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特勤队】鲸与飞鸟

楔子.

那个时候，双方各自都只有一名特级特工。

联盟和协会的对立早已不是一年两年，为了各自的欲望，谁都不管人民的死活。他们用争夺来的资源培养特工，然后继续去争夺资源。

他们各自培养出一名特级特工，然而并不让他们正面对抗，因为害怕两败俱伤。

那个时候，战火纷乱，民不聊生。

那个时候，民间对于两位特工猜测纷纷，有人说他们是救世主，有人说他们来自地狱，也终将把人间变成地狱。

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等一个救世主。

可是啊，再厉害，终究我们也只是人类。我们一辈子，只能去救赎一个人。

一.

卡尔在病房门口徘徊。

这里是协会的边境，协会的最高疗养院就坐落在这片美丽的沙滩，这也是全大陆最高级的疗养院。

这片沙滩是全大陆最后一块净土，金黄的阳光散在沙子上，把它们晒得暖暖的。蔚蓝的大海反射着阳光，也金闪闪的，叫人有些睁不开眼。天空也像洗过一样干净，白色的建筑物与这片宁静遥相呼应，让人忘记外面的战火连天。

这里唯一一间高级病房，住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少女。

她是高级病房修建好以后的第一个入住者，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她能入住这间全大陆最高级的病房，只知道她叫弥尔，喜欢穿淡紫色和白色的衣服，总是梳着双马尾，精致的鹅蛋脸上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偶尔对人微微一笑，会让人觉得春暖花开。不爱说话，就算说话也只说几个字，声音很冷清，但待人总是很温和，不会为难那些检查身体，强迫她吃药的医生护士。

而她平日里最爱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口看日出日落，飞鸟飞过海面，还有鲸鱼偶尔出来喷水。虽然距离很远，但弥尔很喜欢看。

卡尔是协会的新人特工，而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照顾弥尔。

教官的意思是，让卡尔多跟弥尔交流，获得更多经验。

但卡尔还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居然让他——新人特工能力测试第一名，去照顾一个病号，还是一个女生。

卡尔一度怀疑协会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然而在多次反抗无果之后，还是选择了听令。

在下定决心之后，卡尔打开了弥尔的病房。

洁白的病房很干净，有一丝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种香味，像是紫荆花的香味，洁白的枕头和被子仿佛天上的云朵那样柔软，床边摆放着巨大的仪器，几乎占用了房间一半的空间。

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是——如果无视那些仪器的话，这里真的就像是天堂。

而那个令他头疼不已的病人，此时正坐在窗户边看风景。

那淡紫色与白色交织的裙边被风吹起，好似吹进了他的心里。

弥尔听见开门声，回头，看见一个傻傻的男孩正呆立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身蔚蓝的礼服如她爱的那片大海一样深沉。

她微微笑了笑，因为他傻傻的样子。

“你来啦。”

卡尔条件反射地回答：“久等了。”

“我叫弥尔，请多关照。”

“我叫卡尔，请多指教。”

二.

第二天，卡尔来的很早，早到弥尔还没有醒。

他一路狂奔到弥尔的病房，在门口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弥尔还在睡觉。

卡尔轻轻地走近，坐在了床边。

弥尔睡得很不安，眉头紧紧地皱着，不时抽动一下，身上不停地冒冷汗。

卡尔看着她，不知怎地，心一下一下地被扎似得疼。他握住了弥尔那满是冷汗的手，希望可以安慰她。

弥尔安静了下来，虽然身体还在冒冷汗，但至少眉头不是那么紧了。

半小时后。

“不要！！”弥尔突然惊叫一声，被惊醒了。

卡尔赶紧放开她的手，担心地问：“你没事吧？做噩梦了？”

弥尔却还没醒过来似得，呆呆地看着墙壁。过了一会儿才说：“嗯。”

她长呼一口气，又躺了下去，盯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她问：“你叫什么？”

卡尔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说：“卡尔。”

“来干嘛的？”

“呃……照顾你。”

“照顾我？”弥尔有些奇怪。

“嗯……照顾弥尔。”

她不再追问，只是看着窗外的大海发呆。

过了一会儿，护士端着药进来了，还带了个本子。护士也不回避弥尔，直接跟卡尔说：“她是大脑皮层受损，经常会失忆，头痛，而且心脏也不好，严重时会引发心脏病，大脑皮层很不好治，而且她的受损情况有些严重，又怕引发心脏病，所以一直不敢动手术。以后她如果再失忆你就提醒她看日记本好了。下个星期就要准备手术了，得好好照顾她，不要出什么意外。”

卡尔连连点头。

弥尔则很安静地翻看日记本。

三.

