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白】蓝目（9）
五个月后，尘埃落定。
卡卡带着所有的痛苦，似乎被困在了那个雨夜难以逃离。
所有人都劝他出去散散心，他想，也好。
佛葛的阳光很好，不想兰泽目瑟那样终日不变，海滩上的人看起来真的好快乐。
卡卡出神地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他后退两步正要道歉，目光触及那人的脸，熟悉的心脏都快要炸裂。
“哥！”
平菇迷茫地眨眨眼，仿佛不明白他在叫谁，“你在找你哥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气氛凝固了，平菇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不太理解这个少年为什么突然就崩溃了。
卡卡颤抖着声音，缓缓开口。
“你……还记得一个叫阿林的人吗？”
平菇有些迷茫，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年，温身问：“啊……你还好吗？阿林？那是谁？”
卡卡睁大发红的双眼，抬手抓住平菇的双肩，声音愈发尖厉：“你不记得了？你真的不记得了？！阿林啊！阿林姐姐啊！”
“啊疼！你先放手！”平菇皱眉，被卡卡抓得生疼，不住挣扎，却毫无章法，一点都没有之前轻松可以制住他的姿态。
他有点生气。
“那你还记得Wayne吗？Wayne！”
平菇沉默了，他动了动嘴唇，却不再对卡卡的态度生气，而面对这些咄咄逼人的词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答案好像就在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在即将吐出唇齿之际匿藏起来，无从寻踪。那种感觉分明的吓人，空白的空虚，像是极寒将把心脏冰冻，又被炽烈狠狠灼烧。
可是……是谁呢？那是谁呢？
平菇愣愣的支立着，脑袋疼的打紧，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应该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是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啊。
“对不起，”平菇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果然如此，”卡卡崩溃了，后退几步堪堪停稳步子，“他下手，真是一点遗漏都没有，你把他培养的太好了，连你自己当然以防万一的最后一招都被他阻断，他说对了，最后的赢家，是他。”
平菇沉默不语，他心疼这个少年，也没由来地感到心痛，可是现在一切言语都十分苍白，他不该增添他的烦恼。
“虽然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幸福的。”平菇弯弯眉眼，“你这么可爱的人，一定很幸运，回见！”
卡卡没再吭声，慢慢靠着墙失掉所有力气。
幸运吗……
他抬头看着天空，这时候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周身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平菇是出来给白鸟买药的，他发了高烧。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想告诉白鸟今天遇见奇怪的少年的事情。
但是白鸟可能烧迷糊了，抓着平菇就开始絮絮叨叨，也不管现在的他 听不听得懂。
“我其实不恨你，但是爱兰洁说你很坏，你让我失去了一切，杀死了我的父母，假装我是路娜安博士的孩子给卡卡挡刀，正好你弟弟出生就是个死胎，一切都那么刚好。”
“我本来想了想，干脆把你弄死得了。”白鸟嗓子哑的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烧不退的原因，眼睛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毕竟你那么坏，还欠了我那么多，于情于理我都该对你更狠一点才对的。还有你那个挨千刀的弟弟，做事情也不过一下脑子，你应该给他收拾过不少烂摊子吧，但我呢我可不擅长搞这些，我更喜欢惹麻烦。”
“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博士，你欠了那么多东西我要是还对你好，也太没脑子了。”
说着说着，眼睛鼻子却慢慢红了，白鸟撇撇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但你也看见了，我就是这么没脑子，只要了你的一只眼睛，其他半点没伤着，我精心策划了那么久，到头来只拿了那么一点，多亏呀。”
平菇沉默地瞧着他，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心疼，他确实很对不起白鸟的。
“我们俩个互换一只眼睛，这样，是不是就算拥有彼此了？”平菇温声问他。
“我同意你说的大部分事情……但有一点你说错了。”平菇往白鸟那边挪了挪，伸手抓起白鸟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你说我除了一只眼睛什么都没伤着，这话错了。”
白鸟抬头，看见他眼中的认真被吓了一跳，手下的温度和律动实打实的传过来，让他有一些混乱。
平菇温和的笑着，声音很轻很柔，像在阐述一件不重要的闲事。
“我这里啊，伤的很重，很疼。”
向来不肯轻易认怂的人，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人，一直被捧在神坛上的人，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撇着嘴在跟他要糖吃，告诉他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想要人稍微心疼他那么一分。
可是这些他明明都不缺的呀……为什么要跟他讨呢？
白鸟看不懂，哪怕他从小都是仿着平菇来学的，这时候也真是看不懂。
怎么会有这种人，被他伤的那么重那么疼的话，又是为什么不肯报复他呢，不仅不报复，对他还千依百顺，处处相护，好像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真是个怪人啊。
他轻轻把头靠在平菇肩上，沉沉睡去。
平菇缓慢地扭头，异色的眸凝着白鸟，暗涛汹涌。
冬季悄悄地走了。
白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平菇囚在了身边的，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大概是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吧。
