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独角兽与独角戏》上 冒险 短篇小说

独角兽与独角戏
作者:dl
本文被部分读者比为国内版本的《未曾发生》,然而笔者从来没看过那篇名著。(笑)
我成为了一只天角兽。
这件事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因为它是百世难遇的奇迹。但它终究还是发生了。据说只有在魔法研究上取得重大突破,或是对小马国建设负有特殊并且巨大贡献的小马,才有机会蜕变为天角兽。我想如果当年星璇肯在多花点心思和工夫,完整的友谊魔法说不定就被他研制成功了。这位用一生来奉献于魔法事业的老法师其实更有资格进化成天角,从而向更高层次进行挑战。可惜的是那只是“如果”,我这个晚辈是踏着他铺出来的道路,在咒语的最后一步做了完善,才摘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果实。说句实话,要是没有他的指引,恐怕我度完这辈子,也还是只默默无闻的独角兽哩。
我的变化成了小马们最新的饭后闲谈的资料。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千差万别,有羡慕的,崇拜的,也有冷漠的,不屑的。当然,我的那五位好朋友,都无一例外地替我感到高兴。我曾经在梦魇之月,无序,邪茧女王,黑晶王等众多邪恶势力下拯救小马国多次,因此她们说我是理所当然获得如此殊荣的。其实在以上的事件中她们的功劳也不容忽视,要是没有她们的协助,很多事情我根本完不成。然而她们的回报仅仅是得到了一个“好朋友是天角兽”的头衔,别无他物。可幸运的是,我还能清楚地看见在她们眼中闪烁的不是羡慕,而是欣慰。在英驹利语言中,羡慕和嫉妒是同一个词语,前者稍有不慎就容易滑进后者。我曾经在皇家学院学习的过程中遇见过类似的案例,结局都很糟糕。所以,我发自真心地觉得,能结交这样一群知情达理的好朋友,实在是我一辈子的荣幸。
作为刚刚崭露头角的天角兽,我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如何成为一只优秀的天角,以免被别马笑话,塞拉斯蒂亚公主又慷慨地送了我一架子书,其中很多是关于如上需求的。我很奇怪,小马国历史上究竟出现过多少只天角,竟然有谁异想天开去写这种指南。
为了早日胜任目前的地位,我保留了以前养成的习惯,每天总会看很长时间的书。我明白身为天角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却也没有预料到任务数量会如此庞大。
这系列书的作者并不是同一位,所传达的内容也存在差异。但长期阅读下来,我发现了一条共性:几乎是每一位作者,都有如下的表述:
天角兽不可以有普通小马朋友。
一时间我我难以理解这句话,想了很久也依旧没有答案。为什么天角兽不可以有普通小马朋友?就像目前虽然我就有五位,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每每带着疑惑和好奇往下看去时,它们却都意味深长地戛然而止了。真的,每一本书跟预谋好了一般,如出一辙,令我深感疑惑。
我认为这个问题值得去弄明白。所以我特地抽空去拜访了一下老师塞莱斯蒂亚公主。她也在百忙之中找出时间接受我的提问。在我刚把话说完之后,她先是愣了愣,稍稍皱起眉头,似乎是犹豫了几秒钟,再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别的小马在附近的情况下,才俯下身子贴近我耳边轻声说道:
“因为天角兽是长生不老的,但他的朋友们,却做不到。”
大公主的眼神动了动,好像这段话触动了她很长时间以来风平浪静的内心。
听完后我如坠冰窟。未知的恐惧迅速了淹没了我的心田,憋得我喘不上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若干年后的某一段时期,我依旧是现在这副模样,而瑞瑞,阿杰她们都是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马。虽然是天角,但也无力违抗大自然的规律,只得袖蹄旁观,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丧友之痛。到最后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在无尽的寂寞与孤独之中挣扎到永远….
为了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那是要好久好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都还年轻,还可以纵情地玩乐上好长一阵子呢。我镇定下来,同时也发誓要把这条秘密禁锢在内心最深处。因为我不希望我的五位朋友因为这个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找了个机会和她们一起拍了张合照,裱上框,放在床头柜上,目的是在每天睡觉前或醒来后,能看着她们洋溢的纯真笑容,意识到自己活得还有滋有味,进而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一天,我们约定去镇后的小山坡上野餐。我到的时候,阿杰和瑞瑞已经在了。帮忙整理完之后,见约定时间还没有到,我便趴下来看了会书。忽然,我听见一个声音从远处大呼小叫道:“哟呼——”
我抬起头,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远远地跑了过来。是萍琪派,不用想也知道。她脸上大大的笑容说明她也很为接下来的时光感到高兴。我欣慰地想着,招呼道:“萍琪,这边——”
粉色陆马听见了我的召唤,跑得更快了,我的肉眼都快看不清她蹄子交替的频率。就在她离我们十米远的地方时,我看见她的微笑陡然消失了,在她脸上的是一张难以言状的诡异神情。旋即她又一个加速冲向我们,我惊讶地盯着她蹿到我面前,在电光火石见抬起了她的蹄子——
然后指向阿杰的鬃毛,脸朝着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暮暮,你看,那是什么?”
我还在为萍琪派的颜艺和调节瞬时加速度的能力所惊叹地心有余悸,所以没有仔细看,只是朝她所指方向瞥了瞥,应和道:“那是什么啊?”
萍琪派一下子蹦到了阿杰身边。一蹄子捧起后者的一撮鬃毛,另一蹄向它们戳去,“你看啊,这个是什么呢?”她难得表现出来的严肃迫使我放弃继续沉浸在惊叹里,转而起身像她们走了过去。
阿杰正在向瑞瑞学习高级用餐礼仪。然而她好像始终没有搞清哪只蹄子拿刀,哪只蹄子拿叉。她也好像始终没有刻意去学习,正好趁此机会,她开了脱:“我的头发上有什么呢,萍琪派?”
