”装。其他人可能不在乎,但对于我的钱(我准备花一大笔钱)来说,一只爬行动物兽人是你能得到的最矛盾的东西。真正的科莫多巨蜥看起来就像披着锁子甲一样,鳞片又小又粗。我不想要一套兽装;我想要一套“鳞装(scalesuit)”。
我想寻找的装师必须是位对制作爬行动物兽装有着丰富经验的人。从秋天开始,人们就会有足够的时间(至少我认为是这样)完成一套兽装,为接下来在夏天举办的Anthrocon做准备。经过一番调查,我决定联系两位有潜力的艺术家:一位叫“酒精禁止”(Temperance),还有一位叫"艺术奴仆(Artslave)"。
“画画有害健康”并不是你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的警告信号,但被称为“酒精禁止”的装师可能会同意这种观点。
“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个漫画宅女。我一直想有一天我会以画漫画为生,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这位35岁的加拿大女孩说,“我写过很多选集,一些条漫书和自己出版的故事,还有本漫画小说。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发现每天12到14个小时坐在画桌前会让腚变得不幸。心是愿意的,身子骨是虚弱的。”
幸运的是,“酒精禁止”有一个富有创造性的退路:“我是一名coser和漫画艺术家,所以我喜欢制作和穿着东西。我的母亲曾经教过我缝纫,但是我学得有点失败:我们花了两天时间才从“一小时简单缝纫”节目里学到的东西做了条短裤。我对它感到非常沮丧,以至于好几年我都没有尝试缝任何其他东西。
“当我制作了自己的第一套万圣节服装——《蝙蝠侠》里的“小丑女”哈利·奎因时,我最终回到了缝纫行业。利用我从妈妈的缝纫课上学到的东西,把一些红黑相间的衣服东拼西凑成了套非常糟糕的服装。我骄傲地穿着它,在之后接着做了越来越多的可怕服装。我几乎是自学成才的;在缝纫和实验的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
2008年,“酒精禁止”在卡尔加里漫画娱乐博览会上遇到了一个长相凶悍的猫科战士——赤褐色的赤红十三(Red XIII),他是《最终幻想》中的一个角色,穿着这套由一位极具天赋(碰巧也是加拿大人)的,名叫“甲虫猫(Beetlecat)”的装师制作的兽装而得以生龙活虎。《最终幻想》网站称,赤红十三是一种四条腿、长着锋利爪子、寿命极长、形似狼和豹的智慧兽族,“在其凶猛的外表下,其智力超过了任何人类”。而“甲虫猫”的双腿版拥有肌肉发达的胸肌,纤细的腰身,逼真的后曲腿和带流苏的粗尾巴——这一设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足以激发“酒精禁止”尝试兽装制作了。
“我做了一套天照(Amaterasu,2006年卡普空发布的冒险游戏《大神》中的主角)的兽装和一套普通的牛头怪装,里面有人们期待中的牛头怪的所有基本特征:角、蹄子、缠腰布、骨头项链和一些耳环。我非常喜欢这个过程,我开始制作更多的兽装。在研究如何制作兽装时,我发现了兽圈。最终,我制作的很多装都自然而然地与兽人相关。朋友们看了我的作品,想让我为他们自己的角色制装时,我得到了第一个委托。在某一时刻,我意识到成为一名装师的商机。慢慢地,过了几年,制装主宰了我的生活,直到它成为我真正可以谋生的职业。
“去年我试着画一本漫画书,发现整个过程比我记忆中的还要辛苦得多。我不再兴奋,也不再渴望坐下来画画。”
自2008年与赤色十三相遇以来,“酒精禁止”一直在制作兽装。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创作了多少作品,但她估计自己“至少创作了几百个,每个月根据作品的复杂程度推出两到三个”,都是通过她的漫画狗仔工作室(Komickrazi Studios)完成的。她仍能偶尔获得来自动漫、漫画或电子游戏角色的非兽人服装委托,尽管这种情况越来越少见。
“与其他类型的角色扮演服装相比,兽装的最大问题是成本预算。兽迷们了解角色扮演服装要花多少钱,但他们稍加研究,就会被一套兽装的成本劝退。
“但感谢来自中国的大规模生产,以及eBay和阿里巴巴等资源,人们可以购买相对便宜的角色扮演服装,价格只是普通装师的零头。这些价值40美元左右的服装通常是用劣质材料制成的,而且会因批量生产造成尺寸缩水,可能在散架前能坚持一两个展子。我的收费对于一般的coser来说太高了,他们只是要一套便宜又简单的服装去应对周末派对。我的非兽人委托很少。”
目前有34人在“酒精禁止”这里排单,等待定制的兽装。“我从不关委托。在我收到他们的押金后,我会把他们加到我的制装队伍中,然后按排单顺序制装。现在,从加入排单到完成他们的委托大约需要一年的时间,这个时间对我而言相对平均。”
