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泰拉 第十七章

钢铁之悲,注定重复
伏尔甘若有所思的蹲坐在自己锤子旁凝视着,他将下巴倚靠在握紧的拳头上。燃烧之手平静的放置着,它的把柄倾斜着倚靠在长凳上保持着平衡。
它之前击倒了一位原体,或者是一位原体的塑像。它的两侧金属面在与伪戈尔贡塑像接触后留下的划痕闪闪发光,既粉碎了冷酷的雕像,也证明了曾经号称的“无毁”之银的脆弱。它还暴露了另一个弱点,那就是钢铁之手的结构。
宰托斯在房间另一侧凝视着伏尔甘,但他心中所思的却是铁十,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铁十现在的主人。他曾在破碎军团中服役,并了解成为一支融合了不同战术、不同文化、不同信条的力量的一部分意味着什么。有些人可能会认为钢铁之手的信仰很极端。将机械如此纯粹的凌驾于肉体之上。宰托斯知道事情很少那么简单。
他想知道沙德拉克·梅杜森是否也这么认为。
他的思绪又回到礼堂,在那一个破碎世界的废墟中,他看到了一个被信仰和怀疑撕裂的军团。戈尔贡的死,几乎摧毁了钢铁之手。而由于他们对机械的信仰,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种伤害到底有多深,而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意识到了。他们讲不断的剥去肉体,剥去情感,徒留一具金属之躯来统治。
这其中的悲剧让宰托斯感到心痛。
“不管该如何命名,这次撕裂,”他喃喃道,“它还没有结束。这个军团因为它的信仰而与自己交战。”
飞船仿佛在他悲哀的同情中隆隆作响。梅杜森发表演讲后不久,他们就回到了钢铁之心号上的住处。伏尔甘几乎一言不发,即使以他一贯沉默寡言的标准来看也过于安静了。随着钢铁圣父们重新宣誓效忠,梅杜森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但他是借用了伏尔甘来取得胜利。至少在宰托斯看来是这样。
聚会已经解散,部队再次打乱分散,直到制定下一次的作战计划。为了取得更大的胜利,或者更有价值的头颅。宰托斯听到了努罗斯和卢马克讨论战术,特别是叛徒泰伯特·玛尔的重要性,并想知道就他们的战争领袖而言,这两者是否是可以兼得的。
“他们太傲慢了,兄弟。傲慢是勇士的诅咒。我说不清有多少鲜血以傲慢的名义错误地泼洒?”阿比德米坐在附近的一张凳子上,在一块锋利的磨刀石上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划过 德劳克罗斯的每颗锯齿。
“你简直把那把剑当作一件圣物,”宰托斯说道。“我希望真正时机到来时你会舍得使用它。”
阿比德米笑了起来,但随即变得严肃起来。
“我会用它来纪念努梅恩,巴雷克。”
宰托斯冲他笑了笑。 “是的,阿托克,我知道你会的。”
“他们现在站在岔路口,整个第十军团,”阿比德米说。 “一个选择是梅杜森,另一个则不是。”
“他们的联合目前很脆弱,”宰托斯说道。 '梅杜森是靠着他顽强的拒绝屈服和坚韧的魅力驱使他们。我想这对他来说一定很辛苦,但无论如何他都撑到了现在。'
阿比德米点点头。“他们会希望我们加入他们的战斗,”他说道。“我认为这将取决于我们父亲的回答。”
“也许我们应该加入,”加戈突然说道,从他的修补工作中抬起头来。他的机械右臂此刻放在工作台上,仍然与肩膀连接,但内部机构已经暴露在外,机械外壳被移除来进行内部维修。 加戈的另一只手正在从努罗斯提供的基本工具包中搜寻工具。他依次卷曲每根机械手指,直到握紧整个拳头。然后再次重复,检查了精金制成的的骨骼结构:尽管是复制的义肢,指骨、掌骨、腕骨依然呈现出精确的细节。
“我们得承认,得到一名原体的加入会大大提高梅杜森获胜的机会,”阿比德米说道。
“但我们无法致力于这场战争。我确信这也是伏尔甘大人的回答。”
