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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小说《伸出手,我会接你过来的!》——愿爱伴你走过一条最难走的路

2019-05-26 00:40 作者:正在努力写作的纸猫  | 我要投稿

——

   “开往……的列车即将到站,开往……”

   当地面开始震动,远处的列车缓缓进入视野,铁轨的影子一点一点蔓延着,远处的灯光照亮了车站的月台,是啊……要离开了。

   下定决心的那一秒开始,我就……坚持要离开这里了。这个我……住了十九年的小城镇。

   “滴……滴。”红色的指示灯在眼前亮着,身旁的人不断地擦肩而过,在迈出脚步登上这蓝白色胶质地板的前一刻……我,想起了……那对我而言重要且拥有魔法一般的语言。

——

   笔尖接触着白色的纸面,留下墨水的痕迹,写出来的字很难看,是孩子的字体。歪歪曲曲,第一次用圆珠笔让那时用惯了铅笔的我极其不习惯。

   楼下的厨房传来母亲切菜的声音,与砧板一下又一下碰撞着,它与我的心跳声重合。

   “小秋……!”不远的花园外传来我熟悉的女声,“来玩啊!”

   我笨拙地推开窗户,看着这留着不过眉毛短发的假小子的脸,想大声却又不得不小声地说道:“我妈妈让我写完作业才出去。”

   “溜出来啊!为什么那么听话啊!”

   “但妈妈她就在楼下啊!”

   “哎呀!”她跺了跺脚,像一只松鼠一样向我这边跑来,敏捷地爬上了铁栏杆的上端,这么一来,她离我只有差不多十厘米了,“来,伸出手。”

   “太危险了!”

   “怕什么!”她将她的手往我这边伸了伸,“来吧,我会接你过来的。”

   踩住木椅子,从窗沿爬出去,站在倾斜的屋檐边,畏畏缩缩地伸着手,这就是我——胆小的我。

   “过来吧!”

   当掌心的皮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从屋檐边带走,脚无力地摆动着,在最后一块瓦片那踮起脚,借力跳起……我在半空中,望着跃过的小花园的草地,看着平时像守护神一样的铁栏杆,就这么……落在了栏杆的那边,草地的这边。

   确认了自己身处陆地而不是半空,我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这不就做到了吗?”

   “小溪……实在太危险了!”

   “哎呀,我都说了——我会接你过来的,别担心。”

   她的运动鞋与草地发出摩擦声,我回头看着自己几秒钟之前还坐着写作业的小洋房的二楼,风带着她的气息吹过了我,去到了那房间里。我还能看见自己的作业本的纸张在半空飞舞。

   “你好慢啊……快点!”

   “哦!来了。”

   我迈开脚步,追到她的身边。

   她手臂与胸口之间夹着满是污渍的足球,脸上满是汗液,头发耷拉着,没有人会认为这家伙是个女孩子吧。我心想。

   “看好了,今天让我教育一下他们那帮五年级的!”她嘴中说着,加快了步伐。

——

   “这是最后一场了吧?”

   衣服被汗打湿,沾在背后。风吹来时带起散落的衣领,从缝隙里钻进身体里,带来一阵让人舒适的凉快。

   “嗯。明天就毕业了呢。”

   “是啊。”

   我们躺在草地上,那颗表皮被磨损得差不多开裂的足球在球网里兜着,黄昏的光洒在我们身边,天边的火烧云渐渐逼近,太阳在地平线上渐渐没了踪影。裸露在短袖之外的皮肤在草地的抚摸下发痒,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处理它了。

   “小秋你会直升的吧?”

   “嗯……当然。”

   其实关于直升这件事情没有我说的那么简单,我与母亲曾经有过一次争吵。她认为我的成绩足够去更好的私立学校就读,而她也选好了那所可能可以成就我的人生的学校,但我拒绝了。

   也许孩子就是这么简单。

   为了一个朋友,为了一个玩伴,为了一起放学的时光,为了那些纯真的东西,选择去牺牲大人铺好的路和路尽头那依稀可见的光明。我想那时的她,在我眼里就是太阳,那点点光芒,根本就无法相比。

   “真希望中学我们可以在一个班。”

   “嗯!”

   “然后变成学校最强的足球搭档!”

   “称霸!”

   “对,称霸!”

