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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精神分析再考 2008 柄谷行人演讲稿翻译

2023-03-16 08:00 作者:子夜MID  | 我要投稿

译者非翻译专业出身,且水平有限,如有谬误,请多谅解。

本文不涉及任何政治性内容,文中所提到的内容仅从精神分析角度或近代史角度考虑,原演讲稿发表人为日本现代三大文艺批评家之一的柄谷行人。


       今天,我想我之所以被「日本拉康协会」所邀请,是因为曾经在「日本精神分析」这篇论文中谈及到了拉康的缘故。在其中我引用了拉康关于日本的,特别是关于日本汉字训读问题的论述。虽然今天我们要讨论这个问题,但在讨论那个问题之前,请让我给诸位介绍一下情况(背景)。「日本精神分析」这篇文章作成于1991年,被收录于「柄谷行人集第4巻」(岩波書店)中。这与『日本精神分析』(講談社学術文庫)这本书是不同的。后者写于2002年,这个时候,对自己曾经(之前)所写的东西感到厌烦。过去(曾经)在写「日本精神分析」的时候,本是想写否定日本人论与日本文化论的东西的,但结果(写出来的东西)却只能被归纳于其中。事实上,在那之后我就没写过任何关于『日本论』的东西了。所以,以我自己现在的心情来说,并不想回去重读。只是因我被以若森荣树为首的拉康派的人们所认可并被委托发表演讲的缘故,不得已去「再考」(重新思考)。但即使是「再考」了,也没有思考出什么新的东西出来。然而,我认为大家今天可以通过我说的话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日本精神分析』这篇论文的主题,是我在80年代后期所考虑的问题。简单地说,就是再探讨丸山真男在『日本の思想』这本书中所写的论点。丸山将西方思想史作为基准去考察了日本思想史,并在其中说道:日本的思想史并不像西方思想史那样,拥有让不同种思想存在于同一坐标轴的原理,也没有像可以让某种异端思想被居于正统的原理。所有外来的思想全部都被接受进而「雑居」在一起。也因为没有根本原则上的对抗,从而也没有发展与积累

(『日本の思想』岩波新書1961年)。换而言之,外来的思想绝不会被「抑圧」(压抑),而只是单纯的在同一空间里「雑居」。新的思想被保存下来,但却没有与其本质性的对抗,而当更新的思想来临的时候,原有的思想就会被突然取出来使用。就这样,日本成了一个什么思想都有的国家。丸山称其为「神道」。《「神道」就像一个纵向延伸的布筒那样,与在那个时代有影响力的宗教「習合」,填补起其教义内容。神道的「無限抱擁」性与思想的杂居性》,毋庸置疑是日本思想的「伝統」的集中表现。同上』。)

       除丸山真男将西洋与日本进行比较考察之外,还有另一学者曾将华夏与日本进行比较考察,这位学者就是华夏的文学家竹内好。依他的想法来看,在与近代西洋接触的亚洲诸国中,尤其是华夏,对西方有一种反动的「抵抗」,而日本却没有,顺利地完成了「近代化」(现代化)。这是因为日本没有应该进行「抵抗」的「自己」(自我)。这与认为日本思想没有坐标轴的丸山真男的思想不谋而合。也就是说,有原理的坐标轴有时却反而会带来「停滞」,而不是「発展」。而日本发展的秘密则在于,它不仅没有自我,同时也没有原理。竹内好认为这虽然这会带来一时的停滞,但通过像华夏那样的「抵抗」实现现代化是可取的。而且,这样更接近于西方。

       我并不反对他们的想法。在经过许多思考后,我认为确实是那样。近代日本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汇聚于此。只不过,我的疑问是:“为什么会这样?”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看作为集团的日本人的心理。从广义上来看,就变得不得不进行「精神分析」了。

       实际上,丸山真男在『日本の思想』发表之后于1972年又发表了名为「歴史意識の古層」的论文。这篇论文试图通过追溯至古代来进行思考以解决『日本の思想』现在提出的问题——例如神道之类的思想缺乏坐标轴的问题,他通过对『古事記』的分析解决了这一问题。

