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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中寻光

2023-06-14 05:38 作者:白丰饶孽物阿哈姜  | 我要投稿

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些梦,然而夜夜梦回,避无可避,后来却品味着梦里微光,追无可追,求不得,道不明。 "姜,家里人好不容易帮你报到了最好的初中,要好好学习啊。"至少这个时候,姜还是开心的,好好学习是听过最多的话,但是这次爸妈没有板着脸,爸妈笑的很开心。“知道啦爸爸,我可以去找君……” "这次学校在市里,爸爸很忙,你在大伯和伯娘家住,好不好呀?"“啊……好…” “奶奶爷爷也住在那里,跟咱自己家差不多的,见到爷爷奶奶大伯伯娘要懂礼貌,要知道让让堂妹,毕竟在人家家住,姜平时做的很好,妈妈相信你也能继续保持的对吧?” 当然懂,该死的谦让与端庄,多了个寄人篱下,"知道的妈妈。"姜看着门外,思考着说好和君一起去书店已经晚了许久。爹拍了拍她的头,“知道你要去哪,去吧,迟到不好。” 这个假期格外的宽容,没有写不完的卷子,没有古筝课,没有辅导班,可以看很久课外书,可以和君去公园,去书店,这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日子,直到初中,高中,升学以后依然如昨。 姜不喜欢住在别人家,不喜欢大伯,也不喜欢伯娘,甚至不喜欢堂妹,好像一场施舍,生病了需要藏着,不开心需要藏着,端着永远开心的假笑,隔几天说几句感谢的话,唯一的快乐是还算不错的成绩,和一样报到这所学校的君。 三年就分了三次班,其实人也认不全,记住的人是同桌,于是晃晃悠悠也就到了初三,姜疑惑这个学年或许带点恶意,在前桌把一整瓶酒精倒进她的保温杯的时候她确信了这份恶意,这是她第一次失控,她的代价是停课,前桌的代价是失去了两颗门牙。其实当君带着笔记跑到姜的家里的时候,姜很庆幸这次停课,毕竟真正熟悉的朋友只有君,在君这里她可以哭,可以不满,可以任性,耍赖。 她知道前桌不会认了这两颗牙的,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当姜从最后两级台阶接下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直到落下那一刻右脚踝传出的剧痛把她拉回现实,她无比确信有人推了她一把,但是已经找不到了,君很着急的样子,她想,君好像要急的哭出来了,应该能站起来的吧,至少不能让她担心。脚踝的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回到大伯家的时候那样的疼痛已经站不起来了,肿的很高,大伯开车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听见伯娘悄悄的教育堂妹"千万不要学姐姐打架哦。"她努力用面部肌肉撕扯着想要下撇的嘴角,让所有汪洋的情绪回到脑海里,笑着朝大伯道歉,"给家里添麻烦了。" 韧带撕裂,中午是没办法回大伯家了,奶奶说,中午让同学带点小零食吧。谁呢?谁会带呢?和其他人实在不熟悉,君……可是她中午不休息会犯困,少一顿也没什么,可以省一点钱,君快生日了吧,也应该准备礼物了。姜趴在桌子上想着,打算一下子睡到下午上课。 “姜!肯德基儿童套餐。”姜一下子抬起头,半醒不醒的眯着眼睛看着来人,略显诧异,阳光从教室窗边树杈的缝隙里探去,笼着站在门前的人。“君,你不回去么,你得午休啊,你不睡觉要头疼。”  “我教室睡,桌上趴会儿。”君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姜的桌上,一把拉开姜旁边的椅子趴在课桌上。汉堡薯条还是热的,可乐里面的冰还没有化完,她想吃这些好久了,但是她是姐姐,要给表弟做榜样,要给堂妹做榜样,那一句“哎呀你别说要吃这些垃圾食品,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是一座山,压的死死的,她逃不开。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有一瞬间姜的鼻子很酸,泪很咸。好丢人,她想。