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15

男人回到休伯利安，这一路上他都不敢放松警惕，从幽兰黛尔袭击休伯利安以后，他就一刻都没有从驾驶座上下来过。虽然姬子偷溜出来看他的时候偶尔会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其实这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但他一直没有确定休伯利安的受损情况，他之前让布洛妮娅去确认过一次，但很多休伯利安上很多设备就连布洛妮娅都不认识——这也是奥托为休伯利安特别打造的：全世界都未公开的来自虚空万藏的独有设计。所以，他现在必须亲自去查看一番。
“惨不忍睹啊……”他的嘴角抽了抽，这种样子，该感叹休伯利安的性能过于顽强，还是该感叹幽兰黛尔的强大破坏力呢？
“聚变发动器……30％……粒子推动器……79％……左舷窗大面积碎裂……崩坏能加速推进器……50％……左舷等离子炮……全损……”
男人爬进被幽兰黛尔撞出的那一块大坑，浓厚的黑烟和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让人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核心反应炉……未损毁……好吧，这倒是个好消息。”男人急匆匆地从破裂口跳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小笔记本和签字笔，男人在上面记录着需要准备的东西。
接下来……
“舰长？舰长？”男人正在检查内部系统的受损情况，仓外就传来了呼唤声。正当他跳下船舱，两团灰色的螺旋辫钻进他的怀中，后面还跟着撞上两个拖着长尾巴的小家伙。
“布洛妮娅？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妈妈让我们来帮忙！”萝莎莉亚和莉莉娅齐声说道。
“学院长也让我来帮忙，休伯利安现在怎么样？”布洛妮娅看了看还在冒烟的船舱内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啊。
“还好，有足够的材料，就没有太大的问题。”男人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带着她们离开损毁处，从甲板进入休息区。
“你们饿了吧，稍等一会儿。”说完，男人从柜子里拿出几袋零食丢给了她们，随后走进了厨房。
“舰长居然还会做饭？”萝莎莉亚毫不客气地扯开薯片，一抓一大把地往嘴里塞。
“我也不清楚……”布洛妮娅也狐疑地看着厨房里的男人，不过看来，他还挺从容不迫的？
不一会儿，几盘俄式土豆牛肉蘑菇派端了上来，还有一些鲜榨的芒果汁以及小布丁作为饭后甜点，看上去卖相都还不错。
“哇！舰长你太厉害了……唔！真好吃！！莉莉娅！快尝尝！”萝莎莉亚率先在圆鼓鼓的土豆派上挖了个大坑，风卷残云一般将半个土豆派消灭干净后才开始发表感言。
“莉莉娅也觉得好吃！而且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吃过一样。”莉莉娅虽说不像萝莎莉亚那么没形象，不过两人看上去都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一样。
“确实有种熟悉的感觉。看不出来，舰长居然还有这种隐藏技能。”布洛妮娅小嘬了一口芒果汁，用一副看到珍惜动物的眼神看着他。
“休伯利安平常只有我一人出勤，虽然丽塔偶尔会来帮忙，但绝大部分任务都是我自己完成的，所以为了照顾自己的起居，也稍微在丽塔那里学了两手。”男人一边解释着，一边继续处理着工作，并没有在乎女孩儿们的调皮。
“……”布洛妮娅盯着他，刹那间，男人眼角处深深的黑眼圈和干燥脱皮的嘴唇引起了她的注意，“舰长，你上次休息是多久？”
“嗯？我一直都有休息啊？”男人正准备挑选代替损伤处的材料，极其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下，结果布洛妮娅的手突然抓了过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脸，强行转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舰长告诉布洛妮娅，从遇见我们开始到现在，舰长休息了多久？”
“……19，20个小时？”男人的眼睛别过去，但布洛妮娅抓住他脸颊的手突然用力掐了一下。
“疼！疼！布洛妮娅！好吧，7个小时48分钟！”没办法，再撒谎下去的话，恐怕这丫头怕不是要黑进休伯利安的系统来看看他的作息情况了。
“……”布洛妮娅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怒意。
“别这么看我啊，布洛妮娅，我用的可是达芬奇睡眠法，所以没……”
“舰长立刻！马上！去休息！”三个女孩同时喊道，巨大的声浪仿佛高空中吹拂而过的急流，差点让他站不住脚。
……
