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章五•逢场作戏【羡忘】

2021-03-04 14:45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设定,双洁,HE,车尾气,其他详见前言。


冬,是天凝地闭的时令。万物都像冰封一般,安谧而迟缓。

当魏婴笑意吟吟地捧了一碗热气氤氲的寿面到他面前,蓝湛才恍然意识到,他在这人身边竟已消磨了三月有余。


三个月,短短不足百日,却足以让人养成习惯。习惯了,向一个人撒泼耍赖,在他怀里入睡,在他怀里醒来;习惯了,世子妃是他,少夫人是他,不再因听不到唤蓝二公子而暗自愤懑或神伤;习惯了藏起敌意唤父王,乖巧也好,古板也罢,人前从未逾矩。

不知有多少回从匣子里取出那青竹瓶,捆着红布的木塞被开开合合。


孟王为他想好了万全之策。这毒药极为隐蔽,银针无法查探,形同粉末,味若食盐。每日若掺一点点在魏长泽的饭食中,根本不会被人察觉,三月左右,最多不消半载,便会出现饱胀不适、上腹闷痛,再到厌食呕血,形销骨立,面上不过是久病之症。


可他还是迟迟未出手。

起初是时机未到,而今是他胆小,是他还不能凿凿言之,不是他不愿。

对,不是他不愿。

他一遍一遍抚摸着那块玉佩,一遍一遍揭开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埋心中那点莫名的挣扎,才能继续恨得,理所应当。


“阿湛?”魏婴伸手在只吃了一口面后就一直发愣的蓝湛眼前晃了晃,“很…很难吃吗?”

“嗯?”

“那…还是叫厨房重新做一份来吧,”魏婴挠挠鼻子,神情颇有些失落,“看来我还真不是这块料,这已经是最成功的一碗了……”

“你做的?”

神不守舍的人反应也慢了半拍,好在还是抓住了关键。低头细瞧才发现,那面确实不同寻常,粗的粗,细的细,长长短短,同菜叶子拧巴在一起。再嚼一口那煎得金黄的鸡蛋,倒是没吃出有混着蛋壳。

“怪不得这么丑……”蓝湛撇撇嘴,却又大口大口地吸溜着,不顾魏婴错愕的眼神,撅起小嘴凑过去等着人给他擦擦,“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姑苏的味道的。”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魏婴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叩着那后脑勺就在亮晶晶的唇瓣上“啵”了一下,完了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徒留蓝湛干瞪着眼,挥起的小拳头僵了三秒也没落下,悻悻地缩回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臭魏婴……登徒子…大无赖!”


直到同魏婴又暗戳戳掐了一路后乖乖立在魏长泽身前问安时,蓝湛的耳尖还是红得滴血。

“忘机,生辰快乐,”魏长泽倒并理会俩孩子之间的“恩怨纠葛”,放下茶盏淡然一笑,从剑架子上取出一把透着莹润光芒的宝剑,“为父也不知忘机喜欢什么……先前听无羡说,忘机好似对剑道也颇有些兴趣…避尘削铁如泥,剑身纤长轻薄,剑鞘温润坚密。忘机若不嫌弃…就赠与你作生辰礼可好?”

“父王好生偏心,为何送阿湛的这把名字这般好听,我的那把就…就叫随便呢?”

蓝湛尚来不及谢过魏长泽,那剑已被魏婴掂量了几下,揣进他怀里。

“你这孩子,自己的人也要较劲儿?”魏长泽食指隔空朝魏婴点了点,转身取了桌案上的信,递到蓝湛眼前,“想必姑苏王也是算好了忘机生辰,这家书来得正是时候……忘机这三月可长高了不少,日后无羡与你归宁时,你这个儿啊,怕是都要赶超你父王了。”

“归宁?”似从未期盼过,蓝湛的眼睛顿时亮了光。

“是啊,原本是新婚第三日便该……此事着实委屈忘机了…等尘埃落定,为父定会补偿你,也向蓝兄好生赔罪,绝不食言。”

“那…何时尘埃落定?”

“长缨在手,尽缚苍龙。”



“夷陵那边…还是没动静?”

兰陵孟王府,金光瑶把玩着珐琅瓷瓶,朝前来复命的探子漫不经心地询问。

“尚未。”

“太慢了。传令给降灾,给那小公子添一把火,若还不成器…便直接替他出手罢。”

“是。”



申正时分,淡蓝的天空飘起几团红云,洋洋洒洒,蔓延,交织,再变成一层层粉色的轻纱。

“阿湛,我带你去个地方。”

魏婴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给看完家书后就提了剑兴冲冲在院子里好一通比划,终于体力不济躬下身子撑着剑气喘吁吁的蓝湛擦去满头满脸的汗。

“去…去哪里?先歇…歇会儿……哎你…放我下来!”

