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 《逻辑学》 本质论第一章：映象（下）（3）

（讲解来自TuTu_Gomi)

这样，映象便是怀疑论的现象，或者说唯心论的现象也是这样一个直接性，它既非某物，也非事物，总之不会是在其规定性和对主体的关系以外那样一个漠不相关的有。怀疑论不容许自己说 “有物"；近代唯心论不容许自己把认识看作是关于“自在之物”的知识;怀疑论的映象总之不该具有一个有的基础，在近代唯心论的认识里，不应出现自在之物。但是，怀疑论同时又容许它的映象有多种多样的规定，或者不如说它的映象以整个世界的丰富多彩为内容。同样，唯心论的现象把全部多种多样的规定性都掌握在现象自身之内。前者的映象和后者的现象被宣接规定得如此多种多样。这种内容尽管可以没有有、没有事物或自在之物作基础，它对自己说来仍然是原来的样子，它只是从有转移为映象，以致映象便在本身之内有了那些多种多样的规定性，它们是直接的、有的、互为他物的。所以映象本身便是直接规定了的东西。映象可以具有这样、那样的内容，但是无论它具有什么样的内容，却都不是由它 本身建立起来的，而是它直接就具有的。不论莱布尼茨、或康德、 费希特的唯心论，或者唯心论的其他形式，也和怀疑论一样，极少超得出作为规定性那样的有，极少超得出那种直接性。怀疑论使映象的内容对它是现成的，对怀疑诠说来，无论映象具有什么内容，那都是直接的。莱布尼茨的单子是从本身发展出它的表象，但是单子并非创生的和融化的力量，那些表象在单子里正像泡沫那样升腾；表象互相间都是漠不相关的、直接的，即使对单子本身也如此。康德的现象也同样是一个现成的知觉内容；这种内容以主体的感受、规定为前提，这些感受规定对自身和对主体都是直接的。费希特唯心论的无限冲动当然会没有自在之物作基础，以便它在自我中纯粹成为一种规定性。自我把这种规定性变成自己的并扬弃其外在性，但是这种规定性对自我说来，同时又是直接的， 是自我的一个限制，自我能够超越这个限制；但是这个限制却在自身中具有漠不相关的一面，依据这一面，限制尽管在自我之中，却包含着自我的直接的非有。

所以黑格尔这里在谈论怀疑论的时候，他也无非是说：任何认为是直接的表象，直接的东西，现成的知觉内容，甚至是费希特那里的一种无限冲动（infinite impulse，可译为“驱力”，即从表象到自我），所有这一切仍然携带着一个未被中介的直接性。虽然到费希特这里，我们会发现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规定：绝对自我，它作为冲动应该是中介一切的。这一点也就意味着费希特已经把中介提到了很高的位置，但是“非我”这样的限制仍然是直接的。

我们会理解黑格尔为什么会把费希特摆在“映象”这里，因为费希特的“非我”就类似于黑格尔说的：

映象总已经被中介了，映象总已经是在本质的范围内了。

所以非我唯一的一个规定就不再是康德的物自身了，非我唯一的一个规定就是：直接自身扬弃的东西，一个自我的活动性的纯然的界限。（这里很像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中的情形）这也就意味着，非我始终只能在绝对自我的自身关联、自身努力活动（可以联想成维所一直强调的“哲学不是一门学说，而是一项活动。”）当中才是有意义的。所以非我就类似于映象，映象虽然仍然是直接被给予了，但这样的一个“直接被给予性”也已经被中介了，所以是“直接的虚无”。

而黑格尔从“映象”这一步发展到“作为自身反思的本质“这一步，他和费希特还有谢林最关键的区别就在于，黑格尔他要把反思本身发展为绝对反思。无论是康德、费希特，还是谢林，他们只把握到一种主观反思，没有真正的把握到反思是建立一切直接性的活动；或者说，像谢林那样单纯意识到反思以后，没有注意到所谓的理智直观，其实也只是一个反思所预先建立的直接性，只是反思当中的一个抽象，或者说抽象是无反思状态的一种没有内容的直接性。

不过如果我们站在费希特的角度的话，当然也可以说虽然费希特1794年的《知识学》存在这样的一个问题。但是到了1797年的《知识学新方法》以后，费希特的思路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和黑格尔相类似，他提出了反思法则。而我个人认为，从整个耶拿时期的知识学向柏林时期的知识学转变的一个关键就在于，费希特深化了反思法则，他也把握到了“绝对自反性”这样一个后期知识学会反复提到的规定。这是费希特和黑格尔的相似之处。

所以费希特和黑格尔的区别其实不在于一方主张唯心论，另一方主张绝对唯心论，而是在于这二人是怎么看待绝对自反性和现实之间的关系的。费希特会认为绝对自反性是区分于现实的，因为绝对自反性其实还和一个实在的维度相联系，所以费希特也会更强调实在的根据和现象（作为现实性的现象）的区别：之所以一个单纯的能力或可能性能够实现为现象，就是因为有绝对自反性这样一个根据，通过虚与实出来的一个维度。而黑格尔实际上是在知识的角度谈论，无论是精神现象学还是逻辑学，他都有一个绝对知、绝对反思的角度。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会看在黑格尔那里是概念形成的现实性，概念能造成一个现实的效应，而不是说要有一个直接的、非概念的根据，而通过虚力来把现实性实现出来。所以黑格尔其实是用他的概念取代了费希特那里的绝对者，这也是他们两个的更深层次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