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安心地去休息，在等到布洛妮娅她们回房间后，他也就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抱歉了，布洛妮娅，但这都是必须完成的。
“玻璃纤维……不行，太脆，还是碳素纤维吧……钛合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先试试吧……等离子轨道炮换成……粒子轨道炮吧……复合推动加速器……”
“不听话的孩子，要来点惩罚哦~”摄人心魄的玫瑰花香从身后传来，搭配醉人心神的幽声呢喃，一双纤秀的玉手遮住了他的视线。
“别闹，忙正事。”男人拨开姬子的手，不过并没有生气。
“不是我说你，别人关心你，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姬子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白皙诱人的长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我当然知道，我这么做也还不是为了布洛妮娅。”男人的注意力没有被丝毫影响，继续挑选着材料。
“为了布洛妮娅？”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不过，你怎么就断定可可利亚会心甘情愿地把逆熵的材料交给你？”姬子不满地看着他那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不过她也不是多嘴的人。
“我自有办法。倒是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跑出来就不怕被布洛妮娅她们发现吗？”
“你倒是看看现在几点了啊，工作狂。”姬子的嘴角抽了抽，把一旁被忽视的闹钟摆到他的眼前，上面赫然显示着凌晨三点四十的字样。
“完了……看样子又得通宵了。”
“你这人真是……算了，要喝点什么吗？”姬子离开桌子，趁男人不注意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茶包一样的东西。
“咖啡。”
“没有，只有红茶可以吗？”
“那就红茶吧。”
不一会儿，姬子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递给了他，他此刻脑子里还在想怎么缩减材料的重量，毫不怀疑地将红茶一饮而尽。
“谢了，姬子……嗯……没想到你泡茶还……还……”还没等他说完，只感觉眼皮像是在打架一样，脑子里晕乎乎的，浑身都没了力气。
办公桌，电脑，天花板……好像四周的东西都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脑袋好像落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好歹我以前也是个高材生，这点事我也是会做的，今晚就安心的休息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这便是他意识消散前听到过的最后一句话。
……
首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痛，男人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来，却一个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看来昨天晚上的药效还没过……该死的，下手不知轻重……男人本想骂出口，结果自己的喉咙像是火烧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勉强支起自己的身体，以防万一还拿了武器，不过只是一把普通训练用的电弧手枪就已经让他感觉到吃力了。
打开舱门，立马就能看见已经早早起床开始帮忙的双胞胎姐妹和布洛妮娅。
“舰长，你醒了……”布洛妮娅刚想和他打招呼，却突然发现男人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把枪，笔直地瞄准了她这边——
轰！！！
爆裂的电流从枪口迸射而出，电流子弹缠绕着螺旋状的火蛇，从空中呼啸而过，经过的四周都卷起一阵呜呜的强风，令她一阵头晕目眩。
子弹穿过她身边的空隙，钻进她身后突然蹦出的崩坏兽体内——刹那间，子弹如同一颗爆发的火山一般炸裂开来，将它撕成了碎屑残渣。
“布洛妮娅！你没事吧？！”萝莎莉亚和莉莉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围着布洛妮娅担心地瞧瞧看看。
“我没事。”布洛妮娅似乎有些惊魂未定，但并没有受伤。
可他这边却感觉不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非常不好，起床以后，他就感觉头昏脑涨，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刚睡醒犯迷糊，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他的大脑已经很紊乱了。就连刚才，他本来想喊布洛妮娅小心，但他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他的大脑在拒绝执行他所想的指令。他拿出枪，但他的手在颤抖，他根本连瞄准都很难，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枪打中的。他也完全没有顾及后果——如果打中了布洛妮娅怎么办？