       在那时,他于「古層」之中发现,与意识的作为・制作相对的自然生成要优先于前者的思考方式。所谓古层,即一种集体无意识。然而他却没有尝试去证明「歴史意識の古層」这样的概念却。

       从另一方面来说,当时正流行的是河合隼雄的日本文化论。像「母性社会日本の病理」这样的书就是属于这一类范畴的,因为这人(河合隼雄)是荣格派的缘故,自然理所应当地把集体无意识之类的当作是实在的来对待。如此这般。(这话其实没啥实际含义,但为了追求完整性还是翻译了,此处仅作连词,对前项进行总结。)

(《西方人的情况是,在意识的中心存在着自我,由此拥有了整合性,其与心底的自我相联系。与之相对,日本人的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界限并不明确,意识的构造也不如说是以无意识内存在的自我为中心形成的,因此,其本身是否具有中心也依然存疑》(『母性社会日本の病理』)。

       可是,将集体无意识当作是实在的东西,这样的处理方法是很令我怀疑的。对某一个日本人进行精神分析是可行的,但「日本人の精神分析」是否是可能的呢?如果是可能的话,那又该怎么去做呢?荣格的情况下,因为他提出了集体无意识这一概念,所以是可能的。那佛洛依德又是怎样的呢?他非常慎重地考虑了群体心理学与个体心理学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个人心理是不存在的,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是群体心理学了。他同时也否定了被预想不同于个人心理的群体心理(古斯塔夫·勒庞)。那么,于个人而言群体的东西又是怎么样传递(给个人)的呢?关于那个,我并不十分清楚。例如,有人提出了个体发生(生物学术语)重复着系统发生的的理论(注:个体发生指从受精卵或孤雌发生卵、无性发育的芽体、芽或孢子等未分化的细胞或细胞集团中,生出作为物种一员的可生殖个体。另一方面,与之相对的概念是系统发生,指在生物进化的过程中,某生物种作为产生系统而确立的过程。),也有过去的人类的经验通过祭祀等方法传授经验的理论,等等,说了不少,但并不明晰。

       但是,我认为拉康解决了这样的问题。那是因为拉康从根本的语言方面出发考虑了无意识的问题。语言是属于集体的。也因此,个人可以通过对语言的学习来继承群体的经验。总之,从语言的经验出发的话,就可以避免涉及群体心理学与个体心理学的关系这样麻烦的问题。拉康认为,人学习语言是作为一种决定性的飞跃,也就是进入了「象徴界」。在此种情况下,语言如果是群体的经验,从过去连绵不断的继承下来的话,就可以说个体之中存在着群体的东西。

       例如,想考察日本人或者日本文化的特性时候,不一定需要从意识或者观念的层面(レベル/Level)层面去考察,而是从语言(レベル/Level)的层面去考察就行。当然,虽然是语言,但以下的几点也应该注意。例如有人尝试从日语的性质方面寻求日本人・日本文化的特征。(例如)日语没有主语,所以日本人没有主体这一类的(话)。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同属于阿尔泰语系,又同样是华夏周边国家的韩国又是怎样的呢?不可思议的是,主张从语言出发考察日本文化的人们,却谁都没把这当成问题。

       说起来从一开始考察日本文化的时候,我认为就不该与西方或者华夏进行比较,而更应该与韩国进行比较。我可以说在思考美国人・美国文化的特性的时候也是同样如此。普通人的人的话,通常会将美国与欧洲、拉丁美洲或是东方进行比较,但依我看来,应当同加拿大作比较。也就是说,美国文化的特性,只有在与同时是英国的旧属国也同是移民国家的加拿大进行比较的时候,才能初睹其特征。“为什么加拿大是这样,而美国却是那样呢?”可是却没有这样说的人。例外的是迈克尔・摩尔的记载了大规模枪击案的纪录片《Bowling for Columbine》。他注意到,明明加拿大的持枪率高于美国,但却几乎没有利用枪支的犯罪发生。这就是通过暴力事件(理解)(得到的)的文化论,也就是精神分析。在我看来,加拿大与美国的差异起源于(它们与)英国的差异。

