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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五十六章 七

2021-08-09 11:33 作者:曾经叫天空的那个人  | 我要投稿

“我的车在那边。”她用眼神示意了偏东的一个方向说,“主楼旁边儿的停车位。”

她看着韩彬颔首转身,一副从善如流的态度。而这让林佳音心里感觉怪异。跟关宏峰单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同,韩彬这种隐藏在礼貌下的疏离似乎带着些隐隐的危险,就如同虽在鞘中但寒意蔓延的利刃,让对威胁敏感的人有种想先下手为强的冲动。

“你上过战场?”在走向主楼的路上,林佳音打破了两人间的静寂问。

韩彬笑了。“林小姐的观察力跟关队一脉相承。”

虽然林佳音获得的信息比关宏峰多,容易得到更准确的结论,但这毕竟是她见到韩彬的第一面。

林佳音暗暗地松了口气。

那么很多疑窦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不然她可真不放心把关队托付给一个疑似连环杀人犯的人。

在这一点上,林佳音不如关宏峰敏锐。韩彬默默品评。关宏峰在推知韩彬的军旅生涯之前,先嗅到了他的冷酷和杀气。

但也许这只不过是因为对关宏峰信任的一个投射——林佳音很难想像她的关队会愿意跟一个罪犯为伍。

韩彬的眉尖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她可能错判的不是关宏峰的人品,而是他的状态。

关宏峰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求助与韩彬,因为他可以帮忙处理尸体。

他可以帮他处理好他担心的一切问题。

信任可以分为很多种。

韩彬可以是个值得信托的人,但并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一边信步沿着小路走向主楼,韩彬一边抬头望了眼天空。

苍穹漆黑如墨,透着一股阴冷。

这是这些天雾霾的功劳。韩彬想,间或的晴天不能改变什么。

林佳音错后了半步,几次想要开口,但又犹豫着吞回了声音。

当韩彬提议送她出来时,她还以为韩彬会跟她来个认真的沟通——或者谈判?

但看起来是她想多了,那个律师似乎真的只是好心送她出门,并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愿。

她想问关队是怎么跟他混在一起的,又在打算着什么;她还想问为什么在关宏宇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把他拒之门外,而在这个时刻关宏峰的身边不应该是家人吗?

她最想问的是,关队到底怎么会弄到现在的地步,而他们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办。

当然,她并不是问案子怎么办。

主楼的轮廓已经从楼缝中显露了出来。

林佳音咬了咬牙,终于停住了脚步。

“关队他……”她沉声道,“到底什么病?”

“心梗危险期。”韩彬也停下来,转过身,“但是这个期限会延至多久不好估计。”他平淡地说。

这是在糊弄谁?

心梗抢救期顶多十几个小时,引发室颤或者其他状况的话就心源性猝死,什么叫做会延至多久?林佳音不明白是韩彬不懂医学知识还是他以为自己不懂?

“我能找到一些比较可靠的医生。”她皱着眉说。虽然抢救的效果肯定是不如在设备齐全的大医院,但作为一个常见病的处置,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当然他们最好还是在关宏峰能移动之后送他离开津港,到一个偏远一点不受打扰的穷乡僻壤就医兼养病——就他目前的状况怕是经受不了颠簸。

“关队不能真正入睡。”韩彬对林佳音显而易见的质疑全无反应,好像对对方带刺儿的语气并无察觉。

事实上他真的不反对找医生来的提议。跟林佳音不同,韩彬虽然也有行走于地下的时候,但他这些年来真正往来的可都是光明正大的人物,就算极个别时需要,那也是外科医生而不是心内。

而林佳音是个黑户,在这之前又是个见不得光的军火贩子,地下医院她见得恐怕比三甲医院多。她确实在这方面有韩彬没有的资源。

但问题是虽然不混迹但也并不算远离这个地下圈子的杀手律师可没听说黑社会也有心理医生这种分工——关宏峰真正需要的救助。

这对韩彬来讲是显而易见的。那前支队长的症结所在是心理,心梗只不过是一个心理疾病引发的生理疾病,舍本逐末的意义能有多大?

“什……”才说出一个既像是反驳又像是疑问的字儿,林佳音的脑海里就涌出了化工厂那晚的记忆。

就是周巡的突然到来,逼得他们不得不短暂地关掉了应急灯,在黑暗里蛰伏那晚。

换句话说,就是关宏峰坚持自己低血糖不用就医,差点没休克窒息而死的那晚。

林佳音并没有太多机会旁观关宏峰入眠,那晚是个例外。

她看得出尽管勉强从濒死状态恢复过来,但关宏峰已然精疲力尽,所以任由对方在后座阖目养神,她只是开着车在安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有几次从后视镜里看到关宏峰猛然痉挛着睁开眼睛,眸子里带着惊慌和惺忪睡意地按压着胸腹重新蜷靠回车门和后座之间——离壁灯更近的地方。