虽然原体对前方可能发生的事情几乎没有说什么,但三名火蜥蜴都知道还有另一个可怕的门,可以让他们回到道路上。 伏尔甘打算到达它,并且不能分心,无论是为了多么高贵的理由。
加戈皱着眉头,这意味着他粗制的仿生手臂的强化功能再次失效了。他在短时间内重新固定了外壳,然后去和他的兄弟们会合。
“也许父亲可以帮你看看,”宰托斯建议道,同时瞥了加戈一眼。
“我不想去打扰他。”
宰托斯皱起眉头。伏尔甘看起来确实很困扰。
“你知道它可以做到那种事吗?”加戈终于问道。
宰托斯转身,再次皱起眉头。
加戈把它当作解释的提示。‘父亲的锤子。它直接飞回到了他的手中。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事。'
宰托斯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我们的父亲一直都知道许多冶炼的秘密,”阿比德米说道。
“这不光是金属,阿托克,”宰托斯说道。
‘不会是那样简单,绝不仅如此。这是更古老的技术,特·凯尔(T'kell) 从宝库中拯救出来的那种。
一提到锻炉之父,他们都沉默了。特凯尔和其他几个人,被称为无疤者的火龙战士,他们乘坐着火焰圣杯号离开了普罗米修斯。从那以后,夜曲星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军团中的许多人认为特·凯尔和他的远征队失败了,很可能已经死亡。 宰托斯也不认为自己会再次见到他们。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再次见到夜曲星。
“还有那个?” 宰托斯指了指伏尔甘脖子上的护身符。 “这项技术又有多古老?能让我们的父亲对它的锻造完全想不起来?”
“你对此感到不安,”阿比德米说道。
“你不是吗?”
加戈再次试着握紧拳头又松开,看起来并不满意。“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在致命的武器上这很要紧。”
进一步讨论在门口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战士时停了下来。
“我没想到你们没有关门,”阿维尼氏族的卢马克说道。
宰托斯看向他。“我们没有秘密需要隐瞒,费鲁斯之子。”
卢马克点了点头,但看上去对谈话不感什么兴趣,他看向伏尔甘。他没有提及在看到坐在阴影中与儿子们疏远的原体时,他有什么想法。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孔,一如铁十军团大部分人一样,但他的头发格外花白。
“伏尔甘大人,”他说道,声音格外低沉,似乎因为岁月而变得更加坚韧,“战争领袖请求您前去战略室。这关系到你们共同的目标。”
伏尔甘从阴影中起身来到了铁十连长的面前。
“我记得阿维尼氏族,”他说道,“你们如何献出生命来拯救我的兄弟。”
“一个我们未能完成的任务,大人。”
“没人能比你们战斗的更加坚韧了,你们无需感到自责。”
“可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死了……” 他坚定的目光落在了伏尔甘的锤子上。“两次。”
“那东西不是你父亲,也不是我的兄弟。”
“不,我知道它不是,”卢马克说。“可我为什么还是感到羞愧?”
伏尔甘起身离开燃烧之手。一道阴影划过原体的脸庞,仿佛他在重温一段痛苦的记忆,但它消逝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带我去梅杜森,连长。”
卢马克浅浅鞠了一躬。“当然,大人。”
就在他离开房间之前,宰托斯正准备跟上伏尔甘。 “父亲?”
“待在这里,巴雷克。我在这艘船上不需要保护。”他瞥了一眼加戈。“看看伊根的手臂。我很快就会回来。还有,你是对的,”他说道,卢马克逐渐减弱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
“关于什么,父亲?”