今天是弥尔做手术的日子。

早起，弥尔还是很安静地看着大海。

这次手术只是一次实验性手术，不会有什么大改动。

“你知道吗？”弥尔突然开口说，“这片大海，有个美丽的传说。”

她经常忘记很多事情，唯独这个故事一直记着。

“以前，海底有一头鲸鱼，它每天都要出水面看一看外面的阳光。有一只飞鸟，它每天从海面上飞过，都会看见这头鲸鱼。于是一来二去，它们认识了。但鲸鱼只能在水面停留一会儿。就在那一会儿的时间里，飞鸟讲它飞越各大海洋的见闻，鲸鱼讲它在海底发生的趣事，然后它们恋恋不舍地告别，再见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一天，下了暴风雨，飞鸟赶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它对鲸鱼说：‘先生，我可以在你的背上休息一下吗？’鲸鱼同意了，飞鸟躺在鲸鱼的背上，渐渐没了呼吸，鲸鱼一直没敢潜下去，因为它知道飞鸟还在它的背上，如果它潜了下去，飞鸟就会死掉。虽然它知道飞鸟已经死掉了，可它还是不忍心，最后它也死掉了。”

讲完这个故事，弥尔被推进了手术室。

卡尔呆呆地回想那个故事。

真的会有那么傻的动物吗？卡尔不信。

经过一天的漫长等待，弥尔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望着弥尔紧闭的双眼，卡尔不禁有些心疼，害怕她从此都不会醒来了。

整理了一下心绪，卡尔问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乐观。”医生面色沉重，“她应该是以前就受过伤，大脑皮层的神经系统乱成一团，被人强制用各种伤害身体的药物连接，因为药物的关系，她才会经常性失忆和精神恍惚。而且，我们查出，她的大脑有被改动过的痕迹。”

卡尔摸了摸鼻子，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四.

卡尔转着自己的双枪，嘴角带笑地看着那些新人特工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行了，你们先去训练吧。”教官叹息道。

新人特工们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训练场。

“你选的这些人，越来越差了。”卡尔不屑地瞥了教官一眼。

教官敲了一下他的脑壳，训斥道：“说话客气点，我可是你的教官！”

虽然卡尔是S级特工，国宝级人物，而教官只是个A级特工，但尊敬师长是特工的必备素质，所以卡尔一直很敬重自己的教官。

“哎哟！”卡尔忍不住捂住头部，责怪地看着教官，“你打我干嘛！本来就是你选的人素质太差了嘛！”

“那我能怎么办？要是人人都像你，那满大街不都是S级特工了？”教官愤愤不平。

“那也不能这么怂啊！才打几枪啊，就跟我跪地求饶。”

教官无奈地摇摇头：“可能是因为战争打了太久的原因吧，人们现在从骨子里开始害怕枪械了。”

卡尔突然开口问道：“你给我的那个任务，叫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她的特征？”

教官把一打照片扔给他，描述到：“飞鸟，S级特工，出生地，出生年月日，父母，年龄等皆不详。近期突然隐匿，联盟怕协会有什么大动作，拼尽全力查找她的一切消息。她身上应该注射了什么药物，不然一个女生应该不能成为S级特工。药物不详，副作用不详，上次暗杀联盟高层时曾被X射线击中头部，所以联盟锁定了协会的疗养院。”

卡尔深呼吸了一下，才敢睁开眼看那些照片。

照片应该是各种视频录像里裁出来的，很模糊，但是还是能看出那优雅的淡紫色裙子。

那是弥尔。卡尔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怎么，你不是已经潜入疗养院了嘛？”教官问。

“出了点意外。”

“被发现了？”

“不是。”

“你自己能解决吗？”

“问题不大。”这是卡尔的口头禅。

五.