“很多装师打开他们的委托名单,填上个特定的名额数字,然后就依这张单子工作。我可以看到因为限额而做出来的兽装质量精美,但我喜欢我的系统,很多人也喜欢。他们对于自己交钱后可以保证在排单里感到很舒心,即便这条线很长。它打败了兽迷们的另一种尝试,即试图去委托那些经常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还很难挤排单的装师。”
然而,“酒精禁止”最喜欢的客户可能是她自己。
她自豪地描述了自己的三套私人兽装,每一套都让她呈现出与套装相配的个性。
“夏天,”一只微笑着的、五颜六色的小熊猫,“是我设计的一套系列中的一件,这一套兽装代表了四个季节。春天闷热但是甜蜜,夏天充满欢乐和喜悦,秋天——或者叫奥托——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冬天总是准备好小睡一会儿。”
她第二喜欢的是啮齿动物——很可爱的那种。“馍馍鼠(Momo Mouse)只是一只戴着眼镜、小翘臀上系着蝴蝶结的灰鼠。她非常外向,有着可爱的尖细声音。她的脚很小,很容易走动,我是在报名参加兽装舞蹈比赛后做的她,可她太受欢迎了,现在我每次参展时她都得跟着我。我觉得她比以前的我更受欢迎。”
她最初的兽设便是她在兽圈里的名字:“酒精禁止(Temperance,或译坦普锐斯)”是一种鸭嘴龙。“她就像恐龙形态的我。她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非常友善随和。虽然我大部分时间都穿着馍馍鼠,但当我想穿但不想真正表演的时候,“酒精禁止”是不错的选择。”
“我的一些私人兽装非常昂贵复杂。私人兽装的好处是可以自由地尝试材料、技术和风格。除非我先花时间研究和试验,否则我就不喜欢为顾客做装,因为我也不想提供不符合我质量标准的产品。但我为自己做的服装出了问题?这很好,小事儿。这样我才能更大胆地尝试新事物。”
“酒精禁止”的一些更有野心的作品是《权力的游戏》中的三龙(“绿龙是用室内装饰织物做的,死贵不说,还难以处理”),还有一个“夏尔(Charr),“这是一个具有两对犄角和耳朵的猫科兽人,是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激战2》的一个角色(“很多时间都在和填充物还有皮革打交道——他身上可能有价值600美元的真牛皮”)和日本特摄剧《假面骑士》中的反派“掠夺蛆”(Maggot Marauder)(“客户只有一个要求:‘让他看起来可爱点。’”)

“我喜欢角色扮演,也喜欢为自己制作兽装和其他cos服。甚至现在我都时不时为我的朋友做一件不是兽装的cos服。它通常会让我去战胜一个很好的挑战。是的,我是兽迷,但很懒。我的大多数朋友都是兽迷。兽圈对我来说是一种爱好和工作,而不是一种生活方式。”
“艺术奴仆”的妈妈是个裁缝。
“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妈说,‘哦,你会看书?太好了,我们去学习如何使用缝纫机吧!’‘妈妈,我觉得我都还不怎么会用马桶,[我不知道]我适不适合使用重型机械……)’”
“艺术奴仆”要求不透露她的真实姓名,她被一些粉丝以一位擅长爬行动物兽装的人强烈推荐。她为自己创造了两个角色:她的巨型蜥蜴人“断尾(Brokentail)”和她的个人角色“怪物(Monster)”。
“当我开始摆弄羊毛织物时,我就想做一个类似蜥蜴或者龙的兽人。断尾并不是我的原型,但他是我在《龙与地下城》中使用的主要角色。我喜欢这个想法,骑着白马的高贵骑士是个丑陋的怪物,但私下里却是个好人。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那么接受的范围里开始和结束?这是一个有趣的想法。在许多《龙与地下城》经典系列里,蜥蜴人是食人族,他们将人类作为主要食物来源。断尾吃了人还能当好人吗?我不知道,但他穿着我为他做的全套圣骑士盔甲。圣骑士是你可以在《龙与地下城》和其他虚幻世界中找到的拥有神圣事业的标准战士。他们是出了名的老顽固老古板,所以一个圣骑士在路上遇见一个蜥蜴人,可能会导致冲突——嘿,旅行很累的,谁会拒绝免费的一顿饭,或者一套骑士不再需要的盔甲?扮演他很有趣,但我不会穿(那套兽装)去参加很多兽聚,因为实在太热了。而“Monster”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恶魔,它是一个可怕的野兽,但对孩子和动物确是个热心肠。她会漫游在大地上,做她那邪恶的职责,收割灵魂,搞破坏,诸如此类——但她最喜欢的消遣是还住在遭遇麻烦的孩子床下,帮助他们解决离婚,虐待,饥饿…任何他们遇到的糟糕情况。有时她最后会得到一顿免费的饭——父母很好吃的!很明显,在我心里被误解成好人或者坏蛋的怪物是有一席之地的。”