   我们吃力地挪着手,窝起拳头,两人娇小的拳头在草地上碰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特别的约定,给了对方一个承诺似的,傻傻地笑着,没心没肺地躺在这片草地上。直到夜色将我们的身体覆盖,将回家的路遮挡,林子里的风变成有些寒冷,我们才借着大路边的光摸索地找到了回家的路。

   “又和小溪玩到现在!”母亲站在门口等着我,我将满是土渍的运动鞋丢在玄关,试图用身上的泥土和脏衣服突破她的防线,她没有洁癖真是让我失策了。

   “哎呀!明天就毕业了。”

   “毕业又怎么样?你们暑假不照样玩吗?”

   “哎呀!你别管我了,我都是中学生了,长大了。”

   “哟,小屁孩,明天才毕业,今天就说自己是中学生了。”

   “你说好的等我中学就不会打我,也不会管我。”

   “那是说好去那边的学校,你现在选了直升,这个就不成立了。”

   “啊!你说谎!”

   “我才没有!”

   “你就是……”

   无力地挣扎总是显得那么多余,无论我如何反驳,肯定都逃不过一顿打。但是每次都会去费力地挣扎,可能这就是孩子吧。总在做多余的期待,总在走多余的路,总在想多余的事情,总在多余上做着周旋。

——

   礼花在小礼堂的上空飞扬着,被聚光灯照到的彩片发着光,我们难得地穿上学校发的制服,整齐站在座位前,但我和小溪却调皮地躲避着落下的礼花彩片,“诶,你肩膀上有一片!”

   “啊……可恶啊。”

   “哈哈哈~~~我赢了!”

   “哎。”

   “你们两个!”班主任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下意识闭上了嘴,挺直了身子,“闹吧,闹吧,闹吧。”她无奈的语气,连同这双平时拍在肩膀上都让我们恐惧的手,浑厚的嗓音都让我们感到怀念。

   我们领了花,拿了一枚小徽章,上面是我们的名字。

   只有每周一和现在我才会明白,小溪是个女孩子。

   就算是她,怎么喜欢破坏规则的混蛋,也会好好地在今天穿上黑色裙子的礼服。

   放学的时间到了。真的就毕业了。

   “中学部就在家附近真是太好了。”她坐在秋千上,双手抓着铁链。

   “嗯。”

   “听说中学开始每天除了体育课以外都要穿礼服。”

   “真的假的?”

   “好像是真的。”

   “不会吧……”

   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制服的胸口上别着花。

   “他们好像都去那边读了。”

   “嗯。”

   “好可惜啊……本来以为就算不在一个班也可以在一起踢球,想不到现在都不是一所学校了。”

   “写了同学录,以后还可以联系的啊。”

   “你笨啊!谁会真的看那玩意啊。”

   “啊……?”

   “幼儿园的同学录你看过吗?”

   “……没有。”

   “那就对了嘛。”

   “哎……”

   我们的毕业礼物是中学部的校服——一套礼服和一套运动服,一颗新的足球,当时正值世界杯期间,我们高兴坏了,想着自己是奔跑在大球场上的球星,转身带球射门!然后自顾自地兴奋。

   暑假没有我们想象中过得那么快乐。

   几乎每天都只有我们两个在草地上踢着球。

   那群本来看似与我们形影不离的家伙,在暑假一开始就没了影。

   那会的友谊开始时悄悄地来,结束时也是无声无息。

   没有哭天喊地的悲剧,没有抱在一起说:“以后再见”的豪情,更没有任何仪式。就是某天下午,不见人影了,就再也不见了。

   友情有的时候就像是天空飘过的白云,也许未来你还能见到同一朵,但你已经认不出它了。

——

   “耶!你看,你看!”她抓住我的手,把我从人群的另一边强行地拽了过来,我不知道那会不小心碰到了多少纯情女孩的身体……

   “什么……”我狼狈地抬起头,“我们一个班诶!”

   “是啊!”

   我们像是收获了珍宝,在嘈杂混乱的人群中傻傻地跳着。尽管那时已是早秋,但是夏天的炎热依旧没有褪去,很快汗水就布满了礼服的白衬衫上。

   新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是教英语的。

   “我同意你们爱玩,但一定不能过头……”她在班里说着这些我们已经听腻了的话,但其实,这些话未来还要听很多次。

   我只记得我们在教室里急不可耐地跺着脚,眼神时不时就从老师身上离开,透过数条细细的铁栏杆和一片发黄的玻璃,看着操场上那片被太阳光照得发亮的足球场,那儿有绿草,有白线,有正规大小的球门,有完好如初的球网,有两个小孩子向往的一切。

   “踢球吗?”

   “一起,一起。”

   “嘿……”比我们高出一截,穿着皮鞋的学长叫住我们,“穿着裙子的女孩要怎么踢球?”

