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表传 作者:虞溥 西晋

献帝尝特见虑及少府孔融,问融曰:“鸿豫何所优长?”融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虑举笏曰:“融昔宰北海,政散民流,其权安在也!”遂与融互相长短,以至不睦。公以书和解之。虑从光禄勋迁为大夫。
孙策在椒丘,遣虞翻说歆。翻既去,歆请功曹刘壹入议。壹劝歆住城,遣檄迎军。歆曰:“吾虽刘刺史所置,上用,犹是剖符吏也。今从卿计,恐死有馀责矣。”壹曰:“王景兴既汉朝所用,且尔时会稽人众盛强,犹见原恕,明府何虑?”于是夜逆作檄,明旦出城,遣吏赍迎。策便进军,与歆相见,待以上賔,接以朋友之礼。
孙权遣鲁肃吊刘表二子,并令与备相结。肃未至而曹公已济汉津。肃故进前,与备相遇于当阳。因宣权旨,论天下事势,致殷勤之意。且问备曰:“豫州今欲何至?”备曰:“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欲往投之。”肃曰:“孙讨虏聪明仁惠,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立事。今为君计,莫若遣腹心使自结于东,崇连和之好,共济世业,而云欲投〔吴巨〕,〔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岂足托乎?”备大喜,进住鄂县,即遣诸葛亮随肃诣孙权,结同盟誓。
备从鲁肃计,进住鄂县之樊口。诸葛亮诣吴未还,备闻曹公军下,恐惧,日遣逻吏于水次候望权军。吏望见瑜船,驰往白备,备曰:“何以知(之)非青徐军邪?”吏对曰:“以船知之。”备遣人慰劳之。瑜曰:“有军任,不可得委署,傥能屈威,诚副其所望。”备谓关羽、张飞曰:“彼欲致我,我今自结托于东而不往,非同盟之意也。”乃乘单舸往见瑜,问曰:“今拒曹公,深为得计。战卒有几?”瑜曰:“三万人。”备曰:“恨少。 ”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备欲呼鲁肃等共会语,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见子敬,可别过之。又孔明已俱来,不过三两日到也。”备虽深愧异瑜,而心未许之能必破北军也,故差池在后,将二千人与羽、飞俱,未肯系瑜,盖为进退之计也。
周瑜为南郡太守,分南岸地以给备。备别立营于油江口,改名为公安。刘表吏士见从北军,多叛来投备。备以瑜所给地少,不足以安民,(后)〔复〕从权借荆州数郡。
先主与统从容宴语,问曰:“卿为周公瑾功曹,孤到吴,闻此人密有白事,劝仲谋相留,有之乎?在君为君,卿其无隐。”统对曰:“有之。”备叹息曰:“孤时危急,当有所求,故不得不往,殆不免周瑜之手!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时孔明谏孤莫行,其意独笃,亦虑此也。孤以仲谋所防在北,当赖孤为援,故决意不疑。此诚出于险涂,非万全之计也。”
“坚历佐三县,所在有称,吏民亲附。鄕里知旧,好事少年,往来者常数百人,坚接抚待养,有若子弟焉。”
“坚闻之,拊膺叹曰:‘张公昔从吾言,朝廷今无此难也。’”
或谓術曰:‘坚若得洛,不可复制,此为除狼而得虎也’,故術疑之。”
“大勋垂捷而军粮不继,此呉起所以叹泣於西河,乐毅所以遗恨於垂成也。原将军深思之。”
“旧京空虚,数百里中无烟火。坚前入城,惆怅流涕。”
“案汉献帝起居注云‘天子从河上还,得六玺於阁上’,又太康之初孙皓送金玺六枚,无有玉,明其伪也。”
“坚为朱俊所表,为佐军,留家著寿春。策年十馀歳,已交结知名,声誉发闻。有周瑜者,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闻,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义同断金,劝策徙居舒,策从之。”
“策径到寿春见袁術,涕泣而言曰:‘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使君会於南阳,同盟结好;不幸遇难,勋业不终。策感惟先人旧恩,欲自凭结,原明使君垂察其诚。’術甚贵异之,然未肯还其父兵。術谓策曰:‘孤始用贵舅为丹杨太守,贤从伯阳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还依召募。’策遂诣丹杨依舅,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幾至危殆。於是复往见術,術以坚馀兵千馀人还策。”
“策说術云:‘家有旧恩在东,原助舅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術知其恨,而以刘繇據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定,故许之。”
“策渡江攻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穀、战具,是歳兴平二年也。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據秣陵城,融屯县南。策先攻融,融出兵交战,斩首五百馀级,融卽闭门不敢动。因渡江攻礼,礼突走,而樊能、于麋等复合众袭夺牛渚屯。策闻之,还攻破能等,获男女万馀人。复下攻融,为流矢所中,伤股,不能乘马,因自舆还牛渚营。或叛告融曰:‘孙郎被箭已死。’融大喜,卽遣将于兹鄕策。策遣歩骑数百挑战,设伏於後,贼出击之,锋刃未接而伪走,贼追入伏中,乃大破之,斩首千馀级。策因往到融营下,令左右大呼曰:‘孙郎竟云何!’贼於是惊怖夜遁。融闻策尚在,更深沟高垒,缮治守备。策以融所屯地势险固,乃捨去,攻破繇别将於海陵,转攻湖孰、江乘,皆下之。”
“策时年少,虽有位号,而士民皆呼为孙郎。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长吏委城郭,窜伏山草。及至,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犬菜茹,一无所犯,民乃大悦,竞以牛酒诣军。刘繇既走,策入曲阿劳赐将士,遣将陈宝诣阜陵迎母及弟。发恩布令,告诸县:‘其刘繇、笮融等故鄕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戸;不乐者,勿强也。’旬日之间,四面雲集,得见兵二万馀人,马千馀匹,威震江东,形势转盛。”
“策遣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奉章诣许,拜献方物。”