“先去换身衣服,都汗湿了小心一会儿受寒。”


头遭离家这么久,失了兄长再与唯一的血亲久别,即便魏婴待他极好,也从未受什么委屈,小人儿的心里多少都有些惦念不安。如今看见蓝启仁的家书,即便只还是那些嘱咐和教导,可他一想到自己父王皱着眉捋着胡须对他大呼小叫的模样,还是溢于言表的开心。

尤其……尤其他听到“归宁”二字时……意外,开心,和记恨,说不清那哪一个更甚。

只是最后,却又浇了他一通冷水。直捣黄龙,究竟是对他好,还是不好?当真是为了他归宁?他们又可曾考虑过他的身份,他父王的处境?


“为什么王府里要种这么多枫树?”

被魏婴牵着往后山深处走了许久,蓝湛看着一排排光秃秃的树干,颇有些冷清寥落之意。

“多种些花儿不好吗?或者腊梅啊雪松啊,也比这秃噜皮儿的树杈要好看很多吧?”

“这些,都是小时候,父王教我一株株亲手种的,”魏婴停下脚步,笑着停下脚步,挡在蓝湛面前,“因为我母妃最喜欢。春日盎然的百花娇艳,却不及寥落之时枫叶的绝美。绿时耀眼,红时烂漫,尤其是染了清霜,更为炽烈。枫叶为秋情意浓,层林尽染时或道平常,凋零作土亦言浪漫,枯木朽株忽觉怅然若失。”

“阿湛不喜欢吗?”忽然伸手捂住蓝湛的双眼,魏婴安抚着他慢慢向前挪动,“我头一回见你,也是在枫树下。那片最红艳,被你收进怀里的,是我在树上故意摘落的。”


松开手,魏婴一跃而起,划破了树顶兜着的长宽三四丈的网兜。

纷纷扬扬的落叶翩然而落,红色艳赛云霞,黄色灿若暖阳。淡泊的清香席卷在鼻尖,精巧细腻,纤细娟秀。一分洒脱,一份孤傲。相侵无怨,爱的赤诚。


许是被眼前的景象触动,蓝湛亦点剑而起。叶落又翻飞,与风吟唱,人影成双。



二人尽兴而返,用了膳,洗漱毕,天色已沉沉,云罗帐暖。


【拉灯】


夜半三更,红烛对摇,吹灭前仍是那句羞愤又委屈的哭骂:

“臭魏婴!登徒子,大无赖,你又欺负我!呜呜呜……”



孩子,自然,没有怀上。

起初,魏婴只觉得是缘分未到,也觉得挺好,他的阿湛都还是那个人前规矩人后闹腾的活宝,孩子不急,本就还早。可当他无意中瞥见了蓝湛偷偷摸摸服了已近小半瓶的药,再请医师验了那药效……他只能跟自己说,还早。又幸亏,还早。


还要从那日他带蓝湛去校场看将士们用刀剑比拼说起。

因着蓝湛每日都会跟着他一起练剑,一招一式学得颇为用功。但到底只是强身健体而不是厮杀,招式虽把握得极好,力道、技巧却不足。二人每每切磋时,他自然也都是防守为主,从不主动出招,小人儿察觉后自然就不高兴了。他便想着,或许可以带蓝湛去校场看看将士们用刀剑真正的比拼,也算过了过瘾。

谁知小人儿去了三两次熟悉之后,便撒欢似的到处跑,他一个眨眼说不准就不见了人。

那日他找到蓝湛人时,小人儿就那么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眼神惊恐又凛冽——眉心正落在温宁的靶心。


“温副将,”魏婴走过去,有意无意,刚好挡在蓝湛身前,还是笑眯眯的开口,声音却是不怒自威,是蓝湛从未听过的语气,“今日这箭,可少了些准头。”

“嗖”的一声,即便温宁终是侧了侧身,怒火中烧之下,那箭擦过蓝湛耳边也不过五六寸。无情的利箭带着冰冷的铁锈气,警告和威胁,压迫和示威。

即便魏婴及时地将他捞进怀里,牢牢护住;即便温宁还是收了弓,咬着牙向他致了歉,蓝湛还是止不住的微微战栗。那股凉意,轻而易举地就从领口钻入,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就好像已经蔓延至心口,再浸染到骨子里。