   是啊……我们怎么忘了。我们以后要穿礼服上课。而换上运动服至少也要几分钟,然而球场上的人很快就满了。

   “最讨厌就是这种东西了……”她用力地扯着自己的格子裙。

   “……嗯。”

   “裙子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发明!”她将取下来的现成的蝴蝶结丢在地上。

   我替她把领结捡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回了家。

   那时,男生的领子那绑领带,而女生则是可以直接戴上的蝴蝶结。如果不戴是要扣分的。

   闹腾的开学典礼总算过去了。我们的中学生活也进入了正轨,我本以为是这样才对。

   “小溪她又穿着自己的衣服上学被抓了。”班主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我抬起头。

   “她只是想要踢踢球而已。”

   “女孩子踢球像什么样子!你去说说她。”

   “但是我也会和她一起踢球啊。”

   “正是因为这样,”她露出笑容,“小溪会听你的话吧?”

   “我觉得……不会。”

   肯定不会。

   “你去说说吧!不然再这样下去学校就只能给她处分了。”

   “就穿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要给处分……也太严格了吧。”

   “这是校规,小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而学校也要有必须遵守的规定,不然……”她的唠叨还在继续,我想着小溪可能听过不下十次,这种班主任和教导处老师都已经背熟了的话。

   这就好像主持人有职业笑容,警察有职业素养,老师也有专门应付我们的话。什么样的问题该怎么回答,都已经成为套路和格式和没有变成白纸黑字的规则。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这就对了。”

   “对了,老师这道题……为什么不用这个啊?”

   “这是固定搭配,你背下来就好了,别问为什么。”

   “但是,我觉得这样也……”

   “哎呀,”她拍了拍我,“我都说了——是固定搭配!”

   “哦……”

   固定搭配。

   是应付我那个年龄,最好用的话。

   连同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该变成什么样,在他们眼里都成了固定搭配。

   女生就该斯文地读书,就该穿好看的衣服,打扮得精致;

   男生就该阳光地运动,就该挥洒自己的汗,学那些理科。

   因为都是固定搭配。

   不需要质疑为什么,只需要记住。

   这是多么毁灭思维的一句话,作为育人者本不该说出来的一句话,但就是屡次从教师——孩子未来的指路人的嘴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搬出来,图个方便,图个便利,而后果,便是培养出了一个又一个把“固定搭配”挂在嘴边的年轻老师。像是一种传承,恐怕会一直延续下去。

   “小溪你在这干嘛呢?”

   “他们说我不穿校服就不给我出去踢球。”她坐在椅子上,气嘟嘟的。

   “嗯,我也知道。”

   “太过分了对吧?你说是不是?”

   “嗯……”

   “非要做这种规定,你说烦不烦?”

   “小溪。”我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回复她刚才的问题,“你还是穿校服吧。”

   “诶?”

   “再这样下去你就要给处分了,而且你就算穿了自己的衣服,他们不给你出去踢球,也没有用啊……”

   “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

   “处分,处分,处分!听到处分你就怕了吗?”

   “可是……那是学校的处分啊。”

   “那又怎么样嘛?”她站起身,“我想做的事情根本没有被重视,我想成为的样子也没有被他们考虑,为什么我要顾忌什么规则?”

   “但……”

   仅差一点。我也差点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一串话说了出来。

   “‘但’什么?”

   “你要是给处分的话……”

   “给处分的话?”

   “反正……会很糟糕。”嘴中的话迟迟说不出来,脑子中的语言处理系统似乎被什么卡住,来找她时想好的劝说的话,也被我抛之脑后了。

   “我还以为……只有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被老师指使来对我说教……让我改变,让我不踢球,让我穿那……裙子?!”

   “我没有……老师说……啊……?”

   教室里的风扇在一档的风速下缓慢地转动着,操场上男孩们玩闹的声音传到了这里,二楼女生们的谈话声也是如此。窗外的风景已经是黄昏时刻,在昏黄色的光芒下,一滴泪珠落在了瓷砖上,像宝石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咬着下唇,眼眶红着,眼白里的血丝像蛇一样盘绕着,泪水的晶莹映射包围了她眼珠子。

   “我真的……以为至少……至少你是支持我的。至少你是可以陪我一起反抗一下的……”

   她扶着椅子的边,蹲了下来,肩膀抖动,她啜泣着。

   那是我与她相处了六年又一个月,第一次见她哭。

   当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哭。也许之前有见到别的女孩子哭过,但我根本没有在意。

   只有她是特别的。我本以为……只有她是特别的,是不会哭的女孩,是不会变成女孩的女孩。

   和假小子的她相处习惯了的我忘了一件幼儿园小孩就该明白的事情。小溪她……无论如何,都是个女孩。

   “对不起,今天我先走了。”她连书包都不拿,头也没有回,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话,像是穿过我身边的风,小学时期那些消失在球场上的家伙一样,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连鞋子与地面的碰撞声都越来越远了。

   什么嘛……什么嘛!