“建安二年夏,汉朝遣议郎王誧奉戊辰诏书曰:‘董卓逆乱,凶国害民。先将军坚念在平讨,雅意未遂,厥美着闻。策遵善道,求福不回。今以策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又诏敕曰:‘故左将军袁術不顾朝恩,坐创凶逆,造合虚伪,欲因兵乱,诡诈百姓,闻其言以为不然。定得使持节、平东将军、领徐州牧、温侯布上術所造惑众妖妄,知術鸱枭之性,遂其无道,修治王宫,署置公卿,郊天祀地,残民害物,为祸深酷。布前後上策乃心本朝,欲还讨術,为国效节,乞加显异。夫县赏俟功,惟勤是与,故便宠授,承袭前邑,重以大郡,荣耀兼至,是策输力竭命之秋也。其亟与布及行呉郡太守、安东将军陈瑀戮力一心,同时赴讨。’策自以统领兵马,但以骑都尉领郡为轻,欲得将军号,(及)使人讽誧,誧便承制假策明汉将军。是时,陈瑀屯海西,策奉诏治严,当与布瑀参同形势。行到钱塘,瑀阴图袭策,遣都尉万演等密渡江,使持印传三十馀纽与贼丹杨、宣城、泾、陵阳、始安、黟、歙诸险县大帅祖郎、焦已及呉郡乌程严白虎等,使为内应,伺策军发,欲攻取诸郡。策觉之,遣吕範、徐逸攻瑀於海西,大破瑀,获其吏士妻子四千人。’
‘建安三年,策又遣使贡方物,倍於元年所献。其年,制书转拜讨逆将军,改封呉侯。’
“策被诏敕,与司空曹公、卫将军董承、益州牧刘璋等並力讨袁術、刘表。军严当进,会術死,術从弟胤、女婿黄猗等畏惧曹公,不敢守寿春,乃共舁術棺柩,扶其妻子及部曲男女,就刘勋於皖城。勋粮食少,无以相振,乃遣从弟偕告籴於豫章太守华歆。歆郡素少穀,遣吏将偕就海昏上缭,使诸宗帅共出三万斛米以与偕。偕往历月,纔得数千斛。偕乃报勋,具说形状,使勋来袭取之。勋得偕书,使潜军到海昏邑下。宗帅知之,空壁逃匿,勋了无所得。时策西讨黄祖,行及石城,闻勋轻身诣海昏,便分遣从兄贲辅率八千人於彭泽待勋,自与周瑜率二万人歩袭皖城,卽克之,得術百工及鼓吹部曲三万馀人,並術勋妻子。表用汝南李術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皆徙所得人东诣呉。贲辅又於彭泽破勋。勋走入楚江,从寻阳歩上到置马亭,闻策等已克皖,乃投西塞。至沂,築垒自守,告急於刘表,求救於黄祖。祖遣太子射船军五千人助勋。策复就攻,大破勋。勋与偕北归曹公,射亦遁走。策收得勋兵二千馀人,船千艘,遂前进夏口攻黄祖。时刘表遣从子虎、南阳韩晞将长矛五千,来为黄祖前锋。策与战,大破之。”
“时有道士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呉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製作符水以治病,呉会人多事之。策尝於郡城门楼上,集会诸将宾客,吉乃盛服杖小函,漆画之,名为仙人铧,趋度门下。诸将宾客三分之二下楼迎拜之,掌宾者禁呵不能止。策卽令收之。诸事之者,悉使妇女入见策母,请救之。母谓策曰:‘于先生亦助军作福,医护将士,不可杀之。’策曰:‘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诸将复连名通白事陈乞之,策曰:‘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尝著绛帕头,鼓琴烧香,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卒为南夷所杀。此甚无益,诸君但未悟耳。今此子已在鬼箓,勿复费纸笔也。’卽催斩之,县首於巿。诸事之者,尚不谓其死而云屍解焉,复祭祀求福。
“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登卽瑀之从兄子也。策前西征,登阴复遣间使,以印绶与严白虎馀党,图为後害,以报瑀见破之辱。策归,复讨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策性好猎,将歩骑数出。策驱驰逐鹿,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初,呉郡太守许贡上表於汉帝曰:‘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策候吏得贡表,以示策。策请贡相见,以责让贡。贡辞无表,策卽令武士绞杀之。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讎。獵日,卒有三人卽贡客也。策问:‘尔等何人?’答云:‘是韩当兵,在此射鹿耳。’策曰:‘当兵吾皆识之,未尝见汝等。’因射一人,应弦而倒。馀二人怖急,便举弓射策,中颊。後骑寻至,皆刺杀之。”
坚为下邳丞时,权生,方颐大口,目有精光,坚异之,以为有贵象。及坚亡,策起事江东,权常随从。性度弘朗,仁而多断,好侠养士,始有知名,侔于父兄矣。每参同计谋,策甚奇之,自以为不及也。每请会宾客,常顾权曰:“此诸君,汝之将也。”
初策表用李术为庐江太守,策亡之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权移书求索,术报曰:“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权大怒,乃以状白曹公曰:“严刺史昔为公所用,又是州举将,而李术凶恶,轻犯汉制,残害州司,肆其无道,宜速诛灭,以惩丑类。今欲讨之,进为国朝扫除鲸鲵,退为举将报塞怨仇,此天下达义,夙夜所甘心。术必惧诛,复诡说求救。明公所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原敕执事,勿复听受。”是歳举兵攻术于皖城。术闭门自守,求救于曹公。曹公不救。粮食乏尽,妇女或丸泥而吞之。遂屠其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三万馀人。
“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乡震失色。
权乘骏马上津桥,桥南已见彻,丈馀无版。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于后着鞭,以助马势,遂得超度。权既得免,即拜利都亭侯。谷利者,本左右给使也,以谨直为亲近监,性忠果亮烈,言不苟且,权爱信之。
权群臣议,以为宜称上将军九州伯,不应受魏封。权曰:“九州伯,于古未闻也。昔沛公亦受项羽拜为汉王,此盖时宜耳,复何损邪?”遂受之。
是歳魏文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鬬鸭、长鸣鸡。群臣奏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权曰:“昔惠施尊齐为王,客难之曰:‘公之学去尊,今王齐,何其倒也?’惠子曰:‘有人于此,欲击其爱子之头,而石可以代之,子头所重而石所轻也,以轻代重,何为不可乎?’方有事于西北,江表元元,恃主为命,非我爱子邪?彼所求者,于我瓦石耳,孤何惜焉?彼在谅暗之中,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皆具以与之。
权云:“近得玄德书,已深引咎,求复旧好。前所以名西为蜀者,以汉帝尚存故耳,今汉已废,自可名为汉中王也。”
权推五德之运,以为土行用未祖辰腊。志林曰:土行以辰腊,得其数矣。土盛于戌,而以未祖,其义非也。土生于未,故未为坤初。是以月令:建未之月,祀黄精于郊,祖用其盛。今祖用其始,岂应运乎?
