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墓语·鸮客

2021-08-13 21:09 作者:鸮窑游  | 我要投稿

  下了几天雨了,老天怎么总是这样不通人情。

  我爸妈回老家了,我外公要走了。空气凝重在房间里,压得人透不过起来,眼睛被体内的气压迸射出泪水,呜咽悬挂在咽喉,沉默浮荡在口中,七八双目光照射在他身上,仿佛能在注视下多撑下一秒,他们不愿意他的离开,但他们却深知他下一秒便将离开,许久,“爹啊!”......

  我是在晚上才知道噩耗的,虽起掀了波澜,但到底是压住了,因为我也知晓父母此去的目的了。“再过七天我们就回去参葬。”

  雨还是下着,绵绵不绝着,遮了天,灰了云。

  路途是短暂的,却又是感到漫长的,倘若能晚些到,或许能多感知他还是活着的,毕竟我还没看到,如此这番我便感到舒畅得多,带着慰藉我走向了梦乡,这里的他还是如往常般夹着烟看着电视,嘴里感叹着电视里的把戏,把西游记里的妖精说成家乡哪个山里的妖精。幻想若是能抵住伤心之物,倘若是逃避现实般的存在,对此刻的我,到底是希冀与盼的。

  到了,我的家乡,一个仿若隔世的地方,如今新时代的面目和旧日的野蛮封闭交织着。

  “奠”“嚴”,下山虎门前挂着两个大白灯笼,肃穆地悬在门旁,检视着每一个立在房外的人。进槛,眺井,屋里中央横着部水晶棺,外公音容犹在,此刻,踏进门前最后的一丝幻想到底是破碎了,外面的雨霏霏,里面的人默默,我姐止不住的抹眼泪,我妈在精神浑糜的几天里再一次抽泣起来,呜咽和沉默又传开在了各个角落,明天要忙活了。

  雨停了,日头又重现在了大地上。

  下葬的前一天要“做斋”,大清早便是披桑戴麻,等待法师那边的指令,做斋的地方是村里的大广场,广场上支立起了几个大棚,众神仙佛祖菩萨和外公的画像围起了一道墙,法师们已恭候在像附近,随着众孝子孙戚的入场,鼓啰哀嚎、唢呐叹气、二胡呜咽,法师的法器玲珑作响,那让我似懂非懂的念咒冥冥在法师嘴中,越来越大声,又渐渐变小声,这般场面我只在社戏的戏场里见过,时间过得很漫长,乐器的每一声震动都在冲撞着我的耳膜,上香,跪拜,往复了几轮,这个上午过去了。

  中午吃过顿后,又开始了仪式,下午是跟上午差不多的,能让我有所记录的,大概是孝子与儿媳,而孝女呢?哪个女儿不是最爱自己父亲的呢。

  大舅跪在外公像的最前排,其他几个兄弟并列,他手里的烟止不住地往嘴里送,大法师做着法事带着念咒的颤音劝着他做好最后一些时间的孝。大舅妈在本不该大哭的走队里大哭,而在本该大哭的走队里呜咽,连外干戚都忍不住谈笑了一番。而余下那些嘛,我也模糊了。

  晚上十一点,法事做完了,那个我曾在故时祖奶奶的葬礼里走过的地方,我曾无数次在脑海里雕磨的场景––奈桥男上女围外,雾漫彩灯火炬行,出现了,那时的我是父亲牵着过桥的,他说掉下桥将永世不得超生,而这勾勒起了我最开始的冥界幻想。许久过去了,旧时的回忆反复演绎在我的脑海里,我仍旧小心翼翼的过着桥,外围的火炉将金纸烧得火星升腾,场地被一股向上风包裹着,朦胧的白雾漫过了脚踝,人们此刻无声着。过桥的仪式走完了,剩下的便是烧纸具了,纸床、纸车、纸电视、纸柜子,冥币、金元宝等等,都被带入了大火之中,那火焰拨弄着獠牙,顷刻间便将一切覆噬,火星冲向了数十米的高空,旋转腾飞起舞,向上风带着它们飞向了远方,飞向了另一个世间。

  愿外公能感知到这份心意。

  下葬的那一天到了,日头仍旧高挂,或是那份思念和不舍,我、我姐和我妈都不约而同地梦到了外公,之前的悲伤在我们之间用以笑谈化解了许多,我不得不“迷信”了起来,相信外公在那一边是不会被刁难的,而老天爷也顺了我们一众子孙的愿,直至遗体被送到火葬场都没有下雨。

  我回家了,人们都回家了,雨又照常回来了。

墓语·鸮客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