   我原地蹲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明明是为了她好……为了她才不得不来劝她的。

   那可是学校的处分啊……

   其实,处分在我的脑海中,是特别恐怖的事情。但在哭泣中思考了片刻,真如她所说……又会如何呢?

   它只是个处分。不是死刑状。

   它只是个处分。不是拳头与巴掌。

   它只是个处分,而小溪收到它的时候,不会落泪。

   它只是个处分。只是。只是。是我把它变成了“不只是”,是我把“处分”,“可怕”和“糟糕”当成了固定搭配。

   “阿姨,这是小溪的书包。”

   “啊……麻烦你了,今天小溪怎么了吗?回来就哭。”

   “好像是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要快点和好哦。你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嗯,我们很快就会和好的。”

   她的母亲接过书包带,我的手瞬间像是折断地垂到了裤缝边。

   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哭肿了的眼睛和只想回到被窝里的精神,我一步又一步走在回家的路。途径以前踢球的小草地,那儿的唯一的球门,还是我们搭建的。球网是从学校里偷出来的废品。

   现在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泥土地。

   “小秋?”

   “干嘛?”

   “你心情不好吗?”

   “算是吧。”

   “怎么了?”

   “我把小溪惹哭了。”

   “真的假的?”母亲气冲冲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都不管正在火炉上的菜了。

   “嗯……”

   “快去道歉!”她指了指我刚走进来的门外,“去!”

   “我累了,明天吧。”

   “快去!”她拉起我的手,“男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惹哭女孩,就算惹哭了,也不能就这么回来,你今天晚上不给她道歉,不让她原谅你,就别给我吃饭!”

   “但是……”

   “没有但是!”母亲的语气很可怕,像是学校里那中年的,顶着烫出来的卷发的教导主任。

   “对不起……”我和母亲一起低头,小溪坐在床上,眼眶依旧是红的。

   她的房间还是这样。

   白色的被单,白色的墙,白色的桌子,白色的椅子。

   “没事,我也胡闹了……”她摇着手,“我已经决定原谅他了。”

   “对不起……我家的傻孩子,哎!”

   “别在意,别在意,我家小溪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

   听着两位母亲互相安慰,我们无言地站在那。

   她——我最好的朋友,小溪。她明白该如何让我更愧疚,她明白该如何让我一辈子都惦记着犯下的错。现在想来,她确实明白该怎么做。

   她……在那天之后,每天都穿着裙子来上学,再也没有踢过足球,连体育课都套着运动服的外套坐在阴影下,渐渐留起了头发,变成了……女孩的模样。

   我把它当成对我的复仇,对我的报复。

   而初二的分班又来得那么的快。

   我和她隔了一个楼层。

   我教室的正上方,就是她所在的教室。

——

   初二这年,我们好像分开了,又好像没有。藕断了,丝还连着,不肯断……不能断。偶尔在上楼下楼的路上遇见,我们总会打打招呼,在上学的路上也会碰运气似的结伴同行。

   到了初二快结束的那会,她的头发也从刚入学时那刚盖住眉毛的短发,变成了齐肩的长发。

   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慢慢融入了班级,被主流风格同化。变成了那种背着固定搭配,写着应试文,为了得高分而学习的人。与那些看似聪明,其实只会背书的家伙变成了好朋友。其中有一位女孩。她是小茜。

   很普通的女孩,但很漂亮。

   读书成绩好,有礼貌,不会像小溪一样闹腾,不会像小溪一样耍小性子。

   渐渐的我与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们总在教室里呆到门卫大叔拿着扣分的表上到楼层来检查,我们才急匆匆地从后面溜走。

   伴着暖色系的光,我们拐了弯,跑了一小段,从旋转楼梯上往下走。听着二人的脚步声慢慢重合,慢慢分开,像协奏曲地奏响着。

   这个场景我见过不少次了。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虽然现在我也还是个孩子。

   我和小溪抱着足球,为了早一点,再早一点到那,不顾摔倒的风险在走廊上奔跑着,在泥土地上奔跑着,不顾汗水流遍全身,我只顾着跑,她也只顾着跑,我们似乎从来不会担心对面没跟上。她总在我的眼前,我也总在她的身后。

   而现在呢?

