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川奎罗的奇妙冒险第一部:《灰先知》第四章——城市之下
以下资料来自于中古战锤小说 川奎罗长篇三部曲第一部《灰先知》,情节皆为虚构


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唯一的住客便是黑暗,直到从中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嘶哑命令,紧接着一束幽灵般的光芒开始在空气中缓慢成形。诡异的灰光直直地投射在一张长条形钢桌的抛光表面上,忽略了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让它们继续沉睡在厚重的阴影里。
桌上唯一的物件是一个粗糙的山羊皮袋,袋口破烂的边缘被里面的重物撑开。袋子的中心被切开并向后剥去,使可怕的内容物暴露在不详的光线之下。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闪过一道亮光。从周围的阴暗中脱离出了一片特立独行的阴影。这个奇怪的幽灵走到桌子前,蹑手蹑脚地接近铺在桌子上的物品。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臂从黑暗里伸出,生有利爪的有力手指捏着钢制的器械探入桌子上的生物腐烂的外皮。一个钳子状的装置抓住了其中一条长而肥的蠕虫,将其从瘦骨嶙峋的尸体中拉出。
当抓着金属钳子的手缓慢地转动,观察这个可怕的生物时,漫长的时间过去了。目光炯炯的眼睛研究着这只虫子,把它的每一个轮廓和褶皱都牢牢记在了心里。突然,钳子被放在了尸体旁边的桌子上。苍白的爪子缩回到无形的身影,而后者又融入回角落的阴暗处。
另一声嘶叫急急地穿过了空荡的房间。诡异显现的鬼魂之光再次诡异地消失了,把西奥多·贝尔杀死的狗的尸体留在了漆黑如墨的暗影之中。

川奎罗站在平底驳船的甲板上,从黑暗的地下河水里涌入鼻腔的潮湿气息让他浑身一阵舒缓。灰先知能感觉到脚下嘎吱作响的木头被漆黑的水流托举着向前移动,这艘斯卡文驳船正在世界之下的阴暗之境里摇摇晃晃地行驶。他能听到昏昏欲睡的河蝙蝠在头顶的洞壁上叽叽喳喳地鸣叫,他能看到溪流中苍白的洞穴鱼扬起轻微的水花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将空气吸入它们粘稠的躯壳。他能闻到从水渠里席卷而来的无数种气味:湿毛皮的酸臭味、朽烂木材的腐臭味、架在明火上的烤老鼠刺鼻的焦糊味、生锈金属的铁锈味与在金属火炉中燃烧的次元石发出的诱人异香。在地下帝国的地下河里呆上整整一周之后,这些代表着文明的气息仿佛在欢迎灰先知的到来。
川奎罗挺直了身体,发出一声满意的嘶鸣。很快,很快他就会到达阿尔道夫地下城,整个斯卡文国度第二大的城市!在那里,他也不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远非如此! 他将成为衰朽领主钦定的代表,受上级信任的无价代理人。即使是阿尔道夫地下城的首领也不得不向他下跪,等待着心血来潮的灰先知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奇思妙想。这就是议会对川奎罗和他肩负的使命的重视程度。
灰先知一想起那个艰巨的任务,就感到一阵恐惧击穿了他的大脑。衰朽领主对他要取回的神器的描述有些含糊其词,他只知道这是一件由疫病氏族制造的强大武器,而且怀疑它的预期用途并不局限于无毛人类玩意和他们的堕落社会。众所周知,任何由疫病氏族开发的东西都非常危险,但川奎罗不是一个胆小的鼠崽子。他将勇敢地面对,并且是一头扎进任何挑战当中。他想知道从阿尔道夫地下城征用多少只帮助他取回蠕虫石的氏族鼠战士才是明智的打算。数量太多可能会让他本人的存在显得薄弱,但太少又不够谨慎。毕竟,如果他变成了危险之下的牺牲品,就没有什么荣耀可言了。
