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明唐）明月不照离别人（全一篇）

他挥了挥手，隐没在夜色中，又回到一个人。

那天是满月，他带着一袭月光，纵身而去，承诺了一生。

“……阿寂，待到天上挂上第三个满月，我就带着你哥夫回来陪你。”

“哥哥说话算话，我们拉钩钩。”

那一年，唐寂目送着兄长离去，他数着日子等着团圆。

他每天都要看看月亮，待到第三个满月了，他的哥哥就要回来啦。

他等了好久，没有等到那一天，却先等来了兄长故去的消息。

他恍惚间听到了好多声音。

“那人背叛了师兄，师兄那般信任他，他却杀了师兄！”

“小声些，阿寂还不知道这件事！”

有人抱着他哭，他的视线却落在了那轮满月上，只觉得那月光太过刺眼了。

往后，岁月漫长，他的余生再不见月满。

唐寂长大了，他是夜色中夺命的箭，是唐门最好用的利器。

他不相信爱情，他的哥哥便是前车之鉴。

“巴蜀多美人，美人可否带我一程？”陆暄对唐寂，是一见钟情。

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美，亦或是那孤身一人的背影太过落寞，陆暄接近了唐寂。

“你若要问路，去寻旁人，别跟着我。”唐寂抵触着对方的靠近，消失在夜色中。

后来，陆暄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个唐门弟子叫唐寂。

唐寂的身后，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明教。

“阿寂，那是你的朋友吗？”同门的师姐注意到了陆暄，问道，“要请他进来坐坐吗？”

“不是，不必。”唐寂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又道，“我不需要朋友。”

再后来，陆暄也不见了，唐寂又回到了一个人。

“阿寂，好像没有再见过那个明教了，我记得有段时间，他总要跟着你回来，”师姐恍然想起，“我还以为你会交到朋友呢。”

唐寂整理卷轴的动作顿了顿，他好像要摸摸他的耳坠，却又抽回了手，重新覆上书页，恢复了平静，“他不会再来了。”

这世间，唯有不存于世的承诺，至死不渝。

“我的承诺很值钱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敢保证，打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令我一见便心生欢喜的人了。”

“唐寂，阿寂，好阿寂，给我个机会吧。”

“这是我亲手打的耳坠，戴上嘛戴上嘛，我第一次送你东西诶。”

“阿寂，看我，看我，明月渡心，摸一把月亮，可以送一个我。”

“我这一生，除了故乡，便只为你送过月亮。”

“阿寂，我的心就这么一点点大，只会永远爱着你。”

最后留在唐寂记忆里的，是陆暄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阿寂，别看，都是小伤，很快就好了。”

“阿寂，别怕，我来带你走。”

“唐寂，看着我，往后余生，你别忘了我。”

陆暄曾数次救过唐寂，唐寂也默许了他的存在。

后来，任务泄露，陆暄来救他，为他引走了追兵。

“来杀我啊，杀不了我，谁也别想带走唐寂！”

悬崖之上，步步紧逼，陆暄的双刀也卷了刃。

唐寂拖着伤口来时，只遥遥见得陆暄一笑。

他的视线被血色模糊，耳边有喧嚣的嘈杂声，在月色下，一如初见，陆暄好像说了什么，最后失力跌落悬崖。

没有奇迹，亦没有侥幸，医师见了那人的尸身也说，陆暄身负重伤，失血过多，本就活不下来的。

后来，在无数次午夜梦回中，唐寂在一片吵闹中依稀分辨出，他说——

“你看，我说了永远就是永远的吧。”

大漠的月亮很大很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跟陆暄一起去看他的故乡。

那天是满月，他带着一袭月光，纵身而去，承诺了一生。

陆暄，差一点，差一点你就能带我回家了。

好险好险，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有点喜欢月亮了。

唐寂想，他果然还是很讨厌满月。

“阿寂，今日中秋，要跟我们一起过吗？”师姐拿了一盘月饼来，问着唐寂。

他挥了挥手，隐没在夜色中，又回到一个人。

这满月，本就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