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蕾莉亚的狐狸》【冬月记.初来乍到】

冬自有冬的魅力。寒冷为她选拔观众，雪花为她披上白衣，翩翩起舞，在森林，在原野，在奥蕾莉亚。

初来乍到，西利亚正值雪月（①），风吹起蓬松的尾巴，冷的俏皮。由于现今居住的小屋尚未建成（实际上科尔琳小屋直到来年春月才开始选址），我不得不充当一位老人的房客，那座两层的小楼，像是一块被切开的白糕点，临近森林，正适合来访的狐狸。

房东是一位游商，因年迈而放弃到处奔波，索性购置了房产，带着家人在此居住，年轻人出门未归，便租了出去，一来赚点木柴钱，二来能多个伴，老年人总会需要个能唠嗑的对象，不是么？

依戈（老人的名，他的姓是桑福纳）显然对奇怪的狐狸很感兴趣，毕竟没多少狐狸会像游商一样离开家乡，狐狸都不想挪窝的。

在带房客熟悉家具后，他煮了一壶浓茶，看着小锅里咕嘟的泡沫，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我不愿打搅，便决定出门买些需要的衣物，顺带看看奥蕾莉亚。

小屋不远处的村庄尚且亮着灯火，虽然冬月寒冷，但没谁会放弃生活，就像我不会因肉球冻得作痛而停下脚步。皮子，棉花，当然还有羊绒，裁缝店从不缺这些东西，找起来很轻松。考虑到夏季爪袜只需加些底子和料子就能充当保暖的冬季雪靴，我放弃买新靴，用余下的几个硬币要了一团高山羊绒，一路上这团羊绒都发挥了不错的保暖效果，以至于我甚至认为能省掉手套的钱。

天色渐晚，天空中泼洒的淡黄被淡灰的涂料遮盖，仅在原野上留下一点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夜的味道，以及木柴燃烧的烟气。依戈已经准备好了一顿接风洗尘的西利亚晚餐——温热的蘑菇汤、蛋奶小饼和刚出炉的点缀了雪莓果的玉米面包，搭配煮好的茶汤和一盘坚果。

老人的手艺很好，面包蓬松，莓果烤的刚刚好，毫不逊色于那群忙着打牌的厨子，不，甚至要更好。壁炉里的火不时窜起，温和的光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映成橘黄色，老人絮叨着一年年的生活，絮叨成家的儿子，直到最后一颗坚果被嚼碎，夜深了，窗子结起了霜花，老人才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二楼的房间。至于一楼的壁炉，让它燃着吧，狐狸还不想草草入眠。

趁着腹部仍在散发着食物带来的热量，穿好雪靴，带上地图，我准备一览奥蕾莉亚的夜景。

脚爪传来阵阵凉意，恰到好处，不至于困倦。道路在狐狸的眼中并非漆黑一片，依稀可见踩踏后变得坚实的雪，嘎吱作响，像折断了一捆芹菜。奥蕾莉亚在科尔琳的那头，距最近的屋舍也有近十里路，正因如此，这片宝石般圣洁的湖泊此时被雪掩盖，被没有一个爪印的雪掩盖。

或许是被脚步声打搅了睡眠，一只大林枭大声宣泄着它的不满，于是乎，一群又一群沉睡的生灵被惊醒，又再一次安眠，只有那只枭在盯着那条蓬松的尾巴看得出神。“呜，呜……”我想它大概是在好奇，为何会有不睡觉的狐狸。

抵达奥蕾莉亚时，晨星已然升起，淡灰的天幕中缀着几滴银，没过多久，雪便在此降临。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世界中，唯有风雪舞动，湖畔的芦苇覆满浓霜，我虽有意登上湖冰，但恐怕冰层尚薄，只得作罢。

立于松木下，几声鸟鸣于远方传来，被雪埋没，头顶的寒知雀梳理着羽翼，为这访客送上一份薄礼——一根洁白的羽。

当寒冷彻底升华这湖泊，大概便是冬的舞会开幕之时，届时，我这精心挑选的访客会静坐在这松木下，与自然的观众们共赏冬霜。

 ①:冬月，泛指入冬后冰层尚未冻厚的数十天

下文春月指雪融后的数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