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有谁听-Chapter 3

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巴蓬常常会怀疑北冕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他们的第二次转世很倒霉地双双落在西太的萎靡期，而且巴蓬还要更惨一点，成了一个高纬短命水货。巨大的落差差点让他无地自容，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区，双目无神，表情呆滞，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巴蓬抬起头，他本来不想去开门，因为他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接待访客，但是纠结了几秒，还是起身了。

门外是北冕，巴蓬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侧身让他进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北冕却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开口询问，他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巴蓬猝不及防，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但是身体快大脑一步作出了反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北冕微微蹙起了眉头，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伪装得那么坚强。”

巴蓬叹了口气，把头撇向一边。

“我确实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是你放心，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夏浪不也从超强台风变成了强热带风暴，她都没说什么，我当然也不会有事。”

“她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强度评级，你可以吗？”北冕加重了语气反问。

巴蓬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北冕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强势，他一下子感到不知所措。

“不要逞强。”北冕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巴蓬，从那里面，巴蓬看见自己憔悴的倒影，“情绪发泄出来会好很多。其实你可以去哭一场，或者摔点东西，不过我希望做完那些之后你的心情可以好点。”

他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下，巴蓬没有回答，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曾经跟我说过，若是度过了足够有价值的人生，那么结束时也不会有遗憾。但是你这次根本不用担心会被除名，离人生结束还早着呢，为什么一副马上就要放弃的样子？”

巴蓬的心跳猛地加速了。北冕说得没错，他心想，他也许不该过于纠结。天无绝人之路，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都应该能找得到出路的。然后他又不由得想笑，当年他在安慰对方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同样的话会被反过来安慰自己。

“那你呢？”想到当年，巴蓬突然意识到北冕也面临着和自己一样的情况，赶紧问道，“你这次……”

“我早就没事了。”北冕忍俊不禁，“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把该摔的东西都摔完了。”

“那就好。”巴蓬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一次机会冲到比较高的强度。”

北冕眯起眼睛笑了：“那就再等等吧。”

 

于是这一等又是六年过去了。无事可做的时候，时间会被拉得愈发漫长，他们等待的时候亦如此。巴蓬有些时候会想，为什么上天给了他们一个这样的设置，用短短几天来决定他们剩余的十几年的生命意义？然后他又想到，这几天其实是在赋予他们同样的机会，他们以此为里程碑，将过去一笔勾销，在全新的起跑线上开始全新的冲刺。可是这个机会真的公平吗？北冕两次转世在南海，而同年的威马逊两次达成超强台风。他们的命运为何如此截然不同？

无论如何，新的一轮转世已经近在眼前了。巴蓬看着云图上默默旋转的98W，希望这次北冕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有许多人聚集在大厅里，对着各种数值预报和环境图窃窃私语。巴蓬和北冕来到这里的时候，正看到塔巴站在人群中间高谈阔论。

“……晒了一个月的海水总算有用武之地了！我们西北太平洋什么时候拉胯过，就算全球萎靡我们也是矮子里最高的那个！经历过八月的空台之后，我相信西太崛起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说过多少遍了，八月没有空台，夏浪还在呢！”娜基莉不服气地大声反驳。

“八月没有本土生成就叫八月空台。你家夏浪是七月的！”她旁边的琵琶不屑地说。

“用了八月的环境就应该叫八月的台风！而且，夏浪不是我家的！”娜基莉面红耳赤。麦德姆叹了口气，一手一个拽走了她俩：“行行行，你们到边上来吵好吧？别影响到别人。”

“环境现在看起来确实还行。”浣熊推了推金边眼镜，作出一副考究的样子，“流出很不错，海温也够，水汽非常丰富，唯一的问题是槽性结构导致的多中心。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因为我也是。”

“掰扯那么多，你只是想说最后一句吧？凡尔赛。”风神在旁边吐槽。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威马逊双手叉腰，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我的结论是：强度差不到哪里去的。”塔巴非常自信，好像世界上一切天气系统都尽在掌握，一声令下就可以让西风退散副高让路，把所有大饼变为现实。

巴蓬转过头看向北冕，对方死死盯着大屏幕上的各种图像，眼神里既有挣扎纠结，却也不可避免地透出对可能达到的高强度的渴望。看到他的表情，巴蓬自己也受到影响开始有些激动和紧张，也许，北冕等待了那么多年的机会，就是今天？

有人注意到了北冕，于是许多人也来到了他们身边。

“没事的，到海上好好理理结构，相信你可以的。”海鸥拍了拍北冕的肩膀。

北冕受宠若惊：“我……我会努力的。”

“别太有压力啊！顺其自然，祝你成功。”玲玲嘻嘻笑道。

“秋季盛世的第一枪由你打响！”米娜对他比了个枪的手势。

“午时已到——是时候展现我们西太的实力了！不能让那个东太的抢了风头！”人群后面的塔巴紧握双拳仰天长啸，导致身边的人纷纷对他投去诡异的目光。

从未收到过如此之多祝福的北冕看上去更加紧张了，他不停地做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速，以前他从来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个境界，这次难道真的可以达到吗？脑子里被杂乱的想法充满，人在过于紧张的时候总会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赶紧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没有关系的，他告诉自己，我总不可能运气这么差，次次都遇不到好事吧？

于是在9月24日下午，北冕既紧张又期待地跨进传送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满心希望，只有巴蓬猛地感到心里一沉，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正要发生。

他赶忙看向98W的云图，忽然意识到这个扰动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被升格为17W。在它四周张牙舞爪的对流中间，是一个硕大的空洞，宛如恶魔的深渊巨口，随时都能将他们一口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