权于武昌新装大船,名为长安,试泛之钓台圻。时风大盛,谷利令柂工取樊口。权曰:“当张头取罗州。”利拔刀向柂工曰:“不取樊口者斩。”工即转柂入樊口,风遂猛不可行,乃还。权曰:“阿利畏水何怯也?”利跪曰:“大王万乘之主,轻于不测之渊,戏于猛浪之中,船楼装髙,邂逅颠危,奈社稷何?是以利辄敢以死争。”权于是贵重之,自此后不复名之,常呼曰谷。
是歳将军翟丹叛如魏。权恐诸将畏罪而亡,乃下令曰:“自今诸将有重罪三,然后议。”
是冬,群臣以权未郊祀,奏议曰:“顷者嘉瑞屡臻,远国慕义,天意人事,前后备集,宜脩郊祀,以承天意。”权曰:“郊祀当于土中,今非其所,于何施此?”重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下为家。昔周文、武郊于酆、镐,非必土中。”权曰:“武王伐纣,即阼于镐京,而郊其所也。文王未为天子,立郊于酆,见何经典?”复书曰:“伏见汉书郊祀志,匡衡奏徙甘泉河东,郊于长安,言文王郊于酆。”权曰:“文王性谦让,处诸侯之位,明未郊也。经传无明文,匡衡俗儒意说,非典籍正义,不可用也。”
“故魏使持节车骑将军辽东太守平乐侯:天地失序,皇极不建,元恶大憝,作害于民,海内分崩,群生堙灭,虽周馀黎民,靡有孑遗,方之今日,乱有甚焉。朕受历数,君临万国,夙夜战战,念在弭难,若涉渊水,罔知攸济。是以把旄仗钺,翦除凶虐,自东徂西,靡遑宁处,苟力所及,民无灾害。虽贼虏遗种,未伏辜诛,犹系囚枯木,待时而毙。惟将军天姿特达,兼包文武,观时睹变,审于去就,逾越险阻,显致赤心,肇建大计,为天下先,元勋巨绩,侔于古人。虽昔窦融背弃陇右,卒占河西,以定光武,休名美实,岂复是过?钦嘉雅尚,朕实欣之。自古圣帝明王,建化垂统,以爵褒德,以禄报功;功大者禄厚,德盛者礼崇。故周公有夹辅之劳,太师有鹰扬之功,并启土宇,兼受备物。今将军规万年之计,建不世之略,绝僭逆之虏,顺天人之肃,济成洪业,功无与比,齐鲁之事,奚足言哉!诗不云乎,‘无言不雠,无德不报’。今以幽、靑二州十七郡七十县,封君为燕王,使持节守太常张弥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锡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锡冢社。方有戎事,典统兵马,以大将军曲盖麾幢,督幽州、靑州牧辽东太守如故。今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三世相承,保绥一方,宁集四郡,训及异俗,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玄牡二驷。君务在劝农,啬人成功,仓库盈积,官民俱丰,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正化以德,敬下以礼,敦义崇谦,内外咸和,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君宣导休风,怀保边远,远人回面,莫不影附,是用锡君朱戸以居,君运其才略,官方任贤,显直错枉,群善必举,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君戎马整齐,威震遐方,纠虔天刑,彰厥有罪,是用锡君𫓧钺各一。君文和于内,武信于外,禽讨逆节,折冲掩难,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忠勤有效,温恭为德,明允笃诚,感于朕心,是用锡君秬鬯一卣,圭瓒副焉。钦哉!敬兹训典,寅亮天工,相我国家,永终尔休。”
“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涌如山。不自载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
权又云:“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众之所积也。夫能以驳致纯,不惟积乎?故能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矣;能用众智,则无畏于圣人矣。”
“郎吏者,宿卫之臣,古之命士也。间者所用颇非其人。自今选三署皆依四科,不得以虚辞相饰。”
“督将亡叛而杀其妻子,是使妻去夫,子弃父,甚伤义教,自今勿杀也。”
是歳,权诏曰:“谢宏往日陈铸大钱,云以广货,故听之。今闻民意不以为便,其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敕以输藏,计畀其直,勿有所枉也。”
是歳权遣诸葛壹伪叛以诱诸葛诞,诞以步骑一万迎壹于髙山。权出涂中,遂至髙山,潜军以待之。诞觉而退。
“建业宫乃朕从京来所作将军府寺耳,材柱率细,皆以腐朽,常恐损坏。今未复西,可徙武昌宫材瓦,更缮治之。”有司奏言曰:“武昌宫已二十八歳,恐不堪用,宜下所在通更伐致。”权曰:“大禹以卑宫为美,今军事未已,所在多赋,若更通伐,妨损农桑。徙武昌材瓦,自可用也。”
朕以寡德,过奉先祀,莅事不聪,获谴灵祇,夙夜祗戒,若不终日。群僚其各厉精,思朕过失,勿有所讳。”
是岁交阯稗草化为稻。
亮使黄门以银碗并盖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献甘蔗饧。黄门先恨藏吏,以鼠矢投饧中,启言藏吏不谨。亮呼吏持饧器入,问曰:“此器既盖之,且有掩覆,无缘有此,黄门将有恨于汝邪?”吏叩头曰:“尝从某求宫中莞席,宫席有数,不敢与。”亮曰:“必是此也。”覆问黄门,具首伏。即于目前加髡鞭,斥付外署。
群臣奏立皇后、太子,诏曰:“朕以寡德,奉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敷,加后妃之号,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又固请,休谦虚不许。
休寝疾,口不能言,乃手书呼丞相濮阳兴入,令子𩅦出拜之。休把兴臂,而指𩅦以托之。
皓初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廪,振贫乏,科出宫女以配无妻,禽兽扰于苑者皆放之。当时翕然称为明主。
皓书两头言白,称名言而不著姓。
皓营新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摄伐木。又破坏诸营,大开园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陆凯固谏,不从。
初丹杨刁玄使蜀,得司马徽与刘廙论运命历数事。玄诈增其文以诳国人曰:“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乎!”又得中国降人,言寿春下有童谣曰“吴天子当上”。皓闻之,喜曰:“此天命也。”即载其母妻子及后宫数千,从牛渚陆道西上,云青盖入洛阳,以顺天命。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兵人不堪,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耳。”皓闻之,乃还。
初皓游华里,彧与丁奉、留平密谋曰:“此行不急,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此语颇泄。皓闻知,以彧等旧臣,且以计忍而阴衔之。后因会,以毒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馀亦死。