       同样地,在思考日本的时候,我认为重要的不是与西方或华夏进行比较,而是与韩国进行比较。在这点上,可以确定的是,丸山真男与竹内好的日本论是将日本与西方和华夏比较得出的。这样自然就只会出现老一套的认识。正因如此,我所说的「日本精神分析」的特质正是在于从语言去考察和同韩国进行比较这两点出发。日本与韩国不同的是点正是彼此对于华夏的关系是不同的。

       在这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就是对于汉字态度的不同。韩国与越南等华夏周边的国家,虽然曾经全部接受了汉字,但现在却全部放弃了。这是因为语言类型不同的缘故(汉语是孤立语,周边国家的语言是黏着语),汉字的使用很困难的缘故。但是,日本还留存着汉字。不仅如此,来源于汉字的两种表音的文字也被使用。而且,在日本是根据三种文字来区分词的来源。例如,起源于外国的词语利用汉字或者片假名进行标注。像这样的体系已经延及了千年以上。像这样的特征如果无视的话,文学当然不用说,日本一切的制度・思考都绝无理解的可能。因为诸种制度、思考都是根据这样的エクリチュール(法语:écriture 即德里达所言的“书写”)

       丸山真男说,日本无论什么样的外来思想都可以接受,只不过是单纯杂居在一起,不能触及内部的核心。但是,最显著的莫过于这样的文字使用形态。毕竟汉字和片假名是外来的,正因为如此,无论接受什么都没有关系。无论外来的观念是什么,总是先被日语内在化,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被接受了。但是,那些东西,既然所詮漢字(归根结底只是汉字)与片假名只是单纯在表记上的被区别,并没有被本质的内在化,与之相对的抗争也没有,只是单纯作为外来的东西被整理在一边。作为结果,日本就保存了所有外来的东西。

       从这方面看,丸山真男说的「日本の思想」的问题就能通过其在文字问题上的表现来理解。特别是像「歴史意識の古層」这样的东西,或许,像群体无意识这样的东西不看也可以(两个都不看也可以)。只需要考虑到汉字、假名、片假名这三种书写同时并用的事实就可以了。那个即使是在现在的日本也存在着并发挥着功能。在思考着日本的事物的时候,这难道不是最核心的东西吗?我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在试着调查之后,像我思考的这样的事却从没有人去做过。无论在什么样的领域里,当尝试做一件事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正在做这件事的先行者,但是这方面却没有。

       不过实际上是有的。那就是拉康。说实话,我在读了若森先生翻译的拉康的短论文之后,了解到拉康对日本的文字、特别是汉字的训读问题非常的关心。并且他(拉康)还在日文版《拉康选集》的序言中说道,“像日语这样使用文字的东西不需要精神分析”,“我希望日本的读者读了我的序言之后,能想立即合上我的书。”拉康所注意的是日本利用“训”这一方法读汉字的事实。他这样说道:

       对于真正说话的人来说,音读(l'on-yomi)对于注释训读(le kun-yomi)来说已经足够了。让它们互相联结的ペンチ(钳子)如同刚出炉的双层薄脆饼(拉康这里特指的是某种法国的点心,英文原文为waffle)一样新鲜地展示在人们面前,实际上这是创造出它的人们的幸福。无论是什么国家,如果不是方言的话,就不可能有在自己民族语言中说中文的幸运,比什么都更重要的——更应强调的点是——从一种未知的民族语言中借用字符,以至于其无时不刻都在强调思考、无意识到语言(parole)的距离。为了进行精神分析,从被认为是碰巧适当的国际语言中所取出使用时,可能会导致麻烦的偏离。换句话说,对讲日语的人而言,他们将谎言作为媒介说真话--也就是说,日本人总在说真话。

(注:译者水平有限,先后被转译两次的日文实在是翻译的很痛苦,下面贴出英文,出处日文版拉康选集序言)

 For the truly speaking beings, the on-yomi suffices to comment on the kun-yomi.  The pincer they make the one with the other is the well-being of those they form in that they come out as fresh as a hot waffle.  Not everyone has the good fortune of speaking Chinese in his language, so that it is a dialect of it, nor above all--a stronger point--of having taken a writing into his language so foreign that it renders tangible at every instant the distance of thought, of the unconscious, from speech.  Namely, the gap so risky to open up in international languages that are found pertinent for psychoanalysis.  If I did not fear being misunderstood, I would say that for whoever speaks Japanese, this is the usual performance of saying the truth by the lie, which is to say, without being a liar.

