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精神现象学:导言(8)精神在睡眠的滋养中醒来,与延绵至今的世界决裂
相应于这种要求,有一种严格的、几乎是狂热和焦躁不安的努力,要把那些沉迷于感性、平庸和个别状态的人们拽拉出来,迫使他们的眼光仰观星辰。看起来,那些人已经完全遗忘了神性事物,跟那些享受着泥土与水的蠕虫一样,满足于当下的处境。过去,人们曾经拥有的天空遍布着丰富的思想和图像。对于一切存在者来说,意义都在于光线,万物是通过光线才与天空联系起来的。顺着光线的指引,目光不是停留在这一个当前存在,而是超越了它,飘向那个神圣的本质,飘向那个位于彼岸世界的当前存在。但是精神的眼睛必须被强制着指向世俗世界,并坚守在这个世界之内。精神的眼睛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惟有超世俗世界才具备的那种明晰性注入到那以混沌和模糊为意义旨归的此岸世界里面,并且使那种对于真正意义上的当前存在的关注——亦即所谓的经验—————成为一件有趣的和有效的事情。——然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显然正相反,因为各种官能知觉已经如此深深地扎根于世俗世界之内,以至于要想使之超脱出来,就得采用同等程度的暴力。精神表现得如此贫困,就像沙漠中的漫游者仅仅想喝一口水那样,只是渴望着对于神性事物获得哪怕一点点空泛贫瘠的感触,以此抚慰自己。我们可以把那些使精神得到满足的东西当作一个尺度,用来衡量精神的损失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然而,无论是对于接纳的知足,还是对于付出的吝啬,都不适合科学。谁若仅仅追求超凡脱俗,谁若把他的实存和思想的世俗多样性掩饰在云雾当中,要求模模糊糊地去享受这种模模糊糊的神性,那么他不妨审视一下,究竟在哪里才能找到这些东西。他会很轻松地找到一些工具来让自己热衷于某些东西,并以此自吹自擂。但哲学必须提醒自己,不要企图成为一种超凡脱俗的东西。
并且,这种放弃了科学的知足,更没有权利去主张亢奋和朦胧之类东西比科学更高超。这种先知式的言谈自以为处于万物的中心和深邃处,蔑视规定性,即希腊人所说的"界限"(horos),却故意回避概念和必然性,也回避那种据称仅仅立足于有限性的反思。但是,正如有一种空虚的开阔,也有一种空虚的深邃;正如实体的广延扩散为有限的杂多事物,却无力把它们聚合在一起;同样,上述深邃也是一种没有内涵的深邃,一种没有延展的纯粹力,它跟肤浅是一回事。精神力量的强大程度与这个力量的外表相当,精神究竟有多深邃,也完全取决于精神自信可以在多大的程度上分解扩散并迷失自己。与此同时,那种缺乏概念的基础知识扬言已经把自主体的独特性沉浸在本质之内,扬言自己在进行一种真实的和神圣的哲学思考时,但它没有意识到,其实它并未皈依上帝,而是由于蔑视尺度和规定,所以时而在自身内听任各种偶然内容的摆布,时而把自己的随意武断强加在上帝头上。——他们既然放心地委身于实体的无节制的热情,于是认为,只要把自我意识束之高阁,只要抛弃理智,他们就成了上帝所亲爱的人,上帝就在睡梦中把智慧赏赐给他们了。但事实上,他们在睡眠中受孕并生产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些梦而已。
此外不难看出,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充满创造力的时代,一个向着新时期过渡的时代。精神已经与这个延绵至今的世界决裂,不再坚持它迄今的实存和表象活动,而是打算把这些东西掩埋在过去,并着手进行自我改造。诚然,精神从未止息,而是处在一个不断前进的运动中。胎儿在经过漫长而寂静的滋养之后,它的第一口呼吸打破了那种单纯逐渐递增的进步,现在,——作为一个质的飞跃——,胎儿诞生了。同样,自身塑造着的精神也是慢慢地和安静地成熟,获得新的形态,也是一砖一瓦地拆除着它的旧世界的建筑,而旧世界的动摇也仅仅是通过一些个别征兆才预示出来的。充斥于现存世界里的各种轻率和无聊,以及对于某种未知事物的模模糊糊的预感等等,都是另外什么东西正在前来的征兆。这种渐进的、尚未改变整体面貌的零敲碎打,被一道突然升起的闪电中断了,这闪电一下子就树立起了新世界的形象。
之前我们提到黑格尔他批评一种单纯的开端或者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结果,实际上都是一体两面的,都是没有理解到最开始那个开端他其实已经是在概念中的。所以恰恰如如果它要作为结果被把握,它还只能通过概念的展开过程,它才能被把握到而不能和过程分离开——这就是黑格尔他从不同角度来讲的这样的一个看法。
黑他后面又用了一大段修辞性的内容来讲了一下,比如说他会讲在古典时代的话,人们恰恰是一种超感性的,或我们可以说是还没有发生超感性与感性的对立,是一种神话学的思维方式,这也就是古希腊的思维方式。或者甚至可以说是前苏格拉底的神话方式,在这样一种神话的方式中,在一种神话思维的方式中人们看到的感性事物,直接就是超感性东西的显现,直接就是充满了各种神秘意义的,所以柏拉图他就会把理念称之为一种和视觉联系在一起的,特别被观唱的上也是有这样的一个道理的,就是古希腊人是他们的感性方面就仿佛是一种精神性的极端。