“你看啊!”萍琪用力地指了指,我们的视线集中了过去。
阿杰整齐划一的淡黄鬃毛间,赫然出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光彩。它是如此的刺眼,以致于我无法睁大眼睛直视。在纠结了片刻猜想那到底是不是她新款的发带后,我才犹犹豫豫的,朝近处望去、
那是一根白头发,静静地依靠在无数淡黄色鬃毛里,鹤立鸡群这个词可以将它的模样展现得恰到好处。顷刻间我的心脏好像被谁砸了一拳,迅速传出了沉甸甸的痛感。我最担心的事情即将要出现了,那个可怕的语言要实现了:我的好朋友已经开始步入衰老了!我离形单影只不远了!……要是她们的注意力此时不在阿杰的白头发上的话,那么我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惨败的脸一定瞒不住这些朋友。
“只是根白头发,甜心。拔掉就没事啦。”阿杰很轻松地说道,同时伸出蹄子去拽。
“不可拔!我听你奶奶说过,白头发拔一根会长十根!”萍琪派按住了她的蹄子。她煞有介事地说出了当时我心里所想,让我紧张万分。“不用掩饰了,苹果杰克。事实就是这样,你老了。”
萍琪永远也不知道她句补刀剜去了我心头上多少肉,致使它血流如注。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继续讨论下去,冷汗直往外冒。苹果杰克争辩道:“我才没有老!凭我现在的力气绕小马镇跑个三圈都不喘半口气。要说老,你可以看看瑞瑞,你猜她每天早上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打扮得让别马看不到她眼角的皱纹?”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补刀王的地位现在是阿杰的了。
“苹果杰克!”瑞瑞又好气又好笑,她嗔怒道,“我允许你把这件事往外说了?”
阿杰回头看了看怒气冲冲的同伴,摘下帽子致意:“抱歉,甜心。诚实是我的本分。”
她们就在这样娱乐的氛围里边互相调侃和嬉闹,而我仅仅是在一旁保持沉思和沉默。我的脑海里被那句可怕的预言所缠绕得不可开交。我在苦苦思索着,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将他破除;或者是,破除我现在挥之不去的忧患?我想得太投入,以至于随后云宝和小蝶的加入,我都没怎么在意,整个下午被我在胡思乱想中浪费得一干二净。我甚至想道,如果一开始我就不认识她们,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困扰我了。想完之后我为这种荒唐的主意给了自己一蹄子。
我本以为,距离这天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想到它就这般突如其来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在我措蹄不及后又得意洋洋地溜了。接下来这几天,我都提心吊胆着,生怕谁又多长了一根白发或多生了一条皱纹。每天晚上在临睡前我都会向床头柜的照片祈祷。我小心翼翼的行为使我联想到做贼心虚这个词。
幸运的是,事态好像没有进一步恶化。阿杰只有一根白头发,瑞瑞眼角的皱纹说实话真的只有细微的一点点,其他三位同伴一如既往地生龙活虎。在一起相处的时光里,盘旋在我头上的阴云终于消散。最后我如释重负地丢掉顾虑,又过起之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了。
这是一个秋日的早晨。太阳还窝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酝酿即将到来的光明。西边的天际中依稀还看得见金晃晃的明月。天穹从东到西呈现出靓青至深蓝的渐变,仿佛是著名画家所熟悉的调色盘。秋风吹响了凋敝的号角,昔日如茵的草地,葱郁的树木,如今都换上了秋季发给它们的制服——千篇一律的金黄。它们是在为彻底萎蔫之前做一次辉煌的反抗。
时间的长河像平常一样缓缓地流淌着,似乎任何风吹草动对它的影响都微乎其微,所以才如此从容不迫。再过个五天,就是我定居在小马镇五周年的纪念日了,我也没有意料到,我会在这座与我原本素不相识的城镇里面挥洒掉我现有寿命中大部分时光。要不是当初我那五位朋友的协助,说不定到现在我还只是坎特拉城里的一只顽固不化的书呆子。
床头柜上摆放着我们的合影。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让我忽然心生感慨,就把照片拿到自己面前,细细端详着,蹄子轻轻摩挲着上边一张张亲切的面容:她们真是我的好朋友啊!小蝶,瑞瑞,阿杰,萍琪,以及云宝……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还以为是早上神智不清楚,我立刻坐起,揉了揉眼睛,又认真地在合影上扫视了三遍。但是,如果我的视觉器官还在正常运作的话,它们在我脑中递交的最后处理信息是:相片里有五只小马:小蝶,瑞瑞,萍琪,阿杰,还有一个我,她们都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唯独之前云宝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形成了一个很突兀的缺口。我疑窦顿生:难道天马被拍进照片里还能凭空飞走吗?显然不可能。难道是我记错了?拍照那天云宝恰好不在?…
我得去找个谁问个明白,好确认自己意识的自觉选择性是不是过于强烈。路上,很巧合地,我碰见了来赶早集的苹果杰克。在互相打招呼后,我单刀直入,取出照片递到她面前,有些着急地问道:“阿杰,我们那天拍照的时候,云宝是不是没有来啊?”
阿杰的脸上首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我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自己意识机能是正常的。她嘴唇先动了动,眉头蹙缩成一个核桃,盯着相片愣了好一阵子,终于把头慢慢地转了过来,迟疑地说道:“暮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是个大晴天,的确是不会有彩虹的…”
她在答非所问,或许大早上谁脑子都不清楚。我只好进一步解释道:“不是那个天气现象的彩虹,是小马云宝!云宝·黛西!我们的好朋友!”
