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大作战 狂三外传 第一卷第十章 空壳(捆绑中)(上)

一睁开眼,空壳就看到了两名可怕的准精灵,而且她们两个还偏偏说什么把自己(大概在狂三眼中并没有什么价值)绑来是当人质的。
以上就是对自己目前现状的确认。
现在大概是黄昏已过,夜晚将至的时候。也就是说战斗暂时告一段落了、才对。
明明是这样,可为什么自己现在被绑了起来呢。
“……请问,我身上的绳子是……”
“放心好了。没打算做对你施加拷问之类的行径的。”
砺波筛绘向空壳莞尔笑道。这样吗,不过我不是在问这个哦。
“哈啊,这倒是多谢了……既然这样,那能请你解开绳子吗,我双手被绑得发麻很难受来着。”
“这个没门哦♪”
哈呜~地,空壳轻叹了口气。不仅两手被绳子紧紧地反捆在背后,在此之上还被吊在一根铁柱上。这还不止,疼得发麻的地方又因为粗糙的绳子而微妙地发痒,虽说确实没有被拷问,但是这个状态也真不好受。
“你要是想的话那拷问你也不是不行哦?”
谢丽语气快活地将放大镜高举。接着一道被集束起来的镭射便掠过了空壳的脸颊。
“好热……!!不等一下我说刚才这个真的超热的诶!?我的脸、我的脸没事吧!”
“住手,请你克制一下不要对人质动手好吗。我这个人,不喜欢这种非必要的暴力。”
砺波瞪了谢丽一眼。谢丽旋即耸肩、“才这种程度而已有什么嘛”地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不、不说这个,我的脸没事吧?别看我这样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恋爱中的少女的说、脸可是很要紧的呀。”
“姑且没事。……你说恋爱?”
“姑且!?你这个姑且实在是暧昧又主观让我无比想要一个镜子照一下、就算是我恳求你们了!另外没错,我现在沉浸在恋爱中!”
砺波和谢丽对视了一下。
“难道说、是跟时崎狂三?”
“特殊爱好?”
“我对那位并没有那种感情!”
“……那又是跟谁呢?”
“非常抱歉,然而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不见!”
“那么!他长的是什么样子!?是这边的人!?还是那边的人!?”
空壳咕噜、地咽了口口水。就连将他的事情说出口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很羞涩。
“并不是精灵。那个,他不是在邻界的人!是个人类男孩!高中生!而且据我所知、应该是个能跟精灵进行对话的人……!”
话就说到这里为止了。她们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之色。
“……请问,怎么了吗……?”
“真不可思议。你居然、真的、恋爱了啊。”
谢丽如此说道。在她的眼中充满了无法被掩饰的艳羡之意。
“原来是……真的啊。”
砺波茫然地嗫嚅道。到刚才为止还是那样冷漠、让人畏惧的两人,突然就摆出了与她们年龄相符的少女反应。
“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幕终于降临。工厂内已经坏掉的电灯发出的微弱光芒照在三人身上。外面已经彻底被黑暗所笼罩,没有了人的气息。
“你说的那个男孩子的事吧,其实在我们准精灵这边是一种传说来的。”
虽说依旧维持着被吊起来的状态,但这两人却用与刚才相比放得很开的态度同空壳聊了起来。
“传说……?”
谢丽也用亲切的态度同因不解而歪了歪头的空壳解释道。
“大概是在那个邻界编成的时候吧?你一定是被那个柱子给吸进去了对吧?”
邻界的传说多如牛毛。传闻会在少女特有的网络里流传开来并成为传说,而传说又很快消弭。
但是也有根深蒂固地流传下来的传说。
“最开始……大约是从五年前开始流传的。是在邻界还被大量的精灵所支配的时代。在那时候被卷进了邻界编成的准精灵们是这样说的。‘我、好像恋爱了’这样。”
“随着大量精灵的离开,这样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似乎是精灵们都去他的世界生活了。但是,当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或者感受到了无上的喜悦时,精灵们的精神状态就会对邻界产生影响。”
“其中有的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的是突然回忆起的对过去的强烈印象之类、反正各种各样的都有。被卷进去又回来的准精灵,在看过那些之后……基本上,都坠入爱河了。”
“……然后吧,作为对各种传闻进行了一番研讨的结果。推测说,难不成精灵们也都陷入恋爱之中了吗,如此这般。”
“恋爱——了,话说……是对那个人、吗?喜欢上了我的那个人!?”
“都、都已经说成是自己的东西了啊……”
“独占欲强的女孩子会被讨厌的吧,就连没有经验的我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哟!”
“怎、怎么这样!怎么能这样————————————!”
虽然想抱着脑袋大叫来着,但是因为自己的双手被绑得结结实实所以只能不成样子地狂扭身体胡闹。明明并没有什么用处来着。

“啊啊好了好了,冷静冷静。”
谢丽不疼不痒地安慰道。
……比方说,自己以外的某个人经历过那份体验之后会怎样呢。
梦想什么的完全没有头绪,就连该去向何方都不明白,搞不好甚至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跟自己一样的准精灵。
如果看到他那副真诚的表情。听到他的话语。纵使他的那番话并不是说给自己的。也变得接受了他的那份真挚的话。
那估计……嘛,搞不好真的会被攻陷的。
带着柔和的笑容,砺波继续说道。
“所以回来的准精灵们基本上,都陷入恋爱之中了……感觉就像找到支持自己生存下去的气力那样吧。该说是再也不会有“幻失(lost)”感还是怎样呢。”
“哈哈—,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的左手恢复原状了啊……”
“原来你的左手之前消失了啊。那能恢复原状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呢。”
谢丽有所感慨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忽然抬头似有些寂寞地望向了天空。已经崩坏的工厂的天花板上自然满是缝隙,透过这些空洞,能够清楚地看到群星的闪烁。
当然地,这些星星不过是伪物。在反复明灭的过程中,扮演着比灯泡还要劣等的替代品。
无论如何挣扎,像夜鹰一样飞向星空都只能是奢望。
“恋爱、真的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吗?咱不是很明白呢,搞不懂啊。”
“谢丽跟我在这点上也是同伴呢。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懂这个。”
为表赞同,砺波不断颔首。
“咱觉得咱肯定是隶属于没有谈恋爱的闲暇那一国的人吧。”
“我觉得我肯定是因为太胆小而把会恋爱当做禁忌的人吧。”
两人一起望向了星空。根据情况来看,空壳是绝对的弱者。而面前这两人则是知名的擅长战斗的准精灵,如果她们有意,就空壳这种程度的人,大概一瞬间就会被她们从这个世界上给消灭掉的吧。
区别也就是被烧成灰烬,或者是被切成碎片罢了。
……但是,尽管明白这种想法是不真实的、不分状况的、误会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的,空壳却还是这样想。
她们两个,好可怜。
并不是因为没有恋爱过。她们两个应该是那种即使理解了恋爱这种感情,但也不会正眼视之的人吧。这点无法予以否定。不是喜欢上某个人,而是喜欢某个特定事物的人类也为数不少。明明哪怕只是那样也无妨的。
“恋爱、到底是什么呢。砺波。”
“到底是什么呢,谢丽。”
然而说到底,她们两人就连什么是恋爱也不知道。
