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逆行 （第八章＋尾声)

第八章:2022年:寒蝉时节

“人会如何度过自己的生命？去哭去笑？去爱去恨？” 1

回忆渐渐散去，不知何时，细雨打在破败的塔上，远处的城市闪烁霓虹，渲染落日黄昏。 雨顺着涂山的脸颊流下，像是血沾在脸上。 阿宇被一脚踹倒，风雨涌进他的衣袖。涂山面色阴沉，水从他的头发、裤角滴下:“你把人命当什么了？” 2

2019年2月，病痛一直持续到冬末也未见好转，山立青的双眼也近乎失明。 和天塔啊的那位“少年”便是神明。他从未有过过错，直到看见海棠死去，直到看见阿宇的泪。 忤逆一个人生存的权利，以此换来另一个人生存的权利。 这是逆天改命，这是过错。 但看见那个名为“海棠”的女孩，生死交会的瞬间，他耳中仿佛响起熟悉的如同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先生执意避世，可有没有牵挂过和天湖以外的人世？又或者说，有没有思念过我呢？” 弹指间，多少斗转星移。 2019年3月，山立青在光影交错间，又仿佛看见窗外的合欢树花再度盛开，她终于笑起来，慢慢放下那张泛黄的信纸，斜躺在窗前的桌旁，就好像是睡了一样。 那时的她，最终没能等到那一年的春色。 3

“为了救一个人，却牺牲另一个人，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这样……”阿宇颤抖着爬起，突然吐出一口浊血，一个踉跄跌倒在水洼里。 “你……”涂山惊讶地看着他。 “涂山，‘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你明白吗？”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在奔腾的河中逆流，才真正感到自己在洪流中活着，可这也是人的可悲之处:什么都不能改变。 “在时间的河流里显得如蝼蚁般渺小，浮游的一生，最后秋叶破败。亲情，友情，爱情……永远是被洪流推动的黑白胶卷，一格一格的回忆，任其重要的人逝去却无法抓住。 “这是什么？这是自导自演的电影，像个白痴一样的烂片吗？放屁！咳咳……”阿宇又猛然吐出一口血，下半身逐渐消失，涂山去抓他的手，却被残有的气力一把推开。 风雨渐大，和天塔也在微微颤抖，阿宇低头自语:“人会如何度过自己的生命？去哭去笑？去爱去恨？”他抬头，耗尽最后目光:“涂山，希望你和山同学……用余生回答这个问题。” 一切散去，伴随雨落化作满天繁星，涂山望向天穹，风雨已止。透过朦胧泪眼，圆月洒下凛寒的光，他摊在地上:“这种回答，还有谁记得……” “还有天上的明月。” 涂山回头—— 如蝶般的“少年”。 4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啊……” 一滴泪落在玉石上。 海棠看着山立青啜泣，一时语塞。 山立青用来之不易的命，换来海棠依旧。而阿宇最后用自己的命，换回合欢花再次盛放。 “海棠，我曾梦见过他，可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找到他？” “和天……”涂山似乎有点不适应这个新称呼，“我曾梦见过她，可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找到她？” 和天望向湖心:“时间曾让我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纵使现在的我也无法完全掌控它——你看看这些草木生灵。”他伸手指向远方天际:“它们与时间对抗，和千百年的兴亡一样，都有过这样辉煌的一瞬，只可惜在灿烂盛大，不过昙花一现。 “人和神一样，都必须活下去，与‘时间’为敌，逆行于‘时间’，真正找到你口中的‘她’和那种‘意义’。” “什么‘意义’？” 孤老的寒蝉于风霜深秋中歌尽晨昏，而在茫茫人海，灯火阑珊处，便是“意义”。 尾声

山里青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中有人哭，有人笑，有合欢树花，也有暮色夕阳。梦中有人叫“海棠”，也有人叫“阿宇”。醒来时，却只记得有人叫“涂山”。 涂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中有人爱，有人恨，又湖畔古塔，又有明月当空，梦中有人叫“和天”，也有人叫“阿宇”。醒来时，却只记得有人叫“山立青”。 我不曾失去，也不曾得到什么东西。肆意哭笑，一路飞奔，却从未超越时间，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东西留了下来。不是念旧，只是想凭这些东西找到逝去的光年。 所以

我

一定会找到你

。

他开始活下去。 所以

我

一定会找到你。她开始活下去。 在不知名的那个夏日，没有风霜雨雪，只有葱草清风。 她又在红绿灯前停下。 他又低头看向手表。 我依旧期待与你相遇，不是擦肩而过，而是真真切切。

我

一定会找到你。他抬头前进，芍药色的光辉拂过眼睫。

我

一定会找到你

。她

抬头前进，草木香的微风低语发梢。 一直带着希望，一直走下去，你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在这个夏季，在逆行于时间的路口，

我

终于看见了你，不

知怎的，

鼻子微酸。 在这个夏季，在逆行于时间的路口，

我

终于看见了你，不知怎的，吸着鼻子。 我们的泪水哽住话语，合欢树花开之下，相拥而泣。 终于在下一秒—— 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