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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尤尼威西汀

2020-10-09 02:47 作者:deisney  | 我要投稿

跟随着霜叶的脚步,博士从霜星的墓地中走出来。

霜叶走在前面。她的狐狸尾巴看上去像焉了的咸菜,低落地垂向地面。

天空蒙着薄薄的灰色,没有下雨。博士点了一根烟,烟草扩散的烟雾塞满整条街道,充斥着烟味的空气挤压博士酸胀的鼻梁。他抬起头看着龙门新建的商场,扁圆状的建筑物顶部挂着巨大的屏幕,上面画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手中夹着一只电子烟。

新的品牌。才放出宣传没多久的极客香烟早就过时了,现在的时代宠儿是电子烟。不过大概再过几周,上边招牌挂着的广告马上就会再换一种吧。

到时仍然在抽极客的人就会把香烟拿出来,告诉别人这是在搞情怀。

烟灰飘落在地面上,折断的烟条被博士踩扁。当今的情怀,大概也是这么廉价。

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情怀呢,人都没命了。博士这样想着,踏在龙门漫雾的街道上。他们是在往罗德岛的方向走,可又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

霜叶没有背着那柄战斧,所以从她的背后看过去,她的身影略显单薄。她跟霜星之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霜星的墓前,她呆呆地看着石碑,一句话也没有说。

博士不知道霜星的死对她有什么影响。她是个成熟的人,也是个不错的佣兵,但出于某种长辈性质的关爱,博士总认为她的内心大概会因此有些受挫。

“博士,你还好吗?”

霜叶的步伐比博士更为急促,很快就超出了慢慢吞吞走着的博士一大段距离。她罕见地把耳机从头上摘下,转过身站在原地,等待着博士走到她的身边。

“我?”博士加紧了脚步,“我没问题。”

“我看博士喝了好多酒,说了好多话。”

霜叶与博士并排走着。为迁就博士的脚步,霜叶也把自己的步伐放慢很多,一时间走得有些别扭。

“兴许我有点伤心。但没问题。”

博士并不认为自己有“点”伤心。但是和不少男性一样,他不愿意别人,尤其是比自己年轻的女性,为自己感到担忧。所以他选择隐藏自己真实的心情。

“博士。”霜叶清冷的瞳孔看着博士,看到的是博士发肿的眼眶,青筋暴起的拳头,以及苍白的嘴唇。也许博士自己没有察觉,但他所受的打击远远比自己大得多。

“我们雇佣兵里,流传着一种传说。”

“如果是有趣的传说,就再好不过了。”

“很抱歉,但像我这样的人讲不出有意思的故事。”霜叶暗下决心,等博士教会自己认字,有一天她要自己创作出有趣的故事。“据说每个乌萨斯的雇佣兵死后,他们的灵魂都会去到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乌萨斯最高的雪山上,位于一个有些破旧的木屋里。木屋下有个地下室,那里就是他们的灵魂去往的目的地。”

“听上去是个令人感兴趣的故事。”博士又一次在文学方面夸赞了霜叶,这让霜叶稍微有点难为情。至少她知道这个传说简单得有些无聊,但博士仍然给足了她面子。

“那地方叫什么,霜叶?”

“那个地方叫做尤尼威西汀。”

“听上去不是乌萨斯语啊。”

“因为这不是乌萨斯本土的传说,而是在雇佣兵之间传来传去的版本。”霜叶在罗德岛的入口处转了个方向,往左边走去。

“如果博士感兴趣,可以去乌萨斯找找看。现在我要去训练了,祝您今天工作顺利。”

“你也是。”博士目送霜叶离开,自己将那个有些拗口的名字记下。

尤尼威西汀。

“博士,你在想些什么。”

一句冷淡的催促打断博士发散的思维,本来如同嗅到海鱼味道而飞向大海边界的海鸟,现在被抓回了地面。

凯尔希的声音冰冷得像块岩石,在最光滑的岩壁上打磨,凿进博士空落的大脑。

“我在想一个古老的传说。”

“现在没空让你去想什么古老的传说,博士。”又一堆白色的稿纸压在桌面,有些脆弱的桌腿发出吱呀的声音,顽强地顶起下凹的桌面。“卡兹戴尔的战略图,你要在一个月里马上绘制出来。人员安排,战前演练,之后是罗德岛与其他公司的贸易记录,必须做完。”

“想想总没关系吧。”博士从口袋里拿出红色包装的糖,扔到嘴里。冲到鼻子里的辣味将昏昏欲睡的大脑变清醒,针刺般的疼痛让头皮麻痹了几秒钟。

也许不是辣的味道带来的感觉。虽然辣是一种痛觉,但那永远没有消融在怀中的冰雪让人疼痛。那种被逐渐剥夺体温,最后无法感知到生命热量的绝望,是无论什么悲伤也无法企及的。

这种感觉,博士永远不会忘记。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与其去想那些无用的东西,不如专心在现在的事情上。”

博士知道凯尔希是无意的,可是将霜星的死比做无用的东西,这让博士一时之间有些愤怒。他不打算凭自己的这点脾气和凯尔希争辩什么,本身在发呆的他的确在荒废时间;只是他忘不掉霜星的体温,那对长长的兔耳朵被冰霜冻僵时的姿态,以及挂在她尸体上的微笑。