她们在不知道向某人亦或某物倾注的那种不可名状、温暖、又执着的热情是什么的情况下,就随波逐流到了这里。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她们才会像现在这样,就连恋爱这种感情到底是贵重的宝石还是一文不值的破石头都判断不出。
……而这,果然还是让空壳为她们感到悲哀。
啪地一声。
工厂的照明情况突然不断恶化。空壳就连发出悲鸣的空暇都没有,周围就陷入了黑暗。
“谢丽。”
“嗯。”
相对地这两人只简单地说了这么几个字,但从中就能够明白她们完成了状态的切换。
直至刚才为止的那种少女特有的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们现在一定已经换上了与战士相符的表情。
“咱姑且先把话跟你说好哦?你要是敢逃跑的话咱是会对你下杀手的。”
“在你逃跑的一瞬间,我的战轮就会把你从屁股到脑袋切成两半的哦。”
“不、不会逃的,我不会逃的啦请放心吧。”
总之还是得先这么回应一下。
能感觉到她们两人正缓缓离开。……这座工厂看上去似乎满是破绽容易入侵,但实际上却布满了陷阱。
在准精灵之中似乎存在具有可以从别的准精灵身上夺取灵装和无铭天使并进行维持•篡改的能力之人。据说她一边在邻界流浪,一边将剥夺来的东西卖给对此有需要的人。理所当然地,使用那些东西的话,就算是弱小的准精灵也能够对战斗力进行大幅度的强化。
灵装化作了用于捕获猎物的陷阱,别人的无铭天使则是成为了用于逆袭的一手。
……至于被剥夺了这些的人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就有点难以想象了。
总而言之,在这种工厂里到处都是像这样被改良过的灵装式陷阱。
不做准备就大摇大摆地进入的话,就算是精灵也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且谢丽和砺波的应对能力也着实相当优秀。虽然丝毫不具趣味性,但却向着胜利冷静而透彻地一路猛冲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无论从哪里侵入,以怎样的方式袭击,她们都准备好了可以相对应的战术。虽然单纯,但却惊人地费工夫——不过,如果真能做到万全的准备的话,那么她们毫无疑问能够成为胜利者吧。
但是,要做到万全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虽说是准精灵,但却并没有超越人类的思考能力。狂三的第一招对她们来说,是绝对意想不到的。
时崎狂三支配的是时间和影子,对准精灵而言是不可感不可视的领域。
空壳察觉到她的气息是在自己的头发被触摸的一瞬间。狂三柔滑地从绑住空壳的柱子的阴影中现身。通过阴影潜入工厂的狂三基本上掌握了谢丽她们那些陷阱的部署。而在外侧警戒的两名准精灵尚未察觉到这一点。
狂三在空壳耳边嗫嚅道。
“——请安静一点不要出声。”
“……!”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自己就被狂三捂住了嘴,力度大到几乎无法呼吸。
“我接下来要杀掉你,方便吗。请你努力死一死。”
(什么意思啊这是——!)
“就是这样,请你老老实实地被我杀掉。”
多说无用,空壳的衣服上就这么被贴上了什么,之后便流淌出某种带有腥味的液体。
(味、味道好腥……这是铁锈味还是什么吗……到底什么东西啊!?)
没有回答。跟突然现身的时候一样,狂三突然就消去了踪影。
“……嗯?……好难闻。”
在谢丽作出反应的瞬间,空壳身旁便响起了轰鸣。
不如说,是空壳被击中了。
“啊……咕……?”
血从嘴里喷出。胸口因冲击开了个洞。
“诶……?”
砺波和谢丽都哑然地看向被击中的少女。见到空壳的脑袋咕咚一下弯折,她们也有点惊慌起来。
砺波跑了过来抬起空壳的脸。
“啊啾!”
随着这声夸张的喷嚏,砺波被喷了一脸的番茄酱。砺波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并出声警告道。
“是陷阱!”
谢丽瞬间做出判断并使用<炎魔虚眼>向周围扫射。在白天积攒下来的阳光撕裂了黑暗。
“找到了……在上面,一点钟方向!”
顺着谢丽的声音,砺波看向了上方。在支撑着天花板的龙骨上——伫立着一个人影。
这反复溶解在黑暗中的妖异姿态让砺波一瞬间口不能言。没有中陷阱这点先不提,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那种地方的?
难道说是灵装的能力吗……还是说是精灵的力量呢。
狂三以高傲至极的表情俯视两人宣告道。
“绑人质这个点子是真的妙。但是场所选的就太糟了。竟然待在屋子里干等着什么的,如果没有别的策略,那跟守株待兔可没有两样。”
沉默。虽然没有照明,但是通过谢丽的阳光照亮周围,进行眼神交流并不成问题。
就在狂三所在位置的不远处,便是加工过的灵装陷阱。利用第九灵属•音之振动造成短暂的麻痹效果,哪怕是狂三也会产生数瞬的破绽吧。
而这两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就是现在!”
在谢丽攥紧<炎魔虚眼>大声咆哮的同时,砺波将<风声战轮>一掷而出。
“啊啦啊啦。”
正如预料,被引进了全套之中。狂三飞扑进了陷阱的有效射程之内。砺波摁下机关。仅过了零点几秒之后,震荡随着爆炸一同蔓延开来。
谢丽在活动停止的一瞬间将积攒在无铭天使中的阳光能量全部放出。存量为零,倾尽所有的一击。
——然而。
“呀…………啊啊啊啊啊!?”
与爆炸一同响起的是谢丽的悲鸣。一眼看去,因为音波的震荡而被麻痹的不是狂三——。
“怎么会!?”
“就在你们二位靠近被击中的空壳那时候。”
“在、在那一瞬间看破了陷阱并移动了陷阱的位置吗!?不可能……你说谎……”
“非也,看破陷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说得更进一步,从你开始在这里设置陷阱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从十天前开始!?”
那是距这场厮杀开始还要早上很多的时候。是砺波筛绘还没有跟谢丽联手,刚将这座工厂当做要塞施放陷阱的时候。
明明就连谢丽都没有被告知的陷阱、机关、甚至预备灵装等等都有许许多多。
“因为你可是相当强的人啊。非常非常的强。你是会认真地将对手引入陷阱、撒下诱饵、将敌人从顶处拽向深渊的人。我不可能不严加戒备不是么。”
不管设置多少陷阱,最后有九成以上都会是徒劳无功。
即使到了被笑话说是偏执的地步、到了被揶揄说是胆小鬼的地步,也要专心谨慎地尽到人事。这就是砺波筛绘的生存方式——一种十分艰辛的生存方式。
掉进陷阱之中的准精灵们无一例外都会大骂。
骂“卑鄙小人”。但在砺波筛绘看来,反倒是这些中了陷阱的准精灵才是“卑鄙小人”。她们的行为不过是不反省自己的失策而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罢了。
即使如此,当被别人这么批评的时候,砺波的心还是会稍稍感到刺痛。
“——这样啊。你并不觉得我是卑鄙小人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如果要将为了胜利拼尽全力的行为污蔑为卑鄙的话——那战斗就沦为只有强者碾压弱者取胜的东西了不是么。”
这句话中并非谎言。是真实的,狂三确实如此看待砺波。
(——啊,总觉得已经够了啊)
大概砺波自己真正的败因并不是陷阱被看破吧。而是因为她的这份赞赏让自己感到心荡神怡。哪怕一直以来厌烦无比地被人在背后说着坏话,但只要有她今天这句话一切便能得到报偿。
狂三的枪口指向了砺波。用<风声战轮>挡下枪击的话,应该还能继续战斗吧。但是,砺波完全没有那份心思了。
陷阱被看破,反过来被摆了一道,根本算不上战斗而是遭到蹂躏还差不多。
但砺波却发自心底地感到,真是段充实的时间。
接着又感到有些对不起作为自己搭档的谢丽,因为自己在最后说出口的居然是如此天真的愿望。一说出口总觉比想象中要羞耻因而心情变得有些喜悦。
“啊~啊,我也好想恋爱一次试试看看啊。”
枪声响起,灵结晶被击碎。
但砺波筛绘却笑着开心地承受这颗子弹。
还剩一个人。
狂三将视线移向了还未从麻痹中恢复过来的谢丽。
“……你、这…………!”
