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篇 第三十一章 重整旗鼓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我在一阵轻风的吹拂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待视野中的朦胧消散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微微一侧头，半透明的纱帘随风轻舞，有时还会调皮地抚摸一下我的手。一股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刺激得我不禁咳嗽了几声。
“这里是······医院吗？”我的声音非常沙哑，像得了重感冒一样，而且还浑身发疼，尤其是腹部，似是有一千根针在扎我。
“姐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扭头望去，戴蒙正坐在床边守候着我。
我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低头一看，我的身上有不少地方缠着绷带。我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前天在家门口昏倒了，早纪姨娘看你浑身是血都吓得差点晕过去了，后来是卡罗姨娘和蕾米娅姨娘给你做了急救。”戴蒙解释道。
“急救？”我微垂着眼帘，“我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吗？”
“没有，你没受重伤，但他们担心你，还是把你送到医院养伤了。”
“我没受重伤，那我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尤其是肚子那里？”我蹙眉问道。
戴蒙愣了一下，神情尴尬地挠了挠鼻子，苦笑道：“呃，那是因为你不太走运，刚好在受伤时来了例假。”
“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每个季度刚开始的时候会来。”我下意识地喃喃道。
“嗯，毕竟现在是初秋嘛。”戴蒙笑道。
闻言，我呆了一下，发觉刚才那番话不应该和戴蒙说，红着脸说道：“那、那个，戴蒙还是忘了刚才那句话吧，姐姐睡糊涂了发言不慎。”
“呃，好。”戴蒙嘴上这样说着，却乖乖地递给我一杯泡着红枣的热水，弄得我更尴尬了。
“慢着，”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戴蒙，你不会看到我来例假了吧？”
戴蒙眨了眨眼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嘟囔道：“没、没有哦，我没看见。”
他这般不打自招的反应让我只想找个洞钻进去，我不由得大叫道：“你看见了吧？！”
“我错了！”他朝我低下了头，“我、我昨天来看望姐姐的时候，发现床单上有血，吓得我去叫卡罗姨娘了，我以为你哪里的伤口又崩开了，吓得半死，但卡罗姨娘说你只是生理期，让我不用担心。呃，姐姐，我发誓，我只看到了血，没看不该看的东西！”
“我姑且相信你一次。”我感觉自己的脸烫得惊人，心脏也跳得厉害。
沉默了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的我向戴蒙问道：“其他人呢？”
“他们看你没事就离开了，”戴蒙笑着说道，“我等会儿也要走了，下午还要上课。”
“嗯，专心听讲，不用担心我。”我微笑道。
过了一小会儿，戴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在他走之前，我让他扶我坐起来，躺久了感觉很不舒服。我倚靠在病床的床头，侧着脑袋眺望窗外的景色，今天不巧是阴天。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不禁回想起找到子爵夫人遗体的那一幕，心中又在隐隐作痛。
我没能完成伯克尔子爵的委托，尽管我找到了他的夫人，却没能带她活着回家。
忧郁、悲伤、自责和愧疚等诸多负面的情绪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唤出红莲，抚摸着它的剑身，想借此转移注意力安慰自己。然而，当我看到红莲残破斑驳的剑身时，我不禁愣住了，是什么时候把它砍崩了？
“红莲没有魔能核心的支持，就是一把普通的中型刺剑，你那天使用变异魔力都快暴走了，它承受不住当然要崩了。”莎华在我心中淡然说道。
“坏了，”我的心情又糟糕了几分，“这可是玛莲娜送给我的刺剑啊！”
“之后叫你的魔王老爹找人修一修呗，它只是剑刃卷了，损毁程度不高。”莎华说道。
我紧抿着嘴唇，心情沉重地抚摸着伤痕累累的红莲。此时，有人打开了病房的房门，穿着武学部制服的玛莲娜走了进来，她的神情和我的心情一样沉重无比。
“沧嵐，你还好吗？”玛莲娜坐在床边，担心地问道。
“没事，麻烦你特意来看望我。”我莞尔道。
“你和我客气什么？”玛莲娜皱了皱眉，“怎么了？你的脸色这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这件事最好还是别和玛莲娜说了吧。
我这样想着，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莲，下意识地来回抚摸了几下残破的剑身。
玛莲娜转移了视线，盯着我手中的红莲，蹙眉问道：“唉？这把剑不是我送给大公主殿下的那把吗？”
闻言，我呆滞了片刻，没有多想便说道：“就是你送的啊。”
“啊？”玛莲娜愣住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又呆了几秒，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尹沧嵐。
该死，我的脑子太迷糊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给忘了！话已经说出口了，想让玛莲娜忘记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忽悠她了！
“呃，”我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把剑应该不是你送的那把吧？”
“不会啊，这可是我爷爷命人为大公主殿下打造的独一无二的刺剑，剑柄上的宝石、护手的设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玛莲娜笃定地说道。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着别的借口时，玛莲娜又趁势说道：“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这就是我送给大公主殿下的那把刺剑。”
完了，我把我自己套进陷阱里了。
“那、那个，是这样的，我前不久见到了大公主殿下，她听说我和你是好朋友，就把这把剑送给我了。”我强笑道。
这句话漏洞百出，逻辑不通，如果是宏辉的话，他肯定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好在玛莲娜没那么多心思，看不出来破绽，姑且算是信服了我的说辞。