       实际上,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只不过,我过去是曾这样想的。日本人在接受汉字的时候用自己国家的发音来读。也就是利用训读来读。导致的结果就是,一边利用自己的读法,一边使用着汉字。这似乎是常见的事件,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样一回事。

       一般从外国接受文字是理所当然的事,除开世界上几个文明的中心外,几乎所有地域都经历过。欧洲当然也是一样。只不过并不是得到字母后就马上在那个国家中开始利用其记述书写语言。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通过翻译来自中心的、借由来自文明的文本的形式去创造自己国家的语言。例如,在意大利,但丁将能用拉丁语写的东西特意翻译成意大利的地方方言来写。那个方言如今演变成了现在的意大利语。也就是说,现在的意大利人说的是但丁通过翻译拉丁语创造的语言。

       我起先是在思考明治时期日本的「言文一致」这样的问题时发觉到这一点的。例如,「言文一致」的场合,实际上这种说法能算的上妥当的只有东京地方而已。对于其它地域的人来说,所谓言文一致的文章是与「言」(口語)没什么关系的,只不过是全新的「文」而已。然后不久之后就会利用这样的文去说话了。

       这时候我所能想到的是,在日本明治时期发生的事,应该也已经在奈良至平安时代发生过了。

       例如平安时代,各地的人们明明读的是用京都宫廷里的用语写成的「源氏物語」,为什么却还能理解呢?实际上并不是因为他们懂京都话。放到现在,如果各地的人们都说方言的话,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情况也会有,放到平安时代的话就更不可能理解了。类似「源氏物語」这样的和文在何处都能通行,并不是因为它被人们说,而是因为它是由汉文翻译而形成的和文。紫式部这个女人爱读司马迁的《史记》,非常熟知汉文。尽管如此,紫式部在写源氏物语时还是有意将汉语打上括号。

       再次强调,日本人接受汉字,将其训读,创造了日语。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件奇妙的事情。意大利人忘记了意大利语原本是通过拉丁语的翻译形成的。但是,日本人却并没有忘记日语的书写来源于汉文。因为现在使用的是汉字。因为是汉字,所以是外来的。但是却感觉不到外部性。所以日本也不像韩国那样,把汉字作为外来语来排除掉。然而,日本将汉字保留下来的同时,其外部性也被消除了。这就是奇妙的地方。

       我所关注事是。在韩国,华夏的制度=文明被全面的接受了。科举与宦官包含在内的文官制很早就被确立了下来。但是,日本在接受华夏的制度=文明的同时,又在抗拒接受。这种奇妙的状态表现为文字的状态(前文所提到的读法问题)。我试图用从拉康那里学到的观点来解释这一现象。得到的结论就是,日本人没有完全“去势”(阉割)。在进入象征界的同时,还停留在想象界,或者说是镜像阶段。我认为这种见解适用于日本的文化・思想的历史。也就是说,丸山真男等人所处理的问题,只有通过这种文字问题的“精神分析”才能触及。

       我写了如下的内容。

《拉康由此得出日本人“不需要精神分析”这一结论的理由,大概可以说是因为弗洛伊德将无意识视为“象形文字”的缘故。精神分析在于将无意识意识化,而这正是声音的语言化,即解读处于无意识中的“象形文字”。然而,在日语中,所谓的“象形文字”也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意识中。于是,“从无意识到言语的距离是可以触及的”。因此,日本人也没有“压抑”。因为他们的无意识(象形文字)总是显露的——诉说着真实——”。所以说日本人是没有压抑的。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总是露出象形文字。更因此,日本人总是说真话。》

(注:拉康本人对象形文字提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例子,如汉字的“马”字,拉康认为此字仍保留了一部分象形文字的特征,而在相似的“妈”字中,象形的特征就完全去除,只剩下了笔画的特征,也因此脱离了图像再现的性质,得以成为纯粹的能指。)

       读了拉康的日本论,我脑海中浮现出了本居宣长。宣长是这样评价『源氏物語』的。

《“故事虽有其妙不可言之处,但其中自有其妙不可言之处,一边编造,一边心驰神往。……如此说来,虽是空话,却知非空话也。……物语之义理,儒佛之书,善恶是非,不尽相同,故其趣不同也”》(《源氏物语玉之小栉》)。