定,汝南人,本孙权给使也,后出补吏。定佞邪僭媚,自表先帝旧人,求还内侍,皓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籴事,专为威福。而皓信任,委以众事。定为子求少府李勖女,不许。定挟忿谮勖于皓,皓尺口诛之,焚其尸。定又使诸将各上好犬,皆千里远求,一犬至直数千匹。御犬率具缨,直钱一万。一犬一兵,养以捕兔供厨。所获无几。吴人皆归罪于定,而皓以为忠勤,赐爵列侯。
浚在公清忠,值郡荒旱,民无资粮,表求振贷。皓谓浚欲树私恩,遣人枭首。又尚书熊睦见皓酷虐,微有所谏,皓使人以刀环撞杀之,身无完肌。
历阳县有石山临水,高百丈,其三十丈所,有七穿骈罗,穿中色黄赤,不与本体相似,俗相传谓之石印。又云,石印封发,天下当太平。下有祠屋,巫祝言石印神有三郎。时历阳长表上言石印发,皓遣使以太牢祭历山。巫言,石印三郎说“天下方太平”。使者作高梯,上看印文,诈以朱书石作二十字,还以启皓。皓大喜曰:“吴当为九州作都、渚乎!从大皇帝逮孤四世矣,太平之主,非孤复谁?”重遣使,以印绶拜三郎为王,又刻石立铭,褒赞灵德,以答休祥。
俶父,会稽山阴县卒也,知俶不良,上表云:“若用俶为司直,有罪乞不从坐。”皓许之。俶表正弹曲二十人,专纠司不法,于是爱恶相攻,互相谤告。弹曲承言,收系囹圄,听讼失理,狱以贿成。人民穷困,无所措手足。俶奢淫无厌,取小妻三十馀人,擅杀无辜,众奸并发,父子俱见车裂。
“昔大皇帝以神武之略,奋三千之卒,割据江南,席卷交、广,开拓洪基,欲祚之万世。至孤末德,嗣守成绪,不能怀集黎元,多为咎阙,以违天度。暗昧之变,反谓之祥,致使南蛮逆乱,征讨未克。闻晋大众,远来临江,庶竭劳瘁,众皆摧退,而张悌不反,丧军过半。孤甚愧怅,于今无聊。得陶浚表云武昌以西并复不守。不守者,非粮不足,非城不固,兵将背战耳。兵之背战,岂怨兵邪?孤之罪也。天文县变于上,士民愤叹于下,观此事势,危如累卵,吴祚终讫,何其局哉!天匪亡吴,孤所招也。瞑目黄壤,当复何颜见四帝乎!公其勖勉奇谟,飞笔以闻。”皓又遗群臣书曰:“孤以不德,忝继先轨。处位历年,政教凶勃,遂令百姓乆困涂炭,至使一朝归命有道,社稷倾覆,宗庙无主,惭愧山积,没有馀罪。自惟空薄,过偷尊号,才琐质秽,任重王公,故周易有折鼎之诫,诗人有彼其之讥。自居宫室,仍抱笃疾,计有不足,思虑失中,多所荒替。边侧小人,因生酷虐,虐毒横流,忠顺被害。暗昧不觉,寻其壅蔽,孤负诸君,事已难图,覆水不可收也。今大晋平治四海,劳心务于擢贤,诚是英俊展节之秋也。管仲极仇,桓公用之,良、平去楚,入为汉臣,舍乱就理,非不忠也。莫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嘉勖休尚,爱敬动静。夫复何言,投笔而已!”
策问慈曰:“闻卿昔为太守劫州章,赴文举,请诣玄德,皆有烈义,天下智士也,但所讬未得其人。射钩斩袪,古人不嫌。孤是卿知己,勿忧不如意也。”出教曰:“龙欲腾翥,先阶尺木者也。”
策谓慈曰:“刘牧往责吾为袁氏攻庐江,其意颇猥,理恕不足。何者?先君手下兵数千馀人,尽在公路许。孤志在立事,不得不屈意于公路,求索故兵,再往才得千馀人耳。仍令孤攻庐江,尔时事势,不得不为行。但其后不遵臣节,自弃作邪僭事,谏之不从。丈夫义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孤交求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今刘繇丧亡,恨不及其生时与共论辩。今儿子在豫章,不知华子鱼待遇何如,其故复曲复依随之否?卿则州人,昔又从事,宁能往视其儿子,并宣孤意于其部曲?部曲乐来者便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并观察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似,视庐陵、鄱阳人民亲附之否?卿手下兵,宜将多少,自由意。”慈对曰:“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待遇过望。古人报生以死,期于尽节,没而后已。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自足以往还也。”
策初遣慈,议者纷纭,谓慈未可信,或云与华子鱼州里,恐留彼为筹策,或疑慈西讬黄祖,假路还北,多言遣之非计。策曰:“诸君语皆非也,孤断之详矣。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心有士谟,志经道义,贵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诸君勿复忧也。”慈从豫章还,议者乃始服。慈见策曰:“华子鱼良德也,然非筹略才,无他方规,自守而已。又丹杨僮芝自擅庐陵,诈言被诏书为太守。鄱阳民帅别立宗部,阻兵守界,不受子鱼所遣长吏,言‘我以别立郡,须汉遣真太守来,当迎之耳’。子鱼不但不能谐庐陵、鄱阳,近自海昏有上缭壁,有五六千家相结聚作宗伍,惟输租布于郡耳,发召一人遂不可得,子鱼亦睹视之而已。”策拊掌大笑,(仍)有兼并之志矣。顷之,遂定豫章。
初,袁术遣从弟胤为丹杨,策令琨讨而代之。会景还,以景前在(仕)丹杨,宽仁得众,吏民所思,而琨手下兵多,策嫌其太重,且方攻伐,宜得琨众,乃复用景,召琨还吴。
皓以张布女为美人,有宠,皓问曰:“汝父所在?”答曰:“贼以杀之。”皓大怒,棒杀之。后思其颜色,使巧工刻木作美人形象,恒置座侧。问左右:“布复有女否?”答曰:“布大女适故卫尉冯朝子纯。”即夺纯妻入宫,大有宠,拜为左夫人,昼夜与夫人房宴,不听朝政,使尚方以金作华燧、步摇、假髻以千数。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出更作,工匠因缘偷盗,府藏为空。会夫人死,皓哀愍思念,葬于苑中,大作冢,使工匠刻柏作木人,内冢中以为兵卫,以金银珍玩之物送葬,不可称计。已葬之后,皓治丧于内,半年不出。国人见葬太奢丽,皆谓皓已死,所葬者是也。皓舅子何都颜状似皓,云都代立。临海太守奚熙信讹言,举兵欲还诛都,都叔父植时为备海督,击杀熙,夷三族,讹言乃息,而人心犹疑。
皓又使黄门备行州郡,科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当岁岁言名,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乃得出嫁。后宫千数,而采择无已。
初权在武昌,欲还都建业,而虑水道溯流二千里,一旦有警,不相赴及,以此怀疑。及至夏口,于坞中大会百官议之,诏曰:“诸将吏勿拘位任,其有计者,为国言之。”诸将或陈宜立栅栅夏口,或言宜重设铁锁者,权皆以为非计。时梁为小将,未有知名,乃越席而进曰:“臣闻香饵引泉鱼,重币购勇士,今宜明树赏罚之信,遣将入沔,与敌争利,形势既成,彼不敢干也。使武昌有精兵万人,付智略者任将,常使严整。一旦有警,应声相赴。作甘水城,轻舰数千,诸所宜用,皆使备具。如此开门延敌,敌自不来矣。”权以梁计为最得,即超增梁位。后稍以功进至沔中督。
袁术以吴景守广陵,策族兄香亦为术所用,作汝南太守,而令贲为将军,领兵在寿春。策与景等书曰:“今征江东,未知二三君意云何耳?”景即弃守归,贲困而后免,香以道远独不得还。
时丹杨僮芝自署庐陵太守,策留贲弟辅领兵住南昌,策谓贲曰:“兄今据豫章,是扼僮芝咽喉而守其门户矣。但当伺其形便,因令国仪杖兵而进,使公瑾为作势援,一举可定也。”后贲闻芝病,即如策计。周瑜到巴兵,辅遂得进据庐陵。
