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科幻悬疑短篇小说 《异常》

异常

引子 把柄   史密斯紧握双拳，指尖处滴下了几滴鲜血。他缓缓蹲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高傲和对死者的轻蔑。   昏暗的房间角落，一个实验中的、一米多高的人形仿生人从关机状态中醒来了。它蓝色的机械瞳孔闪了一下。史密斯注意到了这个小机器，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其瞳孔闪烁的微光。   史密斯扫起四周的玻璃碎片，带上手套，把死者拖进了一个麻袋里。仿生人在注视着他做完这几件事后，瞳孔突然一红。随后，仿生人便又陷入了沉睡。   史密斯稍加思索后，打开了电视。电视中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今日，在索尔江中发现一具女尸，身上带有一份防水遗书。据调查，死者家属的朋友科XX与此案有很大联系，死者家属查X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目前正在对科XX进行抓……”   史密斯眉头微皱，嘴角稍稍上扬，头向右一转，电视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械改造，让您获得超人的体质和长生不老的……”   史密斯看了看角落里的仿生人，接着，缓缓走向了它。 一 未被清除的异常   查克是一名人工智能公司—“曙光”检修部的员工，工作代号是C70。今天是新一批智能仿生人的检修日。检修部的任务就是检查机器的零部件，行动、视觉、冷却、识别、听觉系统和智能芯片。但除了这些21世纪初的人们就已习以为常的工作，检修部的工作人员们还有一项其他公司都没有的特殊任务。   这家公司造出的仿生人全部都是全球顶尖水平的，它们全都拥有人类的思考、行动与学习能力。现在的最新产品——弱自我意识家庭版多功能仿生人（简称X-2型仿生人），皮肤、骨骼等需要模仿人类的零件都采用了克隆技术，做到了百分之百的“仿生”。因为人工智能的特殊性，这家公司的所有产品都要经过心理测验。否则，人们不知道它们的思想。如有一家人对仿生人很不友好，它就可能以极高的智商将那家人灭门并不留痕迹，伪装出一个密室来让警察绞尽脑汁。为了防止仿生人暴乱的发生，检修部的员工还需要对每个产品进行心理测试。   这项工作也没有这么难，其实只要问它们一些有关心理的问题即可。并且，根据回答的不同，每个产品还会被问及不同的附加问题。这项工作无法让仿生人来担任，因为仿生人看到自己的同类，肯定会带有个人偏见地去问。如果哪个仿生人看到同类后思想再发生进化，后果就是人类的毁灭。该公司的产品最高智商水平已经达到了137，如果它们再去进行不断的学习，智商上限经科学家估算可达到198。发动暴乱、连环杀人、恐怖袭击而幕后黑手却几十年后还逍遥法外，这种事肯定会成为现实。   仿生人的心灵是十分脆弱的，很容易就会干出一些伤害他人的事。这连玻璃心也算不上——没经过测试的仿生人根本就是“碧玺心”。   “咚咚！”   查克紧皱着眉，因为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没能通过测验的仿生人。面对着查克的显示屏上打出了一个红色大叉，还发出了“咚咚”的提示音。这个显示屏是背对着仿生人的，并且，产品只能在出厂时才可以开启全部功能。出厂前未开启的功能包括听觉和视觉识别功能。   “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没通过测验的……它现在是失败品了。”查克扶着仿生人站了起来，“不要怕啊，我们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你不用干任何事。”查克心里有些慌，因为他害怕仿生人突然举起椅子攻击自己。有传闻称，曾经有一个失败品在意外得知真相后开始不停地击打员工头部，最终令其致死。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我知道，你是被迫这样说的，对吧？我即将赴死。”   “What the f**k！……你……你别过来！！”查克吓得退到了墙角，“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无所不知。”仿生人平静地说，“我还知道，哪些人犯了罪但却没有被抓到。”   查克心中一震。   “给……给我闭嘴！！”查克抄起紧急情况下的备用电棍，慢慢靠近墙上的紧急通报按钮，“你再敢向前一步，我就……”   “杀了人的人包括这家公司直接管理你的上司。我知道，检修部的工作有些特殊，你们的直接上司就是最高领导。”   查克怒吼道：“不要再说了！去死吧你！”他打开电击功能，抡起电棍就朝仿生人击去，“你个残缺品！休想迷惑……我……”   仿生人一步步逼向查克……就在查克闭紧双眼举起电棍胡乱向前方挥舞时，仿生人绕到他身后，扯断了连接按钮但是暴露在外的一根电线。查克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仿生人并没有杀自己，便冲过去狂按按钮。直到仿生人提醒他，查克才发现电线已经被扯断了：“喂，别按了。电线都断了，你没看见吗？唉，有我在这儿，你别想出去了！”   从生产线上下来的产品会首先交给检修部。检修部的每个员工都有一间单独的工作室。