君已经睡着了,姜看着她,长发松松的束起来,随着呼吸背脊起伏,或许是因为没有开空调,她的额角有些薄汗。至少这一刻,姜也很安逸。 其实结果还是不错的,姜又成为了家里的“骄傲”,爹很开心的邀请大伯一家吃姜的升学宴,并且表示对大伯家的感谢,“啊呀,咱们姜可是考上了重点高中,这不得碰一杯啊?”大伯举起了酒杯。乙醇?不,酒香充斥在姜的鼻腔里,爹说都是家里人,可以的。她端起那个小小的杯子,依次敬了下去,头晕乎乎的,有些醉了,她听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不要学姐姐喝酒噢,会学坏的”,她看见爹的笑容僵了一下,可是三年的借宿又怎么能拉下这个脸,更何况这个人对于爹是大嫂。姜笑了一下,比爹尴尬的表情更僵硬,就这一次,她想。 醇香,不,刺鼻的琼浆玉液碰撞进小小的杯子,她走到伯娘面前九十度鞠躬,“真的很感谢阿娘这三年的照拂,给阿娘和伯伯添麻烦了,我敬阿娘一杯。”她抬起头,拿起斟满的酒杯,仍然端着端庄而僵硬的笑容,像个机器人,她想。酒被倒在了地上。 “爸,我还有约,和同学。”姜说完转身走出房间,乘车去了公园。哪有什么约,哪有熟悉的同学,她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想,君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吧,好像她也考上了这所高中,她爸妈或许在给她庆祝,真好,她想,真好,也不是一无所有。 矛盾来的很快,姜没有想到妈妈会妥协。“妈,我才十五!”“你外婆都这样求妈妈了,妈妈怎么能不答应呢 ,你又不是男孩子……”“凭什么啊,那会儿嫁了表姐,表姐为什么离家出走了哪个亲戚不知道怎么事儿啊,这都什么时代了妈妈,我凭什么要补表姐的空,我爸还不知道吧,你敢不敢告诉我爸!”妈妈沉默了,至少在这方面,她和姜的父亲永远无法一致。“如果你是个男孩就好了…”姜听见妈妈说。 此事无疾而终,结局是妈妈隔三差五的回去哄一哄外婆,姜好好的上高中,妈妈回老家回的频繁,几乎姜住校妈妈就会回去。至少不应该被这些困在这样的小地方,走出去一切就好了,什么都好了,姜这样想。她高估了自己脆弱的身体,不规律的饮食让她得到了肠胃炎 ,长时间的紧张与熬夜让她内分泌失调,生理痛时近乎昏厥,她的成绩维持在了中上游,却成了多病的人。君和她的班级隔的太远了,见面越来越少,她像太阳,真的,每次和她嬉笑的时候是一段时间真正的放松。姜喜欢看到这样的君,太过美好,很耀眼,她笑的很自信,她可以游刃有余,姜很羡慕,也很骄傲,君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君也可以,触不及也可以,仅仅是沾到这样的光辉都会让姜欣喜。 姜到底不是铁人,一次课间操她还是倒下了。低血糖和肠胃炎一起发作并没有给她挣扎的时间,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梦里。 她带着一张张面具,善解人意的,乐观的,爱笑的,爱分享的,很多很多人围着她,吵闹,她拨开人群,君就在人群外,却不认得她。“我是姜啊!!”君转过身,“别让我一个人!!!”君没有回头,姜扯下一张又一张面具,嘶喊着君的名字,身边的人一个个消散,犹如极昼坠向极夜,周围暗下来了,唯有渐行渐远的君稍带萤火虫般点点微光。姜拼命朝那微光奔去,喊着,抓着,接近的那一刻,犹如溺水之人忽遇浮木一般紧紧攥去。于是她醒了,手里攥着君的胳膊,指甲已经掐进肉里,渗出血迹。 “抱歉……君,我没想,欸?你们班不是在操场对面吗?!” 君朝医生要了碘伏和创可贴,边处理胳膊边说“你们班那边动静太大了,我看见你倒了”姜怔怔的看着君,她不敢说起梦,她害怕。 君帮姜调了调点滴的速度,“没关系,我请好了假了。怎么不舒服都不知道请假呢。”“我以为没事的……”君看着姜,并无言语,她的眼睛很圆,很亮,像湖水,潋滟,但是看不到底。许久,她叹气,“都这样还没事。” “这不是有你嘛,”脱口而出,略显尴尬,于是多补了一句“没关系,真的没事。”君看着她,定定的,“这样活着不累吗。”她伸手,揉了揉姜的脸,“以前不是挺好,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君,问你个事儿” “说。”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对吧。”姜第一次这样问的小心翼翼,她不想失去。“确实。”