策既平定江东,逐袁胤。袁术深怨策,乃阴遣间使赍印绶与丹杨宗帅陵阳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大合众,图共攻策。策自率将士讨郎,生获之。策谓郎曰:“尔昔袭击孤,斫孤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莫恐怖。”郎叩头谢罪。即破械,赐衣服,署门下贼曹。及军还,郎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
曹休出洞口,吕范率军御之。时匡为定武中郎将,(遣)范令放火,烧损茅芒,以乏军用,范即启送匡还吴。权别其族为丁氏,禁固终身。
皓大怒,追改秀姓曰厉。
权既即尊位,请会百官,归功周瑜。昭举笏欲褒赞功德,未及言,权曰:“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昭忠謇亮直,有大臣节,权敬重之,然所以不相昭者,盖以昔驳周瑜、鲁肃等议为非也。
雍从伯喈学,专一清静,敏而易教。伯喈贵异之,谓曰:“卿必成致,今以吾名与卿。”故雍与伯喈同名,由此也。
灌常令中书郎诣雍,有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与相反复,究而论之,为设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无所施设,即退告。权曰:“顾公欢悦,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其见敬信如此。江边诸将,各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宜,有所掩袭。权以访雍,雍曰:“臣闻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邀功名而为其身,非为国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损敌,所不宜听也。”权从之。军国得失,行事可不,自非面见,口未尝言之。
权嫁从女,女顾氏甥,故请雍父子及孙谭,谭时为选曹尚书,见任贵重。是日,权极欢。谭醉酒,三起舞,舞不知止。雍内怒之。明日,召谭,诃责之曰:“君王以含垢为德,臣下以恭谨为节。昔萧何、吴汉并有大功,何每见高帝,似不能言;汉奉光武,亦信恪勤。汝之于国,宁有汗马之劳,可书之事邪?但阶门户之资,遂见宠任耳,何有舞不复知止?虽为酒后,亦由恃恩忘敬,谦虚不足。损吾家者必尔也。”因背向壁卧,谭立过一时,乃见遣。徐众评曰:雍不以吕壹见毁之故,而和颜悦色,诚长者矣。然开引其意,问所欲道,此非也。壹奸险乱法,毁伤忠贤,吴国寒心,自太子登、陆逊已下,切谏不能得,是以潘浚欲因会手剑之,以除国患,疾恶忠主,义形于色,而今乃发起令言。若壹称枉邪,不申理,则非录狱本旨;若承辞而奏之,吴主傥以敬丞相所言,而复原宥,伯言、承明不当悲慨哉!怀叙本无私恨,无所为嫌,故詈辱之,疾恶意耳,恶不仁者,其为仁也。季武子死,曾点倚其门而歌;子晰创发,子产催令自裁。以此言之,雍不当责怀叙也。
有司奏谭诬罔大不敬,罪应大辟。权以雍故,不致法,皆徙之。
瑾之在南郡,人有密谗瑾者。此语颇流闻于外,陆逊表保明瑾无此,宜以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玄德昔遣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卿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以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孤前得妄语文疏,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子瑜,即得其报,论天下君臣大节,一定之分。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间也。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先是,公安有灵鼍鸣,童谣曰:“白鼍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守死不去义无成。”及恪被诛,融果刮金印龟,服之而死。
初,权于群臣多呼其字,惟呼张昭曰张公,纮曰东部,所以重二人也。
纮谓权曰:“秣陵,楚武王所置,名为金陵。地势冈阜连石头,访问故老,云昔秦始皇东巡会稽经此县,望气者云金陵地形有王者都邑之气,故掘断连冈,改名秣陵。今处所具存,地有其气,天之所命,宜为都邑。”权善其议,未能从也。后刘备之东,宿于秣陵,周观地形,亦劝权都之。权曰:“智者意同。”遂都焉。
玄清介有高行,而才不及纮。
称尚有俊才。
费祎聘于吴,陛见,公卿待臣皆在坐。酒酣,祎与诸葛恪相对嘲难,言及吴、蜀。祎问曰:“蜀字云何?”恪曰:“有水者浊,无水者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祎复问:“吴字云何?”恪曰:“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天子帝都。”
策又给瑜鼓吹,为治馆舍,赠赐莫与为比。策令曰:“周公瑾英俊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杨,发众及船粮以济大事,论德酬功,此未足以报者也。”
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曹公新破袁绍,兵威日盛,建安七年,下书责权质任子。权召群臣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能决,权意不欲遣质,乃独将瑜诣母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于荆山之侧,不满百里之地,继嗣贤能,广土开境,立基于郢,遂据荆杨,至于南海,传业延祚,九百馀年。今将军承父兄馀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汎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有何逼迫,而欲送质?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便见制于人也。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馀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将军韬勇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质之有!”权母曰:“公瑾议是也。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质。
