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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短篇小说《聊斋志异•叶生》白话文翻译

2022-09-28 20:15 作者:凡事都尽力而为的SX  | 我要投稿

《聊斋志异•叶生》—蒲松龄

译文

        淮阳县叶生,名字已不详。所作文章词赋,在当时冠绝群伦,然而命运不济,屡次参加科举,屡次不中。恰逢关东丁乘鹤,来淮阳县当县令,见到叶生的文章,认为不同寻常,便召叶生前来相谈,结果非常高兴,即让叶生在官府读书,并资助他学习费用;还时常拿钱粮救济他家。


        到科考时,丁公在学使面前称赞叶生,叶生成功得了科试第一名。丁公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乡试考完不久,丁公要来叶生的文章阅读,看后拍案叫好。没料想时运限人,文章虽好命不佳,发榜后,叶生仍旧名落孙山。叶生嗒然若失,回到家后,感到愧对丁公的知遇之恩,形销骨立,呆若木偶。丁公听说后,把他叫过来安慰他,叶生泪落不止。丁公心中同情他,约好等自己三年任满进京,带着他一起北上。叶生非常感激。辞别丁公回家,从此闭门不出。没过多久,叶生病倒在床上。丁公经常送东西慰问他,可是叶生服用了百来副药,根本不见有效果。



        丁公正巧因冒犯上司被免了官职,将要离任回乡。使人送了一封信给叶生,其大致意思说:“我东归的日期已经定了,所以迟迟不走的原因,是为了等待阁下。阁下早晨到,那我下午出发。”信被送到了病床上,叶生看着书信哭得非常伤心,托送信人捎话:“我的病很重,很难立即痊愈,请先动身吧。”送信人回去把叶生的话带给丁公。丁公不忍心就走,就慢慢的等着他。


        过了几天,门人忽然通报叶生来了。丁公大喜,迎上前来慰问他。叶生说:“因为小人的病,劳烦先生等了那么久,我心里十分不安。今天有幸可以跟随在您身边了。”丁公于是整理行装赶早上路。丁公抵达乡里后,命儿子拜师,并以老师之礼侍奉叶生,日夜都在一起。公子名叫再昌,当时十六岁,还不能做文章。但是却特别聪慧,凡是文章看上两三遍,就不会再忘记。过了一年之后,便能够落笔成文。加上丁公的打点,很快就进入县学,做了秀才。叶生把自己过去考举人的范文习作,全部抄下来教公子诵读。结果乡试出的七个题目,都在准备的习作中,无一脱漏,公子考了个第二名。


        一天,丁公对叶生说:“您拿出您学问的部分,就使我的儿子成了名。然而您的文章却被长期埋没,怎么办啊!”叶生说:“这恐怕是命中注定的呀!不过能托借您家的福泽为文章吐口气,使天下人知道我半生的沦落,不是因为文章低劣,我的心愿也就足了。况且读书之人能得一知己,也没什么遗憾了。何必非要穿上官服,抛掉秀才衣裳,才说是发迹走运呢!”


        丁公因为叶生长期客居外省,恐怕耽误了他的考试,劝他回家。叶生听说后脸上现出了凄惨不乐的神色。丁公不忍心强让他走,就叮嘱公子到京城参加会试时,一定要为叶生捐个监生。公子参加会试又考中了进士,授为部中主政,上任时带着叶生,并送他进太学国子监读书,与他早晚在一起。过了一年,叶生参加顺天府乡试,这次终于考中了举人。正好丁公子奉派南河典务,就对叶生说:“此去离你的家乡不远。先生奋发苦读,已功成名就,当衣锦还乡,畅快人心。”叶生也非常高兴。他们择定吉日上路。到了淮阳县界,丁公子派仆人用马车护送叶生回家。


        叶生到家下车,看见自己家门户萧条,心中非常悲怆,慢慢进入到院子中,妻子拿着簸箕从屋里出来,一看到叶生,吓得扔下簸箕就走。叶生凄惨地说:“我现在已经显贵!三四年不见,为什么就突然不认识我了?”妻子站在远处对他说:“您死了已经很久了,怎么又说显贵了呢?之所以一直停放着您的棺木没有埋葬,是因为家里贫穷和儿子太小的缘故。如今儿子阿大已经成人,正要挑选时日为您安葬。请不要作怪来惊吓活人。”叶生听到这些话,心里又惊愕又惆怅,他慢慢进了室内,见自已的棺材还摆在那里,人便一下扑落到地上没了踪影。妻子惊恐地看到一切,只见叶生的衣帽鞋袜脱落在地上。她悲痛极了,抱起地上的衣服伤心地大哭起来。儿子从学堂中回来,看见门前拴着马车,询问赶车人的来历,吓得急忙跑去告诉母亲。母亲便流着眼泪把见到的情景告诉了儿子,娘俩又仔细询问了护送叶生的仆人,才得知事情的始末。仆人返回,如实报告了主人。丁公子听说,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服。他立即乘着马车哭奔到叶生的灵堂祭拜;出钱修墓办理丧事,用举人的葬礼安葬了叶生。又送了很多钱财给叶生的儿子,并为他请了老师教读。后来丁公子向学使推荐,使叶生的儿子第二年入县学成了秀才。