   我身后的小茜已经开始喘气了,慢慢的脚步慢了下来。

   “抱歉……”我说着,“我跑太快了。”

   “没事,没事。”

   “明天慢点吧。”

   “别顾虑我,小秋。”

   别顾虑……又怎么做得到呢?

   我想……能让我无顾虑的可能就只有她了吧。

   那个本来对我来说熟悉到快铭记下的笑颜,却被眼泪所取代。一想到小溪以前的样子,我就只能想起躲在黄昏里哭泣的她。

   “那我走这边了。”小茜挥着手,“明天见。”

   “嗯,注意安全。”

   我和小茜像两条直线,两条共面的直线。都落在了学习的面上,在不断延伸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彼此相似,我们发现自己正在贴近彼此。而这面上的直线也只有两种可能。百分之五十概率的选择,我和她会成为什么样子的呢?

   与她告别之后,我一个人走上了这条回家的路。依旧是借着伫立在道路两边的路灯,找到了方向。身上不再被汗水浸湿,拿着的也不再是足球了。

   “你回来了?”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嗯。”

   “今天又和小茜学习到现在?”

   “嗯。”

   “月考怎么样?”

   “老样子。”

   “你这样没有进步可不行啊。”

   “我怎么进步啊……”

   “看区里的排名啊。”

   “哦……”

   “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

   “小溪的妈妈邀请我们过去吃饭,你去吗?”

   “诶?”

   “小溪的妈妈……”

   “我听见了,原因呢?”

   “听说是她爸爸好不容易从外面回来了。”

   “哦……”

   “小时候不是经常陪你们俩去踢球吗?突然想见见你吧,可能。”

   “那就……去呗。”

   “那你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是你收拾一下,我只需要穿上鞋子。”

   “怎么别人家的小孩越长大越麻烦,我家的越来越方便了呢?”

   “要你管。”

   我和小溪又一次坐在一起听着家长们的寒暄。

   “怎么样?”

   “什么?”

   “学习。”

   “一如既往。”

   “你这样不就只能选择上这里的高中部了?也就是……直升。”

   “没什么不好的。”

   “是吗?”

   “嗯,没什么不好的。”

   她把齐肩的长发用粉色的橡皮筋绑成马尾,穿着大号的卫衣,盘着脚坐在沙发上。我已经没办法将她和以前的家伙对上号了。

   皮肤变得白皙,学会了打扮,拿着智能机刷着最新的资讯,以前那棱角分明的脸,已经变成了圆满而粉嫩的脸颊了。

   “你呢?”她突然用手拍了一下我,“高材生要考什么学校啊?”

   “我?嗯……”我考虑过不少市里面不错的高中,但最后还是做了决定,“我可能也会直升。”

   “真的假的……”她呆滞了会才问,“你……你这么好的成绩直升也太浪费了吧?”

   “我不知道去哪比较好……”我摆出苦笑的表情。

   我还是那个孩子。以前是,现在依然……还是。

   时至今日,我也依旧固执地不成熟着。不肯成熟,似乎做出改变就会丢下什么,莫名其妙地害怕着。

   我已经这么做了两次……两次放弃了父母铺好的路,放弃了那路的尽头的光,跑来追逐太阳,追逐这可能无法再接近的太阳。

   我想……我是伊卡洛斯。

   终有一天会跌落在大海中,沉到最深的最黑暗的海底去。

   但在翅膀融化之前,我还想……再靠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是一厘米。

   “你和你妈商量过了吗?”

   “嗯。”

   “她又支持你了?”

   “不支持。”

   “哎……”

   “干嘛……我直升就让你那么不高兴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啊……”

   “只是觉得太浪费了。小茜呢?她也直升?”

   “她会去市里的学校。”

   “你不跟着她一起?”

   “我为什么要跟着她一起?”

   “因为……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噗!”我差点把口中的牙齿都吐了出来,“什么?”

   “谁都在说啊,你和小茜在一起了,每天都独处到六点来着。”

   “独处到六点是真的,但是我们只是待在一起,然后学习,互相帮助而已……”

   “你没有喜欢她?”

   “没有,绝对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脸到时有多红。

   “那她也有可能喜欢你啊。”

   “她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在说什么啊……”小溪她皱着眉头,“我可警告你啊,别惹哭小茜。”

   “哦……哦。”

   可能她发现她接触到我们之间一直避开的话题,一直没能谈起的话题,从而尴尬地笑着。

   “算了,”她挥了挥手,“我现在怎么样?和以前比起来是不是好看多了?”

