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搁浅

时针走过12点,我准备起身出门买去午餐——实际上鬼魂并不会饿,我只是馋。
然后我发现袖子上有一条长口子。
淦哪我并不擅长那些天杀的针线活,只好打开了万年不动的衣柜,试图找出一件替补的衣服。就在我把半个身子都伸进去翻找时,一件服装从柜子上的夹层掉落下来。
它很美,不是吗?深蓝的调子和纯白的抽褶如同浊浪拍打着海岸线。领子上还缝有一朵鲜红的胸花。
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在哪见过它,只能盯着它,试图从它深邃的色彩里看出点什么。
我的天我想起我是什么时候拥有它的了。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一向不善于记年份,我不说那是我年轻的时候是因为我的心态与那时并没有很大变化。
当时的我在旅行,或者说我一直在旅行,那时我没有固定住所,就像一个没有起点的背包客。其实现在也只是有点累了在歇息,指不定哪天还会再次出去。
其实我是能穿梭宇宙的,也许是第一次说这条设定,但出入各种世界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来到了一个糟透了的世界,各个方面。那里的居民竟然都没有海的概念,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我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一下这个世界的海洋多么的污浊和作呕。
其实也并不是迫不及待,我在一座名叫“哥伦比亚”的国家玩了半个月,不得不承认那里娱乐设施是真的多,所谓“彩票”也挺吸引我的,但设计的过于简单了,我只要看两眼就能明白规律。然后我便拿着一笔不义之财把附近连锁超市的零食和饮料洗劫一空——主要是馋。
结果到起程的时候还是没吃完,我只好雇人拖着两大袋食物横穿了半座大陆。马上要到海边时他们又害怕得逃走了,最终我只能自己拖着那两袋零食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城镇。
这座城镇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战争般荒芜,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暗色的墙壁掉了漆,教堂中碎成渣的玻璃发出污秽的声响。
我感觉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猛地回过头去,却发现是一只似狗非狗的生物。它的全身基本由骨架组成,头骨上批着腐臭的绿藻,深陷的眼窝像海沟一样空洞。
我决定用普通的驱散狗的方式来警告它,我蹲下身子像是捡起一块石头一样,然后假装扔向它。卑鄙无耻,但好用。
“吱——————”它突然像拉防空警报一样尖叫。太吵了,我开始后悔扔它的主意了
随着它的警报,海岸上开始骚动起来,一些黏糊的,恶心的生物开始朝我移动,墙壁上装饰的花朵也露出了本来的扭曲面容,转眼间我就被成千上万个怪物包围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割开了其中一个装零食的袋子,抓起一些垃圾食品就往外抛。
显然这些怪物是不怕肥胖的,它们甚至把塑料包装都吃了下去。
我扔出去的半袋很快就被吃完了,它们的目光便又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没有理它们,径直走到一座还算完好的房子的门前,把一只向前讨要食物的怪物扔了出去,示意这是我的房子。
我在这座小镇暂时的住了下来。
其实这些怪物习惯了以后还挺不错的,它们就像真的狗一样淘气又可爱。每隔几天都会有几只来我的门前讨要食物,我也会慷慨解囊,反正那一袋食物就够它们吃好几个月,吃完了我就走。
直到那一天。
两轮月光洒在地上,我吃完了几份果酱面包,开始听着玻璃渣的吟唱在教堂旁边散步。教堂旁边是一片森林,森林往后是一片荒凉的悬崖,连着海,什么都没有。
直到靴子踩在地面上我才反应过来,一队人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们衣服上的色调通过反光照进我的视线,那是真正的没有掺杂那些诡异之物的真正的海洋的颜色。真是棒呆了。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凭空从树林中出现,缓慢的在陆上行进。