谢丽以充满憎恶的眼神瞪向狂三。用不了几秒,她就会从麻痹中恢复了吧。
没有犹豫的时间。如此判断的狂三立马将枪口转向她。
咳咳地、传来了咳嗽声。这次是狂三漏出了破绽。正处于犹豫要不要扣下扳机的时候,狂三的视线看向了空壳彷徨起来。
谢丽•穆西卡真正可怕的地方,恐怕就是她对生存的那份超乎常人的执着吧。
就算一秒也要活下去。就算是十秒也要生存下去。在死亡之前,要一直考虑活下去的事情。
就在狂三将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看向空壳的一瞬间,谢丽感觉到。
非此时不可,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把一切都赌在这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
谢丽强行将本应发生在数秒后的恢复提前。把全部的神经和灵力都集中到右臂,向着空壳释放出<炎魔虚眼>。
“诶——?”
一道令人目眩的阳光奔流袭来。发愣的空壳与谢丽的目光也在一瞬间相合。
谢丽有点感到抱歉。但是即使如此自己也想要活下去。因为那名本应如名字一般空荡荡的少女向自己展示出了那样热烈鲜明的生之光辉。
不仅仅只有战斗,不仅仅只有厮杀,在这一切的尽头一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所以才努力至今、生存至今。
所以——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为此所必须的就是混乱和状况的突变。
因而自己选的就是这一招对空壳的攻击。当然也有自己麻痹的右手无法采取这之外的行动这一原因就是了。
更进一步地、谢丽还被幸运所眷顾。狂三露出了与她完全不相配的愕然表情采取了乱来的行动。
伸出双臂、双脚猛跃。哪怕她有一瞬的犹豫空壳就会毙命吧。因而狂三丝毫没有踌躇。
空壳瞪大了双眼。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一瞬之后,便看到狂三站在自己面前——失去了右腕,血流如注。
“……你这个人,可真是劳人费心啊。”
“非、非常……抱歉?”
不,不是心平气和地说这些的时候。当空壳如此想到时,狂三苦笑道。
“不,这是我的责任。都怪我大意了。”
狂三麻利地切断了绑住空壳的绳子。接着将自己被切断的右臂丢给空壳。
“……哇、好恶!请等一下你是要把这东西交给我保管吗!?”
“请你拿好。我必须去结果掉那孩子才行——。另外说恶心是怎么回事。我的右臂应该是很美的才对吧?”
“不,跟那个无关都变成断肢了当然会恶心的吧!”
狂三没有回应空壳尖锐地指摘,而是用左手重新拿好了短枪。本来狂三就无论用哪只手都能够娴熟地使枪。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谢丽已经抵达工厂的入口了。背向这边逃跑的谢丽缓缓地转向了狂三。
一道强风拂过。

“不会让你逃掉的哦。”
“我就没打算跑哦。”
这就意味着要用速射来决出胜负。
谢丽鞭策着麻痹的身体,露出痉挛的笑容。即使在像这样谈话的期间,麻痹也渐渐缓解开来。在陷阱爆炸时受到的伤害本来就不深,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能取回力量了吧。
但是相对地,狂三的损伤却很严重。不管怎么说都是断了右臂。虽说是被烧断了,但准确来说是从后背到右臂都受到了光线的直击。即使依靠灵装有所防护,但现在她后背仍然血流不止。
想拖延时间的是谢丽,而不想继续拖延下去的则是狂三。
但是,正因如此谢丽才选择了迅速行动。不让狂三进一步急躁起来可不行。这是战争。继续这样磨蹭下去的话,还残存的准精灵没准会乱入战局。
那才是当下最危险的状况。
毕竟现在还剩下两名准精灵。只有一个人的话倒还没问题,佛尔丝•普罗柯西那样的冒牌货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另一个人才是问题。
饼干粉碎者。预定在时崎狂三之后去解决掉的准精灵。
在砺波已死的当下,至少得回复到万全状态才行,不然就没有胜算——因此,为了决出胜负,谢丽架好自己的无铭天使。
是子弹、还是光线呢。
(是咱更快……是咱更迅速……是咱!)
从麻痹状态中恢复、对手的损伤、武器的重量、以及射速。将这些全部综合起来考虑的话,谢丽坚信是自己更有利。
即使如此。
这也是、走钢丝。
活下去、地谢丽如此不断恳愿道。
不能死、地狂三抱着这样的执念。
刹那间。
不知道是什么成为了信号,双方同时架好了武器。
“集束吧,<炎魔虚眼>——!!”
“<刻刻帝>——【一之弹】!!”
没有射偏,<炎魔虚眼>的光线即将贯穿狂三的灵结晶——下一刻,狂三便抱着空壳撤退到工厂之外。几瞬之后,<炎魔虚眼>的光线掠过狂三刚才所在的位置。
“诶…………?”
狂三并没有将枪口朝向谢丽,她射击的目标是自己。那是在跟乃木战斗时使用的,以提高“身体能力”为效果的子弹。
……总而言之,自己还是活下来了。
自己——总算是想办法活下来了。
当然没法否定自己错过了胜机。但即使如此,还是将那个时崎狂三逼上了不得不撤退的地步。
就算以饼干粉碎者为对手,也并非没有胜算。干脆就跟时崎狂三联手的选择也不是没有。
总而言之,今天很累了。
去洗个澡吧。吃个饭吧。在温暖的被窝里休息一下吧。然后祈祷砺波能够顺利升天。下次转生的时候,希望她能在彼方的世界里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突然、谢丽的脚失去了气力。
“怎……么……?”
膝盖一阵剧痛。正想着怎么回事,便发现是中了一根小箭。
“为、为什么……是谁……!?今天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啊!!”
即使动摇,但谢丽还是准备好<炎魔虚眼>。
“谁都没说过结束了什么的吧。难道不是吗?”
看到现身的准精灵,谢丽失语了。这股冲击大到将她战斗的气力全部连根拔起的地步。
“……诶……为什么……怎么会……!?”
那名少女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准精灵。是谢丽厌恶的绷带女。
“这可不是游戏哦,只有非神的凡人之身,才会制定严密的游戏规则。惩罚之流、有跟没有都是一个意思。连这种程度的事情你都不明白,那也难怪只能当诱饵了呢”
大幅地张开双手的她如此宣告道。如此一来,谢丽也理解了。
“这次有两个人是吗……!?”
“笑吧!”
响指声。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周围一齐传来了笑声。
看到了从黑暗中现身的那东西,谢丽打心底感到了绝望。
◇
回到那个家的狂三和空壳终于能喘一口气。
“绷,绷带绷带……”
“不……需要……”
空壳用右手推着倚靠着玄关的狂三似地催促道。战战兢兢地递出绷带后,狂三轻易就把绷带贴到了切面上。
“还有针,线……”
空壳模模糊糊地想象创造出针和线之后,狂三咬开衣服的衣襟,强行缝合了右臂。
“等一下,这样没关系吗!?”
“你以为邻界有感染危险吗?明明连物理法则都很模糊。”
“可是……至少,你去床上睡吧。”
“没有必要……请……放开我……”
狂三闭上了眼睛。是疲劳达到了极限了吧。空壳没有放下她,在玄关握住了狂三的左手。
“……你就,自己睡吧。”
“没可能的吧……真是的。”
空壳这么说完后,狂三哼哼了一声高兴似地——又寂寞似地,笑了。
“人格什么的,容器改变的话看来会变成类似的东西呢。”
“诶?”
狂三寂寞的笑着伸出左手摸着空壳的脑袋。但是,是因为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吗,她的眼睛似乎没有在看着空壳。
“过去的我,过去的你。就算有记忆,容器改变的话就会成为别人。更何况没有记忆,容器又变回原样的话——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空壳第二次看见了狂三的眼泪。
“多么敷衍的存在,多么敷衍的概念,多么敷衍的……我。”
你在说什么啊,空壳打算这么说。但是,狂三似乎是为了制止她继续编织着话语。
“你,并非是你。我也,并非是我。那么,我的意义,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那份冲动,那份决意,所有的一些……或许都是幻觉呢。”
她编织出来的话语,让人毛骨悚然般的讨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好累啊……真的……好累。”
伴随着叹息,她的生命气息渐渐消失。呼的,右手的手指消失了。
“狂三小姐!”