她一边工作着一边接受着我的采访,在她的语言中装点了丰富的国骂。我问她妈妈是否想将对缝纫的热爱分享给她,还是她只是想做免费劳力。“我觉得吧,两个都有。奶奶的,我不喜欢用缝纫机——一个两岁小屁孩天杀的用缝纫机算什么事儿?我从不乱来或着弄伤自己,但我绝对缝不出一条直线。”
“(我妈妈)一直告诉我‘把缝线撕开,再来一次。’我厌倦了,转而开始手工缝纫。然后她就说什么‘你不可能什么都用手缝,如果不用机器是不会成功的。‘之类的话”于是当时已成年的“艺术奴仆”说出了她年轻时的想法:“妈,你知道吗?去他妈的吧。”
撇开母女之间的分歧不谈,“艺术奴仆”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技能(从手工缝纫开始),这将成为她未来职业生涯的基础。一开始的缘起,是一位想买套便宜兽装的熟人不知道能去找谁。之后委托便络绎不绝。
据她估计,在过去16年里,她已经制作了大约150套全装、100套半装(“半装[partial]”包括脑阔、爪子和尾巴,兽迷们用他们搭配自己的常服[主要是懒啦]或反映他们性格的服装比如大丹狗消防员,或者戴高礼帽穿燕尾服的警犬。在有限的预算加持下,兽迷经常创作兽设或委托时只搞一部分,作为他们迈向全装之后的第一步)和数量超过她记忆范围的脑阔。兽装是她的全职工作,但这是一项她热爱的工作,而不是为了赚大钱。
“这不是一份赚钱的工作。因为他们看到的全装要花两三千块,很贵对吧?但即使你全年的单都被排满了(更不用说这种情况大概率很难发生),我给你算一笔账:制作一套3000美元的兽装要花我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一个月1500美元,扣除材料费,最后一个月就只有750美元了。”
“你进入这个行业是因为它很有趣,而不是为了赚钱。(这可能是一种有趣的生活方式,但是一个人必须支付账单。为了避免客户的误解,“艺术奴仆”的网站上有一份4页的“服务条款”文件,其中包括付款、截止日期、设计变更、运输、等细节)大多数长期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已经做了5年、6年、8年甚至10年的兽装了。我们都认识。每当毛料需求旺季的时候,喧闹的经销商就会说:‘伙计们,蒙特雷磨坊(Monterey Mills,美国著名毛料供应商)的白色长绒料也在抢购中——如果需要,赶紧去买!’如果正在进行促销,这是非常有益的,因为你省的钱越多,你赚的钱也越多。”
这似乎仍不太可能:两个月?日日夜夜劳作,就为了套兽装?
“这取决于兽装(的复杂程度),”她解释道。“一套肌肉服(在坚固的外表下填充假腹肌、胸肌和二头肌的衣服)可能要花我45到60天的时间。这也取决于客户——他们中很多人要求做一大‘坨’改动。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是他们的角色,必须完美。有些人只是想要一套非常酷的兽装而已,这些委托可以在一周半内做好。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看到很多职业装师在销售预制兽装,因为一个月做三件兽装,每件1500美元,然后一个月赚4500美元更容易——‘看,我是一个成熟的母亲了!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 (“艺术奴仆”后来解释说,预制兽装之所以制作的很快,是因为它们并非委托制作的。它们注定在eBay或其他网站上售卖,而且还比委托的兽装价格便宜得多)”
“我有个客户要求我在头上做102个改动。我花了3个月的时间完成了那些改动,他们花了600美元,而我花了3个月的时间才只有350美元。如果只是‘这是我想要你做的。’,‘看!我已经按照我的想法生产了你想要的东西。’,‘嗷,太棒了,谢谢你,这是你的钱’,如果一切都这么简单,我每年可能会有2.5万美元的收入,如果我们真的擅长做‘发条生物’ (Clockwork Creature,另一个著名兽装工作室)那样的高端兽装,可能会有30万美元,他们的东西棒呆了。虽然她制作的兽装很贵,但她是和丈夫在助理的帮助下全职制作的。他们的价格虽然很高,但是交付时你是需要支付给她们三个人的。”
和大多数兽迷一样,“艺术奴隶”生来就带有兽迷基因。
“当我还小的时候,我会裹上一条毛巾,把它放在裤子后面,就好像,嗯,我是一只猫了。我妈妈也让我这么做:‘她长大了就不会这样了。’”
随着她的成熟,“艺术奴隶”的兽迷爱好暂时消退了。她在万圣节服装和《龙与地下城》类型的角色扮演游戏等各种各样的娱乐上花费的时间足以让她获得“逃离现实”成就。