“他们都很傲慢。我的兄弟也是。”他看起来很悲伤。“而这最终会杀了他。”
宰托斯不借的皱起眉头。‘会杀了他?可戈尔贡已经死了。”
伏尔甘没有回答。他离开了房间,他忧郁的脚步声与卢马克的脚步声融为一体。
战略室中弥漫着微弱的光线,边缘的控制台和地图表呈浅淡的轮廓。一个全息石在房间中央缓缓转动,战争议会成员们站在它周围,从四个不同的角度观察着。
卢马克首先进入并与他的兄弟们会合,随后是伏尔甘与梅杜森站在一起。
战争领袖仔细检查了一张以完美单色绘制的星图、星云、卫星和行星,就好像这是一个半透明的图像线,冻结在静止状态,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梅杜森一只手臂交叉在胸前,另一只手臂靠在上面,抚摸着下巴上的胡茬。
“您看到了什么,伏尔甘大人?”
“我看到了船,”原体说道。叛徒船只停在虚空中,像天体一样呈现在全息图中:护卫舰、驱逐舰和巡洋舰,由更大的战列舰领导的一线船只。
“我们的占卜师在这个空间区域发现了几个类似的地点。这个是最大的一个。”
伏尔甘的眼睛眯了起来,如同在黑暗的谋略中留下了一片片灰烬。 “他们在追捕你,梅杜森。”
“这没什么新鲜的,”卢马克说道。
“我刺痛了他,”梅杜森低声说道,目光仍在仔细观察星图。“不过,他们更像是在狩猎,而不是追捕。我们的逃生路线正在慢慢被切断。”
“你到底是想从泰伯特玛尔的狩猎中逃生,还是想要直接去与他接触。”
梅杜森将目光从全息石上移开,看向伏尔甘。钢铁之手显得憔悴,甚至痛苦不堪,部分原因是他的伤势和义肢,但伏尔甘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丧失斗志。在礼堂中获胜后,梅杜森又变的精神焕发。然而,指挥的重担并没有放过任何人,而且它显然又变得沉重了。
“也许二者并无区别。”
“也许吧,”伏尔甘承认道。他看着屋内的其他人:好战的卢马克,他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他认为自己该承担的保护戈尔贡上的失败,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索高尔氏族的连长,梅乔萨——他是伏尔甘第一次登上铁心号时遇到的人,即使是一把出鞘的剑割断了他的双手,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职责;沉默的渡鸦,达尔科斯,来自第十军团的大部分人都不喜欢的军团;还有勇敢、高贵的努罗斯,他会谦卑地向伏尔甘请求在留他身边的位置并被拒绝,他会感到困惑,然后会将其归咎于他实际上并不具备的一些迄今为止未知的弱点。
一个破碎的组合站在他面前,每个人都有缺陷,但组成的集体比他们单一的个体更强大。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全息装置发出的愤怒的嗡鸣声,将灰色的颗粒状光洒到空气中,也让在场的人从窒息般的寂静中松了一口气。
梅杜森在影像的边缘走来走去,仿佛要从各个可能的角度审视庞大的舰队。“我正在召集一支军队。铁十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集结,”他说道,透过全息石敏锐地注视着伏尔甘。它把他的脸映射成令人难以忘怀的阴影。
“只有钢铁之手?”
“我将在这场战斗后解散之前的联盟。暗鸦守卫和火蜥蜴应该返回他们自己的军团。而随着击败荷鲁斯之子将使这一切成为可能。”
“由于你与钢铁圣父重新结盟,第十军团的重铸也将得到实现。”
“我现在是无可争议的钢铁之手的战争领袖。奥格看到了这一点。其他人也是如此。我得到了他们毫无保留的支持,并且消息正在传播。勇士们正在涌向我的旗帜。曾经的破碎军团的部队将变得完整。”
“而我们也必须实现,”卢马克坚定地说道。
“那我的儿子们呢?”伏尔甘问道。“外来军团的盟友有多少人?”