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如是高中生活一年叠一年,阳光依然耀眼,阳春布德泽。直到高考前的那个年。姜的母亲依然回老家说帮忙,父亲却出差,外婆偏带着刚满四岁的小表弟来家里,说是没有大人在,她来照看姜。 如果小表弟不闹这一下姜或许不会爆发。 凌晨两点。 “姐,能不能起来一下,我想吃小蛋糕,姐~”姜听着小表弟的不合理要求带着睡意断然拒绝———于是被子被扯到了地上。她不想忍了,拎着小表弟去了客房,“阿晨乖,早早睡觉,姐姐明天做给你好不好?”她努力让自己和善。 小表弟还是哭了,很大声,外婆醒了。老年人的力气怎么能怎么大,姜并不感觉脸颊多么疼 ,只觉得耳鸣,这是一巴掌。“这是你弟弟!你个姑娘家不就是要趁早学学洗衣做饭的吗?他要你给他做一下能怎样?” 其实姜的耳中是表弟的哭闹伴随着嗡嗡的耳鸣并不能听得真切,她只是觉得累,她顺着所有人的意,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她拿起了美工刀。 “你还敢拿刀!”外婆朝她的手背拍来,美工刀飞了出去,划过姜的左手臂,掉在地上。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很疼。 姜反而冷静了,她举起手臂,“故意伤害?您说我要不要报警?”她垂下眼睛看着伤口,有血不断渗出来,她想起来学会做甜品是君说喜欢吃枫糖糕,但姜第一个做来的却是草莓小蛋糕,镶边的果酱和这颜色一模一样。 为了君学的手艺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品尝呢?君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不可能的不可能。“您老人家是明儿带着阿晨回老家呢,还是我现在报警?”姜朝着地上的美工刀努努嘴。“您猜猜阿晨有没有责任呢?会不会留案底呢?虽然他还小,但不保准哦。” 血从胳膊蜿蜒着,滴落,姜静静的,等着外婆做出选择。她知道是妥协。 在外婆回去的那天,姜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家,这算个什么年啊,她苦笑。家里已经收拾的一尘不染,也多了冷清和疏离,她不想呆着,也不想出去,愣愣的想着从前,大多数是君。 君小学的时候好可爱,虽然插班来的,但是和大家都玩的很好,扎着可爱的麻花辫,喜欢笑,眼睛和现在一样亮亮的,后来老师让她选座位,她就选择了姜旁边,于是再也没有分开过。姜也爱玩的,小孩子的天性,小学前在老家或许是玩野了,带着君在学校草丛捉蚂蚱,用狗尾巴花编小兔子,她那时总觉得姜厉害。后来初中了,她依然爱玩,爱笑,喜欢甜的东西,于是姜会用给同学代写作业赚来的钱请她喝奶茶,她掉到B班过,和原来的班级隔了一栋楼,但是还记得姜体育课总是忘带篮球 ,并顺手带走姜的笔记。君会拽着姜一起放学,会激动的时候搂着姜的脖子,会跟姜要笔记,会揉一揉姜的脸……直到如今,姜会在君生日那天扯着她去食堂吃一碗面,君会在晚饭时顺手带一份去姜的教室找她。 只能是朋友吗……姜想着,她在自己眼里的位置,看到有人朝君递情书她会生气,但是并不表达,看到君说着哪个人好喜欢好喜欢她会不服气的辩驳自己也会这样……或许早都不是了,然而却又想起君的母亲。 那是个很温柔的女士,很温柔的一个人,即使是楼下的流浪猫她也要日日看顾一下的,会记得自己喜欢吃橘子,会温温柔柔的说下次再来找君一起玩啊。可是这样一个人曾经看到两个姑娘在一起的新闻时却皱起了眉头,以一种严肃然而依然柔软的语调说,“她们这样不对的,她们老了以后怎么办呢?不能这样呢。” 君也很黏她的母亲,姜不想让她做这个选择,君应该一直是太阳,不应该被自己笼罩,她不该为难,况且……姜自嘲,或许君只是把自己当朋友呢。自己能做的仅仅是走出这里,自己要学会救自己,君已经带给自己足够多快乐了,如果未来以最好的朋友的样子一直陪伴,给她自己所能,也未尝不可。 叩叩。有人敲门啊,姜慢慢的起身,收拾好情绪,一瞬间的幻想如同海面的泡沫,破裂了,那么多自作多情,也不过是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她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君,手臂上的刀痕还没有包扎,她慌乱着把君迎进门,边把袖子往下撸,她并不希望君看到这些。 