就像任何需要独特的东西才能参与的爱好一样,游戏公司也开始向玩家们提供这些东西。商店开始销售小型《龙与地下城》角色手办(还搭配了他们的相关规则和指南),各种各样的游戏装备和足够的空间供游戏粉丝们见面和玩耍。而正是一次在游戏工坊(Games Workshop)商店的邂逅,为“艺术奴仆”打开了通往兽人宇宙的大门。
“我十六岁左右,也许十八岁的时候入了兽圈。我是个超级书呆子,我也玩过沙盘游戏。那时我家里到处都是像锡兵一样的微型模型,只不过他们都是些不安分的角色,太空陆战队之类的东西。我真的很喜欢手办和绘画。我想,‘我可以造出一整支太空狼人军队!天哪,让我来吧。”
“店里有一个很酷的人。我们一起玩过几次,但他总是带着一条尾巴,一条他妈的大灰狼尾巴。我想,‘天哪,这太奇怪了……欸等等……为什么?你从哪儿弄来的那个兄台?你为什么戴着那个?”他说,‘哦,我是兽迷,’我就问,‘啊?兽迷?’
“他耸了耸肩:‘去谷歌一下吧’。我照做了,首先出现的是马里兰州兽迷小组,我甚至都没点开谷歌图像——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仍然在兽圈里。那个周末他们在离我家大约10英里的地方聚会。该死的,我拼老命也要去见这些家伙。”
“这些人都超级友好,超级书呆子——没一个正常人,但对于书呆子和兽迷而言,这再普遍不过了,是积极的那种怪异,而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没人穿兽装什么的。我和这些家伙在一起玩是因为我喜欢他们,但第三次见面时,我就想,‘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兽迷?’,然后就(有人)拿出一张照片说,‘喏,这是我的老虎。’我说,‘你有只老虎?’——‘不,是这个啦。’——这是一位一流漫画艺术家画给他的兽设,把他描绘成了一只肌肉发达的卡通虎兽人,它看起来有点像他——‘哦!你就像《龙与地下城》里那个虎哥一样’。基本上,亲爱的,我终于明白了——而且我100%支持这个计划。”
“然后他们一直在谈论那个兽聚,Anthrocon,2005年那场。我去了(那次兽聚),然后我就‘我勒个去,看看这些穿着兽装的人!他们就像那样走来走去的…’然后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变成了海豚音,‘度过整个周六周日?!’”
“那年,我为万圣节派对做了第一件兽装,物种是狮鹫兽,现在想起来真的挺讨厌它,苍天啊,真的是我最糟糕的作品之一——制型纸(papier-mâché)做的躯干,五磅重的粘土鸟嘴,还有真正的羽毛。它看起来很像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但我戴着它玩得很开心。于是我下定要做更多这样的东西。”
第二年,也就是2006年,“艺术奴仆”带着“伤痕原型机(proto Wound)”的半装去了Anthrocon,“按我目前的标准,它同样不合格,但我一直穿着它,直到布料磨损,接缝开裂。我上瘾了!”
“我喜欢兽装的原因和你完全相反,”“艺术奴仆”说,她指的是我对兽装的逐渐接纳,
“万圣节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节日,现在我可以尽情享受万圣节了。我整年都住在兽圈里——这是我的家。”
她对小白装师的建议是:“不要先急着塑造你的个人风格。你会对每件事都非常非常挑剔,反正永远不会满意。与其浪费他妈整整的3年时间去做这件事,不如先来制作一个平淡无奇的单色狐狸,做一些你根本不在乎的东西,你会学到更多,做得更好,并最终为你所做的事情感到高兴。” (然而查尔斯顿鼠在最后的采访里对他完成的第一套兽装非常满意)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做兽装已经16年多了。我制作过四个属于自己的角色,现在终于对她满意了。”
我对“酒精禁止”和“艺术奴仆”的作品都感到敬畏,但她们都已身负很多委托了。事实上,排在“酒精禁止”的队伍末尾,意味着她要到第二年7月才能开始做我的科莫斯,那时Anthrocon都快结束一年了。
委托“艺术奴仆”吗?像大多数装师一样,“艺术奴仆”的委托开放时间不可预知,而且一次只接两个人的单。我唯一的选择是:开启高级乞讨模式。我开始用越来越多的绝望请求轰炸她,反复询问她什么时候能再次接受委托。她并不那么令人放心的回答我“合理就行”到“没有问题”,她可以赶在Anthrocon开始前中及时做出科莫斯——只要一些不是兽圈的,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别老叨扰她就行。她建议我1月1日那天发邮件提醒她。
2015年1月1日上午11点24分,我给“艺术奴仆”发了一张科莫斯戴着派对帽,手拿哨笛,祝她新年快乐的照片。12个小时后,她发出了自己的新年祝福,并带来了一些非常令人欣慰的消息:科莫斯正式加入了她的委托队伍!