白鸟付完钱，有些失神，店长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魂，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刚刚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您再说一遍。”
店长高深莫测地一笑：“呀，这么出神，是在想女朋友吗？”
“没，一只小宠物。”说完，竟然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当初，平菇也是这么告诉他弟弟，他养了一只小宠物，金贵的很，要好好宠着。
“那你还买狗吗？不会打架？”店长又问，她很喜欢这个小伙子，想多了解了解介绍自己侄女给他认识一下。
白鸟摇头，“帮朋友买的，我更喜欢兔子。”
“哦~这样啊，那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
“非常抱歉，我有爱人了。”
白鸟拎起箱子，道谢后很快走开了。
店家炽热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下次，就换一家吧。
不过，还会有下次吗？
把狗送给龙骨，他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怎么，还有事情？”
龙骨没什么表情，轻柔的抚弄着小狗的下巴，神情淡漠。
“没，阿林找你，记得赴约。”
白鸟一顿，又若无其事的转身，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龙骨盯着白鸟离去的背影，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刚才是否听到他的话，才抱起小狗关上门。
反正话他已经带到了，后续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不得不说一点，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阿林保管真是个绝妙的注意，毕竟阿林一旦睡下，这世间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秘密。
不过，他到底把平菇藏在了哪里？龙骨思忖片刻，决定放弃这个难题。
提平菇白鸟就炸毛，应该不会好好的，他还是不多管闲事了，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道理谁都懂，没必要因为一个不熟的人多一个敌人。
“唉，不过这小子，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白鸟接过盒子，转身就想走，雨林却不合时宜地出声，硬生生拴住了他匆匆的脚步。
“感谢交易，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这种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会成瘾哦。当然啰，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当提供商。再或者，你给某些人用……是谁我就不多问啦，这药，可是只有我才拿得到哦。”
“你威胁我？”白鸟顿了顿，看着面前懒懒散散的人，眼神淡漠。
“威胁？不。”她摇了摇头，表情愈发玩味。
“温馨提示罢了。”
白鸟不打算用，也不打算给平菇用，之前吃过阿林的亏，他绝不会再摔第二次了。
回到房间，白鸟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了看那安静的人，然后果断转身拉上了左右两边的床帘，帘子很厚，房间一片暗色。
他缓缓走到桌前，上面堆了许多东西，他从中拿起母亲的照片，最后又用力狠狠拍下。
太安静了，他什么时候醒呢？
白鸟摸了下手上无名指上的环，上好的古玉，确是冰凉的触感，是怎么都捂不热的。
像平菇的心。
我曾经含着泪水接受你的恶意，被狠狠践踏进泥里，所以同一个地方，我不会再摔下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鸟歪歪头，目不转睛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重新转过身拿起镣铐。
然后，准备了一杯水，三颗药。
药只是会让他睡久一点，他想让平菇带他走。
“我有时候在想啊，命运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曾经拼尽全力想要去挽救的一切在我面前崩塌离析，而我想要留住的人与我最终也是渐行渐远，当然也包括你。”
“老天爷总是这么不公平，好的越来越好坏的越来越坏，我拼了命靠近你，其实除了爱兰洁小姐的遗愿和我自己的一点点私心以外，我真的很想看一看，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从我五岁起我就开始模仿你，你知道的，可是却没有阻止我爱兰洁疯狂的举动，我从前是不明白 的，但是当我懂得了爱，当我第一次靠近你，用我自己的身份去接近你，从前那些懵懂的感情也散去大雾变得明晰，我终于知道了我来这里的目的，那就是去爱你。”
“其实，你弟弟什么都说对了。”白鸟歪歪头，看着坐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人，表情黯淡，“我确实赢了很多，名声，家人，仇恨，这些我全部都赢回来了，用一种绝对胜利的姿态。但在你这里，我真的只有满盘皆输一个下场，对吧。”
“我爱你，我好爱你，所以你也不必继续装失忆，我还是会留在你身边。”
说着，自己给自己拷上铐子，撇着嘴，像是他们曾经那样垫脚撒娇，“脚铐……你来呗。”
说着自己端起桌上的水，吞下了三片药，借着平菇的力道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你是不会让我走的，对吧，亲爱的。”
毕竟靠近你有多用力，逃离你的时候就有多恐惧，可惜的是我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因为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我不爱你。
三天后，一对恩爱的夫妻踏上了去往冬之城的火车。
风雪过后，是炽热的心。
END.
啊好几个月前写的东西现在搬过来莫名很羞耻不知道为什么（你
所以一直消极怠工哈哈哈懒得搬（托腮）
但是不搬又强迫症毕竟已经搬了好多了
全文3.6w字，食用愉快！么么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