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灿烂的回忆,一个冬日的故事——《水仙1》
《水仙1》讲述的仅仅两位主角平静,淡然的面对死亡这件事,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没有泪雨如下的离别,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主角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整部作品充满痛苦与绝望,抛出了无可避免的问题——如何面对死亡?当一个活着只是等待死亡时,那会是什么感觉呢?固然,我们可以一时忘记死亡,但对于7楼病房的病人来讲,死亡却是迫切而真实的存在。
7F,O型血,白色手环,打开15cm的窗,不成文的规则,崭新的驾照,银色的酷派,B车站,一号线,淡路岛,水仙
身患重病的我住进了医院的7层,遇到了等待生命燃尽的漱津米,手上戴着白色手环。
“所谓的7层,是医院中唯一不进行治疗的地方,按照护士的说法是等待医疗技术的进步,同时也是为了调养心理状态。这只是虚伪的托词,这里只是等待生命枯萎的地方
你已经是第几次来7层了呢?
“第三次暂时出院的时候,就做好心里准备了吧,不会再有第四次了,已经再也无法回到家中,假如要逃走的话,不要到A站去,而是到B站,什么也不要吃,这是快捷的手段,同时也是减少家人负担的最佳方法”
出院入院7层的病人,最多只有3次,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病情恶化的速度比老年人快得多,故来这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我还是第一次来,她似乎有些悲哀。
呐,你愿意选择死在哪一边,是选择7楼,还是选择那充满虚伪笑容的家?
突然听到死这一次,我搪塞了......我也不知道,仿佛死亡距离我还很遥远,因为我还只是第一次。
8年来的反复出入院,对她而言,内心早已封闭,时间也早已静止,对“等待死亡”亦或者其他事,也不在抱有任何希望,任何期待。无论是多么现实的人,生命的尽头恐怕也会想浪漫一次吧?去看海,去旅行,去尝试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总是将“没什么”挂在嘴边的她,不在乎周围的一切,静静的等待着死亡,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电视里面闪过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们的饶舌与空虚虚伪的傻笑,还有偶尔出现的不知名的花卉的图片,就是那样,坐着,看着,等着。
爸爸出乎意料的来探望了我,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悲伤的表情。不过他还谈到了我的保险之类的事情。唯独谈到了这个话题的时候,悲伤会从他的脸上一扫而去。
在父亲带来的水果篮子中,在他最不爱吃的哈密瓜的旁边我,发现了父亲的车钥匙。仓促间起意,带着那张他本以为再也用不着了的驾照,还带上了她。在父亲不在的时候,从病房逃了出来,开动了父亲的轿车。
就这样,我们逃离了7楼,开始了长达960公里的旅程。
“我们有地图,有食物和药品,也有银色的酷派,但是我们都没有未来”
我们最初的想法只是逃离医院,想逃避“必然在7楼或家中死亡”这个诅咒。从医院逃出后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行驶,我想起了之前在电视上看过的,白色的花,还有那个开满那种的花的岛屿——相聚九百公里之远的淡路岛。
“我有点想……到那个岛去啊……”
“……为什么?”
“因为……对于我来说,到东边还是西边都是无所谓的。但无论是哪里都好,我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目的地”
“嗯,那就去吧”
她不在以“没什么”回答, 她的内心里可能也是这样想的吧,在最后的旅途,她没有拒绝,她尝试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绝望,是迟迟而来短暂的快乐。
我在医院中度过了大半的人生,在空想的世界中走过了大半的人生……最终也只能在七楼和自己的家中选择其一,这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悲哀,没有人给我选择的余地。
“即使这样,我也活了22年……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由的选择一次呢……”
命运对于无力之人就是这么残酷,我的朋友中,有的人找到了工作,有的人不得不留级。有的人刚刚分手,有的人连孩子都有了。而我,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未来,如果失去未来的两人不曾相遇,恐怕他们会在各自的轨迹上逐渐麻木,不再怨艾命运,也不再奢望未来,不再心存希望,就那么放弃一切,安然的走向死亡吧。
所幸,她遇到了他,于是向命运做出了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反抗,我带着她奔驰,给了她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带着她驶向了从来只在她的梦想中存在的一号公路。
我们到了上明石海峡大桥的时候,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来拍纪念照。就在这时,一对情侣递过了相机,“能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于是他们站在一起,露出了幸福的笑颜。“我也来帮你们拍一张吧”,他们不由分说的从少年的手上拿过了相机。于是被误解的我和少女腼腆的站在一起,慢慢的搂住了她的肩膀——那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她的身体,前两天买来的幼稚衣衫,与齐腰长发的感触。腼腆的双方红着脸,尽量的掩饰着内心的羞涩。我和她继续向南方前行,距离他们从医院出逃,里程表已经走过了九百公里了

终于到了淡路岛,我和濑津美看到了水仙,说起了她为何喜欢水仙原因。
水仙花的故事,希腊神话中的那耳喀索斯。妖精Echo爱上了美少年那耳喀索斯,可是她只能重复着同样的话语,除非那耳喀索斯对他说出“我爱你”,艾歌就永远表达不出自己内心的感情。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怎样幻想,怎样憧憬,艾歌的心愿也绝对不会实现。最后,她对那耳喀索斯下了那个著名的诅咒,他对着水面不眠不休的盯着自己的倒影,最后化作了水仙花,而艾歌也在施下诅咒的那一瞬间随之消失。对于绝对无缘的事物抱持着最热烈的幻想的艾歌,就正如故事的主人公一般,就好像是艾歌炽烈而绝望的爱着那耳喀索斯,他们深深的憧憬着常人的生活。而与神话的结局,艾歌狠心给那耳喀索斯下了诅咒,却什么也没能得到所相对应的,自己也逐渐的变成了一株美丽的白花,那便是narcissu,也就是水仙了
少女在故事的最后,病况恶化,却什么都没能给现实留下。在她罹患重病的车外,淡路岛上,在雨中,水仙花大片大片的开着。纯白的,沉默的。
也许我们一生所追寻的,只是一份能让我们面对死亡的美好吧。虽然只是一段‘绝望的回忆’,虽然只是一场任性的闹剧,却真正地改变了什么,或者说,填补了什么。
她最后的愿望,想要穿上比基尼在海边上奔跑。于是她穿上裙子,在胸前裹上白色的语境,慢慢的走向了大海。海浪拍打着沙滩,长发在冰冷的海风中飘荡,二月的天空还飘起了雪。在这样的天气下,她提着鞋子,兴奋地,喜悦地,在海水中行走着。
“呐,这样子有模特的感觉吗?”
“还好吧。”
我拿出了相机,拍下了少她的最后一张照片。纵使胶片用完,任然一次又一次,固执的,按下快门。她提着裙子,好像是电影里的伍尔夫,向着大海的深处走去了
一次仓促反抗的逃跑,一场磕磕碰碰的旅行,一段暧昧不清的感情,最后都静静的停留在那片盛开的水仙花田里

“该道别了,时间已经快到了”
“呐,你现在希望我拉住你吗,还是希望我鼓励你呢”
“撒,谁知道呢.....”
“さよな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