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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末歌者

2023-01-15 21:55 作者:祝子凌  | 我要投稿

一个下雨天,世界毁灭了。


官方名称为“逻辑学武器”的东西,袭击了太阳系,在太阳至奥尔特云之间的区域生效。仅剩的日子里,人们又赋予它一个更加通俗的名字——混沌。


最后的希望在新闻中破灭了。“逃逸速度是多少?”主持人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没用的。我们能想到的逃脱手段,发来这东西的人就想不到?”最终判决的宣读者,年轻的科学家倒是很镇静。


“逃逸速度是多少?!!”


“i倍光速。”


仅剩的时间里,能做的也只有静待结局了。


毁灭并非是暴烈的。那东西逐渐生效,像一滴溶进清水的墨,缓缓扩散,直至将整杯水染上它的颜色。毁灭并非立时到来,但从开始的时刻起,就已不可逆转、不可阻挡了。


如今我已不敢再抬头。下落的雨滴泛着奇异的光彩,那是上方离乱天空的反光。“混沌”这名字恰如其分。攻击并不来自某个具体的存在,只有一团不可解的混乱,如墨汁般在名为太阳系的水缸里浸染开。此时的天空,只余一片无法理解的混沌,向残存的一切缓缓压下来。


一切攻击、防御、逃脱的手段都被无效化了,那东西动摇了世界最底层的规律,人们所熟知的世界,如海浪扫过的初春浮冰,在混乱之海中破碎、消融、无影无踪。正如那荒唐的逃逸速度所昭示的,我们无路可逃。


我觉得恐惧。我怎能不觉得恐惧?恐惧感源自细胞核心,每一条双螺旋分子链都在恐惧中战栗着。它们继承自数十亿年前,古老海洋中第一团自我复制的化学物质。为了自身的存续,它创造出无数的奇迹——细胞膜、表皮、利爪、尖牙、石器、洞穴、屋宇、高楼、翱翔宇宙的星舰。它的子嗣占据了海洋、陆地、天空,走向了星海。假以时日,也许还能走的再远些,远到足以躲过这场浩劫……


可惜来不及了。


基因的子嗣们太脆弱了。亿万次自我复制,依旧不足以摆脱它固有的弱点。温度、压力、化学成分的些许变化,就能轻易终止那些维持生命的进程。而如今,生命困在底层规律的崩毁中,如同寒霜里的夏虫、黄昏中的朝菌,唯有在战栗中迎来终结。


这是人类的战栗,这是飞禽走兽的战栗,这是植物、细菌、噬菌体的战栗。纷繁的世界,自相争斗的众生,在此刻达成了真正的共鸣——篆刻在基因深处,恐惧战栗的共鸣。


混沌压下来。那个零等于一、是等于非的世界我无法理解,也无需理解。那不是生的世界,触碰者唯有毁灭。


飞鸟狼狈地划过城市上空,逃窜着——可在这际天及地的毁灭中,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人为的混乱已先一步蔓延到了街道上,狂笑与哭泣声混杂着,表达的却是同一种感情。和着世末的雨,街角的少女仍固执地弹着唱着那首无人聆听的歌。远处的教堂里,隐隐传出模糊而宏大的歌声。也许这些教徒是幸运的。或许信仰使他们坚信,这不过是升入天国前神明最后的考验。可惜我不信神。我只见眼前的毁灭,不见缥缈的天国。倘使真有神明,我倒更愿意相信,这不过是场神的残酷游戏罢了。如抹去灰尘般随手抹去这世界,不存在什么救赎。


慌乱或镇静、希望或绝望,都已无关紧要。终结之时近了。且以淋漓的雨幕为背景,聆听这众生共奏的世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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