空壳慌忙叫道。她抓着狂三的肩膀摇动起来。
“狂三小姐!不可以的!不可以消失!快回来!狂三小姐!狂——三——小——姐——!”
“……从刚才开始……你就好吵啊……不准叫我狂三……空壳……”
空壳瞪圆了眼睛。狂三艳丽的黑发,失去了些许色彩。
有种,致命的不好的感觉泛起。
“把眼睛!睁开!清醒过来!你还有,应该做的事情吧!”
“应该做的……事情……”
“你要赢得这场战争(game)吧!?你要赢下来,你有想做的事情吧!?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还是可以说!我,不希望,你死掉!”
在满是不明所以的世界里,给了自己些许生存下去的指南的是——
“……是吗,你不希望我死啊。”
“不希望!”
“我和你起了不少争执,把你当做诱饵,或许……最后会了结你的哦?即使如此,你还是不希望我死?”
“……要了结我,你老早就那么做了吧。虽然把我当作诱饵,虽然之前让我痛的不得了!”
因为狂三装的火药的关系,那个时候仿佛身在梦中一样,尽管一般来说会因为冲击而失去意识。
“……真是的……”
狂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开始愈合了。
“灵结晶的力量,只要放着就会回复。虽然,多少会花些时间。”
“那个,要不要洗澡……”
“不要。没问题的,我不会消失的。我还,不能消失。我想起这件事了。”
狂三回过身呵呵一笑。那并非是寂寞的笑容,而是可以感觉到慈爱的笑容。
“估计,明天就是最后了。最后剩下的准精灵,是超级强敌。”
空壳对此歪头。
“……诶?那个,就算不算谢丽小姐也还剩两个吧?”
“有一个不算也没关系。那是为了败北而存在的准精灵……没错,只不过是诱饵。”
这么说完,狂三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卧室。
“那,超级强敌是——”
“苍。或者说是……应该称呼为‘饼干粉碎者’的准精灵。”
“饼干?什么啊,有点可爱呢。”
“能把敌人像饼干一样捏的粉碎,所以才被起了那个名字哦。”
“我撤回前言,这一点都不可爱,这算什么啊,跟恐怖电影一样啊。”
狂三没有回应空壳,而是用晃荡晃荡的不稳脚步继续走向卧室。
空壳闻了闻衣服……火药的臭味,还有血腥味。那不是自己的血,大部分是狂三的。
已经不能穿了吧,感到可惜的空壳脱下了衣服。
连内衣一起脱掉的空壳晃悠进了浴室。她洗着澡冲去污渍。
沐浴在水流下,少女想着最后的事情。
如狂三所说,明天就是最后了。被卷入,被杀死,又或者像这样继续活着。
为什么要相互厮杀呢,就算问这根源性的问题,她们也只会以“就是这样的东西嘛”回答。对她们而言,活下去和战斗是一个意思。
……可是,砺波小姐渴求着恋爱,谢丽小姐憧憬着恋爱。
应该是空壳的她的心上,确实染上了他的话语,他的样貌。
那个人的。
悉数让精灵们陷入恋情的,那个世界的少年。
突然,空壳想到。精灵她们全都——那么,时崎狂三也是如此吧。
因为太过超然所以完全忘记了。关于那个人,狂三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是不是有恋人,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有没有在交往,那些事她应该知道吧!
恋爱中的少女,基本上是顾不上恋爱对象之外的事情的。不,或许有这种人但至少空壳不是。
洗完澡之后,她擦着身子出了浴室。换着替换的内衣的同时,空壳走在走廊中,冲向卧室。
“那个,狂三小姐!我有点话,想,要……”
扑鼻而来的血臭味。还有,狂三苍白的脸。
“唔……咕……库……!”
狂三蹲在床上,拼命压着按着脑袋的右手苦闷地呻吟着。
“你,你没事吧!?”
“……手还……连着……放心吧。”
狂三一边呻吟一边挣扎似地如此说道。
神经强行连接着。凌驾于斩断的痛苦。明明如此,却还不得不忍住固定手臂的痛苦。不能失去意识,除了继续忍耐几个小时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那样怎么办……”
空壳战战兢兢地说道,随后狂三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办法。她,还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你想说什么……对吧?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个呢?”
“诶,可是。现在可不是问狂三小姐的时候……”
“好了……现在,我想听……这样可以……分散痛感对吧?”
狂三无力地笑了——尽管如此,皱着那张因为时而袭来的剧痛而扭曲的脸,她向空壳伸出了左手。
那绝非是,信赖的证明。
或许,单纯只是她心中不安。但是,空壳不带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管是多强大的精灵,果然一个人还是会寂寞的吧,大概。
“那,那就……从一开始。”
空壳畏畏缩缩地问。
“你认识,让精灵们恋爱了的男人吗……”
狂三的表情丝毫未变。
“……不,并不清楚。”
感受着奇妙的违和感,空壳继续道。
“是精灵们都喜欢上了的男孩子。你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你……看到……了吗……啊啊,这样啊……你……也被卷入了呢……”
“是的。那个是叫邻界编成吧?那个时候,我看见了。那边的世界……还有那个人……”
“你……爱上了……?”
“……大概。不……不是大概……我爱着他。”
空壳如此说明后,狂三的表情复杂地扭曲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诶?”
心中在悸动。脸颊变热了。心跳高起,体内有种奇妙的痒痒的,轻飘飘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确定这就是恋爱呢?
“……或许,不是第一次呢。”
“诶,那个——”
那个。
这——有点不对劲,有种违和感,空壳想到。曾经有对其他男性抱有如此感情什么的。不,等一下,冷静下来。这实在是太“洁癖”了吧。
“开玩笑,的。”
“诶?”
“你肯定,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只不过是,第二次罢了。”
狂三的谜语,感觉正中要点。
“我没有恋爱过。但是,我知道与之接近的东西。不,是不是接近——我并不清楚。但是,应该差不多是一样的吧。”
狂三的呼吸很凌乱。她痛苦的皱着脸继续低语道。
“……那是……”
要说与爱接近的感情。
“……我有过,朋友。对我,对我而言——是重要的朋友。”
似乎能让房间的温度变低似的独白。
空壳静静地用平静的眼神望着狂三。
“你觉得……意外?”
“不,我总感觉能理解。”
那个时候,朝落下的自己伸出手的狂三眼里看着的,并非是自己。
她的手伸向的不是空壳,而是狂三记忆中的某人。
虽然这么想了之后多少会有点寂寞……但是同时自己也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不,说到底,正因为让她想起了那个模样,最开始才能得救。
“是吗。”
狂三似乎有些许犹豫。这和她不配,空壳想到。空壳希望她能露出往常那个大恶魔般的笑容,而不是咯咯笑着的小恶魔一样的笑容。
“请嘎嘎嘎嘎嘎地大笑吧。”
“不,我不记得我有那么笑过吧!?”
“是吗?那就吼吼吼吼吼的。”
“……给我等着,等右臂完全连上。”
带着怨恨狂三说道。
对此,空壳有些开心。
“那么狂三小姐,我们继续吧。”
空壳催促后,她赌气似地又一次说道。
“第十领域,确实有很多以战斗为生存动机的准精灵。但是,那绝非全部。只是祈愿着快乐地活下去,并仅以此存在的准精灵也是有的。”
怀念似的,怜惜似的,她说出了自己的回忆。
“我只要在那孩子身旁就非常快乐。她鼓励以为失去了一切的我,支撑着我。共同欢笑,共同生活就让我满足了。但是————”
狂三的表情从怀念过去转变成了满带憎恶。
“她被杀了。”
“诶……被杀了……?”