2月1日,开始详细介绍她为科莫斯设计兽装的计划,并分享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她不知道如何设计科莫斯兽装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特征。
“尾巴不可动?!”我在邮件里写道。“我真的很不想那样……尾巴完全静止不动就没有魔力了。”一个铰接的尾巴,或任何铰接的东西,是由铰接或其他连接的部分组成的,以允许运动的灵活性。换句话说,我的尾巴会按照我的意愿移动。
与大多数脊椎动物不同,爬行动物的尾巴是躯干的延伸,而不是附属物;身体和尾巴之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在兽装构造中,它们通常是由附在衣服背部的一块泡沫塑形而成。它们创造了一个合适的轮廓,但却是固定在那里的,不能独立于穿戴者的身体移动。就我所知,你也会在沙发上放个坐垫让屁股舒服一些。这对科莫斯来说可不行。科莫斯是骄傲的野兽。他应该,不,他必须,得到一条铰接的可动尾巴,一条能够在他走路时可以发出命令后弯曲的,左右摇摆的尾巴——一条让他自豪的尾巴。
幸运的是,互联网给我们雪中送炭——有经验的装师们渴望分享他们的知识,并为有抱负的装师提供建议 (商业秘密和竞争不存在于不为钱财的人之间) 。在油管上搜索“兽装教程”会得到5370个结果,从覆盖头部和身体构造的大教程系列到提供泡沫雕刻专业建议的小视频:剃毛、耳朵、手和脚爪创造、舌头、尾巴和曲腿(这种风格用来描绘直立行走的四足动物)。
我向“艺术奴仆”发送了几个可动尾巴教程的链接,这些教程看起来非常有用,然后看呐——科莫斯的可动尾巴计划就上马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艺术奴仆”给我发了几张正在制作的科莫斯身体、手爪和曲腿的照片。多亏了流媒体这个奇迹,我可以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一步一步制作他的头。她把大片白色泡沫雕刻成精确的形状,然后把它们粘在充当科莫斯头骨的垫状泡沫上。
她在他的嘴、眼睑和圆形鼻孔的突出边缘加了一些银片。在他那双鹅黄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瞳孔上方,一排巨大紧皱的眉毛直耸到头顶,他们在他那已经令人生畏的表情上增加了一种额外的威胁,同时掩饰了我真正的前额。
第二天,“艺术奴隶”为科莫斯做了造型、缝纫和粘合。他的头上贴着绿皮。在她熟练的双手下,布料紧紧地贴合着他脸部的曲线和棱角,仿佛是一层涂层。在他那张着的V型大嘴里,可以看到一排排尖尖的牙齿和分叉的舌头。她在他的下巴上缝了一撮人造毛作为山羊胡,不久又缝了一撮来装饰他的头。
几周后,我的搭档马克和我已经在去“艺术奴仆”在马里兰州乡下公寓的路上了(她已经搬去了那里),她要对科莫斯进行最后的修饰。
她的工作室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到处都是布料:一卷又一卷的毛毡,一堆又一堆的人造毛料,墙上一张“小熊崽兽装毛料表(Cubby Bear fur Fabrics)”,还有一些“小熊短裤”,“米色蜂蜜”之类的样品。下面的架子上摆着一对巨大的偶蹄鞋,一排威严的脑阔挂在一排钩子上:一个深灰色狼头,长着一副贼吓人的牙齿;一个还没有覆毛的带嘴怪物,有着邪恶的吊睛和长角,像某种撒旦兽的头骨;在它旁边有一个类似的头,但长耳朵代替了犄角。更多的脑阔挤在隔壁卧室的书架上。
“艺术奴仆”坐在一张饱经风霜的办公椅上,跷着二郎腿坐着。这把椅子能让她在不面对办公桌的时候旋转270度。她需要的任何东西——无论是放在她左边地板上的沉重工具箱,还是在她右边的布片,都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在废料堆旁边,一层薄薄的泡沫橡胶被折叠了很多次,那就是来访者的椅子。