可是,阿杰的表情似乎更加困惑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皮,一本正经地问道:“云宝·黛西是谁?”
她在梦游。我想道。于是没好气地说:“那只天蓝色的飞马,长着彩色鬃毛。经常和你比本事,现在全国唯一一位会使用彩虹音爆的飞行员……你记起来了没有?”
阿杰的眉毛倘若抬得再高一点的话,就会飞进她头顶的空气中。然而她绿色的瞳孔绕着眼眶转了好几个圈,却愈发凸显出难以掩饰的茫然。她最后摘下牛仔帽,满怀歉意地告诉我她真的不知道有这样一只小马。此时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阿杰代表的是诚实元素,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向我撒谎,而且她也没有闲情逸致来和我寻开心。我拽住她的两侧肩膀,用力晃了晃,四目相对:“阿杰,告诉我,拍合照的一共有几位小马?”
“三位,如果不包括我们的话。”阿杰奇怪的眼神加重了我内心的惶恐。“瑞瑞,小蝶,萍琪…我们五个不是昨天还在一起相处吗?”
好像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除非阿杰患上间歇性记忆混乱,否则她怎么会对朝夕相处的云宝没有半点印象?还有普普通通的合照上,为什么会有小马平白无故地有翼而飞?它们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联系?…我必须去寻找答案。
自从挫败梦魇之月,无序,邪茧的阴谋以来,我活得很是惬意,要焦虑的事情少之又少。但我今天是史无前例地慌张,特别是我在原来云宝住宅位置发现什么也没有,镇民众口一致地回答根本不认识有云宝这样一只小马后,我感觉体内的温度已经濒临在着火点附近。
瑞瑞还好心安慰道:“亲爱的,你一定是太累了吧,才产生这样的幻觉。毕竟当一只天角兽得承受一般小马无法想象的压力呢。但是我可以很自信地说,合影的就是我们五位小马。云宝·黛西只是你想象中的角色而已。”她的好言相劝就像一记诅咒打在我心头。
靠他们是没有什么用的!除非我想让自己更加慌乱。回到金橡树内,我知道书籍是客观事件的载体,它们是不会说谎。我也许能通过看书了解到这种奇怪现象的根本所在。不管结果如何,我只能试一试。
我得到了些意外的收获。据资料记载,当初击败梦魇之月等反派的六位英雄里,有五位是原来的我们没有错。而黛西的位置却被另一个角色代替了,而后后者正是我的助手小龙斯派克,在照片上他戴着那条红色闪电图案的项链别提有多滑稽!但是书上也清楚地写道,斯派克代表忠诚元素。“他能在龙族的威逼利诱下义无反顾地为小马国建设出生入死?”而且,他好像因为有特殊功绩而去水晶帝国担任要职了…?
历史全都被改写了,真是太可怕!一时间我难以接受事实,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恐慌。一团团的思绪就像乱麻般堵在我脑子里,压得我喘不上气。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要提遇到过…所以我,我该怎么办?…
此时,金橡树的大门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吱呀”。从外边走进了的橙黄色小马注意到了我警觉的眼神,于是再一次地脱下牛仔帽,露出一条米黄的马尾辫。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真诚地说道:“暮暮,你还在为那个云什么的而操心吗?”
“是‘云宝·黛西’。”我纠正了她的念法,恨恨地说道,“她是我们的好朋友,千真万确!为什么你们谁也不记得了呢?而且仅仅是在一个晚上的时间?!”
秋日里的阳光,透过万米厚的高空,倾盆而下,注入到原本有些阴暗的图书馆内。阿杰很是恭敬,又不乏严肃地对我说:“暮暮,尽管我不大明白,但是我选择相信你的言语。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麻烦,所以才有这类举动的。如果有需求的话,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我看见明净而又清爽的阳光,照亮了她诚挚的脸庞,同时也驱散掉了,躲藏在角落里的每一缕瑟瑟发抖的黑暗。
陆马的两只绿色瞳孔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像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石。清新脱俗的美丽抚慰着我内心的不安。我开始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报以感激的微笑:“苹果杰克,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能认识你实在我是三生有幸。”
为了不惊扰更多的小马,我只能把我了解到的来龙去脉全都说给了她。并请教道,如果她遇到了类似事件,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加以应对。
“你的意思是…”阿杰沉吟了片刻,眼神里充满纷飞的思绪。“有一只小马,突然在我们生活中消失了一切有关她的线索记录也全部无影无踪了。而唯一能记得她存在的,仅仅只有你暮暮一位?”
“在小马镇内,看起来是这样。”我回答道,很欣赏她的理解力。
苹果杰克抬起头凝视窗外的蓝天,语气平淡而又深沉地说道:“其实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呃,暮暮,希望你听后不要生气。问题的关键,你认为一只天角兽出错和整个镇子里几百只小马同时出错,哪个可能性大一些?”
