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之蚁》第七章
第七章
一整个星期我都在考虑着该如何向续询问他和其前女友的事，考虑如何开口才能不使其觉得尴尬。白天想，晚上想。白天想得入神了工作难免出现纰漏，也因此挨了领导的批评。晚上想得多了便会失眠，第二天上班又要打瞌睡。总之浑浑噩噩的。
终于等到周五，我走进“小憩”时，续正看着一本包着白色封面的书坐在经常坐着的位子等着我。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做下。
“什么书？”
“高中生物课本，从家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来的。”
“干嘛看这个。”
“昨天突然想到高中生物课上似乎有次期中测验是让我们解剖鱼来着，具体怎样就是想不起来，于是翻出当时的课本找找看。”
我把他手中的书拿过来合上。
“不必找啦，那不是什么高中时的事，而是初中生物课。测验的内容是找条鱼将其心脏取出或者将田蛙的皮剥去。”
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有这样令人作呕的测验？你也经历过？”
“当然了，教育局出版的全市统一课本的内容，任谁都参与过。况且就当时的我们来说怕是不觉恶心，相当兴奋也有可能。”
续长叹一声，“看来我是把能忘记的都忘啦，高中和初中都分不清了。”
续起身去前台点了两份红烧牛肉面。面端来后我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也得向其询问清楚。
“喂，有件事想当面向你问清楚。”
续摆摆手，“明白的，不过不急于一时，先填饱肚子再说。慢慢吃，今晚时间绰绰有余。”
续用了二十分钟吃完明显不够量的面，待服务员收走碗筷后，他又要了替我要了拿铁和薯片，自己则点了份啤酒。
“能说说你和那女的是怎么回事？”
“就等你问呐，上周开始就等着。但你就是不开口，许是怕我难堪是吧。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我们可是朋友来着，朋友之间应该无话不谈的不是，绝不会因为你的一些责问就翻脸。所以今后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尽管出声便是。”
我吃着薯片没有吱声。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才好。人是已经联系上了，偶尔的一次遇见后要了她的电话。”
“想再和其交往？”
“说不想你也不大相信的吧，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其重新来过。况且最现实的一点是她已经有了固定了男朋友，某个派出所里某个警员，是她领导的儿子。两人关系稳定，且有了谈婚论嫁的的想法。”
“那你还在坚持什么？”
“是呀，我也不明白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其实长久以来我都没将这份记忆扔给外面那莫名其妙的灌木丛，不舍呐。你可明白？人嘛，总有不舍得的东西，即使该向前看也不能和过往的一切都切断联系是吧。倒是让你笑话了，过去还劝你不要被往事束缚来着。”
我摇摇头。
“在意这些做什么。那你今后打算如何？既然那人有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对象，贸然插足怕也是不道德的吧。毕竟已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了。”
续沉默着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树上几只褐色的麻雀正在低头整理自己的羽毛。这座城市鸟的种类不多，最多的便是这种麻雀。小的时候还有相当多的喜鹊可以报春，但不知怎么如今是一只也瞧不见了。
“喂，跟你说。没人能豁达到能全然忘记自己过去的程度，不过是刻意隐藏而已。你也好，我也罢。复杂的事情不必多想，已经离去的人任其离去便是。”
“一如行走在树上的蚂蚁。”
“什么嘛，你不也清楚地很嘛。”
“明白啦，对她说清楚便是。”
接着续打电话给那女的，迅速喝完酒啤酒便离开了“小憩”。
周六我打电话给续向其询问昨晚的情况。
“难办呐，总之一言难尽。相信我，过完这段时间我来找你，必然向你说出已经顺利解决一切问题的话语。不过在此之前确有些棘手的问题有待处理。”
续挂掉电话后我喟然长叹。
今天是死去同学前女友的结婚日，拿到请柬后我与女孩通过一次电话并表示会去参加她的婚礼，同时也向她说明了学生会同学已去日本的情况。
女孩得知我能来后相当地开心。
虽说这天身体略觉疲惫，但答应的事终究要去完成。下午四时，我换了件平时不太穿的休闲西装，头发梳理整齐，又刮了略长且因而微曲的胡须。对着镜子看着身上不大合身的西装，心里想着上次穿西装大概是什么时候呢。也许是某个亲戚的婚礼时。西装这玩意儿莫不是为了别人的婚礼而存在的不成。
到了目的地后已是五点多，前来贺喜的人站满了迎客厅，签到台旁挂着新人的巨幅结婚海报。与请柬上的照片略有些不同。新郎依然笑得灿烂，新娘焦虑的神情已不见，换之以张大了嘴爽朗般的笑容。但即便是这般静态的照片，我依然能察觉出女孩的笑多少带着点疲倦。
亲朋好友们挨个上前与新人合影，女孩以似职业性地微笑陪同着每一个人面对着照相机的镜头，眼中不自觉地流出因等待而显得焦急的神态。轮到我上前时，女孩的眼神微闪，焦急不再，眼眶里多少泛着泪光。她微笑地招呼着我上前，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颤抖。我向女孩的身边走去，笑着对带着疑惑表情的新郎点头示意，然后向二人道声恭喜，并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新娘手里。
合影完后，女孩让我先去宴会厅内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并请我在婚礼结束后留下。我点头同意。
宴会厅内的装扮相当地简单，只几条挂着各色气球的彩带悬于顶上，拱门上倒是摆满了各种装饰用的花，红地毯两旁并排放置了罗马柱。此外十来桌的宴席上各自放了一盆花，每个座位前都留有喜糖。
婚礼流程很简洁，与大多数人的婚礼形式也大致相同，但却未给人以无趣感，来宾们相当地高兴，气氛在主持人的带动下亦是十分的活跃，女孩也一改见我之前冷淡的模样，笑容也不再是焦虑和疲倦。
婚礼过程中可以看出她是真心喜欢身边的男孩，我的到来无非是帮她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结而已，对过去的不舍和依恋的结。很明显她对自己的未来怀有信心，对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孩也充满了感激，这些从她如今清脆的笑语中能感觉出。
在新人向来宾敬酒的时候我离开了会场。虽然没有遵守结束后留下的约定，但我仍认为如此这般的结果应是相当完美的了。死去的同学想必也与我有同样的想法。我笑着叹了口气，身体多少感觉有些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