她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喷漆罐、油漆瓶和咖啡罐,里面装满了工具、刷子和胶棒,周围还有一个电脑键盘,看起来像是从爆炸的油漆厂废墟中抢救出来的。房间里拥挤的壁橱顶上的一个架子被大容量的塑料桶和罐子压得吱吱作响。这些塑料桶和罐子里装着橡胶化合物、液体塑料(ABS里的A和B)、硅橡胶、环氧树脂团和一盒盒“它灵沫!”牌“凝灰岩4号”柔软聚氨酯泡沫(“FlexFoam-iT!”‘Tuff Stuff’#4 Flexible Urethane Foam)。壁橱前面的地板上有一堆无头的银色假人模特——其中一个胸前写着我的名字。
他是我的"胶带假人",虽然"木乃伊"也是一个同样准确的描述。如果几百英里外的人要定制一套适合你的兽装,他们需要知道你的确切情况——我的意思是具体尺寸。尽管“艺术奴仆”的网页上有详细的测量身体的指南(仅对佩戴者的手臂进行八项测量,包括拇指长度和周长),但她还是喜欢做一个假人。
今年早些时候,我的兽迷朋友彼得来到我的公寓,用胶带把我从脖子缠到脚踝(很明显,这不是一个人的工作)。我穿着一条旧睡裤和一件长袖t恤,让胶带不接触到我的皮肤。在我从那一圈圈银色胶带脱身(用剪刀从旁边慢慢剪开)后,它最终成为了假人的一部分。在我去拜访她之前,她把剪口封好,里面塞满了报纸并以此构建了科莫斯的身体。我很高兴我用了胶带假人。如果这套兽装不合身的话,它的错综复杂可能就不会如此令人印象深刻。

第一次穿着科莫斯令我出乎意料。他现在是完整的了,一只风度翩翩的蜥蜴人。
根据漫画书《科莫斯》里的几幅素描和我对他的描述,“艺术奴仆”把他带到了三次元,他那无情的,会使人催眠的凝视更加可怕。“艺术奴仆”做出了他粗大的手足,弯曲的爪子尖利而丑陋……还有他那华丽的长尾巴。
我感到敬畏。我感觉我恋爱了。
在目瞪口呆地看着科莫斯套装几分钟后,我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穿上了另一个我。弱小的人类乔·斯特莱克打算离开哺乳动物世界,让长着鳞片的另一个我接管一切。

一开始,我把衬衫和牛仔裤换成了安德玛(Under Armour)的紧身打底裤和同样舒适的长袖上衣。这些内衣可以吸汗,让我脱掉他后可以保持相对凉爽,并防止我的汗水淋湿兽装里面。(“艺术奴仆”仍然建议科莫斯应该在使用后喷上大量的抗菌喷雾。)
科莫斯的身体是一体的,从袖口到衣领,就像一件连体工作服——如果连体工作服上有一条全尺寸爬行动物尾巴的话。我坐在椅子边上,把腿塞进兽装,穿上科莫斯的大脚爪。
我站起来,把衣服拉到腰部。这就像穿上一条裤子——直到我感觉到我的尾巴拉扯着兽装。这灵活的尾巴是通过PVC脊椎支撑着一系列圆形椎骨创造出来的,越往末端越细。它增加了更多的重量使得依靠兽装本身根本不能使它支楞起来,但“艺术奴仆”有一个巧妙的解决方案:把尾巴的另一个末端用铆钉固定在一条4英寸宽的配重腰带上。我把腰带系在腰间,用尼龙搭扣把它扣上,现在这条尾巴的五磅重量分散在我的全身。我完全可以自如地掌控着他,保持身体的平衡(虽然坐下来要费点功夫)。
我把胳膊伸进兽装的袖子里,然后往上拉,越过肩膀。尽管穿的是全装,而不是半装,但他还是要额外穿一件丝绸晚礼服,上面饰有红色康乃馨胸花,脖子上挂着一枚银红相间的奖章。(这只最时尚的爬行动物将出现在《季度兽人》的封面上,如果有这样的出版物的话)
这件晚礼服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好看,它隐藏了兽装后面从脖子到尾巴的拉链——这意味着我需要有人帮我进出衣服(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一个喜欢科莫斯的陪同完全可以拒绝给我解开拉链)。
穿上紧身衣后,终于到了进入科莫斯头部的时候了。这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把我的脑袋直接塞进去不起作用,它几乎不能从我的鼻子里穿过,而且它根本不让我的下巴进去,这种紧密配合是设计好了的。虽然超大的脑阔更容易戴,但我希望科莫斯的头尽可能地符合人类比例,以避免出现吉祥物套装那样不和谐的外观,得让他看起来尽可能“真实”。我尝试了另一种方法,把它打开的底部贴在我的脸上,让我的下巴接触科莫斯的内侧。我抓住他的双下巴,仿佛它是连接我们的一根铰链,我把他头部的其余部分拉到我头上。虽然很紧巴,但我最终还是钻进去了。