        异史氏(本书作者)说:“魂魄跟从知己,竟然会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听说这件事情的人都会感到疑惑,我却深信不疑。知心的情侣,可以离魂相随;亲密的友谊,纵使千里亦可与好友梦中相会。又何况应举文章是我辈读书人呕心沥血结撰缮写;它是否能遇真赏,正决定着我们命运的穷通呢!叹息啊!命运不蹇,时运不济。经历之处,总难遇合,只能空自对影愁叹;生就嶙峋傲骨,不能媚俗取容,唯有自惜自怜。可叹穷厄困顿,招致势利小人的嘲侮。多次落榜的人,从人身到文章,都被世俗讥贬得毫无是处;一旦名落孙山,则文章到处都是瑕疵。古今痛哭的人,只有献和氏璧的卞和和你啊;举世贤愚倒置,能慧眼识人的伯乐如今又在哪里?当道无爱才之人,不值得指望!反侧展望,可叹四海茫茫,竟无以容身之所。人生在世上,只有闭着眼睛走着路,任凭造物主的安排而已。天下才华不凡却如叶生那样沦落的才子,也是不少,回首四顾,天下哪里会再有一个丁令威出现,让人生死跟随他呢?唉!”


原文

  淮阳叶生者,失其名字。文章词赋,冠绝当时,而所遇不偶,困于名场。会关东丁乘鹤来令是邑,见其文,奇之,召与语,大悦。使即官署受灯火,时赐钱谷恤其家。值科试,公游扬于学使,遂领冠军。公期望綦切,闱后索文读之,击节称叹。不意时数限人,文章憎命,及放榜时,依然铩羽。生嗒丧而归,愧负知己,形销骨立,痴若木偶。公闻,召之来而慰之;生零涕不已。公怜之,相期考满入都,携与俱北。生甚感佩。辞而归,杜门不出。无何寝疾。公遗问不绝,而服药百裹,殊罔所效。 


  公适以忤上官免,将解任去。函致之,其略云:“仆东归有日,所以迟迟者,待足下耳。足下朝至,则仆夕发矣。”传之卧榻。生持书啜泣,寄语来使:“疾革难遽瘥,请先发。”使人返白。公不忍去,徐待之。 


  逾数日,门者忽通叶生至。公喜,迎而问之。生曰:“以犬马病,劳夫子久待,万虑不宁。今幸可从杖履。”公乃束装戒旦。抵里,命子师事生,夙夜与俱。公子名再昌,时年十六,尚不能文。然绝慧,凡文艺三两过,辄无遗忘。居之期岁,便能落笔成文。益之公力,遂入邑庠。生以生平所拟举业悉录授读,闱中七题,并无脱漏,中亚魁。公一日谓生曰:“君出余绪,遂使孺子成名。然黄钟长弃若何!”生曰:“是殆有命!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愿亦足矣。且士得一人知己可无憾,何必抛却白纻,乃谓之利市哉!”公以其久客,恐误岁试,劝令归省。生惨然不乐,公不忍强,嘱公子至都为之纳粟。公子又捷南宫,授部中主政,携生赴监,与共晨夕。逾岁,生入北闱,竟领乡荐。会公子差南河典务,因谓生曰:“此去离贵乡不远。先生奋迹云霄,锦还为快。”生亦喜。择吉就道,抵淮阳界,命仆马送生归。 


  见门户萧条,意甚悲恻。逡巡至庭中,妻携簸具以出,见生,掷具骇走。生凄然曰:“今我贵矣!三四年不觌,何遂顿不相识?”妻遥谓曰:“君死已久,何复言贵?所以久淹君柩者,以家贫子幼耳。今阿大亦已成立,将卜窀穸,勿作怪异吓生人。”生闻之,怃然惆怅。逡巡入室,见灵柩俨然,扑地而灭。妻惊视之,衣冠履舄如蜕委焉。大恸,抱衣悲哭。子自塾中归,见结驷于门,审所自来,骇奔告母。母挥涕告诉。又细询从者,始得颠末。从者返,公子闻之,涕堕垂膺。即命驾哭诸其室;出橐为营丧,葬以孝廉礼。又厚遗其子,为延师教读。言于学使,逾年游泮。 


  异史氏曰:“魂从知己竟忘死耶?闻者疑之,余深信焉。同心倩女,至离枕上之魂;千里良朋,犹识梦中之路。而况茧丝蝇迹,呕学士之心肝;流水高山,通我曹之性命者哉!嗟乎!遇合难期,遭逢不偶。行踪落落,对影长愁;傲骨嶙嶙,搔头自爱。叹面目之酸涩,来鬼物之揶揄。频居康了之中,则须发之条条可丑;一落孙山之外,则文章之处处皆疵。古今痛哭之人,卞和惟尔;颠倒逸群之物,伯乐伊谁?抱刺于怀,三年灭字,侧身以望,四海无家。人生世上,只须合眼放步,以听造物之低昂而已。天下之昂藏沦落如叶生者,亦复不少,顾安得令威复来而生死从之也哉?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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