权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及会罢之夜,瑜请见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军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原将军勿虑。”权抚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文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五万兵难卒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办,卿与子敬、程公便在前发,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后援。卿能办之者诚决,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德决之。”
“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方将吏,无有愚智,皆知其不可,惟周瑜、鲁肃偏怀浅戆,意未解耳。今日归命,是其实计。瑜所督领,自易摧破。交锋之日,盖为前部,当因事变化,效命在近。”曹公特见行人,密问之,口敕曰:“但恐汝诈耳。盖若信实,当授爵赏,超于前后也。”
至战日,盖先取轻利舰十舫,载燥荻枯柴积其中,灌以鱼膏,赤幔覆之,建旌旗龙幡于舰上。时东南风急,因以十舰最著前,中江举帆,盖举火白诸校,使众兵齐声大叫曰:“降焉!”操军人皆出营立观。去北军二里馀,同时发火,火烈风猛,往船如箭,飞埃绝烂,烧尽北船,延及岸边营柴。瑜等率轻锐寻继其后,雷鼓大进,北军大坏,曹公退走。
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人以其谦让服人如此。初曹公闻瑜年少有美才,谓可游说动也,乃密下扬州,遣九江蒋干往见瑜。干有仪容,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邪?”干曰:“吾与足下州里,中间别隔,遥闻芳烈,故来叙阔,并观雅规,而云说客,无乃逆诈乎?”瑜曰:“吾虽不及夔、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也。”因延干入,为设酒食。毕,遣之曰:“适吾有密事,且出就馆,事了,别自相请。”后三日,瑜请干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宴饮,示之侍者服饰珍玩之物,因谓干曰:“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郦叟复出,犹抚其背而折其辞,岂足下幼生所能移乎?”干但笑,终无所言。干还,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中州之士,亦以此多之。刘备之自京还也,权乘飞云大船,与张昭、秦松、鲁肃等十馀人共追送之,大宴会叙别。昭、肃等先出,权独与备留语,因言次,叹瑜曰:“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瑜之破魏军也,曹公曰:“孤不羞走。”后书与权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横使周瑜虚获此名。”瑜威声远着,故曹公、刘备咸欲疑谮之。及卒,权流涕曰:“公瑾有王佐之资,今忽短命,孤何赖哉!”后权称尊号,谓公卿曰:“孤非周公瑾,不帝矣。”
初瑜疾困,与权笺曰:“瑜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戎行。规定巴蜀,次取襄阳,凭赖威灵,谓若在握。至以不谨,道遇暴疾,昨自医疗,日加无损。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方今曹公在北,疆埸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傥或可采,瑜死不朽矣。”
初,权谓蒙及蒋钦曰:“卿今并当涂掌事,宜学问以自开益。”蒙曰:“在军中常苦多务,恐不容复读书。”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令涉猎见往事耳。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少时历《诗》《书》《礼记》《左传》《国语》,惟不读《易》。至统事以来,省三史、诸家兵书,自以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学必得之,宁当不为乎?宜急读《孙子》《六韬》《左传》《国语》及三史。孔子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光武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卿何独不自勉勖邪?”蒙始就学,笃志不倦,其所览见,旧儒不胜。后鲁肃上代周瑜,过蒙言议,常欲受屈。肃拊蒙背曰:“吾谓大弟但有武略耳,至于今者,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今论,何一称穰侯乎。兄今代公瑾,既难为继,且与关羽为邻。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气,然性颇自负,好陵人。今与为对,当有单复以卿待之。”。密为肃陈三策,肃敬受之,秘而不宣。权常叹曰:“人长而进益,如吕蒙、蒋钦,盖不可及也。富贵荣显,更能折节好学,耽悦书传,轻财尚义,所行可迹,并作国士,不亦休乎!”
权于公安大会,吕蒙以疾辞,权笑曰:“禽羽之功,子明谋也,今大功已捷,庆赏未行,岂邑邑邪?”乃增给步骑鼓吹,敕选虎威将军官属,并南郡、庐江二郡威仪。拜毕还营,兵马导从,前后鼓吹,光耀于路。
权谓钦曰:“盛前白卿,卿今举盛,欲慕祁奚邪?”钦对曰:“臣闻公举不挟私怨,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好万人督也。今大事未定,臣当助国求才,岂敢挟私恨以蔽贤乎!”权嘉之。
权把其臂,因流涕交连,字之曰:“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卿吴之功臣,孤当与卿同荣辱,等休戚。幼平意快为之,勿以寒门自退也。”即敕以己常所用御帻青缣盖赐之。坐罢,住驾,使泰以兵马导从出,鸣鼓角作鼓吹。
权命以其爱妾殉葬,复客二百家。
“曹公出濡须,号步骑四十万,临江饮马。权率众七万应之,使宁领三千人为前部督。权密敕宁,使夜入魏军。宁乃选手下健儿百馀人,径诣曹公营下,使拔鹿角,逾垒入营,斩得数十级。北军惊骇鼓噪,举火如星,宁已还入营,作鼓吹,称万岁。因夜见权,权喜曰:“足以惊骇老子否?聊以观卿胆耳。”即赐绢千匹,刀百口。权曰:“孟德有张辽,孤有兴霸,足相敌也。”停住月馀,北军便退。
破虏将军昔率义兵入讨董卓,声冠中夏,义士壮之。讨逆继世,廓定六郡,特以君侯骨肉至亲,器为时生,故表汉朝,剖符大郡,兼建将校,仍关综两府,荣冠宗室,为远近所瞻。加讨虏聪明神武,继承洪业,揽结英雄,周济世务,军众日盛,事业日隆,虽昔萧王之在河北,无以加也,必克成王基,应运东南。故刘玄德远布腹心,求见拯救,此天下所共知也。前在东闻道路之言,云将军有异趣,良用怃然。今曹公阻兵,倾覆汉室,幼帝流离,百姓元元未知所归。而中国萧条,或百里无烟,城邑空虚,道殣相望,士叹于外,妇怨乎室,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以此料之,岂能越长江与我争利哉?将军当斯时也,而欲背骨肉之亲,违万安之计,割同气之肤,啖虎狼之口,为一女子,改虑易图,失机毫厘,差以千里,岂不惜哉!”