“被卷入这场游戏,战斗,战斗,拼死战斗——然后,被残忍地杀死了。不,不能算被杀死。是被玩弄。‘她’蹂躏她,凌辱她,将她身为人类的尊严践踏殆尽。”
“诶,到底,被谁……!?”
狂三用满带憎恶的表情说出了那个不详的名字。
“——‘人偶使’,这个第十领域的,支配者。”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狂三似乎忘却了疼痛。存在于那里的,是一个劲儿的磨利自己的牙齿的狐狼般的憎恶。
“……那,那么。你参加这场战斗,是为了打倒‘人偶使’?”
没错,确实,这场战争的报酬应该是强力的灵结晶。狂三呵呵笑着回答空壳。
“哼。真是笨蛋。……你以为那种东西,真的会成为报酬吗?”
空壳背后窜过一股讨厌的恶寒。
“……那,大家都被骗了。”
“没错。说到底,这场厮杀本身只是耍花招。一眼看穿的花招。虽然是花招——但不上套,支配者是不会现身的。”
慎重·狡猾·多疑。
第十领域的支配者“人偶使”就是那样的准精灵。
尽管身怀凌驾他人的压倒性的力量,也绝对不会现身。出现的,是处于她的支配下的准精灵们。
“那个佛尔丝·普罗柯西也是其中一人。我已经确定了。那根本就是伪物(false),代理(proxy)……不过是把人耍着玩罢了。”(混沌圣歌:false proxy即佛尔丝·普罗柯西拆开之后的单词。)
“啊——……!”
空壳拍了下手。
“或许,一部分准精灵已经注意到了。不,即使注意到了也没法抵抗那样的诱惑。而且,支配者居然率先打破规则什么的,根本预测不到吧。”
如铁火般的战斗,如雷火般的战场,如烈火般的战争。(混沌圣歌:铁火,指烧红的铁。)
通过能粉碎生命这件事,这个领域准精灵接近生存的实感,并相信这是梦想而战斗。
所以,支配者也是那样的。秘密参与战斗,怀抱着生存的实感。
但是,时崎狂三是知道的。世界中肯定有恶意,共有的常识会被恶意轻易颠覆。
就算,准精灵没有梦想就会失坠。
利用那个梦想而活下去的邪恶是确实存在的。
“那么,狂三小姐是——”
“和你想的一样。我是,为了讨灭仇敌战斗的。”
“这是——什么——”
空壳认为这是非常厉害的动机。但是,果然还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可是,她觉得如果指出这件事有什么就会结束了。
“……很有趣的表情呢,你。”
“失礼也要有个度啊狂三小姐!?”
“我明明是在夸你。”
没有夸,这个怎么说都不是夸奖。
“我是恋爱中的少女请稍微体贴我一点。”
“嘛,那要不要给你显现红豆饭。”(混沌圣歌:红豆饭,按日本风俗是有喜事的时候吃的。)
“搞了半天……还是不体贴啊……”
往青春期的少女的餐桌上放红豆饭应该是NG的吧,空壳这么想了之后。
“那个……那位朋友,是怎么样的人?”
“要是你要后退,就算折断你的脖子也要让你向前的那种。”
“野蛮女!?”
“往前,往前,只是一味地往前。不管多痛苦,多想哭,总之要往前。这种习惯,该说是非常纯真的,还是非常容易受伤呢。因为她大哭不止,所以我,我会去安慰她……经常。”
在这个第十领域里,战斗,厮杀,活下来,变强。
这是为了怀有梦想,不失坠而必要的东西。(混沌圣歌:这里的失坠指消失)
“可是,那孩子对于自己抱有那种梦想,还有让抱有那种梦想的其他人失坠这件事,却抱着无可救药的虚幻想法。”
梦想绝不是一个人抱持着,一个人能完成的东西。
在一个人实现梦想的背后,有十名少女因为梦想破灭而哭泣。道理上,伦理上,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恋爱也是如此。你的恋爱实现,喜欢那个人的某人一定会哭吧。会很伤心吧。说不定,甚至会让她没法去再次恋爱。”
“……是呢。”
空壳知道。这种事,空壳知道的。
而自己的恋情达成这件事绝不是坏事——空壳也知道。
既然让精灵们全部陷入了恋爱中,自己肯定已经远远落后与别人了。插足其中也是有度的。更何况,自己不美也不强。
自己是空壳(empty),虚无(empty),什么都不是(empty)。
所以,这份恋情的结局,感觉已经知道了。
……尽管如此。
“就算这样,也没关系。”
空壳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稳的声音说道。
“被拒绝一定会很难过,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正活着。只要想到那个人,心里就一团热——现在,这样就好。”
我恋爱着,现在仅此就已经满足了。
狂三眯细了眼睛,怜爱的,慈祥的。
“……帮你成就……你的恋情……也不错呢……”
这种常见的台词,让空壳有些许疑惑。
“……谢,谢谢……那个,没有别的意思吧……?”
这句话里是不是透着让你失败的意思呢。空壳是这个意思。
“我射你哦?”
狂三不知从哪里拿出短枪,被指着的空壳慌忙解释起来。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不是真心应援的!”
“……嘛,也没办法。”
“比起这个,没问题吧,这里?”
“什么意思?”
“那个,既然‘人偶使’会淡定地打破规则发起袭击,那她不会分时间的吧?”
宣告结束的铃声确实已经响过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不会袭击。
“诶诶,所以,好好设计好圈套才行。这个小镇大约四成的住宅都有我的痕迹,也是陷阱。她的手段我很清楚。这个家和前一天的家不一样,注意到了吗?”
空壳完全没注意到。连违和感都没有。外观和内部都一样,不管走哪条路到的这里都应该没可能发觉的。
“诶,可昨天没有被人跟着吗?”
“当然,这是故意的。‘人偶使’介入战争是从第二天开始。第一天她是看看情况,所以没必要警戒。到了第二天,就必须提防她了。”
咚,爆炸声响起。并非是这个房子。而是远处的,似乎有什么爆炸的声音。
“……刚才的是……”
狂三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
“看来是上当了呢。那个很讨厌消耗部下。今天应该没关系了……只能这么祈祷了呢。”
“祈祷——吗。”
只能把命运交给上天了。确实如此,但是心里还是不安。“人偶使”的部下要是发现了这个居所,那就结束了。
“还有几个小时,必须撑过去。明天肯定会连续战斗的。”
忍受痛苦,忍受恐惧,只是等待着明天。
在此之上,准备连续战斗。其中一人,是最后剩下的强敌——苍。还有一人,是这个领域的支配者“人偶使”。
这份确信宛如恶寒冻结了空壳的身体。
人无论是谁都能幸福地活下去。
问题在于,即使在旁人看来多么悲惨,除了本人之外没人能理解这是幸福,只要本人觉得幸福就是幸福。
对于第三者,从常识和伦理观判断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断。
空壳是第三者,也不清楚狂三对朋友的思念是什么程度的东西。但是,只有这件事,狂三能确信。
“加油……”
时崎狂三想着如果能使这个愿望实现的话,死了也没关系——
“请加油。”
空壳的鼓励,带着些许颤抖。
“你要是那么想,就陪我说话吧。还有,请不要比我先睡着——”
狂三这么说完后微笑了。
空壳点了点头,开始说话。尽管没有记忆,能说的事情还是无限的。
毕竟,空壳正在恋爱。狂三虽然时而刻薄地插嘴,但她的表情却平稳的让人联想不到她在忍受痛苦。
两人渡过了这短短的几天中,最长,最平稳的一段时间。
◇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呼。”
“人偶使”在叹息。闯进去后,部下和房子一起被用第五灵属的灵装改造的陷阱吹飞了。高价的,重要的,可爱的两只人偶被完全烧灭破坏,再也不能回来了。
虽然只是两只。只是两只。但是,‘人偶使’的心被深深地,深深地伤到了。就像失去了挚爱的孩子的母亲一样。
画面一转,吕科斯的脸出现在了。“人偶使”想夸它今天也很漂亮呢。
“您要如何做?”
