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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一百四十三)

2023-07-15 13:37 作者:披着波兰外衣的德三球  | 我要投稿

一  (1935年 第三帝国 柏林)  在埃布里泽尔的记忆中,德意志地区圣诞季的风里,从来不缺干果与肉桂的暖甜,当然1918年后萧条的那几年除外,只不过那时他还小,根本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每年都喜欢和家人朋友到这里来度过圣诞季,然后还要在新年前依依不舍地赶回维也纳,听一场施特劳斯家的音乐会再回维恩诺伊施塔特……埃尔文还讲述过1918年前的维也纳,那对埃布里泽尔而言简直就像童话,但也仅此而已了。  “唉,谁让我晚出生这么多年呢?”他带着一点无奈敲敲脑袋,把自己从回忆中敲出来,好看清桥头的路标。这段施普雷河快结冰了,河水在半梦半醒之间反而将他孤单的身影衬得更为清晰,尽管同时过桥的还有熙攘笑闹的人群。  河道形成的狭管效应将寒风拧成一股,一下下拨动开他的风衣下摆,又弄松了腰间的系带,顺着衣摆滑下来拖在地上的雪泥中,但埃布里泽尔并不知道,直到莱特车站的广场在眼前一下豁然开朗并捧出那棵再熟悉不过的圣诞树,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了。“柏林的冬天原来这么冷啊……”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快步走进站厅、放下行李箱整理风衣系带。“算了,再冷也没关系,反正我这次走就再也不回……”  “等一下——伊德格奈先生,请等一下!”  埃布里泽尔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同乡后就丢开尚未系好的带子,又转了回去。  “伊德格奈先生,维也纳的……施特劳斯家族音乐会还有……还有将近一个半月呢……才会举行…,”英格好不容易把气喘匀:“您现在就回去,没有任何意义啊!”  埃布里泽尔虽然没有回头,但脑海里早就差点干烧了——自己正是透过这个家伙看到了德国的现状,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也正是因为得罪了这个家伙,没有一个人敢来为自己送行,而这个家伙竟还用她无所不至的耳目打听到自己的乘车信息。关键还比自己来得更早!  看对方没有回应,英格只能自己打破沉默:“就算你回到维也纳去,正好赶上施特劳斯的音乐会,有人陪你跳那些华尔兹吗?”  “施柏格尔上校,我回维也纳为的是继续我的军事进修和训练,不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就像你们这帮人一样!”埃布里泽尔转过身去,其实有一大半是因为她手里拎着的史多伦【1】,这种面包正是圣诞季空气里暖甜香的主要来源、没有之一。而现在它还保留着大半刚出炉的热度,对于刚受了冻还快饿扁的他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我好不容易追过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埃布里泽尔!”英格以为自己争取到了进一步谈判的余地,还上前几步:“现在早就不是十六世纪了,就军事一方面而言,奥地利如何赶得上德国呢?当今德意志地区的中心也已不在维也纳,而正是在我们脚下的柏林!所以你离开有什……”话音未落埃布里泽尔已一个纸团甩到她脸上。“还有脸说?你tm还有脸说?!”  大半个车站都安静下来,偌大的站厅仿佛一下子空了,只剩下放大的回声。  “维也纳的中心是怎么没的?奥地利何以至此?不正是因为出了一大堆以你为代表的叛徒加败类?还鼓吹什么‘吾之荣耀即忠诚’,我看你只对自己的利益忠诚……”  这下连莱特车站的站务人员都被惊动了,“糟糕,是施柏格尔上校,遇到麻烦了!”值班站长赶来时,埃布里泽尔已经转身离开,英格正在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团,优雅得好像她刚才所受的不是辱骂、而是至高的礼节。  “您来得正好。”她展开纸团、对值班站长微笑道:“您看,这正是埃布里泽尔·伊德格奈本次乘车的车票,劳驾您转告乘务人员,伊德格奈先生已不必再补票了。”  二  “啊这?上校,您……”值班站长愕然地看着英格。  “没什么,站长先生,”英格依旧微笑:“因为他确实已经付过钱了,不是吗?”  “是的。”值班站长似乎还想说什么。  “圣诞季还坚守在岗位上,辛苦了,请允许我代表帝国和与元首向您和您的同事们致意。”  英格从莱特车站的另一边出去时,雪早已停了。她只是沿着黑森街信步走着,就又回到施普雷河边,但没有过桥,而是沿着河岸的弯曲在洪堡码头找到了看落日的最佳位置。  节日气氛笼罩下的洪堡码头热火朝天,运送的主要是各式各样的季节性货品。英格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碍工人们的事,便走到下一个转弯尽头的滨河公园——这里是一个冷清的地方,与俾斯麦纪念碑隔水相望,还能看见一点夕阳的余晖。  她找到一个长椅,清理掉它一段上面的积雪坐下,多余的一点空间恰好够将装有史多伦的盒子放在身边。“果不其然,”她在心里冷笑一下:“那个卢卡斯又双叒来柏林了,看来慕尼黑那边的圣诞季气氛真的不怎么愉快!”其实刚刚从柏林大学附近的家里出来时,英格就注意到了他——他是来找自己的,所以她有意加快节奏不给他和自己交流的机会。