   “那不是废话吗?”

   “你这个人……”她叹了一口气,“你可真不会说话啊。”

   “抱歉……”

   “哎……”

   在饭后,我们陪着家长们一起出去散步了。

   “对了,小秋,我忘了问你一件事情。”

   “你问吧。”

   “你小学选择直升的原因,是因为我吗?”

   “嗯……百分之五十吧?”

   “那还有百分之五十呢?”

   “嗯……距离之类的。”

   “原来如此啊。”她笑了笑,“当时的我其实没有选择的机会,但如果给我选择,我也会直升,但那百分之百是因为你。”

   “是吗……?”

   我低下了头,她也是。

   好久没有这样一起散过步了,我心想。

   一起谈起这样的话题,就我们现在的样子而言,已经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畅所欲言。

   她变成女孩了。和成熟的小茜风格完全相反的可爱女孩。

   而我却还是那个不成熟的家伙。

   好像就只有我没有变。

   依旧是那个躲在二楼写作业,不敢翻出窗户,不敢翻过铁栏杆的家伙。

   而她……可能不再是那个在栏杆外接我过去的人了。

——

   “叮……叮!”教室里的铜铃响起了,老师讲白色的试卷放入袋子里,“老师们,辛苦了,中考最后一科到这里就考完了!希望你们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谢谢!”

   教室里发出了如同闷雷般的吼声,天空中有笔,有草稿纸。

   我趴在桌子上,休息着。

   结束了,到这里就结束了。

   三年。

   有些曲折的三年。

   略带苦涩的三年。

   结束了。

   开始的时候无声无息,结束的时候也无声无息。

   母亲给我发来了信息,叫我放学之后直接去小溪的家里,两家人要一起庆祝一下。我回复了她一个“好”字。

   “小秋。”

   “下午好,结束了呢。”

   “是啊。”

   “考得怎么样?”

   “估计是可以去那边读书了。” 小茜她站在那,抱着书包。

   “恭喜你。”

   “你选择直升真的让我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

   “不过,你的话,无论在哪都可以变得很厉害的。”

   “夸张了。”

   “毕业之后,我们就不再是同学了。”

   “嗯。”

   “所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说吧,不过要快点,我妈在催我来着。”

   “你真的要听吗?”

   “不是你说要告诉我的吗?”我意外地放松,毫无介意地笑着。

   “我喜欢你。”

   六月的夏日给我的感觉就像桑拿房,热算不上但很闷。

   夏风像是巴掌一样落在我的脸上。

   啊……我记起来了。选择题最后一道题我好像不小心看错了。

   那两条直线是……平行线,它们并没有相交。我记错了。

——

   “你怎么那么晚啊?”母亲有些不开心。

   “抱歉,收拾了点东西,然后跟朋友告别之类的。”

   “哎……你这孩子就是手慢。”

   “别说了,快吃饭吧。”

   碳酸饮料的气泡在杯子里慢慢浮起来,形成棕色的泡沫层。

   “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啊。”

   “你看起来心情真的不好哦。”

   “毕竟中考完了,心情突然落寞也很正常吧。”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真的,倒是小溪你,根本没有变化也太奇妙了吧?”

   “我也有点……怎么说,感觉结束的太突然了。本来以为会有一种熬到头了的快感,但是现在,我只是觉得很……很……哎呀,就是,就是……”

   “好啦,我知道了。”

   “哎……”

   “哎……”

   我们叹着气,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高中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就问?”

   “事关大学。”

   “嗯……就和现在一样,学学,玩玩,闹闹,就过了。”

   “就这么点?”

   “嗯……找个男朋友吧?”

   “你的高中的价值只有男朋友了吗?”

   “哎呀,别管我了,你呢?”

   “我想考个好大学。”

   “那你这么想就更该跟小茜去市里的学校才是啊!”

   “现在别提起这件事了。”

   “哦……”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

   “你不打算找女朋友了?”

   “肯定打算……吧?”