对于吕科斯的话,“人偶使”仔细思考之后说道。
“还剩几处反应?”
“一百六十三处有灵力反应。恐怕,除了其中一处之外全都下了这种程度的圈套吧。”
“准备的真周到呢。这可不是两三天能准备好的吧。”
“根据计算,最快需要三个月,要在不被人发觉的条件下行动的话,就需要额外三个月。总共要花半年。”
“恩恩,或许其他地方也有这种陷阱。虽然让我恼火,但,撤退吧。明天再和时崎狂三分胜负。”
“了解,朱小町,主人就拜托你了。”
“了解。”
吕科斯的影像中断了。
“今天,明天,后天,永生永世——这个领域,都是我们的东西。”
虽然战斗这件事很愚蠢,但胜利是正确的。
所以,重要的,是“在战斗前获胜”。战争(game)什么的太纯了。在这种东西开始之前,“人偶使”就已经胜利了。
“主人,主人,我回来了。”
摇摇晃晃地,两只人偶回来了。那模仿天使的衣服,背上生出的翅膀,是“人偶使”的自信作。
“怎么了?”
朱小町出声后,天使人偶的伙伴之一非常感慨似地忸怩着。
“去到第六领域(Tiphereth)还是第一次。”
“好厉害——”
“对吧——”
“……有收获吗?”
朱小町问了之后,天使人偶“恩恩”点头。
“当然有。我们被命令没发现什么之前不可以回来!”
“也就是说我们回不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呢!”
“恐怕是呢——”
焦躁的朱小町啪地用手上的扇子敲了天使人偶的脑袋。
“……好了,请说明。”
“好。”“好好好。”
天使人偶滔滔不绝地说明起了收集好的情报。“人偶使”的脸上转眼间浮现出了得意地微笑。
“是吗。果然如此。辛苦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天使人偶哇的一声开心地离开了房间。
“时崎狂三,怎么办?”
听了朱小町的话,“人偶使”安心地舒了口气。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处理。不过,要注意提防。比起她,还有一个人才是问题。苍怎么样了?”
朱小町读出了刚才收到的报告。
“睡着了,在原野上。”
“没想过会受到袭击吗?”
“人偶使”吃惊地说道。
“又或者是,对自己的强大有自信呢。”
“……嘛,算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虽然不确定要素(irregular)比平时多一些,不过结果还是一样。这里是‘人偶使’的猎场,没有旁人插足的余地。”
◇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样子——空壳睁开了眼睛后发现狂三正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停又是握拳又是松开的。
“没问题……吧?”
空壳畏畏缩缩地问了之后,狂三呵呵一笑。
“诶诶,看来是没问题了。”
“太好了……”
空壳由衷地感到安心。
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的狂三身上还留着昨天的死斗中留下的印迹以及血迹。
“洗个澡的时间——”
“……是呢,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那,我去准备换的衣服……额,换的衣服在哪里啊?”
“现在就做。放着好了。”
用灵力编织出衣服的狂三把衣服朝空壳扔了过去。
“了解了。我去泡咖啡哦。”
“请帮我加三块砂糖。”
狂三进了浴室一会儿后,淋浴的声音响了起来。听着这个声音,空壳把替换的衣服放到了盥洗室。忽然,狂三无意间进入了空壳的视线中。因为她在磨砂玻璃的那头所以看不清身形,但是朦朦胧胧透出的白色后背有着一股微妙的香艳感,感觉自己起了奇怪想法的空壳赶紧挪开了视线。
为了把脏掉了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洗,空壳双手想要抱起衣服。
事后想来,这衣服本来就是灵力编织而成的东西所以放着不管就行,而狂三也没想到空壳打算洗吧。
所以,空壳发现这张照片,真的是偶然。
抱起衣服的时候,那个落到了浴室防滑垫上。是笔记本还是什么呢,想着这个的空壳捡了起来——一看里面的东西,空壳冻结在了原地。
感觉淋浴的声音和其它的一切全都远去了一样。
照片上的如果是狂三的话,自己应该会微笑吧。如果照片上的是狂三和另一个谁的话,空壳肯定会认为那是狂三说过的朋友而有些难受吧。
狂三并不在照片上。其中一人,是有着带点青色的短发的少女。另一人,是空壳熟悉的和狂三一样的少女。
是空壳。
身为空壳的自己,没有记忆的自己,非常无力的自己。
牵着短发少女的手,正害羞似的腼腆地笑着。
“这是……我……?”
如果在看到这个之后像触电一样记忆恢复的话。如果真的有这种事的话,或许空壳会发出悲鸣吧。
但是,空壳什么感觉都没有。和自己一模一样地某人的照片,她真的有这么认为,不带玩笑。
空壳很吃惊,吃惊地僵住了。但是——实感之类的东西,一点点都没涌起来。
明明关系这么好的样子。脑海中却连些许记忆都没有闪过。
空壳静静地,把那张照片放回了衣服里。她把换的衣服放在边上,离开了浴室。
剩下的疑问,只有一个。为什么狂三会带着我(empty)的照片,而且还藏着。
藏着……或者说是,被珍惜着。
——难道说。
“我和狂三小姐……不是偶然遇见的?”
是吗。那场相遇是算计好的吗……不知道。越想越觉得目眩。就像在什么都没有的架子上拼命寻找一样,感觉很可怜。
空壳一边泡着咖啡一边模模糊糊地回忆着。但是,果然——自己对于那张照片除了惊讶什么都感觉没有。
……我是,那么的无情吗。那么的神经大条吗。不,神经大条倒是有来着,不过。
被珍视着的朋友,能这么彻底地忘记……我是废物吗。
“呼……好清爽。”
空壳深吸了口气。
回过头后,空壳露出了微笑。
“我泡好咖啡咯。三块砂糖。”
“恩恩,谢谢。”
大概,自己笑的很不错吧,空壳想到。
“那么,出发吧。”
“好的!”
空壳姑且整理了一下寝室的床。虽然是没人用的房子,但是做好最低程度的礼仪是必要的。
狂三苦笑之后等着她。
“久等了。狂三小姐,那么——”
那个声音,非常的大。而且,非常日常。啤啵,就是这么个轻快至极的电子音。不应该响起,也不能响起的声音。
狂三已经握住了短枪,空壳只是茫然地看着玄关的大门。
狂三慢慢地,打开了玄关。
“……”
守护着沉默的一名少女。她的背上是战戟。穿着弯曲骑士铠甲的“极死灵装——一五番”——苍是除了伪物之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准精灵。
“为什么,会在这里?”
“淋浴的声音。灵力和味道都能蒙混,但是纯粹的声音是不可能的。”
空壳抑制不住对淡淡地组织着语言的苍的战栗。
关着门的房子里的微弱的淋浴声。到底是怎么听到的。
“嘛,你耳朵好的夸张呢。”
苍点了点头。是因为狂三的夸奖害羞了吗,纯白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微红。
“那,那个。你的目的果然是……”
“活下来的,只有你了。”
苍平静地看着狂三说道。
“啊拉,不是还有个有着炸包子一样的名字的人在么?”(混沌圣歌:炸包子和佛尔丝·普罗柯西的普罗柯西发音接近。)
“那个,没有意义。”
果然还是很平淡的,苍把她抛开了。没有意义,也就是说——她知道。
“那,那个,苍小姐。”
“……?”
