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23：鱼缸之内
反应过来的时候极星已经被罗纳德客气地带出房间，到了旁边的会客室。会客室的装潢也是欧式的，一面墙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布置成海底的造景，各色鲜艳的热带鱼在其中游动。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红茶和点心，极星却没有心情吃。 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分灵们似乎对姐姐异常重视，重视到她自己都诧异的地步。姐姐难道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可她们明明是双胞胎，极星感觉自己和姐姐没什么不同。可此刻她才隐约察觉到一个令她恐惧的事实——自己可能对姐姐一无所知。她不想承认，这种感觉就好像走在悬崖边上，只要稍微往某个方向一偏，脚下的路就会立刻坍塌，自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三位分灵不知在讨论什么。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罗纳德也寸步不离地紧盯着极星，想偷听肯定是做不到的。想到这里，极星难得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烦意燥，难过的情绪堆积得好像要溢出来。 “罗纳德，你认识我姐姐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极星向罗纳德搭话道。尽管他肯定被要求守口如瓶，但人偶不会撒谎，或许极星能利用他的这个弱点套出一些信息——虽然这种想法让她感觉很对不起罗纳德。 “抱歉，下官不认识，之前已经说过了。” 罗纳德板着脸回答，在工作状态的他像一具真正的人偶。 “那……罗纳德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工作多久了呢？” 青年瞥了极星一眼，好像有点意外她会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但思考片刻还是回答：“下官也记得不清楚了，应该是自从新世界诞生没多久就开始运行了吧。” “罗纳德不是旧世界的人吗？” “怎么会？极星大人，杀戮人偶是新世界独有的产物。”说到这里他好像很自豪。 “你一直遮着一边眼睛是为什么？” “这个啊。”罗纳德脸上的自豪之色似乎变得更加明显了，“这是神明大人御赐的，和神共享视觉的眼睛。”他把遮住一边眼的刘海撩起来，极星看到那是一只瞳孔白色的眼珠，整体的色素都比较淡薄。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一颗玻璃球，“有了这只眼睛，下官就能随时看到哪里有怪物出现了！” “那祈荒小姐呢？她也和神共享了某种东西吗？” 罗纳德用手托着下巴，迟疑着回答：“嗯……准确来说是’感知’吧。” “感知？” “怪物出现的时候，一定是神明大人的阴暗面流露的时候，因此神明大人的情感会出现波动。祈荒小姐可以感觉到这种波动，类似这样。” “原来如此。目前的杀戮人偶只有两位吗？” “并不是。在我们之后还有两台被配布到了三层以下。不过嘛。”说到这里，罗纳德骄傲地挺起胸膛，像个期待被夸赞的孩子般语气中带着一点炫耀，“能够被允许上到三层以上的只有下官和祈荒小姐而已！”看得出，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工作抱有荣誉感。只不过对于极星来说，这的确是一种很难理解的情感。情感……？ 罗纳德作为一个人偶，拥有对工作的荣誉感也是常识范围内的吗？还是说，这是柴田也认可的，他“不同寻常”的一部分？ “罗纳德，你——”极星原本想问的是，他究竟有没有对自己发达的情感有所察觉？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了。如果自己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会不会让眼前的这个青年的笑容支离破碎呢？她想到之前在神无屋里玩飞行棋的罗纳德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懦弱的念头。她不想知道真相，她想让罗纳德永远保持现在这样。 “怎么了极星大人，有什么吩咐吗？”人偶似乎看出了她的异常，有些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看神无的。” 罗纳德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他啊？背叛神明的背叛者，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本来是应该这么说的。”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恼，“但是下官和他私下交往也算得上是好，这就很难评论了。”想了想又连忙补充，“不过工作和生活下官可是分得很开的！” “神无为什么会变成背叛者呢？” “变成？”罗纳德看上去有些困惑，“他没有变成，极星大人。他生来就是背叛者。”他的话里仿佛生长出了名为疑问的藤蔓，枝条伸进极星的心里。 “生来就是？意思是神明创造了注定会背叛自己的人？为什么？” “这——”罗纳德看上去也很为难，“神明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它的深意的，但是下官也……”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罗纳德打开门，是水藤，两人互敬军礼示意。 “极星小姐，两位大人的商谈已经结束了。”水藤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向极星宣布，“请您移步吧。” “好孩子，让你久等了。” 面对鸣目的歉意，极星也只能尴尬地笑笑。她能感受到这位母亲面对自己的爱是真挚的，但她们之间隔着巨大的由信息差距和怀疑形成的鸿沟，这让极星被困在挥之不去的距离感中。 “我们已经商讨结束了。极星，现在你可以问你想问的问题。”史密斯一脸严肃地发话道，“没关系，无论你问什么，我们都不会做加害于你的事。”后面那句似乎语带宽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哪怕一丝松动。 于是极星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先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飞鸟是个好孩子。”鸣目回答，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那种真挚的怀念让极星甚至在一瞬间与她产生了情感共鸣，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她很温柔，温柔而坚强，总是为大家着想，照顾大家的感受。哪怕得了病，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极星点点头，她相信鸣目的话是真的。但是，她的疑问没有被解开也是真的。 “姐姐做了什么让神讨厌的事吗？” 鸣目和史密斯对视一眼，史密斯反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知道了很多事。”极星只回答了这样一句。既然对方对她有所保留，那么她也有不坦诚相待的权利。 史密斯皱起眉，“孩子，神不会讨厌任何一个居民。哪怕是背叛者，神也会怀着慈悲之心对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孩子，神是慈悲的。”史密斯以几乎严厉的口吻打断了她。极星明白，自己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万一不小心透露了九尾的存在，那只会更加不利。 “那，姐姐还在这个世界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极星感到丝丝不安和恐惧带来的眩晕，身体好像飘在空中。如果分灵们告诉她姐姐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可是，她必须得问。 “还在。”还好，鸣目的回答把极星的心从空中拽回了地面。脚踩上坚实的土地，极星再度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感。 “那我该怎么找到姐姐？” “目前三层以上的地区都没有观测到类似飞鸟的人。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三层以下或许会有希望。”鸣目的神色也变得为难，“但是下楼太危险了，孩子。我们不希望你以身犯险。” “我要去。”极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要去三层以下。”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