在接近天明的那一次,他几乎是从睡梦里呜咽着挣扎醒来。

并非没有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把手盖在眼上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或者轻声啜泣——但林佳音没问,尽管胸中像是有把火在烧。

她知道关宏峰不会说。

他永远都“没事”。

而她也大意了。她以为是仓库里的经历引发的惊恐,假以时日就会平息。

林佳音真的想都没想过那也是一部分,跟身处黑暗产生的痉挛其实是同源异流。

韩彬说的很简单,只是两个事实而已。

然后林佳音用自己亲眼所见和缜密的推论把这两点串联到了一起。

关宏峰不能睡眠,或者睡中的惊悸,再加上时不常黑暗引发的痉挛,所以他的心脏才会不堪重负。这一切拖垮了他的身体,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最先出现的表征就是心梗。

而他在病发期间仍不肯安心休养,不是因为他不想康复,而是因为不能——他没法像是个听话的康复期病患那样好好休息。

他做不到。

因为关宏峰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康复的,而且照此发展,他所剩时间极其有限,所以才急于完成手头的案子。

无论从什么阶段扔下,收尾迟早是要交给林佳音和周巡的,他只是希望能帮一点就多帮一点。

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着,这整个过程都是无意识的。林佳音走向旁边一棵光秃秃的树。就靠着树干,她抽完了一支烟,又点着了一支。

“怎么会?”可能因为抽得太急,她的嗓子干哑异常。

好了,现在终于,关队也是人了,他心里出了严重的问题——关宏峰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这个想法让她想笑,又想哭。

韩彬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就在林佳音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的时候。

依照他对人性的了解,他主动说不如被动答,他解释透了不如林佳音自己揣测明白。

主动接受和被动接受对心理冲击程度完全不同。

他想让林佳音死心塌地地站在他们这边,但不是逼她——对这样一个人,你根本逼不了。

所以他不急着抢任何一句话。

韩彬一向慎得起。

“最初我发现关队在黑暗里会不自在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两年前一桩在集装箱里发生枪战的缉毒案子。”PTSD几个字就在舌尖,但他含住了,“后来关宏宇被羁押,关队就出现了心梗前兆;再后来高法医得知了关宏宇受伤的消息,那晚关队心梗发作。”

韩彬说得很委婉,他只是客观地描述了三个事实,而林佳音再一次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当然韩彬也知道林佳音能明白。

很多军火交易的线索都是从只言片语中揣测出来的,林佳音擅长这个。

关宏峰受到压力时他会把它们都自己承担起来,而每一次不堪重负,他的症状就更进一步恶化。

所以,无论如何,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和动机,都不能再刺激他,给他的心理增加负担,因为他唯一排遣的方式就是伤害自己。

然后呢,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再折腾的余地。

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做他想做的事情,就让他勉强维持目前的状况——虽然并不好,但至少还活着。

夹着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林佳音好不容易才把它送到唇边。

“你是说PTSD吗?”当过卧底的人对创伤后应激反应并不陌生。警队不会把一个毫无准备的傻子扔到虿盆里的,至少要告诉他们咬完了他们结果有多惨。而且正常情况下他们在归队之前也是需要进行心理辅导的,尤其是像她这种杀过人的。就是以防他们创伤后应激反应成为潜在的威胁。

PTSD的表征因人而异,也很难真正治愈——这需要各方面的共同努力。不过症状像是关宏峰这么严重的也并不太多。他似乎是完全没得到治疗,也没得到过缓解,而且在不断地加压下愈发恶化。

跟任何一种疾病一样,PTSD作为杀伤力特别强的心理疾病,病患——不管原来曾是多么强悍的人——发展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人精神完全崩溃,在日复一日被惶恐、紧张、内疚、恐惧的情绪逼迫下,要么杀人,要么自杀,而关宏峰很显然正是后者。

倒不是说林佳音真的希望关宏峰去做一个杀人狂,但她就是不愿接受后面那种可能。

“心理学我懂得不多。我只能说,他有人格-现实解体障碍表现。”韩彬摇摇头,微微转过身,看向灯火通明的主楼。那光,没法穿透这重重的黑暗,照到他们身上。而韩彬和林佳音都穿着惯常的黑色外套,简直像是隐没在夜色中一样。

警队是培训过林佳音,但并没给她科普过整个心理学专业的知识。“人格-现实解体障碍?”她迟疑地问,再次点燃一支烟。

“我没见过两年前的关队,可能你会有更清晰的感觉。”韩彬想了想,似乎把概念背给林佳音对她的理解毫无帮助,“现在的关队会在遭遇激烈冲突的时候忽然表现出特别的冷静理智,就像把自己从正在发生的无法应付的状况抽离开,作为旁观者而不是情感互动的一方。”

林佳音默不作声。

“而且……他不能……很难与他人进行情感上的互动。他越来越难感受到别人的情感……就像是……生活在真空。”