“没想到大公主殿下挺重情义的，”她喃喃道，“不过这把剑怎么都砍崩了？”
“我在接委托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险情，不小心把它砍成这样了。”我解释道。
“那也不应该啊，”玛莲娜不解地歪了歪头，“这把剑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砍崩，你砍什么了？”
“狼。”我苦笑道。
玛莲娜的脸部抽了几下，轻叹道：“唉，算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你现在还在养伤，就不问你那么多了。对了，你把剑交给我吧，我让爷爷拿去修一修。”
红莲本就是坎贝拉家族给我的礼物，他们应该清楚怎么维护它。我把红莲交给了玛莲娜，笑道：“多谢，麻烦你修一下红莲吧。”
“红莲是这把剑的名字吗？”玛莲娜问道。
“嗯，毕竟是你送的，当然要用你的‘红莲骑士’的称呼取名啦。”
玛莲娜低头端详着红莲，又抬头看了看我，却什么也没说。
之后，她把慰问品放在了床头柜上，和我聊了会儿天。到了下午，她说武学部还有安排，就先回去了。在走之前，她朝我说道：“好好养伤，祝您早日康复。”
“你和我客气什么，”我说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话，“路上注意安全。”
“嗯。”玛莲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
我一觉睡到了傍晚，刚醒没多久，又有个人走进了我的病房，我本以为是卡罗伯母，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穿着便装的伯克尔子爵。
“殿下贵安。”他礼貌地朝我说道，将一大袋子的慰问品堆在了床头柜上。
我对他心中有愧，一是瞒着他夫人外遇，二是没能将他的夫人活着带回家，他之前却那么器重我，现在又送了我这么多礼物，我实在不敢直视他。
“殿下？”子爵唤了一声。
“抱歉，”我不禁攥紧了拳头，“我、我实在很抱歉。”
“我才要向您道歉，让您去做那么危险的委托，害得您看见不好的东西，又受了伤。”子爵低头说道。
闻言，我看向子爵，皱眉说道：“你、你不怪我吗？”
“怎敢，而且为什么要怪您？”
“我没把你夫人活着带回家。”
子爵听完一愣，失笑道：“我误会了，我以为您心情这么糟是因为被吓到了。该怎么说呢，其实我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您不要自责。”
“唉？”我微微皱起了眉。
“我夫人有情人一事，其实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没打算上报给治安军，免得这件事惹得全城人尽皆知，败坏我家族的名声。”子爵微笑道。
“啊？！”我惊呼出声，“那、那你······”
“我不是一个好人，当初因为看上了她，用家族权势和地位逼她和我结婚，婚后我夫人每天都闷闷不乐，我和我岳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原来就有恋人。我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愧疚，于是为了哄她开心，就把家里的资产全都给她管理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宠妻，每逢节日就给她买奢侈品，每天都陪着她，每次出行都花高价。那之后，我的夫人似乎就归心于我了。不过，她偶尔会一个人出门，但晚上肯定会回家，我从别人口中听说她在外有情人，想必是她的那个青梅竹马吧。”
“出于愧疚，我没有阻止她，只要夫人不彻底背叛我就行，但我没想到这次她出去，却再也回不来了。”子爵解释了很久，神情无比悲伤，令人动容。
我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半晌，子爵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盒子里的信，我都看过了。”
“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杀害我夫人的凶手已经抓住了，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她的青梅竹马。”子爵说道。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都杀了，”子爵冷声说道，“那人说我夫人本想和他私通，但一看到人那么多害怕了想逃，就把她抓住给······后来为了防止她回来告诉我，就把她勒死丢到荒山去了。”
所以夫人果然还是外遇了啊，怪不得子爵只想以冒险委托的形式寻妻，这事的确不光彩。而且，夫人之所以要把海春蝶的母亲逐出府邸，应该也是因为她看见那些信封了吧。
“不对啊，”我转念一想，“子爵殿下，不是有个贴身护卫也跟着你夫人吗？”
“所以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事，”子爵正色说道，“那群贼人围住我夫人的时候，那个护卫因为害怕把她抛弃先逃了，不知去向。”
“这种货色还能叫忠心耿耿啊？”我回想起子爵之前的话，不禁骂道。
子爵冷淡地说道：“我现在还在追查他的下落，不过之后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殿下接管了。”说完，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信封，将其放在我的枕边。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钱，赶忙说道：“子爵殿下，请您收回吧！我没能完成您的委托！”
“您已经完成了，”子爵柔声说道，“我发布的是寻人委托，无论是死是活，只要带回来就行，所以这份报酬请您收下吧。不过，您没有带我的爱妻活着回家，所以我只能给您约定好的报酬，额外报酬就没有了哦。”
他说的这句话让我略感心安，但这些钱我还是不能收，因为心中的愧疚过于沉重。良久，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声音沙哑地说道：“子爵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您请说。”
“请您再指名我接受您的委托，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收下这份报酬。”我将信封还给了他。
“不行！”子爵坚决地说道，“您经历了那种事，又受了伤，我不能······”
“殿下，”我打断了他，“这是我的请求，请委托我追查逃跑的护卫。”
子爵满眼担忧地注视着我，许久，他才莞尔着叹了一声，说道：“好吧，等您伤好了，请您追查那个护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嗯，交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