我懵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对哦!正因为我是天角兽,所以才拥有这种与众不同的记忆力啊!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你们会全都一无所知,而我却记忆犹新的!太谢谢你了,阿杰!”我明白其实我刚好把她所表达的意思颠倒了一下,但这的确是这些现象最佳的解释。
她一时语塞,啼笑皆非地点了点头。
夜色悄然而至。蓝色的天空仿佛是穿上了一件浓墨重彩的皮袍。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好比是上边镶嵌的一粒粒钻石点缀。明晃晃的月亮犹如一颗举世罕见的夜明珠,无数柔和的月光是它附带价值的最好体现。
阿杰和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数不胜数的书籍中,寻找着类似于我遭遇的案例。书海茫茫,我们是全力以赴地用汤勺在斗量。但是尽管我们搜了个底朝天,却仍然一无所获。有时候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云宝·黛西就这样消失了吧,又剩下的几位好朋友陪我那也足够了,也许我就应该表现得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间不早了,我本想留她过个夜,开个睡衣派对什么的,可她婉言谢绝了。也罢,任何小马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宿。在开门送行时,冰冷的秋风在一瞬间吹熄了我心里刚刚点起的温存。我默默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那句可怕的预言,心如刀绞。
天角兽不可以拥有普通小马朋友。
我的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如果没有眼肌的牵引,说不定我要花几个小时在地板上摸到它们的位置,在一个个地装回去。比这个更糟糕的是,今天清晨我起床的时候,好像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柜子上的相片,结果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小蝶也不见了!那里面只剩下我,阿杰,瑞瑞,萍琪四只小马,消失的两位留下的,仍是两篇诡异的空缺。我不寒而栗。
对于突如其来的压力,我的某些器官们开始造反。比如心脏,它急剧地蹿动着,在胸腔内横冲直撞,似乎想要摆脱我的束缚,另谋出路。还有我的翅膀,它们自作主张,我还没有准备好,就嗖的一下朝一碧如洗的天空冲去。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记起降落的技巧,但在那时我已经直挺挺地坠落在阿杰家的谷仓内。
苹果杰克听完我的诉说之后,表示她也爱莫能助。更何况她不知道小蝶是哪只天马。不过我痛苦的神色使她选择了继续相信我的话,并答应一起去别的好朋友家进行必要的警告。这回我连去确认小蝶消失的勇气也消失殆尽了。
“哎哟,暮暮,”瑞瑞的表情依旧是丰富多彩,肢体语言更是锦上添花。她嘟起嘴,皱着眉头,一只蹄子反贴在额头上,显示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我都说啦,这是因为你太累了,把书中或是臆想中的事物当成现实啦。还有你,苹果杰克,应该好好帮我劝劝暮暮啊,她确实需要得当而且充足的休息啦,不能再让她这样浪费时间和体力哩。”
我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瑞瑞,我们还是希望你多加小心,建议你近段时间内,不要再接待任何陌生马了。说不定会有个谁,有强大的力量,足以把你从历史上抹去。”
白色独角兽“咯咯”地笑了起来,像一只刚下完蛋的母鸡。我和阿杰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笑倒在豪华长椅上,浑身触电般抽搐。到了最后,她才缓缓撑着腰站起,却还是意犹未尽地忍者笑意,颤抖地说:“暮暮!我真的很少见过你开这样滑稽的玩笑!哈…不接待小马我怎么做生意?我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份让别的小马抹去?…”
她还想说下去,但喷薄欲出的笑声让她欲言又止。于是瑞瑞一只蹄子用力地搭在了我肩膀上,借着力道,头使劲地朝地面垂去。高贵的淑女身份阻止了她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地狂笑。我和阿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瑞瑞洁白的身影陡然晃了两晃,旋即被一片朦胧所遮盖。我大吃一惊,想要去抓住她,但蹄子径直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却好像没有丝毫察觉,仍旧低头大笑不已。我紧张地喊着她的名字:“瑞瑞!瑞瑞!”可无济于事。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模糊包裹了她身体的全部,伴随一声轻微的“咔嚓”,马赛克化的她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白迅速填充了我的大脑,以及周围的一切。好比是多米诺骨牌,身边刚刚还真实可感的家具,现在也遭受到和它们主人同样的命运。我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件件由瑞瑞亲蹄设计的服装,连同披着它们的模特,一同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到了最后,旋转木马精品屋仿佛成为了一座鬼屋。整间房子里,除了触目惊心的蜘蛛网,别无他物。沉沉的死气加剧了我内心的恐惧。更何况我还看见阿杰像失了魂似的直僵僵地立在那边,她空洞的眼神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一把拉过她,冲到了门外。
新鲜的空气稍稍让我好受一些。我开始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说道:“苹果…杰克,刚刚,你都看见了吧?”
陆马似乎还沉浸在之前那副匪夷所思的画面中,她轻轻地回答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这是…”
她的灵魂出窍了,必须快点让它回来!我激动起来,抓起她的肩膀,又像晃酒瓶一样摇了两摇,在她耳朵边清晰地说道:“阿杰,我问你都看见了没有?”
“唔呃…”她的瞳孔终于放大到正常水平,语调也恢复到原有的诚恳。阿杰如梦初醒,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大惑不解地问道:“暮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怎么会站在镇里唯一的空房子面前?”
迎面而来的清劲风,也比她的话赐给我的凉意稍逊三分。前者冷却的是脸庞,后者冻僵的是心灵。它们一起把我面红耳赤的激动凝固成煞白的恐惧。我不知道是焦虑还是生气,竟口吃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不对,”橙黄色小马使劲甩了甩她的头颅,像是要挣脱掉什么无形的桎梏。一会儿后,她重新抬起脑袋,碧绿的眼睛里闪烁起原先的灵动,“我好像记得,有一只白色皮肤蓝紫色鬃毛的独角兽之前是我们的好朋友,前一秒她还在和我们谈笑风生,后一秒她就凭空消失了!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我脸色苍白地点了下头。她说的和事实没有太大出入,但是那段糟糕记忆在我脑海中倒盘重放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能让我疲惫不堪的心脏为之惊颤不已。
如今六位好朋友只剩下了一半。我和阿杰必须得抓紧时间,去通知萍琪要当心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好朋友身上,这到底是某种自然现象在作祟,还是有谁在幕后蓄意破坏?我无从得知。但是我痛失挚友的悲伤,已经逐渐堆积在了心头。
“你们找萍琪派?”在方块甜品屋内,蛋糕夫人一脸遗憾地告诉我们,“她今天早上刚出去,好像是去坎特拉城办什么事情…你们找她有什么急事吗?”
