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01

我们如同麻木不仁的待宰猪羊堆在一起，空洞地站在原地，偶尔转转头身四肢，活着又不像活着，而仅是还未死亡。只需稍微转身肩膀就会撞上旁人的臂膊，因此除了微微变换重心以外，这一群人什么也不做。房间大约十几米余，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游泳池，地板和墙面贴着泳池用的方形小小瓷块。泳池上有一座短粗的小桥，好像整个地方都是按照温泉池设计的，然而水看起来并不热。走下水池的台阶即有大概到人大腿中上的水，这里面密密麻麻地——水池里、岸边、下水的台阶和小桥上均是——站满了无数的人，都只穿着泳衣裤。我就站在岸上离水池不远的地方看向水池的方向。天花板一片深灰，没有什么光源，然而似乎水里的幽幽光芒让人可以看清周围。

刚刚发觉这是什么地方，小桥之下、泳池的中心点就开始了一阵高压电击。电击的强度随着距离而减弱，到我就已经不至于当场死去，而一大片人瘫倒在了水里或者桥上。就好像一次人体电击实验，检验在水中和陆地上的效果。

电击很痛，非常痛，肌肉不自觉地收缩，心脏猛地一紧，还有从脚下传遍全身的剧痛，仿佛溶解了身上的肌肉纤维。放电结束的时候我倒地不起，和其他试验品一起横七竖八地叠摞瘫软。首先感受到的是眼前一黑，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些重叠的影，这和人因失血过多而死前的失明很像，然后能感受到浑身还在继续的阵痛和肌肉的酸痛，以及皮肤表面逐渐感到越来越剧烈的烧灼痛。我的皮肤就好像在严重的皮肤病或者重度烧伤之后一样，浑身上下的毛发都被烧焦而脆裂，已经脱落，皮肤被完全烧毁，一块块坏死的皮肤开始或大或小地剥落，下面是受伤后流出体液的皮下组织，受着周围空气略冷的刺激而不住地收缩。完全无法动弹一丝一毫，呼吸倒不产生什么严重的疼痛。因电击而被烧毁的细碎头发渣断裂，陷进缺乏皮肤保护的血肉之中，造成一种疼痛和瘙痒并存的折磨，并且完全无法取出来。我口干舌燥，动一动舌头也很困难，十指更是完全无法操控。心脏似乎已经破裂或者停止、只有一点不规律的破碎的跳动。在身体表面的完全毁灭之后，逐渐清晰感受到的是五脏六腑传来的强烈不适感，似乎被一只铁手狠狠攥住一样逐渐越来越痛到想要拼命大喊的地步，痛到了极致以至于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并疼到开始肌肉痉挛，不住地轻微动动身子的地步。似乎有人正在拼命地想要握碎我的肝、胰、肾、肺，而胃的表面被什么高温液体冲刷过一样，肠道则开始痉挛，好像有人在拉动搅合一样。然后能感受到全身血管的坏死和萎缩，肌肉组织中的血管开始像是已经腐烂一样残缺消失，血液开始流出，渗进肌肉，而腹腔也胸腔也被血液流了进来，而腹腔、颈部、股动脉虽然还未崩溃，但血管壁也薄而脆弱。我的眼球似乎也要裂开，然后我感觉到颅骨保护下的大脑也一阵阵内部的疼痛。似乎我的牙齿连带下颌的骨头都已经酥坏，不能再动一动或者咬合。好像熔岩顺着神经流淌似的，大脑和神经束就像是烧红的铁丝，它们深深埋在我的身体内，导致周围的组织感到被烧毁一样的疼痛蔓延，从大脑到颈椎，还有面部神经。这种清晰的濒死恐惧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潮水一般 涌来的剧痛从四肢席卷到头顶，一浪一浪恐怖的疼痛潮水一波高过一波洗刷着剩余的意识，直到一场灾难性的洪水让人进入失去意识的边缘，在最后的模糊时刻，唯一能感受的依然是浑身一阵阵的猛烈的疼，以及浑身皮肤烂透、肌肉因组织损坏而变得软弱，好像附着的骨头都要从这些软弱地像腐尸一样的坏死肌肉里脱离出来的异样感。

然后失去了意识，再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泳池，身上的一切伤都不见了，然后立刻是下一次电击试验，以及在经历一次被电击到濒死的恐怖感受。我无法回忆那晚前后的具体细节，或者这些东西到底重复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