策从容独与范釭,范曰:“今将军事业日大,士众日盛,范在远,闻纲纪犹有不整者,范原暂领都督,佐将军部分之。”策曰:“子衡,卿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众,立功于外,岂宜复屈小职,知军中细碎事乎!”范曰:“不然。今舍本土而讬将军者,非为妻子也,欲济世务。犹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败。此亦范计,非但将军也。”策笑,无以答。范出,更释褠,著袴褶,执鞭,诣阁下启事,自称领都督,策乃授传,委以众事。由是军中肃睦,威禁大行。
人有白范与贺齐奢丽夸绮,服饰僭拟王者,权曰:“昔管仲逾礼,桓公优而容之,无损于霸。今子衡、公苗,身无夷吾之失,但其器械精好,舟车严整耳,此适足作军容,何损于治哉?”告者乃不敢复言。
初,权移都建业,大会将相文武,时谓严畯曰:“孤昔叹鲁子敬比邓禹,吕子衡方吴汉,间卿诸人未平此论,今定云何?”畯退席曰:“臣未解指趣,谓肃、范受饶,褒叹过实。”权曰:“昔邓仲华初见光武,光武时受更始使,抚河北,行大司马事耳,未有帝王志也。禹劝之以复汉业,是禹开初议之端矣。子敬英爽有殊略,孤始与一语,便及大计,与禹相似,故比之。吕子衡忠笃亮直,性虽好奢,然以忧公为先,不足为损,避袁术自归于兄,兄作大将,别领部曲,故忧兄事,乞为都督,办护脩整,加之恪勤,与吴汉相类,故方之。皆有指趣,非孤私之也。”畯乃服。
策书谓翻曰:“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勿谓孙策作郡吏相待也。”
策讨黄祖,旋军欲过取豫章,特请翻语曰:“华子鱼自有名字,然非吾敌也。加闻其战具甚少,若不开门让城,金鼓一震,不得无所伤害,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即奉命辞行,径到郡,请被褠葛巾与(敌)相见,谓歆曰:“君自料名声之在海内,孰与鄙郡故王府君?”歆曰:“不及也。”翻曰:“豫章资粮多少?器仗精否?士民勇果孰与鄙郡?”又曰:“不如也。”翻曰:“讨逆将军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刘扬州,君所亲见,南定鄙郡,亦君所闻也。今欲守孤城,自料资粮,已知不足,不早为计,悔无及也。今大军已次椒丘,仆便还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与君辞矣。”翻既去,歆明旦出城,遣吏迎策。策既定豫章,引军还吴,飨赐将士,计功行赏,谓翻曰:“孤昔再至寿春,见马日䃅,及与中州士大夫会,语我东方人多才耳,但恨学问不博,语议之间,有所不及耳。孤意犹谓未耳。卿博学洽闻,故前欲令卿一诣许,交见朝士,以折中国妄语儿。卿不原行,便使子纲;恐子纲不能结儿辈舌也。”翻曰:“翻是明府家宝,而以示人,人倘留之,则去明府良佐,故前不行耳。”策笑曰:“然。”因曰:“孤有征讨事,未得还府,卿复以功曹为吾萧何,守会稽耳。”后三日,便遣翻还郡。
后权遣将士至辽东,于海中遭风,多所没失,权悔之,乃令曰:“昔赵简子称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虞翻亮直,善于尽言,国之周舍也。前使翻在此,此役不成。”促下问交州,翻若尚存者,给其人船,发遣还都;若以亡者,送丧还本郡,使儿子仕宦。会翻已终。
登使侍中胡综作賔友目曰:“英才卓越,超逾伦匹,则诸葛恪。精识时机,达幽究微,则顾谭。凝辨宏达,言能释结,则谢景。究学甄微,游夏同科,则范慎。”衜乃私驳综曰:“元逊才而疏,子嘿精而狠,叔发辩而浮,孝敬深而狭。”所言皆有指趣。而衜卒以此言见咎,不为恪等所亲。后四人皆败,吴人谓衜之言有征。位至桂阳太守,卒。
“齐王奋前坐杀吏,废为庶人,连有赦令,独不见原,纵未宜复王,何以不侯?又诸孙兄弟作将,列在江渚,孤有兄独尔云何?”有司奏可,就拜为侯。
豫章吏十人乞代俊死,皓不听。奋以此见疑,本在章安,徙还吴城禁锢,使男女不得通婚,或年三十四十不得嫁娶。奋上表乞自比禽兽,使男女自相配偶。皓大怒,遣察战赍药赐奋,奋不受药,叩头千下,曰:“老臣自将儿子治生求治,无豫国事,乞丐馀年。”皓不听,父子皆饮药死。
权征合肥还,为张辽所掩袭于津北,几至危殆。齐时率三千兵在津南迎权。权既入大船,会诸将饮宴,齐下席涕泣而言曰:“至尊人主,常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至祸败,群下震怖,若无天地,原以此为终身诫。”权自前收其泪曰:“大惭!谨以克心,非但书诸绅也。”
琮还,经过钱唐,脩祭坟墓,麾幢节盖,曜于旧里,请会邑人平生知旧、宗族六亲,施散惠与,千有馀万,本土以为荣。
权使子登出征,已出军,次于安乐,群臣莫敢谏。琮密表曰:“古来太子未尝偏征也,故从曰抚军,守曰监国。今太子东出,非古制也,臣窃忧疑。”权即从之,命登旋军,议者咸以为琮有大臣之节也。
权克荆州,将吏悉皆归附,而浚独称疾不见。权遣人以床就家舆致之,浚伏面著床席不起,涕泣交横,哀咽不能自胜。权慰劳与语,呼其字曰:“承明,昔观丁父,鄀俘也,武王以为军帅;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此二人,卿荆国之先贤也,初虽见囚,后皆擢用,为楚名臣。卿独不然,未肯降意,将以孤异古人之量邪?”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浚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诸军事一以咨之。武陵部从事樊伷诱导诸夷,图以武陵属刘备,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浚,浚答:“以五千兵往,足可以擒伷。”权曰:“卿何以轻之?”浚曰:“伷是南阳旧姓,颇能弄唇吻,而实无辩论之才。臣所以知之者,伷昔尝为州人设馔,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馀自起,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权大笑而纳其言,即遣浚将五千往,果斩平之。
权数射雉,浚谏权,权曰:“相与别后,时时暂出耳,不复如往日之时也。”浚曰:“天下未定,万机务多,射雉非急,弦绝括破,皆能为害,乞特为臣故息置之。”浚出,见雉翳故在,乃手自撤坏之。权由是自绝,不复射雉。
时浚姨兄零陵蒋琬为蜀大将军,或有间浚于武陵太守卫旌者,云浚遣密使与琬相闻,欲有自讬之计。旌以启权,权曰:“承明不为此也。”即封旌表以示于浚,而召旌还,免官。
“臣拜受明诏,心与气结。陛下何心之难悟,意不聪之甚也!”