川奎罗向驳船的平坦甲板投去了怀疑的目光。驳船上的乘客都穿着代表滑溜氏族颜色的皮坎肩,他们大多聚集在船的两侧,抓住金属头的杆子穿过黑色的河水直到触及看不见的河底,一点一点地把船向前推进。灰先知对斯卡文水手们只是略微注意了一下,他继续审视着驳船,堆积如山的粮食袋和金属渣构成了船上货物的大部分,甚至还有一小桶生长在枯萎沼泽里的黑玉米。在地下帝国的其他地方,品尝一下魔鼠废都的唯一作物是一种身份的标志,许多军阀和氏族首领花了许多次元石硬币来夸耀自己吃过这种食物。川奎罗不太理解这种做法:黑玉米几乎无法食用,即使对鼠辈来说也是如此。它是魔鼠废都主食的原因是出于需要而不是选择。在过去的苦日子里,灰先知就是靠着这种食物活了下来,现在一闻到桶里那股熟悉的气味,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恶心反胃。
拴在甲板上的是一排瘦小的斯卡文奴隶鼠,他们的皮毛上烙着滑溜氏族的标记。驳船工人不相信他们的奴隶能胜任驾驭船只的巧妙任务,无论这项工作变得多么的艰难和苛刻。他们会在整个航行过程中让奴隶带着镣铐,有时会出于怨恨而鞭打这些蜷缩的可怜虫。当驳船到达港口时,奴隶们将被迫行动起来,卸下他们的主人远道而来的货物。
灰先知将目光从蜷缩在一起的奴隶鼠身上移开。离他们远一点的驳船船头附近徘徊的是他的 “保镖”,一对身披猩红色铁甲的强壮白毛鼠。驻扎在破碎之塔内的白色风暴鼠一直是个谜,甚至连川奎罗以敏锐著称的头脑都没能将其解开。这些闭口不言的鼠人有着魁梧的身躯和明显非斯卡文式的纪律性,川奎罗想知道他们的起源。这两个被派来作为监督者和间谍的人(川奎罗丝毫不相信议会所说的保镖云云)是如此的相似,只可能来自同一窝。这可能是一个暗藏的秘密,是议会收藏了一些只生产这些巨型白毛鼠的母鼠吗?这并不是斯卡文使用次元石和其他物质来影响母鼠肚子里成形幼鼠的第一个例子,斯考尔氏族的母鼠尤其以产下大量有角的斯卡文而闻名,而斯卡布氏族的母鼠则诞下了过多的凶猛黑毛鼠。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川奎罗很想知道议会在他们的战士中灌输的这种不折不扣的忠诚的秘密。
对忠诚的思考将川奎罗的注意力从白毛鼠转移到灰毛鼠身上。当他瞥向修士克拉奇的方向时,灰先知学徒迅速转过头来。川奎罗的嘴唇咧成了露出獠牙的讥笑。克拉奇对蠕虫石的了解比他告诉议会的要多得多。当然,也比他告诉川奎罗多的多!灰先知恼怒地甩着尾巴。这个年轻人诡计多端的小脑袋里到底在酝酿什么阴谋?川奎罗刻意避免招收任何学徒;他可不想被任何雄心勃勃的后辈咬住尾巴,让自己的导师,那个信任他的老傻瓜斯里基特的命运重演在自己的身上。
川奎罗想到了一个凶险的可能:这并不是偶然。他不是克拉奇服务过的第一个主人。对这个学徒来说,只有他一个人逃过了灰先知斯卡布利特及其随行人员的死亡是个相当方便的借口。让他的地位被议会提升到远远超过他应该在的位置,之后就成为了著名的灰先知川奎罗的学徒,被允许有机会向所有鼠辈中最聪明的头脑学习,但川奎罗怀疑克拉奇仍然不满足。这个修士需要一些仔细的观察......或者在时机成熟时的一个恰到好处的意外。
“尊敬的灰先知川奎罗阁下。”
川奎罗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他的名字被正确地混合了恐惧和他的地位所应得的尊重。驳船老大是个长着花斑皮毛和超大门牙的独眼鼠人,大腹便便的他在灰先知面前的甲板上低声下气地鞠躬,歪向一边的头颅敬畏地露出了喉咙。川奎罗不耐烦地挥挥爪,示意他有话快说。
“阿尔道夫地下城到了,无情而又仁慈的主人。”鼠人说。“城市的气味很--很强,很近。”
灰先知飞起一脚照着船老大的面门踹去。斯卡文的身子向后飞起,没一会鼻子就狠狠地摔在了甲板上。
“你这肥舌头的跳蚤!”怒火中烧的川奎罗对这个卑躬屈膝的鼠人呵斥道。他用爪子拍打着自己的鼻子。“你胆敢认--认为我没有闻到城市的气味?”灰先知的脚再次踢出,但这一次船长很快就躲开了。“继续航行吧,把思考留给有智慧的人。”