“啊!”我火急火燎的举止正好昭示了两件事情,“没有没有!谢谢你蛋糕夫人,既然不在,我们就告辞了。”一是我不擅长掩饰自己情感,而是我也没有受过任何关于说谎的教育。
“暮暮,其实我觉得,既然你有翅膀,可以先飞去坎特拉城啊,何必要陪我乘火车去呢?”阿杰坐在我的正对面,她一只蹄子托住下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更何况,唯一的火车,就是这辆慢车,我们最早也得在中午前到达目的地啊。”
“阿杰…”我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悲伤的情感,小声地啜泣起来,说话断断续续,像是在有气无力的呻吟,“我担心…我先到的时候…萍琪已经不在了…”我停了停,抽动几下鼻子,胳膊枕在桌子上,头埋进臂弯里,我也不想让别马看到我失态伤心的面容。“然后…回来的时候…你…你也不在了…我就在想…现在我至少…还有你一位……能陪一会儿就是一会儿…”还没讲完,眼泪完全堵塞住了我的咽喉,除了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对面似乎是沉默了片刻,忽然就有只蹄子轻轻触碰到了我脑袋上,慢慢而又温柔地抚摸起我的鬃毛。阿杰沉稳的声音回响在我耳畔:“暮暮,虽然我和你的遭遇并不是一模一样,但也能感同身受。当年我父母走的时候,伤心的模样跟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了,世界如此残酷,我只想蜷缩在悲痛之中虚晃度日。我哭啊哭,嗓子都哑了,却还在干嚎。那时,史密斯婆婆出现了,她正是这样抚摸我的脑袋,抚慰着我内心的伤痛,并且讲了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做好你情绪的主人’。虽然当时我还年幼,但也能理解它的含义。所以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泣。啊,暮暮,听我一句吧,你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情绪这种东西,是事态发展的催化剂。你越是难过,越是失落,事情只会每况愈下。相反的,当你乐观,积极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明朗。所以你要坚强啊,暮暮!你可是只天角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角兽!这点挫折挤不垮你的!比起在这里悲伤和哭泣,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是吗?”
事实上,阿杰的这碗心灵鸡汤仿佛是捏着我的鼻子强行灌下去的——我在强迫自己把思路和她所表达含义对接的同时,逐渐淡化了悲伤的情感。而结果就是我的心里好像打翻了瓶发馊的苹果酒,各种鲜明的情绪如图蛛网般纠缠成了一团。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支付这道佳肴。到最后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火车在坎特拉城的站台边拉响了最后的鸣笛声。我和阿杰争分夺秒地冲出城站,直奔蛋糕夫人所提供的地址:甜甜圈乔的点心店。我不明白萍琪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突发奇想地跑来这种地方。她可真是不靠谱。难道是万马奔腾庆典后的经历让她这位小有名气的糕点师也为首屈一指的同行特产念念不忘了吗?
隔着老远我就见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在店铺里来回走动,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当我推门而入时,和变戏法似的,整座房子里除了站在柜台后的乔,没有一只小马。乔直冒冷汗哆哆嗦嗦的模样引起了我的怀疑。
“乔,你的生意还不错吧?”我寒暄道,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座椅。
“向来挺好。”乔龇牙咧嘴的表情加重了可以程度,“暮光闪闪公主,今天是什么风让您高抬贵蹄临幸在下的陋铺啊?”
“你客气了,客气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为繁琐的礼仪上浪费时间,于是单刀直入:“乔,你看见萍琪派了吧?说,她在哪里?”我语气里保持着威严。
乔的眼珠子有些慌乱地在眼眶里滚了几下,额头上的汗水足以做块咸味冰糕。因为紧张,他结巴着,却反问道:“谁…谁是萍琪派?”
此时,苹果杰克在地板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她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看,随后凑近我身边说道:“是萍琪派的鬃毛,不会错的。它是粉红色的,闻闻看,上边还有纸杯蛋糕的味道。而乔的店铺里好像只卖甜甜圈。”
愤怒和激动刹那间支配了我全部神经。在我的理智反应过来时,我的左前蹄已经拽住了乔的衣领,头顶上的角直勾勾对着他的面门,我怒目圆睁,低吼道:“快说,你到底把萍琪派弄到哪里了?还有,我的其他朋友是不是也被你弄没了?!”
他无辜的眼神,以及阿杰的上前阻拦,却只是火上浇油。我咬牙切齿地默念起咒语,准备给他来此面目全非的惩罚。“你快说!不然要你好看!”我奋力地猛拽一把,乔的整个身子向前一倾,几乎要踉跄着摔倒。
就在我要把威胁兑现时,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了出来:“等一下!”我下意识地松开了蹄子,旋即茫然地打量四周。
“暮…暮,你怎么来了….?”萍琪派站在柜台后边烘焙间的门前,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她的一只蹄子上还拎着个白色塑料袋,里边隐约透出一把把的甜甜圈。我刚平息下来的怒火一下子爆燃,如果之前是烟花,这回是火山,我气急败坏地冲她嚷道:“萍琪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样的不知轻重!大难临头了还有闲工夫弄这些无聊的事情!”一个词语形容我的目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是说,为你准备‘定居小马镇五周年纪念日’的惊喜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吗?”萍琪的蹄子忽然松开,白色塑料袋“叭嚓”一声砸在地面上,好几个洒满糖霜的甜甜圈到处乱窜。她委屈的表情迅速把我的气氛变成了惊慌,我正想和她解释清原因时,这只粉红色小陆马天蓝色眼睛里荡漾着的哀怨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喉咙。我试图张开嘴,却说不出半句话。萍琪蓬松鬃毛仿佛被放了气一样干瘪下来,直僵僵地垂在身上,她本马也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甜甜圈店,立刻淹没在川流不息的马群中。而我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全过程。几秒之后,我幡然醒悟:天呐!我的纪念日!她好心好意为我准备我却这样粗鲁地对待她!