之后,蓝湛似乎便对校场失了兴致。隔三差五也会拿着避尘在院中练上一两个时辰,大多数时候,却是闷在房里,或是去厨房捯饬,跟老嬷嬷们学着煮茶置点心。

魏婴总觉得有些歉疚和担忧,是不是那日的惊吓让他的阿湛留了阴影。尽管小人儿在人前向来规矩,与他独处也还会斗嘴撒泼,可他还是察觉到一丝异乎寻常的乖巧。反射性地立在他身侧偏后,新学了什么定要好好献宝,平日里不愿开口的“夫君”也慢慢会点到为止,连带着做那事时,也只有顺从和讨饶。

就好像一头骄傲的从未遇险过的幼兽,偶然负了伤,失了安全感而不自知,一面毫不在意,一面茫然无措。


那夜酣畅之后,魏婴低头看着已沉沉睡去的蓝湛,想着晚间用膳时小人儿与他讨鸽子腿的模样。


“这…这碗鸽子汤我…我…专门做给父王的,你不可以抢。”

想来似乎是头一回在他父王面前小人儿与他吵闹,声音不大,神情还委屈巴巴。

“可是父王一个人真的吃不了这么多呀,阿湛的心意不能浪费了是不是?我…我沾沾光就…吃一个腿也不过分吧?”

“我这回…做的还不够好…肉都炖老了…本来就好小一只,也就腿和翅膀能将就,你…你还抢父王的……”

“无事,”魏长泽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没觉得有失什么仪态,反倒是颇为温馨,“忘机做的好,不知不觉父王倒用得多了,余下的这个,就让无羡也饱饱口福吧。”

“……那…那我自己都…我也还没吃到……”

就在他得意洋洋地将鸽子腿从小人儿眼前晃了一圈再送到自己嘴边,就听到蓝湛犹犹豫豫地瘪了嘴角。


他自然,是会让给他的,什么都会给。


小人儿侧着身蜷在他怀中,两只手搭拉在他胸前,鼻翼一翕一合,睫毛轻颤,瓷白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不知为何,他总会想到布袋中徒劳挣扎的蝴蝶,脆弱,虚妄。

轻轻落下一吻,留恋,不安。


次日晨起,一如往常。他依旧轻悄悄地起身,吩咐了丫鬟再半个时辰后端来早膳温着,自己先至庭院中练剑。

可那日,他拿着随便挥了两下,偏就一时兴起想试试蓝湛的避尘手感如何,又折回屋里。

偏偏,他正巧从缝隙瞥见小人儿只着了亵衣就扒在他那橱前。

偏偏,就他停顿的一瞬,小人儿正巧熟门熟路地拿出了那瓷瓶,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丢了一颗。然后蹑手蹑脚地合上橱门,摸了桌上备好的枣儿,再哆嗦着缩回床榻。

偏偏,他推门进入后,小人儿还是默不作声,背对着他,睡得“香甜”。

偏偏,他就是对那药丸上了心。


“麝香,藏红花,水银——是烈性避子药。”

“避子药?烈性?”

听到温情的结论,魏婴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药性猛烈,效果…自然万无一失。但正因如此,长久服用,不仅再难有孕,身体…也会受损。”

“还好,用得还不算多,”温情将剩下的药丸倒出来点了点,大致估量了一下已吞食的量,“但也不可再继续了,若是这一瓶用完,就晚了。”

“若他不愿意,殿下还是……少夫人年岁尚小,也不急于一时。”

“若殿下忍不住,我可以用浣花草配制一些备用,药效是弱些,但至少,不会太伤身。”


如果不是温情,魏婴定然是不会信的。

他的阿湛,怎么会呢?

明明…他有感觉,小人儿有在一点点地接受他,习惯他,喜欢他。

……

就算不是喜欢,也是万分的依赖。

他甚至还以为,或许蓝湛也和他一样的患得患失,也一样地期盼着不可分割的纽带。


怎么会想到备好避子药?怎么会用这么烈性的避子药?不惜伤害自己,也定要万无一失?


他想不通,他越想越乱。


推拒挣扎,是情趣还是本意?乖巧顺从,是讨好还是畏惧?嬉笑娇嗔,是亲近还是疏离?那寥寥几声“羡郎”,可会带着一丁点儿的欢喜?

他予他的一切,究竟是成人之美,还是强人所难?


“不必。换些滋补的药就好,他的身体重要。”

半晌,魏婴长叹了一口气。


是,还早,他太心急了。

可能是因为蓝湛太好哄,可能是他自初识便已念念不忘。都让他疏忽了,他于蓝湛而言,不过是奉命成婚指派的夫君,相识都不到半载。




赶进度呀赶进度(→o←)


章五•逢场作戏【羡忘】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