四肢着地的船老大直到远离川奎罗踢腿的距离后才直起身来。他转身向最近的一群船员走过去,用爪子拍打和猛击他们的脊背,对懒惰和其他错误行为的指控像飞刀一样从舌头上飞出。他把其中一只驳船鼠拉到一边,自己抓起杆子用力地划水。这只闲下来的鼠人在甲板上四处溜达,走到带着镣铐的奴隶面前后懒得编造什么借口,直接从腰带里抽出鼠牙鞭开始抽打那些鼠辈。
当血腥味从奴隶身上散发出来时,川奎罗饥渴地舔着他的獠牙。在晃晃悠悠的驳船上困了这么多天,他已经相当厌倦洞穴里的鱼和船上的粮食了。一块新鲜的奴隶胁排对缓解航行中的乏味感相当有奇效。
当川奎罗那双敏锐的眼睛发现了远处火把的光亮时,烹饪方面的考虑很快就消失了。绕过了一个弯道后,地下河的河道变宽了,通往一个巨大的洞窟。这片广阔的空间从洞壁的一侧慢慢向上倾斜,闪耀的火把光芒就是从这里发出的。随着他们的走近,城市的气息越来越浓。川奎罗可以看到用从地面上偷来的碎木板和木材胡乱拼凑起来的破败码头,上面挤满了各种体型和毛色的鼠人,他们匆匆忙忙地从一小队滑溜氏族的驳船上卸下一袋袋谷物、一列列斯卡文奴隶、一箱箱次元石和其他货物。其他人则忙着把岸上的货物装到空驳船上:用于砌墙的砖石块、捆绑木材的粗绳、钢制筐子、成捆的布匹,以及数百次午夜闯入阿尔道夫的人类巢穴取得的掠夺物和战利品。当川奎罗看到一大群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人类被带上驳船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冷笑。在他最近的不幸遭遇之后,他对这种没有毛皮的品种的蔑视只会愈演愈烈。川奎罗祝愿这些人类在新的奴隶生活中命运多舛,也许他们会发现自己被卖给了莫德尔氏族用于可怕的实验。随着最近地狱深坑的奴隶起义,莫德尔大师们急需新的实验对象。
驳船慢慢地穿过码头周围的船舶群。船老大向他的船员们发出了命令,船也跟着摇晃起来,驶向码头里的一个刚刚被一艘满载鲜艳布匹的船腾出来的空位。另一艘不速之客试图溜进这个位置,几乎与灰先知的驳船相撞,但当上面的鼠人看到站在甲板上的川奎罗的威严身影时,愤怒的指责声很快就消失了。这艘插队船不顾一切地急速驶离,也不管在撤退时撞上了多少骂骂咧咧的同僚。
当驳船驶入到破旧的码头时,川奎罗摆正了姿势,紧紧握住手里的法杖。码头周围的忙乱戛然而止,斯卡文们纷纷停下脚步,抬起头注视着这个阴险的灰先知。恐惧的气味从最胆小的鼠人身上升起,其他人匆忙地移开目光,并迅速回忆起他们应该前往别处的理由。码头上笼罩着一层不自然的寂静,奔流的河水第一次没有被鼠人的争吵声所淹没。
一只身穿印有斯卡布氏族标志的破布、浑身疤痕密布的大块头棕毛斯卡文从压制着码头区的敬畏气氛中走出。他挥舞着一根粗大的铁棍,野蛮地敲打着一群憔悴的人类,让他们身上的伤痕甚至比鼠人还要多。虚脱的奴隶们摇摇晃晃地走到码头,把绳索抛向川奎罗的驳船。斯卡文水手从胆怯的人类手中夺过绳索,迅速地将他们的船绑在摇摇欲坠的码头上。
川奎罗一直等到棕毛奴隶主鼓励他的手下在甲板和码头之间放置了一个跳板时,才不紧不慢地下了船,尽情享受周围的鼠人尊敬和恐惧的气息。阿尔道夫地下城一早就放出了川奎罗将要到来的消息,尽管议会对他最近的挫折进行了不公正的指责,但帝国下层的无数瑟瑟发抖的民众仍然记得他是伟大且强大的灰先知。
斯卡文奴隶鼠们开始卸下驳船上的货物。当川奎罗注意到这一举动时,他向船老大发出了恶意的目光。鼠人被灰先知的火热目光盯得有些萎靡不振。这个白痴真的打算在川奎罗上岸之前优先处理他的小生意吗?这个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荣誉——能够把一位如此受尊敬的人物请到他破旧的独木舟上的无赖,应该在他的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去赞扬角鼠的垂青!川奎罗向瑟瑟发抖的船老大走去,当灰先知两侧的红甲暴风鼠嘴角上挂着凶残的微笑时,鼠人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川奎罗举起法杖,像奴隶主高举的铁棍一样悬在了船老大的头上。
