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迎春梅(16)
自妖魔二界挑起战争后,孟鹤堂回天宫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周不归背手立在星盘大疆前,浓眉紧促盯着中央最大的那个星盘。 “不必担心,那小子命大的很。” 周不归微微侧首:“我看的不是现在。” 太虚星君眼底有一丝惊讶,凑上前与他并立,观察片刻二指并拢施了一道法术于星盘上,星盘快速转动出的图案让他也不禁皱起眉头来。 鬼王生,三界乱。 “你想怎么做?” “身开归墟是最好的结局。” “孟鹤堂不会同意的。” “这时候由不得他。” 太虚星君撇了撇嘴,再看向星盘心中有了主意。 只见他突然掐指起诀,大风忽起,使整个星盘大疆开始颤动,所有星针飞速旋转释放星芒,他口中法诀不断,数道星芒汇集于一处,构出一道星光大阵。 “不归!黄泉路上无聊的很,我陪你罢!” 藕粉色纱袖随风而起,周不归扬手拢了下被吹乱的发丝,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些笑意。太虚星君轻快的声音很快被风淹没,可他却听得清楚。抬脚轻点飞至星阵上空,双手结印注入灵力, 光芒大射。 片刻后,他稳稳落在太虚星君身边。 “他那里……” 四目相对,又一齐看向周不归摊开的掌心上浮现的光印。 “我不掺合他的事,他自然不能掺合我的事。” 周不归半握拳将手背在身后,长睫半垂挡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太虚星君语噎,白了一眼扭身往外走,“随你罢!两个人的嘴都跟上了锁似的。” 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到泛了白,周不归深呼一口气扬起笑追上去,“那坛桃花酒存了有些年头了,要不要尝尝?” “那酒你还留着呢!?”太虚星君一脸不可思议,“三百年了啊!” 周不归点头:“他未再提过,我便一直存着了。” “那这口福我先享受了!走吧!咱俩互相送彼此一程!” 不知是谁听得了舍身星阵的消息告诉了孟鹤堂,他气势汹汹的冲进灵药阁,紧绷着脸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正在洒扫院子的人: “此事可是真的?” 周不归怔怔望了他一会儿,低下头继续挥动着扫帚,“哪件事?” 舍身星阵这四个字就在嘴边,孟鹤堂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紧握那人给他重新炼制的纵月九州枪,枪尖与枪柄链接处的灵石散发着淡淡蓝光,孟鹤堂将枪立在地上,上前抓住周不归的手腕强制让他直视自己。 “你当真要那么做?”他声音止不住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失礼于他。 三百年,他一直保持着最好的距离。 凤眼垂下看了眼手腕又抬起,周不归安抚似的一笑:“我不过是用修为筑了一个阵法,你有些紧张过头了。” “此话当真?”他有些怀疑看着他。 周不归颔首,竟扬起手摸了一下孟鹤堂的脸颊。 他一愣,直觉冰凉指尖划过的地方一片火热,他惶然松开手,眼神四处游荡。 “脸上有血迹,这场仗很辛苦吧?” “你这次未替我卜卦,我自然要吃苦了。” 周不归难得没反驳,反而是诚恳地道了歉:“下次一定。” “你…跟我道歉?”孟鹤堂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俯身去打量他的脸色。 “……” 周不归耳垂微红地推开他。 “因为……太虚他把你那坛桃花酒喝了。” 话音刚落,身前人就化作一道靛蓝光芒飞出灵药阁。 抱歉。 周不归看着光华离开的方向,压下喉间因阵法反噬上涌的腥甜,折身进了内阁。 早在之前太虚星君便与周不归串通好了,所以当孟鹤堂故作气冲冲上门问那坛桃花酒实则打听舍身星阵时他波澜不惊地撒谎: “他说的没错,我也耗了修为进去。” 孟鹤堂才算是放下心来,又折回桃花酒的事上去了。 “这盘我若是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黑子一落,孟鹤堂突觉眼前有些模糊。 “好。” 温柔清透的声音渐渐拉长,孟鹤堂晃了晃头,眼神逐渐迷离起来,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几秒后歪头倒在棋盘上。 “我心悦你。” 