但他们的状态并不好。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浑身是血,需要队友搀扶才能行进,有几个甚至像死了一样趴在队友背上。所有人精疲力尽,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只有一个像队长的人和另外一名队员在领路。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可能是我一个月没换过衣服的缘故。我那件在哥伦比亚买的西装变得脏污,再加上我根本就没有身形,他们可能只把我当做了一片破布。
我无声地跟了过去,这事对一个鬼魂来说也简单。
他们慢慢的挪进了教堂,扎驻在那里。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毕竟我是个好管闲事之人。
我一步一步踏进了教堂,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所有人立马警觉了起来,那名队长更是拿起她那大得吓人的长槊指向我踏进来的方向。虽然她仅仅只能看见一件浮空的西装。
“停下。”她用蹩脚的陆上话语说道。
我识趣的停下了。
“走。”
我依然停在那里,用一种极为欠揍的表情看着她,虽然她看不见。
下一秒我只感觉一阵狂风袭来,虽然我根本受不了伤,但还是被那股冲击力掀到了教堂的墙壁上,西装的外套都被搅烂了,露出了也并不完整的衬衫。
“这挺粗暴的,女士。”我站起身来。
哦我的天呐,她又把那柄长得吓人的长槊顶在我脖颈上,虽然也完全看不见。这无疑是一种警告。
“正如你所见,我是个鬼魂。”我试着介绍自己,“你也许杀不死……”
哦!她又把我掀飞出去了。这下西装彻底完蛋了,我现在就像是披着一堆碎布条一样滑稽。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交谈一下。”我又站起身来。
“你想说什么?”那把长槊已经是第三次顶着我了。
“我觉得你们队伍的氛围可能并不是那么的好,所以……”这里是我故意停顿了。我在等着她再一次把我掀出去,那种被狂风裹挟的感觉还挺好的,像是甩干机一样把我这一个月积蓄的水分都甩干了。
蛮尴尬的,她并没有把我掀出去,只是脸色阴云密布。
“你们可能需要一点帮助?”我只好继续这段对话,“你们可能需要一些能吃的东西。”
队长开始回头和刚才同样领路的队员用另一种语言交谈,但悲催的是我曾经用这同一种语言和我的古神朋友聊过天。所以说她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我全听到了。
这不能算窃听,我没有那么下作!
“对不起,女士们,我听到你和你旁边的那位‘鲨鱼’在怀疑我的身份。”
队长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好像要把我不存在的身体给刺穿。
“我能听懂你们的交谈,这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那些怪物可没有高明到能听懂你们的语言。”我避开她的目光,“那我就用这种语言说话了,顺口一些。”
“你说你想帮我们?”
“是的!我的朋友!我的屋子里还有一大袋食物,而我并不饿。”我用一种极其浮夸的商业人语调来说。
队长和“鲨鱼”又在那交谈,我只好在旁边数起了玻璃渣子遮住的尘埃。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会接受……”队长走过来跟我说。
“哦,是的!我知道我无缘无故就跑过来唐突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在太怪了,特别还是免费的赠予。”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好事。
“我们把它换个性质,我给你们食物,你们给我一件东西,这样就是纯生意行为了,这是一笔交易,怎么样?”
队长有些动摇了。
“就用……就用衣服怎么样?我的西装正好被搅乱了,我想你们可能有带备用队服,如何?”
队长答应了。
我拿来那一袋食物,用一袋食物换一段这辈子都碰不着几次的对话简直赚翻了。
那几天真是我最开心的几天!终于有人可以聊天了,既不像哥伦比亚人一样功利,也不像那群怪物一样无趣,他们唱着歌,阴湿的海边都变得干爽起来。我甚至在他们的舞会上被邀请跳舞,虽然我的舞技烂的一塌糊涂。
还是一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从我那间破屋子醒来,下楼时看见桌子上叠放着一件衣服,深蓝的调子和纯白的抽褶,领子上还有一件鲜红的胸花。
当我去往教堂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的思绪从多年前返回,还是同一件衣服捧在我手中。只不过从潮湿的海岸回到了舒适的住所。
我也许真的该去学学舞蹈了,我哼着歌谣准备下去买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