梅杜森脸色一沉,回答的却是努鲁斯。“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人。”他垂下眼帘,仿佛为十八军团的境遇感到羞愧。
“很多人离开了,一些其他部队告知我的,”梅杜森说。 “很难得到准确的数字。”
“他们响应了夜曲星和吉利昂深渊( Gereon Deep)的召集,”努罗斯说道。“但我没法去往任何一个地方。”
“这些远征部队有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伏尔甘问道。
努罗斯悲伤地摇了摇头。
伏尔甘随即郑重地点点头。那么,他们很可能都已经死了。
“我想要的是给那些留下的人一个目标。我们将打破这支舰队的后方,”梅杜森宣告道。
“战略封锁,”梅乔萨很不必要地解释道。
伏尔甘选择了宽容,向索戈氏族连长浅浅点头。
“我们无法绕过敌军,所以我们只能直接打过去,”梅杜森告诉他。
“你想要一场战斗,并愿意为此向敌人的枪口发起冲锋。”
“我只想重返战场——让戈尔贡的死有意义,而不是它对我们施加的这种难以承受的重量。”
伏尔甘点点头。“你和他一样骄傲。”
“我宁愿被称作骄傲,也不愿承受屈辱。”
“我这不是在指责你,梅杜森。”
梅杜森用他的铁手抚过他剃得很干净的头皮。他看起来很疲倦。'对不起。对我们来说,这是一段艰难的时期。每场战斗的赌注都在上升。我现在不能输。太多事取决于此。太多的取决于我。我会以牙还牙与荷鲁斯之子战斗。这不再是突袭——我不是在寻找补给品。我是想杀了他们。杀了他。但我必须激怒他。我必须先拔出我的刀鞘。这是战争。我不会撒谎并声称原体在这场战斗中不会很重要。我意识到你想离开,您的路会把你带到别处。但求您了与我们站在一起。有您在我们身边,我们的任务会容易得多。它会激励战士。”
伏尔甘注视着梅杜森,因为他知道他们也都在注视着他,尤其是努罗斯。他发现战争领袖有很多值得喜欢的地方。他像十中的任何人一样无畏——这来自他兄弟的影响——但他的决心和毅力给伏尔甘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在这一瞬间,他真的考虑了一下,他知道他的儿子们也都有这种想法。
他回头看着全息影像,看着庞大的舰队。钢铁和精金组成的坚不可摧的面纱。无论多么灵活,任何战机都无法穿透它。
“您的答案是什么,伏尔甘?”梅杜森问道。“现在您已经看到了我要做什么,您至少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我不能。没有什么能改变我的目标。”
“那您是拒绝了?”梅杜森说道,话语中透着沮丧。
“我不能参与你的战争。” 他看了努罗斯一眼,对火蜥蜴眼中的失望感到难过,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别再问我了。”
梅杜森举起一只手,是那只血肉之手。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那就不要冒犯,”伏尔甘说,声音中带着让人恐惧的力量。
“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希望……”
“别过于依赖希望,它只会暴露你的缺点,那些船现在挡在了你我面前,在这方面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我无法突破封锁。你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毫无问题。而我不要求您参与战斗。我知道您不能卷入其中。您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只是请求您在战斗开始时留在我身边。哪怕您的存在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伏尔甘考虑到了这一点。他的心渴望为荷鲁斯之子带来战斗,他已经花了很长时间离开战争并寻找命运。可这样做就意味着放弃更伟大的事业,他不能那样做。他也不喜欢被用作政治工具,即使是为崇高目标服务的工具,尽管这一次也许是一个较小的让步。
“我会和你站在一起,直到舰队被打破,你可以在此期间使用我的存在来进行助力,但一旦我的道路清晰,我和我的儿子们就会离开。”
梅杜森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知道你要冒什么风险,梅杜森。我并没有对此视而不见,”伏尔甘说道。“但此刻这项任务是我无法拒绝的。” 他看着努罗斯。“我必须独自完成的一件事。”
值得称赞的是,努罗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看着原体的目光,伏尔甘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我会带您穿过那些船,”梅杜森说。
“那我也会和你们站在一起。” 伏尔甘向其他人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卢马克想要护送他回到他的住处。
“我能找到自己的路,连长。拜托,我相信战争领袖有很多话要和你们讨论。”
卢马克再次浅浅地鞠了一躬。
“您到底要去哪里,伏尔甘?”当原体正要离开战略室时,梅杜森问道。 “越过封锁,您的路将走向何方?”
“一个我很久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我从没想过我会回到的地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了梅杜森和他的将军们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