   “你呀……”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

   “好吧好吧。”

   毫无意义的聊天还在继续。

   而对我来说,无聊的生活也还在继续。

   高中生活,在秋风吹起衣领之前,就来了。

——

   我在重点班,小溪在普通班。

   我是榜上有名,她是榜下有名。

   我是全理,她是全文。

   而我们只有一点相同。

   我们高中唯一一件达成共识想要完成的事情,最后都没有完成。

   她依旧过着她的生活,学着打扮;

   我依旧过着我的生活,背着公式。

   在高考前几天,我们聚在了一起,她的爸妈和我的妈妈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喝了酒,说着胡话。说着一些孩子的话,一些不属于大人该说的话。

   谁不是个孩子呢?到头来。

   那些曾经我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现在看来不都是些童心未泯;

   那些曾经宣誓过的傻里傻气的话,现在看来不都是些童言无忌。

   我也喝了点酒,头晕沉沉的。

   我放弃了两次。

   母亲给我一条通往更好未来的路,被我遗忘了两次。

   母亲给我一个更快通向未来的机会,而我错过了两次。

   只有这一次,我不想在错过了。

   一定……一定要考一个好大学。

   眼前的视野变得朦胧。

——

   “出来了吗?”母亲坐在我身边,着急地问,“结果,结果呢?”

   “哎呀!我在查啊,你已经问了五次了。”

   “我急嘛!”

   我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多次确认了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大学的名字。

   “啊……!”

   心中憋着的压力终于释放出来了。

   疲劳像溃堤一般喷涌出来。

   但很不真实。

   “我们家的?”电话那头传来小溪妈妈的声音,“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之前那所。”

   “确实很不错了。”

   “还是没有你们家那个好,那么会读书,我们镇第一个吧?去那么大的城市读书,还去名牌大学哩!”

   “哎!”母亲好不容易炫耀起来,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我都不知道是我考上的,还是她考上的。

   又是夏天。又是空调。又是那张熟悉的沙发。

   她的头发已经差不多留到腰了。

   十九岁的她,也变成了成熟且漂亮的女孩。而我依旧试图把她和“她”对上号。

   “恭喜你啊。”

   “谢谢,也恭喜你。”

   “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失去了价值。”

   “哪有,从榜下有名到榜中有名已经很不错了。”

   “切!”

   “反正未来加油吧。”

   在几天前的中学同学聚会上,小茜跟我说她也报考了那所学校。估计以她的实力,很简单就能考上吧。

   未来会在同一所学校吧?我想着。

   平行错开的两条直线,还有相交的可能性吗?

   我想可能没有了吧。

   那没能接受的表白,那无法从我这得到的承诺,还会让她惦记着吗?

   当初那个懊悔的小男孩,抱着枕头哭泣的家伙,心中暗自立下承诺——不再惹女孩哭,不足三年,就被打破了。在两个夏日的黄昏,我惹哭了两位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的女孩子。这算不算一种诅咒呢?我不知道。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他了。

   那我是……谁呢?

   我是那个被固定搭配填满脑子,写着应试文,满脑子都是规则的家伙了。和我当初讨厌的老师们,那些说着固定搭配的育人者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必是没有了。

   最后的暑假,我窝在家里,看着书。我试图把应试文从脑海中删除,改为小说或者散文之类的东西,但发现它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

   我未来也会成为说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育人者吧。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

   “那快点检查啊,火车马上就要到了。”

   “那么早去学校干嘛……离暑假结束还有五天呢。”

   “早点去,早点把东西弄好,要不然搞得开学紧张的要死,非得那样?”

   “好好好……”

   我把行李箱打开,假情假意地检查着。

   母亲又把一件又一件的大衣棉裤往里面塞……又把一包又一包的土特产塞进去,说是送给宿友,建立个好印象。

   “不用了……接下来我自己来吧。”

   “好吧……注意点啊!”

   “知道了!”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要被她这样一直叮嘱,真让人又累又怀念。

   这几年母亲的身体慢慢变差我也是知道的,虽然她一直很倔强。但是我毕竟也是学生物的,关于人生老病死这些简单的层次,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七点半的火车。

   我六点半被镇上热情的队列送进火车站,漫无目的地寒暄着。而他们离开是在七点左右。

   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火车站的候车间里。

   在低温空调的抚摸下,铁椅变得异常冰冷,透过我的衣服,让我的精神被迫抖擞了起来。

   “滴……”口袋中的智能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在火车站了吧?”是小溪发来的。

   “嗯,在无聊地等待。”我回复。

   “马上就要变成大城市的大学生了呢。”她附带了一个笑的表情。

   “是啊,有点紧张。”我给她发了一个大拇指。

   “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她还是一个笑的表情。

   “好。”我回复了她。

   “还有……我有一件事,瞒着你很久了。”她没有附带笑的表情了。

   “什么?”