鸦雀无声地过了几十秒后,苹果杰克又凑在我耳边说道:“我先去安慰萍琪!你先在这里冷静冷静,为什么没有控制好你的情绪?待会儿我们在坎塔拉城中央公园碰头!”说罢,她同样留下一个头也不回的身影,让我无言以对。
又过了几分钟后,我才缓过劲来。望着一地的甜甜圈,愧疚和懊丧爬上我的脊背,我看着惊魂未定的乔,低声下气地认错道:“对不起,乔先生,我不小心把你当作坏马了…”
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打哈哈道:“没事的,暮暮,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年少气盛。但是至少,我不会拿魔法在别的小马身上开玩笑….”
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掏出钱包,说道:“乔,你店里还有多少香草味甜甜圈,我全买了。这是支票,不用找了。”
“哟,暮暮,十几年来你的口味还是一成不变啊。”乔笑眯眯地说,眼睛弯成两道缝,“但是,很抱歉,你粉色的朋友已经把它们全买下啦!她和我讲,因为她不会做这种口味的甜甜圈,所以用它们当作纪念日上给你的惊喜哩!计划多周密的小马啊!可谁知道你的突然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呢?”
我又一下子呆住了。蹄子和钱包一起停在半空。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她也没想到你会过来,只好临时拜托我帮她保密。可你怎么会这样火急火燎的?我活到现在也没看到过,天角兽会发那么大的火……”
我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放着那袋甜甜圈。然而我的味蕾和我一样,都提不起半点性质来品味这份美食。出现在我眼前的,并不是远方那轮如血的残阳,而是萍琪离开时留给我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哀愁。我也在反思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搭牢了,才会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我又是造了什么孽沦落到好朋友个个离我而去的下场?万一这回萍琪和阿杰都一去不复返了,我接下来该怎么活?飘香的香草味是甜津津的,经过咽喉部位时却泛上了一阵掏心挖肺的苦涩。我又不会控制情感了,泪水迷蒙了我的视线。
黄昏降临,夕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蹄子抓着般被拼命地往西边的地平线里按压。可以看出是有多不情不愿。秋风瑟瑟,微微的凉意从蹄底传到了角顶。许多枯黄的树叶,像是被子弹击中的小鸟,一片片无力地摔在地上。就在这样一片肃杀之中,我终于看见阿杰和萍琪从远方走了过来。
“对不起,萍琪,之前我只是……”我擦了把眼睛,忙不迭地上去认错。
“不要紧,我原谅你了。”她紧绷的脸忽然绽放,不久前的哀伤一扫而光。“等我和你这么大时,说不定也有这样冲动哩。原来我打算返回小马镇的,但是阿杰不离不弃地劝说和解释,才让我改变了主意。你应该谢谢她。”
“没事,忠诚可是我代表的元素之一!”阿杰说这句话的时候得意洋洋,我却紧张地哆哆嗦嗦。话题开始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历史真的发生了惊马的改变!
“那么,”我迟疑地顺着事态讲下去,“我们三个都各自有哪些元素啊?”
“噢!智力竞答吗!我来我来!”萍琪派迫不及待地抢着说,她脸上的兴奋使我无法联想到之前的沮丧。“暮暮代表魔法和慷慨,阿杰代表诚实和忠诚。而我嘛,就是乐观和友善!”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答案,阿杰却在旁边满意地点头。我又过渡到了心慌意乱的境界。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默不作声地对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进行天衣无缝地调整?它为什么要拿我的朋友们下蹄?….
“对了,暮暮。其实我决定回来接受你道歉的,还有一个原因。”萍琪好像是漫不经心地絮叨着,“下午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一个披着长披风的,大概是占卜的跟我讲了一句话‘你会在图书馆找到慰藉。’当时我没有弄明白,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与你同归于好能让我快乐的意思吧!暮暮,你看过成千上万的书,就像是座图书馆啊!不得不说那家伙还挺灵验的呢!”
我素来不相信占卜,如果有谁能预知未来,那么他为什么还要从事这种低贱的行业呢?于是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答道:“嗯,是挺准的。”然后思路又放回到将来的对策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在我料想的边沿上徘徊了。只不过它还没有到范围里边,而是在外边彳亍。不然我的反应又是另外一件事。
当我们三个为冰释前嫌而谈笑风生的时候,突然,我又注意到,萍琪派身上的色彩,好像一副旧油画,竟然在一点一点地褪去!亮丽的粉红色在眨眼之间就慢慢稀释为惨淡的**色,像极了墙壁上剥落的油漆。我立马停止谈话,惊恐万状地叫道:“萍琪,看看你自己!”
首先,她的笑容消失了,脸上的喜悦被同等程度的疑惑所取代。她挠着头皮,不知所以然地注视了片刻自己渐渐消散着的躯体。然后她又偷偷瞥了瞥我和阿杰惊恐参半的目光,忽然咧开嘴笑道:“暮暮,我学会隐身了呢——”
她最后一个字的语气还没有完全释放开来,就连同她整个本体,一齐被吞没在这片肃杀的空气中,无影无踪。夕阳亮灿灿的余晖,一泻而下,耀眼的光芒晕眩了我的视线。要不是阿杰的脸上还带着吃惊的表情,我甚至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一场亦真亦假的白日梦。
现在只剩下我和阿杰了。与其说是悲痛和惊慌,我的心里更多的是茫然与困顿。天角兽不可以拥有普通小马朋友这条预言,看上去很快就要实现了。但是,一句话不可能对现实世界有什么影响,我特别诧异的是哪股力量在为其效命。
“阿杰,”我轻声问道,握住了她的蹄子,“假如你知道如果因为我,你也会消失的话,你会不会怪罪我呢?”