眼中情意绵绵,却又卷着不舍与悲伤,周不归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已经睡着的人身上,望着他的侧颜半晌终是抛下礼数俯身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愿我还能有来生,便能亲耳听到你说同样的话给我。” 孟鹤堂是被曹鹤阳唤醒的。 他站在星阵残留的阵印中,握着那条只有一半长度的宫绦怔怔看着已经关闭的大门。 三百年,他将那份情愫藏了三百年。 他正想着打赢这场仗就去表明心意的。 “周不归!你— —你个!” 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他又哭又笑,片刻后利用手中的宫绦掐诀试图想要探寻到那人残留的灵识。 可惜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怎么会一点……” 他一次又一次施法。 “孟鹤堂!”一旁的曹鹤阳终看不下去他白耗费神力,伸手抢过宫绦厉声道:“他是祭身!不可能有残留的灵识!” “四哥!”孟鹤堂抢回宫绦宝贝似的护在怀里,笑得比哭还难看,“别叫醒我了。” 曹鹤阳欲言又止,骂了一句老倔驴甩袖驾云离开。 直到红光染了半边天,孟鹤堂坐在地上喃喃:“我给你建了一处庭院,还种下你最爱的迎春树,我前几日发现它开了花,想着告诉你的…” “……” “周不归,你可当真担得起你的仙号。” 孟鹤堂在归墟前守了三天三夜,那条宫绦最后也因为被施了太多神力破碎不堪,被他带回去埋在了迎春树下。 至此,世上再无战神。 一切都成为了传说。 ———————— 周九良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正值黄昏,整个床榻周遭灵气充沛涌动,头上一株莲花正散发着白光,缓缓转动着落下花瓣状的光华。 净世白莲。 这不是曹师伯的宝物吗? 周九良心生疑问,盘腿坐起调息运气探查身体伤势,已然痊愈,看样子是这净世白莲的功劳。 想罢他双手作兰指对于胸前,熟练地将灵气运转了一个周天,身体发出微弱的光芒,净世白莲落下的光华尽数被他吸纳,温和的灵气如小蛇般在体内游走,最后归于灵海丹田。 一座六边形灵台稳稳悬浮碧蓝海面上,台面印刻着八卦图,中央有四柱青光柱,但光芒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周九良睁开眼,收势,面上不禁露出喜色。 是他的灵台! 手镯上的红色纹路闪了闪,他低头动了动手腕不禁回忆着那天四碧说的话。 生为死,死为生。 因果……因果什么来着? 房门被推开,周九良来不及躺下,傻愣愣的撞上孟鹤堂的视线,眼看着神色松懈些许又绷紧,周九良心虚地低下脑袋。 孟鹤堂收了净世白莲,声音有些冰冷:“要重谢你曹师伯,不然你这条命— —” 咕噜~ 周九良连忙捂住肚子。 孟鹤堂嘴角一抽,险些没绷住。 “咳咳…你— —” “师父~” 一进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周九良心底便明了孟鹤堂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不如先发制人,能瞒一点是一点。 “我、饿…” “如心一直给你备着。” 孟鹤堂将一只手背过身后紧紧握着,努力压下想关心抱抱小徒弟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自己过去吃。”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周九良见状跳下床去追,结果腿软没站稳直接扑到在地上,胸口触地袭来一阵巨痛,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口鲜红。 “九良!” 闻声回头正看到周九良吐血的模样,孟鹤堂顿时慌了神,小心将他抱回床上,再次掏出净世白莲,周九良还咧开嘴角冲他笑,嘴角的血迹未干,孟鹤堂又想到那天他推开门所见的场景。 “你……师父又不会真的跑。”他沾湿帕子给人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明显心有余悸,“白术来看过,你要卧床些许日子。” “疼……”周九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冲孟鹤堂张开手臂:“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