   “我知道中考完那天,小茜跟你表白的事情。”

   “那还真是够久的。”

   “三年而已。”

   “是啊,三年而已。”

   “瞒着你,抱歉。”

   “没事,我也不在意了。”

   “小茜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会讨厌她吗?”

   “不会。”

   “但她给你压力了吧?”

   “是给了点。”

   “哈哈哈”她又附带了笑的表情。

   “怎么了,突然想起坦白这个。”

   “没有,我本来是有别的事情的,但是现在还是算了,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也谢谢你当初惹哭了我,要不然我或许现在还是个假小子。”

   “对不起,关于那件事,我真心向你道歉。”

   “但我并不觉得是一件坏事。”

   “但我还是想道歉。”

   “那就随你吧。”

   “小溪,抱歉。”

   “我接受了!”附带了一个笑的表情。

   坐在月台上的我笑了一下,和表情中的一样。

   “开往……的列车即将到站,开往……”

   广播开始提醒我了。

   “车要到了。”我回复她。

   “嗯,一路顺风。”

   “再次谢谢。”

   “你要记住了哦。”她发来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当地面开始震动,远处的列车缓缓进入视野,铁轨的影子一点一点蔓延着,远处的灯光照亮了车站的月台,是啊……要离开了。

   下定决心的那一秒开始,我就……坚持要离开这里了。这我……住了十九年的小城镇。

   “滴……滴。”红色的指示灯在眼前亮着,身旁的人不断地擦肩而过,在迈出脚步登上这蓝白色胶质地板的前一刻……手机的屏幕又一次响起了。

   “你要记住了哦,小茜让你在分别时背上了苦涩,而我把这些话藏住了,我……没有惹哭你哦。”

   原来是这样啊。

   那时的我眼眶是红的吗?

   原来水龙头的清水没办法抹去悲伤的皱纹。

   在迈出最后一步之前,我想起了……那对我而言重要且拥有魔法一般的语言。

   我很蠢。

   真的。

   蠢得……幸福。

   她是我一直追逐的,无论怎么追逐都保持着距离的亲昵,无论什么样的热爱都无法比拟的意义。曾经我们朝夕相伴,彼此之间触手可及,但我们终究绕了路,绕了好多路。现在……该转弯了。

   “小溪!”我对着二楼关着的窗户吼着,眼前是我熟悉的二层老式建筑物,我来了多少次,“来玩啊!”

   “诶……?”窗子被推开了,很慢很慢地被推开了,从漆黑里出现的是一个女孩,不是一个假小子。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当初她在这头,我在那头;

   现在我在这头,她在那头。

   她抹了抹眼角,呆滞地看着我。

   她还是哭了。

   明明说好再也不惹哭她。

   把书包丢在地上,我笨拙地爬上铁栏杆,那铁栏杆比起以前矮多了。不过……可能是我变高了吧。

   她就这么看着我,爬着。来到了二楼的位置,距离她大概只有五厘米了吧?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她的眼泪滴在了泛黑的瓦片上。

   “为什么你在这啊。”

   “你知道吗?”我喘着气,“当时我真的很胆小,不敢翻墙,但是因为有你在对面,因为你说了那句话,让我鼓起了勇气去做一件事,也许……那句话对我来说就是魔法,就是咒语。”

   “你笨不笨啊……”

   “笨啊!笨死了,”我真心地骂自己,“但是,我不想再惹哭你了,一辈子都不想了。”

   “别说这种话……”

   “是啊,说这些没意义的。”

   意义什么都不所谓了。

   一切都因为是她——那个把我从囚禁着自由的二楼接过来的女孩,那个让我鼓起勇气跃过铁栏杆的女孩,也是那个只用几滴泪就让我铭记一生的女孩子。

   我知道我该说什么了。

   那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们来说,如有魔法的重要语言。

   “来,小溪,”我伸出了手,“把手伸出来,我……我会接你过来的!”

  

——致敬,灵感的源泉

  

“窗外雨都停了

屋里灯还黑着

数着你的冷漠

把玩着寂寞

电话还没拨已经口渴

为你熬的夜都冷了

数的羊都跑了

一个两个

嘲笑我

笑我耳朵失灵的

笑我放你走了走了走了

走了

路人穿街过河

好景只有片刻

森林都会凋落

风吹走云朵

你留给我的迷离扑朔

岁月风干我的执着

我还是把回忆紧握

太多都散落

散落太多好难过

难过时你走了走了走了

走了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

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

你还是我的我的我的

   ——陈粒《走马》


原创短篇小说《伸出手,我会接你过来的!》——愿爱伴你走过一条最难走的路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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