但是近代是反过来的,古希腊人恰恰是因为这样一种精神性的直觉或直观而要不断的返回到现实的经验中,这就是到亚里士多德为止,他已经是偏向于经验科学。但不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经验科学,而是一种以哲学的方式去考察经验的观点。那近代是反过来了,近代是流俗的经验科学,或者是庸俗的实证科学它占据了支配性的地位,这样一种流俗的经验科学恰恰需要人们重新去把握真正的精神。
但浪漫主义他去反对这种流俗科学的时候,他去把握精神的方法就仿佛是直接从整个经验中跳开来去把握一种所谓的神性,但这样一来,按黑格尔的说法就是一点点空泛的感触,只能是聊以慰藉。
其实这一点在我们现在的语境中也是这样的,就是后现代思潮,它可能会为了反对现代技术的一种疯狂的发展而提出一些非理性的认知方式,比如说巴塔耶他会特别强调一种女性的剩余,让女性本身得以可能的疯狂,一种完全是治疗性肉身性的过程,但我们可以看到至少在21世纪巴塔耶他不是主流,而且巴塔耶他的方式他想要达到的是很难再实现出来,甚至可能会被依恋。
那另外一个例子就是布朗肖,他对当时那一代人比如说德里达他们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会强调一个书写和不可能性的关系。所谓书写和不可能性的关系,放在现在我们就可以理解成是在我们当下的语境里的浪漫主义,它的一种概念性的认知过程和最终直接达到的一种感触二者之间的关系。
我们可以看到巴塔耶和布朗肖的时候,他们就类似于耶拿浪漫派在现代的一个变形。但我们自己的经验就告诉了我们黑格尔的说法是有现实意义的,就是这样的做法实际上是空乏的:他哪怕有一种深刻的感触,也是很容易消散掉的。
比如说黑格尔他会批判他同时代的一个非常神秘的人叫哈曼,他就会指出哈曼的那种类似于后来的超现实主义的一些言说,最终会导致没有人理解他,连他的小圈子最后也会解散掉最后就无话可说。
那我们看到黑他会把浪漫主义的这样一个做法,如果他可以回应后现代的话,他会认为后现代和浪漫主义都不知道古希腊人说的界限是什么。因为我们知道,古希腊其实他们并不那么看重无限性的,他们讲的无限和现代讲的没有限定的无限恰恰是在态度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古希腊会认为无限定的东西是虚假的,是非存在的。所以形式是重要的,限定是重要的,你真正的上帝的或神的无限性,它也不是一种没有限定性,限定性恰恰是不定形是质料,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其实巴塔耶和布朗肖他们不是强调严肃的不可能性,而是强调一种无法被固定下来的一种不定形的,比如说过剩的肉身或者类似于弗朗西斯培根所画的那种肉块,这些和古希腊人的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黑他这里会更强调,我们还是要通过限定才能理解那里的直接的知识,我们不可能直接投入到无限,所以我们无法回避概念和必然性,我们也就无法回避了通向概念的第一步,也就是对普遍性的认知或者有限性的反思,因为毕竟浪漫派认为自己丢掉特殊具体的东西,恰恰也是出于这样一种有限性的反思立场所做出的。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黑会用一大堆修辞性的话去嘲讽浪漫派,但它主要讲的就是浪漫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浪漫派甚至没有理解到,正是因为他们已经在一种抽象反思的视角上,他们才会想返回到一个仿佛和反思脱离了和概念,脱离了具体的质料性的东西,那我们我们会注意到黑他实际上在《论费斯特与谢林的差别》那一篇文章里,他已经隐约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当时很纠结,他一方面也会类似于浪漫派认为,真理必须得是一个没有被限定为有限性的东西,但是他也会强调,只有通过反思将知识组织成一个系统,一个分环节可以表达出来的命题系统这才能把整体给展示出来,所以这样一个张力也是精神现象学里面要克服的张力,我们可以说这样的一个发展过程。也是他从一个浪漫派式的观点与一种建立体系式的观点的分裂、到他发展出自己的一个思辨方法把两方面统一在一起打造一个活生生的哲学系统这样的一个思路。
我们来看一下下面的内容,那我们会看到黑格尔他实际上是认为因为浪漫派那里已经开始有了一种抽象的反思,并且恰恰通过这样一个抽象的反思有着最低限度的普遍性,但是浪漫派他们会认为这样曾经有的一种黄金状态、一种真正有生命的具体的东西给丢掉了,所以浪漫派会特别想把反思消除掉。黑格尔认为,实际上这恰恰意味着是通过概念来展示整体,可能性真正出现了。
所以这是有正面的一面,而浪漫派只看到负面的一面。黑是认为你可以真正把真理展示出来的机会在现在才出现。所以他会把这样一个新事物也就是概念的可能性,称为出生的婴儿。但只是有了这样的可能性,还谈不到一个现实性,这样的现实性是我们要实施出来,是要通过把这样一个知识或科学或哲学或整理的概念给系统的表达出来,并且能够成功的作为一个整体建立出来,我们才可以说我们达到了现实性。我们也可以说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内在的反对了浪漫派的观点,内在地向浪漫派证明了他们的看法为什么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