苹果杰克的右侧眉毛往上一扬,立刻显示出了无关紧要的神色,“当然不会啦,甜心。更何况这又不可能是你的缘故。我也知道你在竭尽全力,所以能有什么理由怪罪你呢?”
她这句话好像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所以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杰,我会把朋友们夺回来的,无序不能,邪茧不能,黑晶不能,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分开。”
“露娜公主,请问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会用什么方法处理呢?”
“啊,我亲爱的暮暮,”二公主慢条斯理地说着,蹄子还随意地摸了摸下颚,“很简单,把你的朋友们都忘记吧,这样才能一心一意做个好公主。不信你看,我和我姐姐之间,除了彼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这很正常,因为我们虽是天角,但也有普通小马生离死别时的痛苦。这真的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活的。倒是你哥哥突发奇想和韵律成了家。唉,别说我没给他们过忠告….”
她的啰嗦自从回归到小马国来后就一直没有停过。或许是在月亮上待太久的原因,石头可不会和她交流。所以她要把积蓄了几千年的话和所有负面情绪慢慢招谁发泄出来。我很不幸地成为了这回的靶子,而且对于上边的宣泄,兼而有之。
但是现在是晚上,大公主劳累一天休息去了,三公主在遥远的水晶帝国传播爱与包容。我只能同这位记忆力没受干扰的天角兽讨论。
“哎,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身边朋友的消失?”我恳求地问道,只差头磕下去。
“这是你的事情,”露娜回答得铿锵有力,我好像看见她流露出的不耐烦,“你只能自己解决。或者听我的,把你朋友都忘了吧!”
说罢,她扑闪着翅膀飞走了。我和阿杰在凉飕飕的地面上望其项背。我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如此冷漠,照理来说我应该也算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吧,她怎么会这样对待我呢?
“阿杰,这下怎么办…”我痛苦地用两只蹄子抱住了脑袋,只差哭鼻子了。寻求别的天角兽协助是我能想到的最后方案,可它也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硕大的月亮与地面相垂直,惨败月光所反射出来的渺小倒影更让我觉得绝望万分。
“其实,暮暮,”阿杰永远保持着波澜不惊,她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传达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深邃思想,“当时那个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感到奇怪‘你会在图书馆找到慰藉’,虽然众所周知,你暮暮博览群书,也许可以担当‘图书馆’的称号。但那真的是指你吗?我想可能是我们想多了。这句话的主人可能是一个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的知情者,他在帮你。我们应该去真实的图书馆寻找答案。”
“你的意思是,我们又得在书海里捞针了?”我脸上的惊讶一览无余地暴露了出来。
苹果杰克点点头,她的双眸里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我搞不懂她在熟马时候把它们从我身上取走的。“书能告诉我们一切真相!我们走吧,就去坎特拉的皇家图书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她身上的光泽暗淡下一小截,不知是不是一旁路灯忽然熄灭的原因。
之前,我有过潜入的经验,所以这回得心应蹄地进来了,并且没有惊动任何一位好事的守卫。我和阿杰一进到图书馆,便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明朗的月光,透过窗户上扭曲的雕纹,跌跌撞撞地掉进屋内,留下一地斑斑点点的亮痕。我觉得时间已经非常紧迫,阿杰的肤色快和月色不分伯仲了。
皇家图书馆包罗万象,书的数量不胜枚举。如果一本一本的数,大概要几天几夜才能数完。如果之前在小马镇图书馆寻找是大海捞针的话,那么在这里,好比是宇宙捞针。我暗自祈祷幸运之神能在今晚眷顾我,让我真相水落石出,哪怕是一下也足矣。
于是我们分开寻找,偌大的图书馆内,除了“唰唰”的急速翻书声,就只剩下了两只小马的呼吸。如果当时有谁听见急促而又浮躁的喘气,那一定是我。实在无法想象,阿杰究竟是有什么定力,能让她在大难临头的情况下依然控制得住情绪,保持优雅均匀的呼吸?
忽然,我发现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存放时间穿越魔法的卷轴不见了!我来回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它被别的小马借走了?不可能。皇家图书馆里的东西样样可都是珍贵的文物,上次我来的时候也只是稍微翻看了它片刻,一般小马没有权利进入到这里,更不用说把它拿走了。莫非是….
