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

太阳有点烧人。 好在这条巷子的两侧种满了悬铃木，路中间的青石得以清凉。小吴就走在上面，这个人打算依靠树荫的庇护走到巷子的尽头——一条有地铁站的公路。 （拨电话） “喂，阿May啊，我看到朋友圈你和那个男同事出去吃饭了，花是你自己买的吧？” “是呀，你不要多想哦，我刚工作很多事情都不懂，多亏他帮忙。” “我一放假就过去看你，但你和那个男同事是否有点......” “哎呀什么都没有，人家挺好的，帮忙我总不能拒绝吧？” “那你......” “你总这样，很多事你都照顾不到，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 （被打断，有阿妈的新来电） “儿子，今天放假？” “是啊。” “你爸病了。” “......” “我知道你心里还恨他，有些事是他的不对，但不管怎么说他是老的，对不对？” “妈，我昨晚加班到两点多，今天周六还要去公司赶工，我现在没时间跟你......” （被打断，飞哥的新来电） “喂，飞哥。” “小吴啊，你到公司没，昨天那个方案不行，这边急着要回复，咱们电话里对一下吧。” “飞哥，咱们周一的活动，周五下午才给我资料，昨晚我......” “我知道小吴，咱到时候该调休调休，现在先把这个问题解决，还有你那个绩效我跟人事说了，马上就算出来。” “不是钱的问题飞哥，每次活动都这样，我实在有些，怎么说呢飞哥，分身乏术......” “哎呀小吴你赶紧的吧！快做，先做再说！咱们对一下，这个设计方案......” 小吴认真地听着新的方案，渐渐地似乎觉得飞哥说的每一个字都从电话中游离出来，围着自己的头旋转，一圈又一圈，他已经开始感到厌烦了，先是厌烦这些字，接着厌烦自己的头。 “这对，这不对......”好像不仅仅是方案不对，小吴觉得一切都不对了，工作不对，恋爱不对，上学不对，似乎连出生也不对......他想着想着，眼前的青石砖就变得柔软，飘了起来，脚下软趴趴的，像是踩在蹦床上。飞哥说的字，自己想的那些事儿，连同青石砖一起围在他的头上转了起来。 小吴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昏着，他只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依靠眼睛去看东西，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腿，踩下去依旧是软趴趴的，地面在朝他脸的方向前进，似乎要亲上去，小吴觉得可能是新眼镜度数太高的问题，或是自己个子矮，所以地面才要亲自己的脸。他想假如要倒在地上，那一定要用慢镜头，摆出优雅的动作，就像芭蕾舞那样，躺下的姿势也要想好，尽量秀出自己的鞋子，因为他很喜欢自己的这双鞋，那是一次愉快的购物，买一双合适的鞋子总能令人保持愉悦，他又想到了曾经买的一些鞋，那些鞋自己也很喜欢...... “咣当。”小吴躺下了，他感觉自己的胸口空空的，姿势也没有摆好，但在触地的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他只是觉得眼里血丝太多了，不好看。他还是感觉很累，但躺在这里让他感觉舒服些，或许这时路过一个人，看着他躺在地上的模样，或者说是趴着，准会认为他是美美地睡着了。 第二天小吴还躺在这里，他之前从没仔细看过这条巷子，石砖缝隙里的小草、路旁的悬铃木，现在都离自己这么近，斑驳的树荫总感到熟悉，他想到儿时的老房子门前也有棵树，那树荫总让自己感到安心。感谢今天的好天气，天上似乎还飘着云朵，他不用担心自己的雨伞太小，遮不住自己的挎包，不下雨是好事，他一年前还很享受在雨中奔跑的感觉，但现在天上只要有一点雨珠，他便要抓狂发疯，下雨总会弄脏鞋子。他继续躺着，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想着一些自己曾经好奇但现在视若无睹的；他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个问题很累人，只是一闪而过便不再思索了。他把手贴在青石砖上，这感觉很舒服。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巷口，一条有地铁站的公路，他看到那里烈日炎炎，人群在气笛声的裹挟中行进、喧嚣。小吴侧枕着自己的胳膊，又再想别的事情，他闭上了眼睛，他说这个地方真好。 21.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