苍瞪住了空壳。她的眼神很明显和与狂三说话时不同。是杀意满溢而出的表现。
“咿呀,为,为什么盯着我啊。”
空壳畏缩后,苍立刻露出了抱歉似的表情。
“对不起,不自觉就。那么,有什么事?”
“那个,能不能帮我们呢。不能一起和支配者战斗吗?”
“讨论范围外。”
苍果断拒绝了空壳的提议。接着,她指着狂三断言。
“那个人,会从背后暗算的。”
空壳愤慨地叫道。
“这种事情!不会做的!没有理由!没有必要!或许!”
“你倒是果断点啊。”
狂三都吐槽了。
嘛,说实话空壳确信狂三会暗算。而狂三也知道这件事。苍对此也没有怀疑,而是确信着。
“大家能有共识真是太好了呢!”
“确实是呢。”
“地方,哪里?”
也就是,苍在哪儿决斗都无所谓的意思。
“要是能这里远一点就好了……”
苍大大点了点头。
在耀眼的清晨阳光下,空壳眯起了眼睛。狂三走在前头,苍跟在她的后面,然后空壳走在最后面。
狂三突然站住了。是要在这个住宅区中进行决斗吗,空壳躲到了电线杆的后面。
“……您有什么事情吗?”
狂三看向了背后空壳所隐藏的电线杆的上方。空壳也随之看向了天空,“人偶使”的人偶正抓着电线杆吊在那里。
“不不——。只是旁观而已,请不要在意。”
苍没有回头,平静地抓住了背后的战戟,垂直地向着天空挥了出去。
电线杆和人偶都碎开了。如字面所言,人偶被苍变成了粉微尘(biscuit smash)。然后,碎开的人偶的脑袋掉了下来,空壳“呜嘎”地发出了悲鸣。
“碍事。”
苍凝视着虚空,不知道是不是被施加了什么像是光学迷彩一类的东西。不知道具体数量的人偶恐惧地现出了身影并且慌张地逃走了。
“做得漂亮。”
“嗯。嘛,虽然不管怎么说战斗的时候还是会过来的,来着……”
听到狂三的夸奖,苍在回答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话语。
狂三的身影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狂三在苍和空壳的面前消失了。
“在哪……!?”
苍慌张地搜索着四周。尽管这里是在住宅区之中的十字路口的旁边,但是突然消失还是极度的不正常。
但是,空壳知道她是如何消失的。
(是影子呢……)
时崎狂三潜入了影子之中。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是只要狂三脱离了视线的话,恐怕瞬间就会发动这个能力使自己消失的吧。
苍盯着空壳。
“咦。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空壳慌忙摇着手否定道。是因为说谎而感到心虚,还是单纯的在恐惧自己,苍无法做出判断。
苍跳了起来,将身体固定在了空中。她俯视着周围——既没有身影,也没有声音。
但是,她还有一个应该可以为止自豪的超常感觉。那就是嗅觉。
通过和猎犬同等级的超常嗅觉,她寻找着刚才闻过的狂三的气味。那极度微小的气味刺激着苍的鼻孔。
探知方位——检索距离——演算出正确的坐标。
(找到了——!!)
面对着那个方向,苍放出了杀气。如果是常人的话,会让人一瞬间变得呆若木鸡,像是寒冰一样的气息。
但是,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电线杆,以及堆积在它的影子中的垃圾袋而已。
“……!?”
接连不断发生的奇怪的事情,使得苍的头脑陷入了大混乱。相信自己的直觉,曾经教会苍如何战斗的准精灵这么说过。
——你什么时候能够变得聪明了你就会变得更强。
——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要什么都不去考虑地去战斗。
——因为你,不擅于思考太多的事情。这样的话,你的肉体就会变得越来越强。
——遵从本能,杀戮敌人。这样你甚至可以成为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支配者。
——但是如果,出现了无法用这种方法打倒的敌人的话。
——和你的相性最坏的,能力最克制你的,你最讨厌的最糟糕的敌人出现了的话。
——那么方法,只有一个。
从垃圾袋的影子之中,伸出了一条像是泥鳅一样的白色胳膊。
“!!”
子弹发射。伴随着打破空气障壁的爆音,漆黑的子弹飞了过来。和目标的距离大概有二百米,这是对于手枪来说想要射中需要奇迹发生的距离,但对于狂三来说大概只是玩耍一般的行为吧。
而二百米的距离,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反应的时间,这件事对于苍来说只是带来些许焦急,还有一点点的喜悦。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甚至让她连朋友都放弃了。
是因为义愤填膺吗,还是迁怒他人吗。而且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实力得到了承认,还多少有些高兴。
理所当然的,子弹被弹开了。
她的〈刻刻帝〉是手枪,是不可能打破这边的防御的。不用说,她的子弹的能力也早就知道了。
对于通过向自己发射子弹从而倍增自己身体能力的【一之弹】而进行的奇袭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在向二百米之外的狂三进行攻击的过程中,苍决意要只用一秒钟来操纵灵装全力冲刺到目的地。然后用一秒钟将狂三从影子中拽出来,用一秒钟攻击头部使其失去意识,最后用一秒钟用〈天星狼〉粉碎她的身体。
合计四秒。
只要有这么长的时间就足够将狂三充分杀死了。
苍,意识到了自己在恐惧着什么。
这个什么具体是什么并不知道,虽然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份恐惧,肯定,绝对没错,起因是在那个时崎狂三身上。
所以苍吼了出来。吼叫着,威吓着,紧盯着来传达自己的杀意。
——上,上,上(go,go,go)!
对自己下达了命令。她的〈极死灵装·一五番〉贪婪地吞噬着灵力,用疯狂的速度向字面上一样将苍“射了出去”。
如果狂三发射的是子弹的话,她则是选择了将自己当成子弹的特攻方式。
毫不夸张的奋不顾身。如果对手是精灵,时崎狂三的话那么代价就是值得的,苍这样想到。
一秒钟,到达了影子的旁边。
一秒钟,将她从影子中拽了出来。
一秒钟,应该是对她的头部施以重击的。
枪声。
但是,灵装上的损伤很轻微。无视之后想要向头部发出重击——却,发不出来。
缓慢,沉重,苦闷。
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一般,身体十分沉重。移动就像是乌龟一样迟钝,但是因为只有思考的速度没有改变,所以苍认识到了自己变慢了这个无法否定的事实。
“〈刻刻帝〉——【二之弹】。”
对于时崎狂三来说的另一个必杀技。就像是在时间的缓缓流动之中,将高速低速化,将低速停止一样,这是会将兔子变成乌龟的恐怖的童话。
狂三狰狞地嗤笑。
对于不断的高速射击,苍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因为接二连三的子弹穿过灵装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开始破碎。
粉碎他人的一方一转,变成了被粉碎的一方。
◇
时崎狂三归根结底还是使出了全力。因为她认识到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自己就无法再打倒苍了,而且也认识到了如果不将苍杀掉的话是无法阻止她的。
胜也为寇,败也为寇。。我既不是正义也不是邪恶。那样的话,不择手段就是我的行事方式。(多拉泽:原文勝てば賊軍、負けても賊軍。改自俗语勝てば官軍、負ければ賊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真是拼命呢,狂三像是自嘲一样想到。
将无数的梦,无数的准精灵踩在脚底下也要达成的目的,在他人的眼中看来肯定是十分无聊的事情吧。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身体,内心,有什么无法抑制的东西开始躁动起来。
将苍的灵装粉碎,子弹也随之直接打到了她的身上。再之后,剩下的只是在【二之弹】的效果结束之前不断地将子弹射到她的身上而已。
射击。
射击到她死亡为止,杀到她死亡为止。
射击。
贯穿粉碎的灵装,子弹射入了她的身体。
射击。
突然地,狂三想起了一些关于她的灵装的事情。
和其他准精灵的灵装不同,她的灵装是少数的异端(当然,不包括精灵们的神威灵装)。
说是异端,也就是狡猾。(多拉泽:这句话的狡い(狡猾)的标音是ズルい,而下一句话的ズルい(狡猾)则是直接书写的假名。)
说是狡猾,也就是强大。(多拉泽:这句话前面的ズルい(狡猾)和后面的強い(强大)的读音都是是ずるい,自己体会一下。)
根据准精灵之间的传言,灵装的强弱和本人的精神力强弱息息相关。
但这只是那些符合这个规律的灵装而已。
耐久力很出众,速度很不寻常,精密机动性也很优秀。但是却没有那么的狡猾(ズルい)。
〈极死灵装·一五番〉的本质是死。只是接近就可以让敌人死亡。
因此,成为她的对手的时候,一定要从远方,与她保持距离,单方面彻底的,将其粉碎才行。
在苍在一秒之内冲过二百米的三十秒之后,空壳终于走到了能够看清她们战斗的地方。
“狂三小——!?”