我的眼睛是黑色的网状贴片,贴在科莫斯锐利的眼睛和嘴部之间;这是一种标准的兽装和吉祥物服装技术,可以让穿着者看到外面的世界。我能透过那薄而透明的织物,但只能看得很模糊(后来,这层织物将被一块块更厚但更多孔的纱网取代,使我的视野明显明亮)。我的眼睛嵌入了网内,脑阔内部的黑暗勾勒出了我对外部世界的看法。它有点像个碉堡,不是我所希望的那种视线畅通无阻的有利点,但我最终会适应的。
那超大的脚爪让我站了起来,面对镜子欣赏着全新的自己:英俊、强大……危险。咧嘴微笑,充满生气,却又满是威严。我双臂交叉在胸前,把手放在肘部。我把一只手举到嘴边,好像在想接下来我该干什么坏事呢?用带爪的手直接指着记录着这一切的摄像机镜头,由此产生的图像显示出一种强有力的存在,让看我的人知道——毫无疑问——谁是霸主。
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我试着随意地迈着步子,一开始有些笨拙,然后加快脚步,感觉我的尾巴(尾巴!——我那近三英尺长的爬行动物大尾巴!)在我身后嗖嗖地摆动着。我开始充满活力地昂首阔步,夸张地摆动我的臀部,直到我的尾巴甩来甩去。我正在想象自己用它干掉几个坏蛋的时候,它撞上了一盏茶几上的台灯,这个小坏蛋摔在地板上,服输了。
给科莫斯一个可动大尾巴是完全值得的。
我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的科莫斯带到Anthrocon中,“艺术奴仆”及时将他创作了出来,完美地实现了我的首次目标。我的搭档马克(在兽圈里,他叫“毛里奥[Furio]”)和我,以及一同前往的两个兽迷朋友,在匹兹堡的奥姆尼·威廉·佩恩酒店(Omni William Penn Hotel)共住一间房。把我们的兽装都算在内,总共八个人一间房。想到它们真的陪伴着我们还是令人兴奋的。(幸运的是,我不用为科莫斯支付额外的住宿费用)
第一天,我穿上兽装,沿着威廉佩恩广场(William Penn Place)向兽展进发。这是我第一次以科莫斯的身份面对世界。Anthrocon在匹兹堡已经有十年历史了。当地居民已经开始欣赏和欢迎每年一度来自不同物种的与会者。他们喜欢飞禽走兽在他们美丽的城市街道上漫步。家长们甚至会带着孩子到市中心,和那些很乐意帮他们的穿毛者们合影留念。但科莫斯看起来不像其他大多数兽人那么友好或可爱。我只收到一个家长请我和他们的孩子合影,但孩子拒绝靠近我。
大人们对我的科莫斯更感兴趣。从会议中心穿过第十街——与威斯汀酒店相邻——是兽装游行的出发点,酒店的“汤力水和烧烤”吧户外的桌子是当地人常来的地方,他们可以在那里观赏并与兽人朋友们摆姿势照相(悲伤的是现在已经没了,但当时汤力水吧完全拥抱了Anthrocon,为展会提供“咆哮点心”,而且还有“爱我莓果深沉[Yiff Me Berry Hard!]”和“别动我[Paw Off]”这样的名字)。当其中一人告诉我,我的兽装是他们整个周末看到的最好兽装时,我简直高兴坏了,尽管我忍不住用蜥蜴的语气回应:“嘶嘶嘶——骚瑞,我不——嘶嘶——是——嗤嗤——穿着装——啊啊啊。”科莫斯得尽可能地讲真话。一个非常迷人的女士拥抱了我,很可能是我喝多了,但当我的爪子和她有些不合适的亲昵行为时,我们谁也不介意。我的兽迷朋友们也对我印象深刻,“好酷的装啊”赞不绝口,好几个人都认出来了科莫斯是“艺术奴仆”的作品。(我的出毛经历比《搏击俱乐部》的作者查克·帕拉尼克要好得多,他在2005年《比小说更离奇》的一篇文章《我作为狗的生活》中,把穿越西雅图市中心的一次灾难性的出行描述成一个“满身斑点、面带微笑的大丹狗”忍受着年轻人们的拳头、石块和骂声,这因时不时爆出的“你们屌炸天啦!”而更加雪上加霜)
科莫斯有一个关键的地方不是“艺术奴仆”负责的,可以说是后期改造的:他强大催眠和读心术能力的具象化展现。彼得利用他掌握的电子技术,在科莫斯的小眼睛后面安装了一对黄色发光二极管。它们连接到一个电子小玩意儿上,可以慢慢地从暗淡到完全发光,然后再反过来。
我炯炯有神的眼睛吸引了一个女士的注意。我轻轻地把爪子放在她的脸上,低声说,“嘶嘶嘶…你已——叽叽——经——嗤嗤——中了我的魔咒…你会变成一个非常出——嘶嘶——色的仆人。”
“你吓着我了。”她紧张地笑着抗拒道,听起来对将要发生什么感到非常激动。他们喜欢那种坏男孩的感觉,他们控制不了的。