“暮暮!”阿杰的惊呼打破了我的思绪。我的蹄子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往她的方向跑去了。当我看见她时,我的眼睛顿时瞪得比电灯泡还大,我的嘴张的能塞进以上条件下的一颗眼珠。阿杰的前半个身子仿佛是悬浮在半空中,后半个身子都被吸进一个紧贴在墙壁上,发着夺目亮光的漩涡里。一时我没有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但阿杰痛苦的表情和紧抓在墙两侧的蹄子告诉我,她一定很难受。“快救救我啊!”她挣扎道。
我飞一般地冲上前去,拽住了她的一只前蹄,试图把她从漩涡里拉出来。可事实上却适得其反——我的力气与漩涡的强大吸引力相比微不足道,这样一来阿杰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被卷了进去。我看见她难受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于是不但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扯,而且,翅膀在后边拼命扑闪着,借助着空气的反作用力。但都无济于事。到后来我眼睁睁看着她整只马被从头到尾给吸了进去,如果不是我还抓着她的蹄子,我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最后连我的头也被漩涡所吞噬,只剩下后半部分身子在外边负隅顽抗。
漩涡里的世界在我想象中是黑咕隆咚的。结果当我睁开眼一看时,却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精神震撼,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怀疑自己脑子是否正常:阿杰被我抓着吊在半空中,没错。周围是一片白花花的结界,看得见,也摸的着。而在正下方,有几只小马正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我们的举动。她们竟然是我的那四位失踪的好朋友!云宝,小蝶,瑞瑞,还有萍琪,她们都在这里!!一见到我们,她们立刻高兴得欢呼雀跃。
“嘿!阿杰,你可总算来啦!”最先消失的云宝黛西欢快地飞上来,在我们身边兴奋地盘旋。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紧张焦虑的神色。不过我也习惯了。
“噢,亲爱的,你们终于来了呢。”下边的瑞瑞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好像很悠然自得的样子,尤其是安之若素的表情,更让我疑惑不已。“我们等了好一阵子啊。
萍琪派蹦蹦跳跳,她笑嘻嘻地说道:“暮暮暮暮,这下我们六位全都齐了,你说好的要带我们去哪里帮助别的小马啊?”
我的脑子转不过来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布置。既然我的好朋友都在这里,那我是不是也应该下去和她们团聚呢?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这是一个惊喜,还是一个陷阱?在深思熟虑中我又忽视了萍琪的话语。
正踌躇着,阿杰却松开了蹄子跳了下去。她安全地降落在地面上,四只小马立刻把她团团围住,一同聊天侃地,嬉笑声听得我心里直痒痒。我猜测这可能真的不是幻觉。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也准备一个跟头冲进她们马群里。
这时,突然有股无形的力道迎面而来,一下子把我从漩涡内部给结结实实地弹到了外边。我重重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疼痛立刻让我把神经调节到高度紧张的状态。我好像还听得见她们谈话的声响,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我迅速调整好体位,向漩涡撞去,试图再次和朋友们相见。但是在此举的四分之一秒内,漩涡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关闭了,我躲闪不及,一头撞在了坚实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尽管今天是月夜,但我的眼前还是有无数的星星在飘,耳朵里响彻敲锣打鼓的“嗡嗡”声。我头晕目眩地在地上瘫痪了几分钟后,才有力气睁开了眼皮。
真是可恶啊!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可还是被外力给打回到了原点!我恨恨地想道,咬牙切齿。现在我身边真的是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了!虽然我知道我的她们现在处境安全,但是却无法让其回归到原有的世界里,和我团聚。这相当于灵验了那个诅咒般的预言:天角兽不可以拥有普通小马朋友!塞拉斯蒂亚在上,没有朋友的帮助,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我重重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自怨自艾。只听见外边有个雄浑的嗓音,在朝我这面很严厉地说道:“里面是何许小马?胆敢擅闯皇家图书馆!赶紧露出你的真面目,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看样子我的噪音惊动到警觉的守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想了想,反正城堡里的每个守卫都认识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开了门。实际上我也挺想看看用这种奇怪口音的小马到底长什么样子。
站在门口的是只荷枪实弹的夜骐。我们互相一看见都愣住了。我的原因是皇家城堡里的守卫一般都是由天马担任的,招揽夜骐的事情不可能发生,所以我不认识他。还有他蹄子里握住的长矛正直挺挺地指着我的胸口,矛尖的铁器闪烁的冰冷金属光泽能映出我惊异的面容。他严肃的表情告诉我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似乎我再轻举妄动一下,世界上就会出现第一只心脏穿孔而死的天角兽。
“你是谁,怎么混进来的?”他面无表情,长枪还指着我。
正好我有点累,决定放松放松。我把他当成了刚招过来的新兵,于是逗他玩。我强颜欢笑地说道:“吾乃小马国第四位公主,尔为何不下跪致意?”
没想到,他紧绷的脸上裂出个笑容:“一派胡言!哈哈哈,小马国向来没有第四位公主!你说谎不打草稿的吗?”此时我才知道他的口音是刻意装出来的。但他的长矛还是对我的胸口虎视眈眈。
我原本以为他孤陋寡闻罢了,可谁知他的补充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小马国只有三位公主,大公主露娜,二公主塞拉斯蒂亚,以及三公主韵律。听明白了没?想要在这里冒充天角兽,你还没那个资本(他的矛挑了挑我一侧的翅膀),装的还挺逼真的。嗯,但是骗不了我的!所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指使你来的?再不说清楚我就按‘私闯皇宫罪’把你就地正法了!”
我觉得我浑身上下长满嘴也没办法跟他说明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他没反应过来,我迅速推开窗户飞了出去。如果当时有谁在地上欣赏夜空的美景,无意间发现什么东西从皇家城堡里飞出来的话,后者那一定是我。我还听见那家伙在后边念叨:“原来这丫头敢情是只天马,角装的还挺像的…”
幸运的是他没有来追我,或许是半夜三更的谁也不愿意多事。我独自在夜空中翱翔,在俯瞰地面上时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大街小巷里挂满了露娜公主的旗帜。我吃惊地看了看坎特拉城的钟塔,注意到现在是八点钟,离天亮还早得很。但是我分明看见有小马在地面上卖早点,以及许多商贩们在吆喝着卖货物。坎特拉城没有夜市,这应该是早晨的景象啊,怎么会在夜晚上演呢?
忽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历史被篡改了,露娜现在是执政领袖,所以她统治的是暗无天日的永夜帝国。因此守卫们都换上了露娜较为亲密的夜骐,城市里也到处都是她权利的象征!我的塞拉斯蒂亚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我的耳边响起露娜公主给我的一句话:“这是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