到底晚了,或许是刀痕过于明显,君还是扯过姜的手腕,她没有说话,仅仅是盯着看。姜有些不自在。自己的手腕还在君的手里握着,那道血色和君嫩白的手指实在无法放在一起。 “没事了,真的没事…” “你一直这样,什么事都说没事,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姜语塞了,有什么不能告诉的呢,比起这场闹剧,她更想说另一个实话。 她可怜兮兮的笑着,“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一道疤而已……”君打断了她,“消毒了还是包扎了,你自己的身体你从来不上心,我知道事情解决了,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不处理伤口呢?”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为什么这么焦急,真的什么都可以坦白吗,你今天原本来有什么事……一切深言匪由衷,姜满腔的情绪却并无从宣泄,她更害怕失去君,一次次梦魇里唯一能让她午夜梦醒泪流满面的依然是那次课间操晕倒后的梦境。 她可以无所畏惧,因为剩的只有未来,过往一片荒芜里的点点星光她不敢触及,怕它们一瞬消散。 “姜…”她已经拿出了云南白药粉往伤口撒去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药粉触及伤口的痛感拉回了姜飘转的思绪。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君…”她伸出另一只手攥住君的袖子,“你能不能……”她犹豫着。君叹了口气,“我不走,我什么时候说走,一早就告诉过你的。” 姜愣住了,她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事,这么重要的话,她并无印象。 君贴好最后一块纱布,又把袖子扯了下来,疤痕被遮盖的完全,伸手理了理姜微乱的短发,“今天下雪了,来喊你一起看雪。” 她们都喜欢雪,冰的,凉的,沁人心脾,从白色到透明最后融化不过手心数秒,也澄澈,好像什么都能洗干净。 她们并排坐在阳台,外面的雪簌簌的落着,楼下的一地荒芜被遮盖的一干二净,姜转身去了厨房,少顷端来一盘枫糖糕,“呐,君,尝尝。” 姜看着君细心品尝着甜点,说了一二句好吃,看雪看的专注,袖口刚刚被自己攥的皱了些,想伸手抚平,却和她拿糕点的手碰在了一起。 姜迅速撤回手,也拿了块枫糖糕吃着,太甜了,她想。 “你不开心,有心事。”君忽然说,“你没有同我这样拘谨过。” “……”半晌,姜还是妥协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如果我想你我如果不是朋友…” “嗯?”君扭过脸,满脸疑惑。 说吧。 说吧。 不应该欺瞒,那是自己的太阳啊……“如果我……喜欢你,或者说 ……”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她害怕结果,也害怕失去。她闭着眼睛,像是等着一场审判 。 于是被揽进了那个梦寐以求的怀里 。“没什么如果”她听见君深深的呼吸,“理应如此……我也是认真的。” 她不敢相信到自己所听到的,那么好的君,喜欢笑的君,会操心自己的君…… 姜抬起头,看到了君泛红的耳垂,伸手揉了揉。 “冻的。”她拂开姜的手。那个年好像在那一刻就过去了。 其实生活好像不会有什么转变,只是些许时候桌子上多出来的饼干薯片,只是些许时候复习的完了紫藤花廊下会有人等待同归,只是些许时候……直到高考结束。 “报一个学校的志愿吧。” “滑档了怎么办?” “那每个学校得离的近一点。” “欸,对了。” 君顺了顺姜的头发,侧了下脑袋“什么?” 姜拍拍君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承诺过我不走的?” “高二你晕倒那次,拽着我,指甲都抠我肉里了。” “欸那次不算,你再说一遍我听听嘛。” “不说。” “说嘛————” “不说。” “噢…………” “行了,一直都不离开,可以吧?” “再说一遍!刚刚没听见嘛” “啧,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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