他不敢说自己能够将长篇大论的泰拉史背下来,但是飘零在泰拉星辰中的,许多同现在的他一样渺小的微粒,只要是在他身边的,他都会尽力去记住。他能记住爱的深沉,他能记住痛的苍凉,他能记住恨的无奈,他也能记住笑的悲怆。他记得戴着防毒面具手持榴弹发射器的那人错愕的表情,他知道有位特别会狙击的冷漠男孩后来被埋没在碎石之中。他记得一个始终游荡的老人最后一声嘶哑的战吼,他也记得某个找寻着虚无的佣兵坚守着已经死去的坟墓,玩世不恭的微笑与爆炸后是她被粉碎的前半生。

他记得他们,他为了他们前进,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被自己,间接的,或是直接的杀死了,伤害了,但只有这么做他才能拯救整个泰拉。

拯救的前提就是毁灭,保护的前提就是伤害。他的羽翼只要尚未丰满一日,就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为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们。他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博士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有人想唱歌,有人想和家人一起生活,有人想找到最终的归宿,有人想要守护自己的君主,有人想要加入罗德岛。

他都要记下来。因为除了记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祭奠他们。

有人跟着同学从地狱里逃离,也有人饱受世俗的折磨。有人被自己内心的罪孽束缚,有人质疑着自己行走的道路。也有人还未成熟就已经承担着令人胆寒的责任,还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她身边的人,即使把自己当作工具一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

凯尔希无奈地看着博士重新陷入思考的呆滞眼神,用报纸敲了下他的脑袋。

“工作我会做完的。凯尔希你去忙吧。”

“你这样可不像是能完成工作的样子。”凯尔希把手搭在博士的肩膀上。“说说吧,在想什么?”

“霜星。”

“那个整合运动?”

“如果你乐意称呼她为霜星再好不过。”

“抱歉。源石技艺是寒冰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一时间没有转过弯。”

“称呼她为霜星并不是因为她使用寒冰技艺,而是因为她死在我的怀里。”

凯尔希顿了一下,定睛看着博士。直到博士给了她一个有些疑惑的眼神,她才像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薄荷绿色的耳朵不经意垂了下来。

“抱歉。死在我怀里的,其实也不在少数。很多时候,我并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我想要记住。”博士干笑了一下,“很蠢吧。”

“是挺蠢的,但是不坏,博士。”凯尔希重新把放在博士桌上的文件收起,搂入自己的怀中。“或许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想法才好。这样才能避免更加刻骨铭心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

“没什么。”

其实博士知道,但他不想说破。其实凯尔希也知道,但她不愿提起。

两个人沉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认同感,以及回到家似的安心。

几分钟后,凯尔希踩了踩自己的鞋子,站起身。

“你走了?不喝口茶吗?”

“茶在会议上都喝饱了,什么时候我们两个自己出去喝口酒吧。”凯尔希对博士微微笑了一下。“另外,你为什么会想到某个传说?”

“霜叶给我讲的。据说乌萨斯雇佣兵的灵魂,在他们死后都会去往一个叫做尤尼威西汀的地方。”

“尤尼威西汀。”凯尔希咬了咬自己的手指。“下次任务,正好在乌萨斯附近。”

“要是你赶个早,可以试试去找找看。”

乌萨斯的雪山上气温偏冷,厚厚的羽绒似乎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博士哈出沉重的寒气,并不擅长运动的他有些艰难地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越往上走,雪积得就越多。正中午应该是全天气温最高的时候,但雪花仍然飘在博士的头顶,将他的腿没入白雪之中。

为了探求一个传说的正误不惜爬雪山,博士并不是这样性格的探险家。但是做这件事情,博士并不认为是浪费时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也不知道见到所谓的尤尼威西汀之后该作何反应。他只是盲目地,有些冷酷地,注视着高山之上的片片白雪;他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算他坚决要踏上这里。

也许是要纪念些什么东西,或许是要给自己一些安慰。但是他认为这趟旅程中他应该会学到些什么,不管他看到的答案如何,至少会给他带来启示。

眼前出现了一个木屋。博士缩了缩自己冻僵的手搓了搓,稍微唤回了一点温暖。

当他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个倒在冰天雪地中的单薄身体。卸下身上的法术装备之后,她的身体显得如此脆弱。

木屋显然是已经被废弃的木屋,里边没有什么家具,但是意外得干净。博士走入房间里,脚底板下的木板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作为年迈的老者对年轻人的欢迎。

像这种木屋,一般都会搭配一个地下室。博士在周围四处走走,很快就踩到了某处发出完全不同声音的地板。

很好找。博士伸手触碰地面,马上碰到了一根线。用线把木板稍微拉起些许,博士很快就把地下室的入口给翻转过来。

下面是一个阶梯,往下走的时候博士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摔下去。地下室有些昏暗,从味道和冰冷的空气能感受出这里没人住过。

他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拿出手电筒。手电筒的强光让博士的视觉稍微麻木了一点,但很快就适应了环境。