砰然碎裂的并不是鼠人的头颅,而是一个铁桶的盖子。川奎罗一边冷笑着注视船老大,一边把爪子伸进了桶里。当他大步离开时,还特意往嘴里丢了几粒黑玉米。恶臭的味道仍然使灰先知的胃部一阵痉挛,但对这个无礼船老大的羞辱却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川奎罗从跳板上爬下来,昂首阔步地从一群惊恐的奴隶和码头上的鼠人面前走过。他可以看到在远离码头的地方凿穿大地的隧道,伸入阿尔道夫地下城的曲折洞穴中。一些建筑被凿在隧道的两侧,用从地面那里偷来的木材和石块支撑,被火把和次元石火炉照亮。存放从码头上卸下的货物的储藏室、奴隶窝棚,甚至是滑溜氏族的造船工匠的工作室都在洞壁上晃动。川奎罗看到一个可能是从人类酒馆偷来的破旧标志挂在一条生锈的链子上,上面只能是定居点的战士们的驻军。
正是从这支驻军中走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斯卡文,他们快速穿过码头,踢咬着任何行动缓慢或反应迟钝到无法让路的鼠人。川奎罗毫不惊讶地发现他们都是比较常见的黑毛风暴鼠,持有的铁甲和钢刀比地下帝国的大多数定居点军队都要好,但很少有地方能像阿尔道夫地下城那样有着通过偷窃和贿赂来扩充军械库的机会。和议会派来的白毛风暴鼠相比,黑毛风暴鼠就显得弱小很多,但这些尖牙蛮兵至少有二十只。当川奎罗注意到对面明显占优的数量时,他对他的保镖任何残存的信心都随风飘散了,那两个战士也开始慢慢地从灰先知身边退开。
暴风鼠们在乌烟瘴气的码头前停了下来。如果他们的气势不那么盛大的话,川奎罗可能会对眼前这种模仿人类军团的演习和精确性的愚蠢行径嗤之以鼻。大多数斯卡文都满足于把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留给人类,但在阿尔道夫地下城的居民中也有许多奇怪的想法。尽管议会所见到处都是叛乱和背叛,但也许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偏执态度并非有错。
一个佝偻着身躯的鼠人从暴风鼠的队列里挤了出来。他的皮袍上印有史库里氏族的标志,腰间系着一条粗大的工具带。来者的皮毛上有一种化学与铁锈的气味,他的眼睛藏在一套有着细小凹痕的铁制护目镜后面,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巨大的苍蝇。尽管他的背部畸形,但这只鼠人依然高昂着头颅,努力直视川奎罗的视线。
“我是史库里氏族的维尔米希,隶属阿尔道夫地下城、溃烂之地和啮噬园至高大议会的尊贵使者。我被选派与川奎罗会面和洽谈事宜......”
“灰先知川奎罗。”川奎罗纠正道,把他最有威胁性的嘶嘶声融入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面前的小工程术士就像他的风暴鼠一样浮夸且自恋。最近,川奎罗在衰朽领主的面前,在十三议会的面前都曾颤抖过。但除非鼹鼠把灰先知全身上下的骨头咬碎,否则他绝不会在这个妄尊自大且满脑子幻想的十夫长马戏团官员面前畏缩不前。
当川奎罗猛吸了一口次元石鼻烟来振奋精神时,满脸紧张的维尔米希仍在困惑地眨眼。灰先知 "啪 "的一声关上了小老鼠头骨制的盒子,对这个茫然的使者怒目而视。“我是灰先知川奎罗。”他毫无必要地重复了一遍。尽管鼻烟有助于向他的血管中注入激情的火焰,但它有一个令人不安的副作用,那就是使鼠人的思维变得迟钝。“我即是由恶毒的权威、衰朽领主、神圣的魔鼠废都十三议会亲自选定的代表,角鼠最具怨恨的神性化为的活体利爪。我即是魔鼠废都之眼、鼻与耳,代表他们裁决一切的法官与行刑者! 现在你认识我了,没腺体的软蛋,颤抖吧,祈求我宽恕你的不敬!”