皓所行弥暴,凯知其将亡,上表曰:
臣闻恶不可积,过不可长;积恶长过,丧乱之源也。是以古人惧不闻非,故设进善之旌,立敢谏之鼓。武公九十,思闻警戒,诗美其德,士悦其行。臣察陛下无思警戒之义,而有积恶之渐,臣深忧之,此祸兆见矣。故略陈其要,写尽愚怀。陛下宜克己复礼,述脩前德,不可捐弃臣言,而放奢意。意奢情至,吏日欺民;民离则上不信下,下当疑上,骨肉相克,公子相奔。臣虽愚,暗于天命,以心审之,败不过二十稔也。臣常忿亡国之人夏桀、殷纣,亦不可使后人复忿陛下也。臣受国恩,奉朝三世,复以馀年,值遇陛下,不能循俗,与众沈浮。若比干、伍员,以忠见戮,以正见疑,自谓毕足,无所馀恨,灰身泉壤,无负先帝,原陛下九思,社稷存焉。
初,皓始起宫,凯上表谏,不听,凯重表曰:
臣闻宫功当起,夙夜反侧,是以频烦上事,往往留中,不见省报,于邑叹息,企想应罢。昨食时,被诏曰:‘君所谏,诚是大趣,然未合鄙意,如何?此宫殿不利,宜当避之,乃可以妨劳役,长坐不利宫乎?父之不安,子亦何倚?’臣拜纸诏,伏读一周,不觉气结于胸,而涕泣雨集也。臣年已六十九,荣禄已重,于臣过望,复何所冀?所以勤勤数进苦言者,臣伏念大皇帝创基立业,劳苦勤至,白发生于鬓肤,黄耇被于甲胄。天下始静,晏驾早崩,自含息之类,能言之伦,无不歔欷,如丧考妣。幼主嗣统,柄在臣下,军有连征之费,民有雕残之损。贼臣干政,公家空竭。今强敌当涂,西州倾覆,孤罢之民,宜当畜养,广力肆业,以备有虞。且始徙都,属有军征,战士流离,州郡骚扰,而大功复起,征召四方,斯非保国致治之渐也。臣闻为人主者,攘灾以德,除咎以义。故汤遭大旱,身祷桑林,荧惑守心,宋景退殿,是以旱魃销亡,妖星移舍。今宫室之不利,但当克己复礼,笃汤、宋之至道,愍黎庶之困苦,何忧宫之不安,灾之不销乎?陛下不务脩德,而务筑宫室,若德之不脩,行之不贵,虽殷辛之瑶台,秦皇之阿房,何止而不丧身覆国,宗庙作墟乎?夫兴土功,高台榭,既致水旱,民又多疾,其不疑也?为父长安,使子无倚,此乃子离于父,臣离于陛下之象也。臣子一离,虽念克骨,茅茨不翦,复何益焉?是以大皇帝居于南宫,自谓过于阿房。故先朝大臣,以为宫室宜厚,备卫非常,大皇帝曰:‘逆虏游魂,当爱育百姓,何聊趣于不急?’然臣下恳恻,由不获已,故裁调近郡,苟副众心,比当就功,犹豫三年。当此之时,寇钞慑威,不犯我境,师徒奔北,且西阻岷、汉,南州无事,尚犹冲让,未肯筑宫,况陛下危恻之世,又乏大皇帝之德,可不虑哉?原陛下留意,臣不虚言。
恪少有才名,发藻岐嶷,辩论应机,莫与为对。权见而奇之,谓瑾曰:“蓝田生玉,真不虚也。”
曾有白头鸟集殿前,权曰:“此何鸟也?”恪曰:“白头翁也。”张昭自以坐中最老,疑恪以鸟戏之,因曰:“恪欺陛下,未尝闻鸟名白头翁者,试使恪复求白头母。”恪曰:“鸟名鹦母,未必有对,试使辅吴复求鹦父。”昭不能答,坐中皆欢笑。
权为吴王,初置节度官,使典掌军粮,非汉制也。初用侍中偏将军徐详,详死,将用恪。诸葛亮闻恪代详,书与陆逊曰:“家兄年老,而恪性疏,今使典主粮谷,粮谷军之要最,仆虽在远,窃用不安。足下特为启至尊转之。”逊以白权,即转恪领兵。
朝臣有乞为恪立碑以铭其勋绩者,博士盛冲以为不应。
亮召全尚息黄门侍郎纪密谋,曰:“孙𬘭专势,轻小于孤。孤见敕之,使速上岸,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又委罪朱异,擅杀功臣,不先表闻。筑第桥南,不复朝见。此为自在,无复所畏,不可久忍。今规取之,卿父作中军都督,使密严整士马,孤当自出临桥,帅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作版诏敕𬘭所领皆解散,不得举手,正尔自得之。卿去,但当使密耳。卿宣诏语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晓大事,且𬘭同堂姊,邂逅泄漏,误孤非小也。”纪承诏,以告尚,尚无远虑,以语纪母。母使人密语𬘭。𬘭夜发严兵废亮,比明,兵已围宫。亮大怒,上马,带鞬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之适子,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牵攀止之,乃不得出,叹吒二日不食,骂其妻曰:“尔父愦愦,败我大事!”又呼纪,纪曰:“臣父奉诏不谨,负上,无面目复见。”因自杀。
皓用巫史之言,谓建业宫不利,乃西巡武昌,仍有迁都之意,恐群臣不从,乃大请会,赐将吏。问蕃“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其义云何”?蕃思惟未答,即于殿上斩蕃。出登来山,使亲近将(跳)蕃首,作虎跳狼争咋啮之,头皆碎坏,欲以示威,使众不敢犯也。
皓遣将张奕追赐玄鸩,奕以玄贤者,不忍即宣诏致药,玄阴知之,谓奕曰:“当早告玄,玄何惜邪?”即服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