这情况是递进的,随着心理的压力增加而渐重。如果从韩彬第一次见到关宏峰往后推,他似乎能看到一条轨迹,就是,生命从彩色到黑白的过程。

就是,离所谓的幸福渐行渐远的过程。

“但是,问题在于,他其实……也有感觉,只是无法表达。他不能很好地让人明白他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调缓慢艰涩,仿佛口里噙着颗千斤重的橄榄。这让每个词句都听起来那么沉重。

而这也确实是最沉重的部分。

如果一个人根本得不着,他就应该根本不想要。

否则剩下的都是痛苦。

没有解脱。

林佳音始终沉默不语。

如果韩彬是在胡说八道的话,那他真是个天才。

他太会蛊惑人心。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林佳音都能从回忆里找到对应的细节——就是那些曾经令她火冒三丈的时刻。

其实并不是无据可查,她明明都已经发现了端倪的。

而她却放过了最好的时机。

为什么我没意识到?林佳音在问自己。虽然跟关宏峰已经许久不见,但她并非没有他的消息——甚至两年前以霞姐为首的贩毒集团连人带货被堵在码头那次的事情经过,她都从多方面得到了详情。

她应该发现点苗头的。

关宏峰能看出口口声声要退出做个自由人的前弟子林佳音心向警队,而林佳音却看不出她的关老师病势已成渐入膏肓?

如果早一点,哪怕就在心脏受损之前介入,事情也能有转机。

可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是疏忽了还是太想当然地认为关宏峰是钢铁铸成的所以会无惧伤害?

指间的灼痛瞬间将林佳音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拽了回来,她下意识松开手指,茫然地抬起眼看向韩彬,后者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而从他目光中罕见的悲悯看来,林佳音猜自己刚刚一定不是一般的失态——她的手现在仍然在大幅度地颤抖,但她没法说服自己是因为那不起眼的烫伤的缘故。

“我还能做什么?”她喃喃地问,但其实并没有期望什么回答,因为她的眼睛忽然张得更大,里面满是惊恐。

“关队不希望你参与。”韩彬笑了一下,展开得缓慢而收起得过于急促,使得这个笑容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笑,而是另一种情绪。

他知道林佳音想起了客厅里那两袋工具,就从那惶恐到了极点的目光里他能看得到。

没错,虽然只掠过一眼,而林佳音看到了也记住了。她猜到了。

死还不是终点。

他们不太可能藏起一具完整的尸体——这么大个儿的可利用证据也会给对方以攻击他们的空隙。

现在2.13还没完结,关宏宇只要想外出活动就必须以关宏峰的身份,而想瞒得住尸检,他们必须要拔掉尸体的牙,融掉他的指纹。

或者分解得更零碎,以至于没人能从残骸里找到任何确认身份的特征。

所以这才是关宏峰和韩彬坚持不联系他们的原因,至少暂时不会联系——要么就静待情况好转,要么就等一切处理完结。

林佳音不觉得这件事上任何人能劝服关宏宇跟他们达成协议。

就是糟蹋关宏峰尸体这件事。

“他不想?”下意识地重复了半句韩彬的话,林佳音明白了自己之前没参透的那句话。

——他其实也有感觉,只是无法表达。

他把他们都推开。

因为他有感觉。

他想保护他们,用他的方法。

所以关宏峰不愿去联系关宏宇——关宏峰甚至都不忍让林佳音染指——而韩彬也不想放任关宏宇跟关宏峰发生争执,就目前的情况下。

退一万步讲,林佳音甚至都不能确定关宏宇了解到当前情况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还能作出什么反应啊?而他不管怎么做,都是错,都会后悔半生。

此题无解。

林佳音用冷水洗了把脸。

音素酒吧的洗手间里有冷热水,但她觉得还是冷水适合她。折腾了两整天她觉得大脑有些麻木,基本上没法思考。

而她还肩负着藏好了满腔思绪的重任。

——他其实也有感觉,只是无法表达。

或许开始的时候只是不能表达。

抬起脸来看向镜子的时候,林佳音一时分不清顺着脸颊下滑的那是水还是眼泪。

就在她眼白里遍布血丝的情况下,任何液体看起来都很可疑,哪怕它是冷的。

抽出两张纸巾,她擦去了脸上的水渍。

镜中的脸看起来因为冷水而略带苍白,眼睛因为熬夜而发红迟滞,其他一切都好。

看起来都好。

刚刚把湿纸巾团起来还没来得及扔掉,洗手间的门就被人推开。

林佳音扭头去看。

刘音一脸不情愿地走进来,象是个在押的犯人。

“他非要让我进来找你。”她说,看着林佳音明显不悦的目光,有点瑟缩又带着点不满地耸了一下肩,扁着嘴。

林佳音面无表情地看了刘音半晌,直到后者连委屈都顾不上转动着明媚的大眼睛躲避着那凌厉的目光时,才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从洗手台上拿起那摞人像,她一边翻阅一边往外走,打算干脆无视那个难缠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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