与此同时，弥尔在病床上回想着今天与会长的谈话。

今天卡尔休假，会长趁机来看望弥尔。

“我给你派来的小看护怎么样？”会长问。

弥尔回想起那摸深蓝色的身影，微笑道：“还不错。”

“那肯定，毕竟那可是联盟唯一的S级特工——鲸鱼。”

弥尔愣了一下，脑海中瞬间涌出大量与这位传说级特工——鲸鱼的相关信息。

鲸鱼，男，三十一岁，从小生活在联盟，父母是联盟A级特工和教授，对于基因及其改造很有研究，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儿子做实验。鲸鱼是个幸运儿，他的基因被成功改造成能够接受枪神基因的可能体。

枪神是上个世纪唯一的S级特工，简直是个神话，隶属联盟，为联盟争取了大半的资源，使联盟在对峙中站绝对上风，可就在这样的优势下，甚至联盟已经打算发动决战了，他却选择了退出战场，只留下了他的基因，他说总会有人代替他的。

可是枪神基因太过强大，导致第一个被植入枪神基因的人不到片刻便爆体而亡。

自那以后，联盟的全部科研力量全部都投入了对枪神基因的研究及对人类基因的改造。

然后，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终于遇见了卡尔。

据说卡尔并不是联盟那对夫妻的亲生儿子，只是在一次基因普查中发现他的基因与枪神基因有着惊人的亲和度，所以联盟想要收养他。可他的父母并不愿意，于是联盟就杀了他的父母及亲人，使他成为孤儿，然后收养了他。

当然，这只是市井传说。

但是这也可以看出，作为一个特工，还是S级特工，鲸鱼有多透明。

据传，鲸鱼最善隐藏身份，到现在还没有人看过他的真实容貌，与飞鸟的隐藏信息不同，鲸鱼喜欢扮成各种样子做卧底 通过外传很多消息来隐藏自己。

个人战斗力也很强，这点与她也不一样，她比较擅长刺杀突袭，尽量避免正面作战和在外时间太久，鲸鱼喜欢正面战斗，准确地说是人越多越好，然而他的作战方式又古怪多变，有时从天花板突然出来，有时则利用地形绕后，有时又把人绕进封闭空间，然后直接整个炸掉。

弥尔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从这铺天盖地的各种消息中清醒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她当然知道，会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鲸鱼留下，不可能是专门给她做小看护的。

她也知道，会长专程前来肯定不只是要告诉她这个人的身份，只要她还活着，协会就永远不会放弃所有能利用到她的机会。

“嗯……”会长沉吟片刻，问道：“你的病怎么样了？”

“应该是没救了。”弥尔回答的很平静。

“那就尽量让他放松警惕，找机会杀了他吧。”会长想了想，补充道，“或者想办法套出点信息来。”

五.

漆黑的房间，卡尔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目标。

教官告诉他，如果有可能，最好杀了她。毕竟不知道是真的病还是在装病，将计就计让他去送死。

突然，“啪”的一声，房间的灯全部打开了。

弥尔坐在床上，警惕地看着卡尔。

卡尔很无辜地看着她。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弥尔的声音愈加清冷。

“来看看你啊。”卡尔解释道，“今天有事出去了，才回来，担心你，就来看看。”

“那为什么不开灯？”弥尔的目光像是要刺穿他。

沉默了片刻，卡尔说：“怕开了灯找不到你。”

时间有些凝固，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弥尔终究还是放下了藏在被子里的刀。

“你回去吧。”弥尔躺下，“我要休息了。”

“我再陪你一会儿吧。”卡尔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弥尔没再说什么，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白日里美丽动人的大海，此时变得凶神恶煞，呼啸的海风和巨大的海浪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吓人。

“你自己住在这里，不害怕吗？”卡尔问。

“习惯就好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卡尔以为弥尔已经睡着的时候，弥尔轻轻地说：“听说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星星。”

“是的。”

“不知道我能不能。”

“你不用，你就是。”

“我一直在等，以前等有个人来带我离开这里，后来等有个人陪我一起，现在等有个人把我忘记。”

“对不起啊，我来晚了。”卡尔轻笑了一下，“不仅来晚了，还不听话。”

六.

第二天，卡尔搬到疗养院住了。

他说每天都要来回跑，很麻烦。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穿深蓝色的衣服？”这是弥尔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因为喜欢啊。”卡尔笑着解释。

已经六月了。

弥尔的失忆症越来越严重，日记也已经不能使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卡尔索性也就不给她看了，藏了起来。

于是卡尔每天重新介绍自己和弥尔，每天回答已经回答过许多次的问题。

疗养院已经决定在七月给弥尔做手术，虽然成功率几乎为零。

卡尔问弥尔：“你愿意做手术吗？可能会死掉的。”

弥尔眨巴着眼睛问：“什么是手术，什么是死？”

卡尔愣了愣，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手术就是你有可能跟我去海边玩了，死就是变成天上的星星。”

弥尔红着脸问：“那我还能看见你吗？”

卡尔想了想，回答说：“可以的。”

“那就做吧，我愿意。”

七.