地下室不大,面前就是地下室另一边的墙壁。博士能看到地下室有一张桌子,上面似乎放着些什么。

当博士走进桌子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其实他发现这里的经历算不上惊醒动魄的冒险,但是他仍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加重,血液在飞速地流动。

他对霜星抱有的不只是单纯的尊敬与惋惜。他不为霜星感到可怜,他为霜星感到愤怒;他不为霜星感到凄凉,他为霜星感到释然。他的脑海中的霜星,如果用爱恋去比拟显得低俗,如果用崇拜又显得太过高尚;霜星已然不只是一个战士那么简单,她的形象将化作滔天的大雪,折磨博士的精神,成为博士的梦魇,但同时却有安抚着他的灵魂,保持着他的人性。或许那一幕早就融入博士的人格,成为无可替代的一部分;霜星这个形象早就深深地刻在了博士的脑海之中,永恒地让他铭记自己未曾救下的那个她。

永恒地。博士不认为自己会忘记霜星。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只是想要见证她最后的归处,只是想要知道那古老的传说是否同自己想的一样,将她的一切细心地收纳在某处,等待着自己的发现。

凑得足够近了,博士终于看清面前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蒙着灰的箱子,箱子不大,也没有锁,就好像等着博士来开。

博士感觉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他听到门外的霜雪正发出邀请,或许这里面的霜星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

博士激动地拿出一颗糖吞进嘴里。他卖力地拉住箱子的上盖手把,花力气将它拉开。

然后他拿起强光手电向箱子里照去。箱子中原本盖着不少灰尘,经过博士挥手散开后,终于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什么都没有。里面有的不过是空气罢了。

博士拿起强光手电,不可置信地再次往里照了照。

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在开什么玩笑?”

博士对着空气,有些急躁地问话。

“这就是尤尼威西汀?一个破箱子,里面还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回答。雪花飘落,安静地,寻常地,没有任何的纪念意味,也没有想要对这位博士区别对待的意思。

博士开口大骂一通,随后又张嘴大笑。他依靠在桌子旁边,强光手电放在桌面上;光线照着从地下室门口渗透出来的阳光,平淡地折射着雪花的白色。博士拿起箱子看了眼,的确是普普通通地箱子,里面也的确是普普通通的空气。没有什么灵魂,没有什么密卷,更没有什么宝藏,就是个普通的,破旧的,毫无任何保存意义的箱子而已。

博士笑完了,仍然能感觉到自己面部的酸胀。他重新归于平静,回忆起前面一刹那他感受到的愤怒,可笑,以及释然。

愤怒是因为霜星,可笑是因为他自己,而释然则是为了尤尼威西汀。

空空如也的,没有任何物体在其中的,不可理解的空白,这就是尤尼威西汀的全部。是的,它什么都没有,可是其实又什么都在其中;但是博士根本无法理解,乃至于无法辨认出其中的奥秘,又或者说其中压根就没有什么奥秘,不过是谁遗落在这里的箱子而已。他为霜星这样雇佣兵最后的归宿感到极端的愤怒,可是尤尼威西汀不这么想;它就和凯尔希一样,已经见过太多,以及感受过太多,已经得到过太多,最后变得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失去了。它的空白就是世界的丰满,它的虚无就是人类的存在,它的一切就是宇宙的一切。博士想要追寻一个答案,它给出了,只是博士无法理解而已;在永恒的尽头就是这样的荒芜,在记忆的尽头就是忘却。它从一开始就没有记住霜星的名字,因为不可能记住一粒尘埃的名字;博士只不过是另一个尘埃,也注定不会被尤尼威西汀所记住。

它已经什么都记不住了,因此才能记住所有事物。

博士什么都忘却了,才能记住霜星的一切。

博士理解了,却又好像没有理解。他有些失落,但是又轻松地走出地下室,回到雪地之中,霜星的身影在博士的脑海中渐行渐远,带着她的微笑和冰雪的寒冷,在太阳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博士拿起他的手电筒,并没有把箱子带走。他静静地把尤尼威西汀留在那里,独自往罗德岛的站点赶去。

博士回到站点的时候,碰上了霜叶。

“博士,看到尤尼威西汀了吗?”

博士笑笑。“看到了。”

“怎么样?”

“霜星在里面过得很好。她不再需要我了。”

“而我,也不会再需要她了。”

“您要抛弃她了吗?”

“当然打算记住啊。”博士拍了拍霜叶的耳朵。

“只是,连她在的尤尼威西汀都没能记住她,我就更加记不住了。无法永恒地记住,那还不如彻彻底底地忘却——然后继续去忘却新的东西。”

凯尔希罕见地出现在了博士的身边。一般她都不出办公室。

“你早就忘记自己的一切了。”

“那就代表我记住了自己的一切。”博士拿出笔,开始在白纸上画图。

“你在做什么?”

“画战略图啊。与其尝试回忆起过去,不如忘掉的更好。那样我才会记住更多。”

凯尔希抱着手臂,注视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面庞。曾经的那个人和他的面貌逐渐分开,剥离,随后慢慢消失,替换,变成了现在这个人的模样。

她也忘记了曾经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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