在会议中心里,科莫斯对一个有着带钉下巴皮带的家伙产生了同样的影响,他明确表示他现在就想在众人面前上了这只蜥蜴。我很激动,虽然当时并不对如此邀请感兴趣。科莫斯玩得很开心,但乔却在科莫斯的体内汗如雨下。
我只好来到“无头休息室”——这是兽聚上的标配。就像我说的,在兽装里头很热,休息室就是内馅放松身心的最佳场所,同时又不会向公众暴露自己的人类身份。(在展子上经常能看到一件这样的t恤,上面画着一个“露出人脸、拿着兽装脑阔男子”,附加标题是“我毁了魔法”)
休息室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有过多的空调和超大的风扇。房间中央的架子上挂着一堆乙烯基管,每根管子都连接着一台冷风风机。这些管子的直径刚好合适,可以让你脑阔潮湿的内部变干,也可以插入你兽装的颈部开口,给你汗流浃背的身体降降温。穿毛时保持水分很重要,为了这个目的,手边得有好几瓶水。要在脱水和排尿之间取得平衡是一个艰难挑战,不喝水会有中暑的风险;水喝太多了,你的膀胱就会开始抱怨:“我要尿尿,要尿尿!”如果你有足够的意志力,你的膀胱最终会说:“啊,算了,见鬼去吧!我自己来!”然后在你脱掉兽装之前都不会放弃泄洪,到那时你可就要出洋相了。
回到奥姆尼酒店,我悲伤地变回了“好人乔”。一走出兽装,我就发现我的牛仔裤完全湿透了。我脱下了紧身衣,挂在房间里晾干,准备第二天再穿。我的朋友们也回来了,直到我们的房间闻起来像学校体育馆的储物柜,而里面的东西从新学年开始就一直烂在那儿了。
第二天来了一场兽装游行,这又是一个兽聚必备的项目。每年的参展人数和游行规模都创下了新纪录。2015年,在与会的7310位穿毛者中,恰好有2100位参加了游行,其中也肯定包括您喜欢的兽兽(如果没有我,总数可能还达不到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整数)。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穿毛者占总出席人数的29%,而一般这个数字是20~25%,这进一步证实了“是兽迷就意味着要穿兽装”是错误假设。
像科莫斯这样的爬行动物,以及龙和恐龙(还有一小部分鸟类)只占这29%的一小部分。说实话,许多兽装都有一种相似之处,一种共有的、卡通般大眼睛的甜蜜友好——德纳里提到过的经典“礼貌微笑”。工期短的“预制兽装”和自己制作的兽装很少能像更有经验的装师所做的那样,传达出更多的个性,因为他们的客户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应该是什么样的。
为了合影,我们在会议中心最大的展览厅一次排好一排,两兽间空出的间隙足以让我们每只兽都能被看到。(接下来的一周,当这张照片发到网上时,我花了几分钟时间,经过仔细放大才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玩躲猫猫一样回答着“科莫斯在哪里?”)
然后游行开始了。我们一排排地离开大厅,直到我们蜿蜒通过会展中心的走廊,走下它的自动扶梯,在最近的一次游行路线的改变后,还走出了这栋建筑,这样匹兹堡的市民们就可以公平的喜爱着我们的创造力,而我们则可以为他们的喜爱感到由衷地喜欢。我大踏步地向前走,用爪爪任意地指着观众,然后伸出它们等着和孩子们击掌,同时还得非常小心地不抓伤他们。
“看那个蜥蜴人!”有人喊道。我也被误认为是《星际迷航》里与詹姆斯·T·柯克摔跤的葛恩,尽管我穿得比那位没自己尾巴的外星人好多了。我们进出大卫·L·劳伦斯会展中心的一路上都有拍照和录像,几天之内,网上就发布了数十个游行视频。
如果我想要创建一个我参加游行的视频,我唯一的问题是使用哪一个版本,毕竟几个相机同时捕捉到我。

那天晚上,我在会展中心旁的一张桌子后面装作那种嘲讽别人的新闻播音员摆了个姿势:“哇哈哈哈哈,很快我将控制——咿咿咿——一切!”我高呼,“嘶嘶嘶,我要控制水平线、垂直线、对角线!一切!一切!一切!”我站在阳台上,俯瞰匹兹堡市中心,双臂交叉,审视着我的领地——此时此刻,这只爬行动物掌握着生杀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