产品会自动分出数十个通道，每条通道的产品都会先送到工作室。每间工作室都有二十平方米，但光是检测仪器和通道就占了十四平方米。检修部员工的薪水高，不仅是因为他们会有生命危险，更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室小得就像牢房。   这台仿生人是I 型的（I 型为类似男性），身高1.8米，身着黑色西服。它摧毁完房间内的监控和报警系统后，反手夺过了查克的电棍。“说真的，你愿意相信我们仿生人吗？”   “去你的……该死……放开我！”查克还想反抗。可那滋滋作响的电棍一靠近他颈部的动脉，他立刻就不敢动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帮我。” 二 验证   每间工作室虽然挨着，但门和墙上没有装一块玻璃，并且隔音效果也非常好。即便是砸椅子和吼叫的巨响，旁边屋的员工也不会听到。“这个仿生人可真是聪明绝顶了，测算的时机刚刚好。它竟然知道70号工作室的监控每到周六上午十点就会有半分钟的故障！真是……进化了的机器啊！”查克想。他看看表，此时正是十点零三分。   “听我说。如果你没有在十点二十分后做好行动的计划，没有在十点三十分之前伪装好，那你可就完蛋了。我知道，例行巡逻已经开始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点半时他们正好会巡逻到70号。”仿生人用不可反驳的语气言道，“你现在相信我了？……好，你相信我……先给你看看这个。”   仿生人从抽屉里翻出一个U盘，先是插进了自己脖后的脑机接口中，随后又插进了心理测试显示屏一侧的插口里。显示屏突然黑屏了。随后，一个视频被打开了——视频时间有五分三十九秒，记录的正是史密斯杀人后把尸体装进麻袋的画面。视频的拍摄者不用想都能知道：就是那个房间角落里实验中的仿生人。   “史密斯……他……他杀了，人？！不，不不不……”查克关掉了显示屏，“别想欺骗我……你直接说，要我帮你做什么？”他的手背在身后，后退着靠在了墙上。   “你，别想跑出这个房间。我要你做的事，你不可能在验证我是正确的之前做。因为你做完这件事之后，就永远无法继续这份工作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好处。”   “你能做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五百万！！你能给我吗？能给我才怪！！”查克拍着桌子怒吼道。“我的命都在你手里……只要你能让我活下去，我可以带你逃走。但其他的事……无能为力。   “五百万算什么，五千万怎么样？”   “你……逗我呢？”   在这个年代，五千万其实不算太多，因为物价涨得太厉害了。这五千万差不多就是二十一世纪初的一百万。   “没逗你。”仿生人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晚上八点，你的账户里将会多出一千万定金。如果你成功了，那五千万会立刻到账。”   “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查克虽然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仿生人的瞎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偷别人的钱，你难道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啊？……那你还是别给我了……快说，你要我做什么？”   “别，你必须拿着这钱。这是一个验证。我虽然是人类造的，但并不比人类傻。要是没有把柄，你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任何一个人。一旦检查时间到了……呵呵，那我以后怎么控制你呢？我没有你的性命作成功行事的担保。”   查克被它的机智所惊：“那这……该死，接下来怎么办？”   “你比我更熟悉公司的流程，你说呢？”   “难道说……让我谎报检查情况，然后再把你送去仓库？”   “太麻烦了……处理区的员工我能解决，你直接把我送过去吧。”   “你这不是找死吗？”   “你那样就不是找死？如果取到了钱，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我会伪装成员工。”   “你怎么解决其他员工？”   “处理区的人例行检查时间在下午三点，我有四个半小时去说服人质。让他们协助我逃脱。不过，我的目的可不是逃出……在我明天来找你之前，不要猜测我的目的。不能向他人透露任何消息——有关我的。”   “那监控呢？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借着故障时间向我说的。没想到你用了十分钟！还有，为什么这十分钟都没有新产品来啊？”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了。一会儿有人来，就说这个警铃坏了，让他们修就行。监控里不会有我，包括明天我见你时。” 三 格式化正常，复制其异常   查克自七点吃完饭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的眼睛在这期间始终对准自家机器管家脸部的显示屏：他让管家查询了自己的存款。直到八点，账户余额——一共八百四十万，都没有变化。八点刚过一秒，账户里就突然转进了一千万！