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下》二十一
二十一·致家人
他瞟了一眼台下充满期待的六位兄弟，稍微有些紧张，而边上坐着的林狼则更是让他焦躁地手发抖。
冷静，林武，镇定下来。
这也是他弹琴的习惯，抛开一切杂念，只想着曲谱，只需要想着音乐的世界就好了。
所以小乐经常说他是“孤高的钢琴家”，因为无论前面聊得多开心，只要他摸到钢琴，那整个人的表情就像落下山崖的石块一样瞬间变得冷漠沉重。
他轻轻地点着几个音，这也是表演开始的前奏，台下连极其细微的声音都消失了，似乎全世界都等着他的手指舞蹈。
我能弹好吗？他会开心吗？我……
顺着心中的曲谱和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音色，他的手指在钢琴上如同垂垂老者般缓慢地点拨，整个场馆内的氛围瞬间变得寂静而悲伤，但是突然间，一阵快音将黑夜打破，那双缓慢的手如同欢喜的麻雀般在黑键与白键之间愉快地跳动，而之前的悲伤气氛被横扫，逐渐变得轻快起来。
台下的听众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曲调竟出自同一双手并且还能毫不生硬地相互衔接一起。
而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欢愉的气氛一转，音色听起来变得缓慢却不悲伤，只感到某种亲和的温柔，像春日的风让人舒适。
紧接着，大家再次听到那种欢愉的快音，不对……还是温柔的间音……
大家感到错乱，场馆内，各种音律交织在一起，温柔的缓音，愉悦的快音，悲伤的慢音……简直就像是没有任何音乐基础的门外汉在乱敲着钢琴，可是啊……却完全不觉得诡异或者刺耳，这些美妙的音杂合一起，互相为对方的伴奏，竟像是千奇百怪的大合奏一样让人安心。
而台下的听众也早已坐不住，大多数都前倾着身体，想更近距离地听听那些音乐，更近距离地看看那个弹钢琴的少年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而人们只看到少年的左右手互相以截然不同的频率在钢琴上飞舞，左手轻拨着，弹出阵阵缓音，而右手则快速地跳跃着，弹出阵阵快音，有时左右手的工作会互换，所以他的那些不同的音律才显得那样和谐。
大家都不由得为之震撼，左右手分别操纵不同频率甚至是风格完全不同的音节其难度可比左手画方右手画圆高不知道多少倍，更恐怖的是他可以随意调整左右手的节奏，时而左快右慢，时而左慢右快，有时也可以同时和谐在同一速度……人们除了震撼，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形容了。
随即所有的音都停了下来，是他的手停了下来。
林武看向台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笑容。
啊……只要想着大家，就算弹钢琴的时候也无法将这份念想驱散吗？不过啊……也不错呢。
带着对大家的那份喜悦，就这样一直弹下去吧。
他不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想到兄弟们，一想到父亲，只要一想到他最爱的家人，他就不可能冷静下来。
只有在家人面前，他……无法成为那个“孤高的钢琴家”。
他放任自己上扬的嘴角，仰着头，再次抬起手。
阵阵安静的缓音传来，是那样柔和，那样美妙，随后渐渐变慢，渐渐变缓，空气中再次归入寂静。
一曲终毕。
先是一阵宁静，随后，如雷贯耳的掌声毫不吝啬地献给他，人们为之震撼，为之欢呼。
结束后，他在后台的走廊走着，而即便如此，他也可以听到外面人们络绎不绝的赞许之声。
“恭喜小五表演大成功！”小七一把将他抱住“说真的，这真是我从未听过的天堂之乐！”
“没有那么夸张啦……”小五感觉自己被小七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小五，别谦虚了，你这首曲子确实非常棒。”老大也赞赏地点头微笑。
“谢谢老大。”小五咯咯地笑着。
“太好了，幸亏小七跟我们说你受到了国家剧院的邀请，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错过这么美妙的演奏呢。”林狼也从后面走出来，脸上也挂着温柔的微笑。
“都怪小七……”
可是他却感到身后的小七在悄悄地推自己，他马上便明白了小七的意思，一阵脸红，但是随后他还是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
“老爸……我……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嗯哼？怎么这么害羞？”
“那个……我……”小五害羞地对着手指“我想学音乐……我想读艺体……”
“……这是你所想的吗？”
“是……是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音乐啊！一直以来！从初中以来，即使是高中也是啊！”
“……哈哈哈，那当然没问题啊，倒不如说正适合你呢。”林狼笑着摸了摸小五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每当小五害羞时，林狼就会这样安慰他。
“唉？真的？”
“当然啊！我其实也有这种想法呢。”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毕竟你说我学习是最好的……而且还有小六那些事情……”
“你跟小六又不一样，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哦，我可是很信任小五你的。”
“喂喂，我还在这儿呢！”小六饶有些不满地用胳膊戳了戳林狼。
“糟糕，忘了你今天没去青训了。”林狼这一刻显得有些老成的……可爱？
“老爸！我可逮着你偏心的证据了哦！”小六把头扭过去，其实自己已经笑出来了。
“哎……没有这回事的啦！你们大家我都很喜欢……”
“我才不听！臭老爸，就只喜欢小五！”小六还顺势把耳朵给拉下来捂住。
看着大家的打打闹闹小五也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一旁的小七。
“小七，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把大家带过来，你是故意为了让我跟老爸说出真实的想法才把老爸带过来的吧？而且这首曲子也是在你的启发下写出来的。”
“哎？我？”
“是啊。”小五眯着眼睛笑了笑“还记得之前在钢琴室的时候吗？你当时背我在钢琴上乱按，发出了很多杂音，我当时都听着的哦。”
“你……你居然知道这件事情啊……”小七有些脸红，那时他就是想随便玩玩。
“可是你启发了我，当时我写这首曲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听到你乱按的琴键音，我才知道我少了变化，一种可以说与你的杂音一样近乎混沌的变化，我尝试用旋律的音相互衔接，但是得出的效果总是不够理想，反而显得生硬，而我后来明白，我需要的是同时奏出的絮乱杂音，这才是我的曲子成型的最后一块拼图。”
“你是指你最后的那段合音吗？”
“是的，就是那个，其实我也从来尝试过这种手法，都是自己一个人从零开始探索，一次次地尝试，练习，但是幸亏最后的表现效果没有让大家失望。”
“不过我很疑惑，这首曲叫什么名字呢？”林狼看着小五“感觉时快时慢，却很温暖。”
“这首曲吗……”小五笑着看向同样看着自己的大家“《致家人》，这首曲就是写给大家的，写我最爱的兄弟和最爱的老爸，感谢大家给予我这些年无论快乐也好悲伤也好但无比精彩的人生，也感谢老爸对我的关心，对我的照顾，我知道的哦，老爸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所以我选择以老爸来收尾呢。”
林狼的瞳孔震动了一下，整个人一瞬间楞住了。
父亲……吗？
“那我也要谢谢你带来这么美妙的音乐呢。”林狼随后也笑着反馈给小五。
我可是这群孩子的父亲啊。
这群无论性格迥异，我却最爱的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