空壳呆住了。
对于距离近到可以摸到苍的灵装的狂三来说,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握着枪的左手,以及右脚开始冻结起来。
“……这件……灵装……!!”
尽管眼神空虚,苍的手还是慢慢地靠近了表情痛苦的狂三。电线杆和墙壁,以及道路也都已经跟着开始冻结起来。
站在那中间的,是苍色的少女。(多拉泽:苍色,青绿色,具体请度娘。)
“狂三小姐,振作点……!”
因为空壳的呼唤,狂三变沉的意识苏醒了过来。
而且,苏醒的只是单纯的意识吗。
不管怎么说,扣动了扳机(trigger)。寒冰碎裂,灵装粉碎。
“咕,唔——————……!”
苍伸出了手,掐住了狂三纤细的脖子。
“不是要弄成粉微尘吗……!?”
“我可,不打算,被这种事情,束缚……!!基本上,以狂三为对手,可能一一仔细决定战法吗……!”
在杀戮的时候杀戮。
让人死亡的时候让人死亡。
慢慢地,狂三一步一步地接近着死亡。但是就算这样,不知是因为她那强烈的意志,还是说时崎狂三就是这样的生物。
狂三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射出的时候,苍的手轻微地松动了。就在这松动的间隙,影子流进了手枪之中。为了能让结局是以对方死亡收场而互相缠斗的两人,她们的差距即使不是在于天使但也绝不是在于灵装。
◇
那是,杀意的差距。
苍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有意识的真正想要杀人。
挥动自己的无铭天使〈天星狼〉,将对手粉碎仅仅是一个结果而已。只是在没有留手的余裕的情况下,为了胜利而战斗所造成的将对手致死的结果而已。
但是,时崎狂三不一样。
她有着必须要获胜,决不允许自己所踩在脚下的尸体失去意义的自觉,也有着前路将充满鲜血的觉悟。
无论多少人,无论多少人。
就算比起“人偶使”要少一些,但是她所堆积起来的尸体的数量也是巨大的。
为了能够不断地杀戮,就必须要有能够全部承受的觉悟。
那是强行驱使着濒临崩坏的内心,眼里只有复仇的生物。
因此,苍想要做的是打倒时崎狂三。
时崎狂三则是理解到自己必须要杀掉苍才行。
在这种情况下,力量或者能力什么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有杀意的差距。面对死亡的决意的差距。在狂三射来一发子弹的时候,苍过去的回忆苏醒了。
——如果,出现了凭你的力量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家伙的话。
——说明你那战斗时什么都不考虑的幼年期就要结束了。
——转动你那生锈的脑袋。即使你的内心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崩溃,也要去利用你大脑的三分之一开始思考。
——虽然你是笨蛋,但是并没有法律规定笨蛋就不能思考。
——嘛,虽然如果在那之前就死掉了的话就一切都结束了呢!
是这样吗,苍醒悟了。
这就是幼年期的结束。不再是战斗时什么都不考虑的野兽,而是会准确思考准确杀人的准精灵,这样的福音。
她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看上去足够将身体打碎的枪击实际上一共有二十八发。
面对这些子弹,苍放开了自己的意识————————虽然只是一瞬间。
◇
冰一瞬间变成了水,狂三取回了自由。
“咳,哈……!”
不能呼吸,气管被闭锁的窒息感,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太深刻的感觉。
在邻界之中,死是灵魂的死。和肉体的死亡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因此,虽然并不会因为脖子被掐住而被杀,但是其所带来的过于绝望的窒息,会让灵魂去选择死亡从而被杀。
“狂三小姐!”
空壳慌张地跑了过来——过于轻率,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请振作一点——呜嘎!?”
融化了的冰,大量的水和泥一起聚积在道路上的低洼部分。也就是水坑,而且还临时形成了些相当深的水坑。
于是,理所当然的空壳没有注意这些不假思索地踩到了水坑里。
于是,理所当然的水坑就在狂三的面前。
于是,理所当然的由以上的状况所导出的答案就是——
“……竟然把泥水扬到别人的脸上,真是不错的胆量呢?”
已经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之上的时崎狂三大人非常生气。白色的手帕,瞬间就被污泥弄脏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十分抱歉十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无意识的!无意识的!”
“真是无意识的话,在别的意义上也很恶劣呢。”
“但,但是。这样全员都已经打倒了呢!”
听到这句话,狂三也吸了口气。
这并不是已经放松了警惕。必须再次打起精神这件事,狂三当然也是理解的。如今,狂三的精神已经不是空壳这种程度的话语能够动摇的了。
尽管如此。
在想要向前迈出一步的瞬间,脚腕被抓住被拽进去的瞬间,就像字面上一样,后背被冻上了。
站着。
承受了总共三十发以上的子弹之后,少女依然站着。连一点痛苦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十分平静——只是,腹部布满了血迹。血肉模糊,也可以这么说。
应该不可能感觉不到痛感。
明明如此,少女却再次披上了灵装。她的手中握紧了带着的战戟。
接着,她面对着狂三这样说道。
“——谢谢你。”
干脆利落的声音,轻松且开朗。
而且这也是非常意义不明的台词。
“谢……那个……你在说什么……?”
空壳战战兢兢地问道。苍好像无论问多少次都会回答一样点了点头说道。
“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又能变得更强了。”
啊,原来如此。
狂三和空壳对视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是有着绝对不可与其战斗的对手存在的。但并不是因为她们单纯的强大、可怕、残忍。
因为她们在享受(battle junkie)。
以这种想法战斗的对手强大、可怕,而且是一颗暴雷。
要问为什么的话,这种想法必然会使她们渴求着能够使其走向更高境界的对手。
时崎狂三将所有挡在自己去到“人偶使”面前的对手视为障碍物,并跨越了她们。
但是。障碍物复苏了,而且非常开心的站在她的面前——。这已经不是障碍了,而是非常麻烦的东西。在这个状况下是致命的东西。
可以被称为劲敌(rival)的存在。
“……因此,更加地,更加地,更加地。想和你战斗。”
确实,她腹部血流不止。但是,这份痛苦对她来说应该是令人喜悦的东西吧,甚至可以说是狂喜。
“狂三小姐……”
就算这样搭话,狂三也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空壳。这里的紧迫感就是升到了这样的程度。
“你令我高兴,感兴趣,让我兴奋。我想要更多的,更多的伤害。大概,那样的话我就能够变强。”
“请不要强人所难呢。”
即使败北内心也不会崩溃,无论多少次给予致命伤也会站起来,然后最后获得胜利而活下来……一般来说,像这样的拥有特异体质的存在应该这样称呼。
主人公(hero)——拥有打破一切不合理的力量的少女,因为战斗的兴奋而全身颤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