“要不是这个魂淡,我就可以在火车出发前的最后时刻拦住埃布里泽尔,利用时间压力速战速决让他留下,而不是在他走进站厅时就不得不谈判,最后小丑还是我自己!”认为终于甩掉了那个讨厌的家伙,英格才暗自愤恨着再次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车票,慢慢打开、抚平,“柏林-维也纳”的字样中尤为醒目。“呵呵,埃布里泽尔·伊德格奈,”刚刚深藏心底的冷笑中终于有一丝浮出她的嘴角:“你以为跑回奥地利就安全了吗?”  盒子里的史多伦已经凉了,但源于干果和肉桂的暖甜香依旧倔强地,恰到好处地浮满四周。   ……  卢卡斯过来清理史多伦盒子旁边的积雪时,英格竟然没有破个大防,只是将车票迅速放回口袋,难道在潜意识里她早已预料到他会再次找来?算了,这个问题不重要。卢卡斯已经在自己清出的地方坐下并转过来:“英格,我昨天就到柏林了,本来希望谈一下关于针对尼古拉耶维奇元帅的工作,但是一直没找到你……”  要不是自己坐在长椅右端,左手边还放着装史多伦的盒子,卢卡斯会直接贴到自己身上也说不定,英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这附近可没有其他人!她似乎受到某种本能驱使一跃而起,拎起盒子就跑。“工作方面的事情等过完圣诞再说——”  “这……这是怕我抢你面包?”  三  (白俄罗斯Socialism共和国 明斯克)  克利夫兰与塔夏夫人不过是穿过一间厨房赶来,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我说停!停——没看见鸡飞狗跳吗?!”很可惜的是,克利夫兰的威严在这里突然不管用了,至少米哈伊尔还在举着镰刀紧追不舍。“安东尼同志可算盼到你了——救命!”齐可一跃而起直接抱到克利夫兰身上,差点带着她一起倒地。  看到昔日最好的同志挡在面前,米哈伊尔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怎么回事?柯锡金同志,为什么把安德烈当成敌人一样对待?!”  “因为他将要取代上一个灾星,彻底毁灭我们的村庄、乃至整个明斯克!”  刚刚离开去田中的瓦涅奇卡与格鲁莎此时已折返回来趴在墙头,偷偷看这里发生了什么,茹西娅则冲到田里去找万尼亚。  “米哈伊尔说齐可是什么……灾星?”  “不是,说他是要取代上一个灾星!”茹西娅头也不回拖着万尼亚一路狂奔:“刚才他抢了我筐子里的镰刀,追着齐可砍……”  “这怎么可能?之前在莫斯科的时候,米哈伊尔不是把你和齐可当成亲生的孩子……”万尼亚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话,否则根本不可能萌生出这类想法!”茹西娅在墙根底下来了个急刹车,万尼亚则差点撞到墙上:“你们两个,有知道什么情况吗?”跟着茹西娅仰起头来,她才看到墙头的两人。  瓦涅奇卡与格鲁莎从墙头跳下,看看彼此。“或许是契卡在从中作梗?”  “不可能,就算那些契卡无孔不入,也难以逃过克利夫兰的眼睛;而且他们如果真要针对我们,还有必要搞什么反间计,直接开枪不就完事了?”  “就像对待从前的扎科夫斯基与罗曼诺夫两名同志那样。”茹西娅冷不丁插这一句,让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格鲁莎:“茹西娅,或许我们两个应该回一趟别列科夫家。”看着茹西娅惊愕的表情,她似乎早已知道:“我们从前只是知道齐可是捡来的,但是肯定还有一些事情是多穆什卡与格尔杰伊卡不曾告诉过我们的——诸位知道多穆什卡非常不待见我们!”  “那么有可能知道更多的,除了米哈伊尔之外应该就只剩帕维尔,可惜那家伙已经投靠契卡了!”克利夫兰从一旁的院门走出来:“我或许了解齐可,但我不了解别列科夫家的事。再或许,我们只能认定米哈伊尔疯了。”  (与此同时 莫斯科)  叶瓦季连科匍匐在屋顶,老飞行员的经验与敏锐让他在一瞬间就将四周几条街道上的情况尽收眼底。“那边有几个可疑的内务部人员躲藏起来了,但是对我们没有威胁。”他这样想着,已经无比熟练地借着提前布置好的绳索翻回顶层的窗口中,一眨眼就来到楼下为瓦列里开门。  “你有生之年终于盼到我了,对吧?别列科夫同志?”瓦列里一进门就开玩笑,外面极度紧张又危险的局势没有对这个乐天派造成任何影响。“我宣布,现在我俩正式同居!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还没笑完,他就察觉到叶瓦季连科的神色不对。     (柏林)  卢卡斯迅速但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英格——我不抢你的面包!”卢卡斯深知自己已经没法再追上去——从慕尼黑折腾到柏林、昨天又被彼得与阿尔弗雷德折腾一番、今天又跟着英格从柏林大学一路跑到洪堡滨河公园,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健康又到了垮掉的边缘。“面包还是你的,我自己都是你的行了吧?!”  这话无论喊得怎样声嘶力竭,回应是不可能存在的,只能让卢卡斯又一次感到一阵恶心外加眼前一黑。他又在长椅上坐了片刻,才又能站起来沿着英格跑开的方向找下去。  而此时的英格有意改变方向绕了一个弯,回到柏林大市场里刚才买史多伦的那个摊位。             【1】:史多伦(德语Stollen)是一种德国圣诞节常见的传统面包,最早可以追溯到1400年前的德累斯顿。该面包象征襁褓中的耶稣,带有各色干果来象征他赐予的礼物。(一说为纪念一位仁慈的“史多伦”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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