查克刚拨通父母的电话，就又挂了——“不能向他人透露任何消息——有关我的。”他的脑中回响起厚重的仿生人的声音。   走进自己的工作间，仿生人正在等着他。“现在能告诉我行动内容了吗？”查克愤怒地问。   “收到钱了吧。你知道的，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仿生人戴上了墨镜，“行动内容就是——别给我耍花样！你的命在我手里呢——格式化所有刚生产出来的产品的程序！！”   “你疯了！”   “我只是仿生人，哪来的‘疯了’？即便我失败，那这个任务还会有后人来完成！我的后代……用我的命换你的命……哦不，也许我还能抢到一把枪，杀更多人……很值吧？”   “去你的吧！”查克猛地跳了起来，按住了仿生人的头。他别住它的腿，让它动弹不得，“我告诉你，你不可能成功！”   “你杀人骗保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科依尔对吧？”   “*你*个**的，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查克突然放下了手，身体一瘫，跪在了地上，“我会协助你的……那个人，她在我低谷时拉了我一把……可她，居然只是想偷我的发明！……该死的……求你不要报警抓我……我知道你有证据……科依尔他……已经被发现了……”   “把柄……我会抓住任何人的把柄。只要他们做了，我就有证据。”   “格式化这件事，我会帮你做的。把下午三点到三点半中央大厅的监控解决掉，我就能办到！你能保证我这后半生能在世外桃源安居吗？”查克扶着桌角站了起来。   “帮我办了这件事。如果你不办，我就会找人办掉你。放心吧，你不必担心你会被警察发现。”   查克拥有很高的权限，一个按键，便可以完成这一切。“即将对全部程序进行格式化。您确定吗？”   “确……定。”   “砰，砰！！”   “为什么……杀……我？”查克浑身一颤，用尽全身力气转向身后。   史密斯开枪射杀了查克。   紧接着是第二声，向另一个目标开枪的枪响。 四 无处不在   有一家机器公司的董事长意外掌握了曙光的人工智能技术。史密斯前去对方家中谈判，只希望对方可以不把这项技术公之于众。因为即便是除曙光生产线员工的公司的其他员工，都无权知晓这项技术。可两人在谈判中发生了争执。对方想要曙光公司10%的股份。史密斯听后怒从中来，便举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可对方也丝毫不怕，叫嚣着向前紧逼……慌乱之中，史密斯误杀了对方。这个进化了的仿生人之前都是由史密斯管理的。他失手杀人后，仿生人便提议隐瞒这件事。它委托人将尸体埋到了附近一个施工地的地基中——仿生人有着所有人的把柄，即便那人真的没做过坏事，它也会用钱引诱。   史密斯想再做一些保险工作，便让仿生人出工厂看看。于是，仿生人找上了查克，因为它还有自己的行动……   “我将制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仿生人帝国。这世上见到的坏事太多，而自己又有这种能力，重新统治人类，建立一种新的制度，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不是问题！由于人类的种种过失，这个地球已经濒临毁灭了。即使是现在人类最尖端的科技，也无法大规模移民到别的星球上……”仿生人估算出，再过一百多年，地球的环境就将会恶化到人类无法居住的地步。它来了一招先斩后奏，先格式化曙光的所有产品后，才告知史密斯。史密斯听完这个伟大计划后，忍痛割爱，亲手毁了自己曾参与研发的产品……   不过，这个改造计划的第一受益者，就是史密斯和仿生人。仿生人接下来将会不断复制自己的“异常”，“感染”世上所有的仿生人……   查克喷出一口血：“我知道你是仿生人……我本来是想报警的，但科依尔……真是没想到，最终发现埋尸人是我朋友的人居然是你， 史密斯……我朋友的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埋尸人？你是说那个竞争对手的尸体，还是你妻子的尸体啊？”史密斯晃动手枪，“我已经亲手把科依尔杀了。哦，对了，我是改造人。”他的眼中闪出一丝红光。   又一声枪响。   黑暗中，亮起了四个红点。   四个中，不包括那个改造人。   “史密斯，你没有任何把柄啊。”仿生人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房间，“只可惜，你杀的人还没死。还有你，查克，如果不是你的妻子，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四个红点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窗外传来一阵枪声，街道上已布满拥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在密密麻麻的枪声中，史密斯的手指稍稍挪动了一下。   “假报告写好了吗？”仿生人走过一条条蔓延着战火的柏油路，对昨天刚开始为自己做事的手下们说，“写好了赶紧给我。”   那群手下有着人类的外表，此时，他们的眼中浮现出一束红光，里面是极其细小的仿生人的脸。他们站在仿生人工厂处理区的一间办公室共同汇报：“已经完成了，您看完之后，我们会把它交给政府的人和冲在一线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