怎么回事……他感觉这幅身体已经不太接受控制了。

“舰长，你怎么了？”布洛妮娅走近他身边，轻声询问道。
“不，没什么……”现在还不是分心的时候，他需要的不是协调的身体，而是清晰的大脑，所以目前而言问题还不大。而且似乎也只有刚才那一瞬的失控，现在他又能感觉到自己逐渐收回了控制权。
“刚才真的好险，我们都没注意到那只崩坏兽，舰长还挺厉害的嘛！”萝莎莉亚蹦跳着凑了过来，嬉笑着拍打他的后背，但随即便被布洛妮娅拽了回来。
“下次记得多观察周围的情况，尤其是在你的另一只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男人把枪收了起来，看了看她身后的重装小兔说道。
“明白。”布洛妮娅回应道。不知为何，明明是和妈妈一样的，这种宛若军官对下级一般的语气对话，布洛妮娅却并不讨厌。
“对了舰长，为什么一定要现在修这条船啊，如果只是运输的话，我们可以把这艘战舰拉到更安全的地方，那样不是更好吗？”萝莎莉亚摸着下巴，似乎非常不解，这样一艘大船摆在这里，如果没能及时修好而被敌方发现的话，那可就是活靶子。
男人笑了笑，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那是因为……”
“抱歉舰长先生，你要的这些材料实在是过于昂贵，以目前逆熵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持。”可可利亚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可怜模样。
“你把物资都藏起来了，这里当然没有！”特斯拉咬着牙，攥着铁拳恶狠狠地喊道。
“话可不能乱讲，特斯拉博士，如果你们谁有怀疑的话，可以随便在这里翻寻，找到什么物资我就送给你们，决不食言。”
“我还以为我可以相信你！”布洛妮娅强忍着怒气，但她还是忍不住站出来反抗她。
“布洛妮娅，你会理解我的。”即使是面对自己女儿对自己的质疑，可可利亚也并没有丝毫的退让。
“好了，不要再吵了。”火药味十足的桌上，身为当事人的男人却比其他人显得更加冷静，“可可利亚女士，我能明白你的苦衷，我们确实也没有资格让逆熵无条件为我们提供帮助。”
“感谢你的理解。”可可利亚双手抱胸，但她却并没有消除警惕，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对方要说的就是“但是”了。
“但是，”男人把手按在桌子上，双目如同一只匍匐的猎豹一般盯着她，“休伯利安，是唯一可以自由穿梭在量子之海的工具，你要好好想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可可利亚的眉头紧锁着，从她们来到海渊之城，她就表现得游刃有余，因为她对她们都知根知底。但唯独这个男人，她只有一面之缘，而且……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但不要忘记了，我帮助你的理由，你我都心知肚明。”可可利亚抛下最后一句话，随后便扬长而去，似乎这些话只是给他说的一样。
“舰长，对不起。”布洛妮娅耷拉着脑袋，失望透顶地向他道歉。
“这是她的问题，你不用把她的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你现在不是可可利亚孤儿院被收养的孩子，而是休伯利安上的战士。”
“舰长，你怎么知道孤儿院的事情？”布洛妮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一件小事而已……”男人说到一半便住了嘴，似乎陷入了沉思。
“什么？”
“没什么，改天有时间再跟你讲吧。”男人摸了摸布洛妮娅的头，带她离开了这里。
“舰长，你们刚才说到量子之海，难道你想……”布洛妮娅似乎有些担忧。
“想要取出渴望宝石，就必须深入量子之海，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休伯利安能够提前修好，一切都不是问题。”男人自信地说道。
“休伯利安，居然还能在量子之海中遨游吗？”
“如果你是想问休伯利安是怎么穿越量子之海的，这个很抱歉，无可奉告。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对于休伯利安而言，无论是虚数空间还是量子之海，都是一片能够在其中徜徉的大海，只不过大海亦是凶险之物，我也只是一只漂流的帆船罢了。”
“可是，为什么是休伯利安？”
“天命主教奥托，”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的眼睛眯缝着，语气十分谨慎，“他需要一个引路人，很不巧的是，我就是那个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