弥尔做手术的那天，阳光很好，卡尔带着弥尔在沙滩上走了走，然后把她送进了手术室。

他只是告诉弥尔，要她乖乖听话，睡一觉醒来就可以跟他出去玩了。

弥尔很乖，不哭不闹。即使每天都失忆，甚至会突然忘了自己是谁，但是她一直很听卡尔的话。

她只知道这个哥哥很好看，会带她出去玩，会给她好吃的，对她很温柔，她很喜欢。

然后是两天一夜的漫长等待，卡尔几乎想要进去把弥尔抱出来。

他怀疑自己做错了，如果不让弥尔进这间手术室，说不定她还可以多活几天。

第三天深夜，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卡尔向医生投去杀人的目光。那是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人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的目光。甚至因为长时间没有走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医生战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对卡尔说：“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还在昏迷，记忆应该已经开始恢复了。”

卡尔惊喜地跳起来，甚至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医生松了一口气，接着嘱咐道：“病人的情况现在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还有后续治疗，也不能吃任何刺激性食物，每天检查三次……”

卡尔把这些注意事项，一条一条记在心里。

只要她活着，什么都可以！

八.

八月了。

弥尔已经昏迷了两天。

卡尔每天跟弥尔说话，说他以前遇见过的趣事。

“我看了你跟我说过的那本《鲸与飞鸟》的童话书，里面有一段你没讲给我，我读给你听哦。已经七月了，天更蓝了，海更深了，飞鸟认识鲸鱼先生已经三个月了，它每天都非常想念鲸鱼先生，非常期待与鲸鱼先生共度的那一小段时光，非常期待鲸鱼先生同它讲海底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非常期待与鲸鱼先生分享它飞过得那些天空，非常、非常期待能看见鲸鱼先生一眼，在它的背上休息一下。”卡尔放下童话书，轻轻抚摸着弥尔的头发，“你就不期待看见我吗？是什么梦，让你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呢？”

“梦里会有我吗？”卡尔像个怨妇一样，像是在问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

第七天，弥尔终于醒了。

弥尔睁开眼睛，打量着这个洁白的房间，努力分辨这是人间还是天堂。

卡尔赶紧给她喂了些水，过了一会儿，又喂了一些。

好一会儿，弥尔终于说话了。

“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在这片大海吧。”

“别这样，手术不是很成功吗？”卡尔安慰道。

“我死后，你如果想我了，就去看看我的日记吧。”弥尔不理他，继续说。

“我要你自己讲给我听。”

“我死后，你帮联盟统一这片大陆吧。这里，战争持续太久了。联盟比协会更适合管理这个国家。”

“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死后……”弥尔看着卡尔的眼睛，蔚蓝色的，很像那片大海，“你要记得来看我啊。”

“……”卡尔终于泣不成声，“好。”

九.

在那次苏醒之后，弥尔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在手术室与病床之间辗转几次之后，弥尔的身体终于熬不住了。

是九月了，天更远了，海更蓝了。那些海鸟还是在海面上飞来飞去，鲸鱼还是偶尔跃出海面。不同的是，那个一身淡紫色裙子的少女，再也没办法看见它们了。

卡尔将弥尔放在沙滩上，独自翻看弥尔的日记。

枪神历3007年12月31日

今天平安夜，终于有人领养我了，好开心。

枪神历3008年1月5日

这里好像有很多哥哥姐姐，不过大家都不爱说话，怪怪的。

……

枪神历3008年9月23日

教授今天用我做实验了，好难受。

枪神历3009年4月4日

实验成功了。

……

枪神历3009年2月3日

今天第一次执行任务。

枪神历3012年10月13日

脑海中总突然闪现一些画面，为什么？我的头好疼。

……

卡尔看一页撕一页，直到全部撕完，他背起弥尔，一步一步向海里走去。

如果鲸鱼愿跃出海面，飞鸟愿溺于海底，也许那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