       也就是说,物语中所说的“善恶”与儒佛书中所说的“善恶是非”是不同的,物语虽然是编造的、虚构的,但由此表现出来的“物之虚”才是“真实”。请回想一下拉康在这里说过的话:“对讲日语的人而言,他们将谎言作为媒介说真话--也就是说,日本人总是在说真话。”

       宣长把这种看待事物・思考方式称为“大和心”(类似于日本精神,大和魂之类的东西)。这么说也是一样的。我所说的「日本精神分析」中的「日本精神」,指的就是这样的大和魂。这与一般所说的军国主义或者体育界的日本精神不同,是女性化的。实际上,大和魂是紫式部在『源氏物語』中所使用的词语。不用说也知道,那是无法用汉语表达的。

       与“大和心”相反的概念是“汉意”。具体来说,它指的是儒教和佛教的思考方式,但更一般地说,也可以说是理智的、道德的、理论体系的思考方式。也就是说,指的是用汉字表现的概念。军国主义的日本精神自不必说,当然是汉意。对此,宣长有一种“物哀”的感情。但是,这并非是单纯的感情。虽然不是理智的・理论性的,但却是认识性的;虽然不是道德性的,但在深层意义上却是伦理性的。这样的东西就是大和心。

       另外,宣长还这样说。佛教认为,人一旦通悟,就可以死去了,但其实这是谎言,即使一定能去往极乐世界,死也会让人感到悲伤。关于神也是这样说的。不仅有善神,也有恶神。做了坏事却也能有幸福的时候,做了好事也会有不幸的时候。所以,不能用合不合理来判断神。从这一点来看,拉康所说的“日本人总是说真话”,是可以肯定的。

       虽然宣长所说的话与批判儒教的老庄思想类似,但他也从汉意的角度对老庄进行了批判。老庄所说的自然,相对于人工的儒教思想而言也不过是人工思考的自然。“大和心”听起来有点排外主义的意味,但宣长说日本的神道也是汉意的。所谓神道是对抗佛教和儒教的人工创造的体系。与此相对的,则是宣长所说的自然是历史的事实。这就是“道”,对道进行探究的就是“古学”。

       宣长虽然称自己的学问为“古学”,但却从未称其过为“国学”。此外,他也从未想过要在当今社会实现“古之道”。实际上,他所采取的,不如说是稳健渐进的改革派立场。例如,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是净土宗的门徒这一点。另一方面,创立“国学”的是宣长死后出现的平田笃胤。这是一种将被设想为理想的古代社会在当今实现的政治思想(什么日本孔子复周礼)。并且其与明治维新、王政复古的思想相联系。但是,如果宣长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把笃胤这种想法作为汉意来批判的。

       宣长所说的大和魂,是排斥作为性和压抑性的。从这方面看,大和魂还是挺不错的。这些人确实没有精神分析的必要。但是,却不能说这在古代的日本人中是实际存在的。而且,也不可能仅仅因为自己是日本人就受到欢迎。所谓的“古之道”,是宣长通过分析得出的。如果能把它作为理念积极地树立起来,就一定会成为平田笃胤所说的神道理念。大和魂很快就会成为日本精神。也就是说,大和心实际上是极难得到的东西。得到它并维持它,需要极大的智慧和意志。宣长已经提出了这个方法。就是“古学”。但是,即使是古学,也不是只靠读《古事记》就能通达的。在此之前,我建议大家先读一读《源氏物语》。有必要通过其脱离汉意。这个过程就如同精神分析一样。因此,相对于认为日本人不需要精神分析的拉康,我想说,要想拥有大和心,精神分析果然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就先到此结束了。我在2002年写了《日本精神分析》之后,像文字的问题,或者关于日本的问题,还有关于文学的问题就未再写过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世界史的构造”。虽然其中并没有特别的提到日本。但是,我所思考的,从根本上来说是来自自己作为日本人的经验。只是我不想把它作为日本的事情来谈论。今天之所以谈论这个,也是因为这里是“日本拉康协会”举办的活动。感谢诸位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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