丢掉一切困惑的维尔米希立马低下了头,以传统的屈服姿态露出了他的喉咙。使者身边的几只风暴鼠也同样跪倒在地,在这位能让阴险的维尔米希彻底陷入胆怯的可怕人物面前屈服了。
当川奎罗看到他激烈的话语所引起的效果时,身后的尾巴满意地来回抽动。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想利用神圣的伟力烧死几个畏缩的鼠人,以提醒其他人注意角鼠的圣怒最终的结果。但灰先知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明白是次元石煽动了这种鲁莽的行为。被责骂的阿尔道夫地下城的战士们可能会被证明是好欺负的角色,但也难保被逼到绝境的他们不会以牙还牙。川奎罗仍然不喜欢维尔米希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场面。
“宽--宽恕眼前这个不值一提的跳蚤吧,‘至骇末日’灰先知川奎罗,”维尔米希结结巴巴地说,他的气味中现在有一种胆怯的暗示。“我的主人命--命令我等--等待您的到来。他们希......希望马上和您这位尊贵可怕的阁下谈谈......如果您高兴的话,最令人生畏的巫师。”
川奎罗用鼻子盯着忏悔的维尔米希,只给了他一个略带威胁性的龇牙。“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的首领,”川奎罗告诉他。“带路吧。”
鞠躬行礼后的维尔米希赶紧将暴风鼠改成两列,然后在保护阵型的中心等待川奎罗的加入。川奎罗以一种有分寸的、不急不躁的步伐慢慢地走向装甲战士们。他对他的保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承诺如果他们再离开他的身边,就会有无法形容的事情发生。即使是精锐的白毛风暴鼠,也似乎对川奎罗勾勒出的虐待狂形象感到不安。
“真是一场技艺精湛的演绎,灰先知。”
谄媚的话语就像黄鼠狼的耳语一样紧贴川奎罗的耳朵。他背后的毛发根根直立,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刀子的刺痛,但川奎罗强迫自己不能放慢脚步。在他专注于维尔米希的时候,竟然忘记了身边的克拉奇。灰先知把这一疏忽归咎于使他的头脑变得迟钝的次元石。
“学徒克拉奇,”川奎罗咆哮道。“你必须站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这样才能让身为导师的我仔细观察和指出学生的......错误。”
克拉奇赶紧上前,低头听从川奎罗的训斥。“请原谅我,主人,我只是不想让您的背部暴露在任何妄想偷袭的敌人面前。”
被惊呆了的川奎罗甩给他的徒弟一个茫然的眼神,眨了眨眼表示不敢相信从他嘴里蹦出的话。这只鼠崽子要么是在自作聪明,要么就是有史以来被母鼠哺育过的所有鼠人里最明目张胆的背信弃义者!
当他继续盯着这名低声下气的学徒时,川奎罗注意到克拉奇正偷偷地吃着左爪中紧握的东西。灰先知举起爪子直指他的学徒。
“你在吃什么?”
克拉奇的眼睛低垂下来,哆嗦的身体像是被露丝契亚的烈日烘烤的花朵一样萎靡不振。他愧疚地张开爪子,露出了几颗黑玉米粒。
川奎罗暗暗地窃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徒弟散发出一种让人恶心的气味。灰先知意识到自己的口袋里也有几颗玉米粒,于是故意做了个不可能不被维尔米希和他的战士们注意到的手势,把剩下的玉米粒塞进了克拉奇的爪子里。
“这是对你不懈忠诚的奖励。”川奎罗对他的徒弟说。展示黑玉米这种在阿尔道夫地下城很有价值的商品,并如此慷慨地给予一个普通下属的行为会让维尔米希印象深刻,提醒他川奎罗的地位高于这个城市里的那些小偷小摸惯了的畏缩居民。灰先知强化了他激烈的言辞,让使者意识到他来自于哪里,代表着谁。
跟上官员队伍的川奎罗从眼角的余光里看了看克拉奇。当然,这里面还有另一个私人的原因:每次看到克拉奇那张因厌恶而扭曲的脸时,灰先知的尾巴尖上都会产生一丝兴奋的颤抖。

卢卡斯·菲利普·勒夫博士的工坊是一座古老的半木结构建筑,古老到足以成为虔诚者马格努斯的诞生地。一道砖砌的护墙似乎是防止东墙在小巷里碎成一地的唯一防护,而屋顶上的瓦片几乎掉光了,裸露在外的支撑梁暴露在恶劣的空气中。但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座建筑的上三层都没人居住;如果不是勒夫博士安置在底层的工坊的话,整座建筑可能早就被遗弃了。曾经在工坊旁边经营商店的吹玻璃工匠早已不见人影,一张褪色的戏剧海报仍然贴在窗户上,宣传着二十年前停止上演的德特勒夫·西尔克的悲剧。
即使这栋楼没有因为每每落在烟囱上的鹳鸟而面临倒塌的威胁,房东也很难在勒夫博士搬进来之后找到租客。在阿尔道夫较富裕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地区,像勒夫这样的炼金术士往往被人们避而远之,因为没什么人能够忍受实验室恶臭的气味和偶尔爆炸的威胁。在码头区这样迷信落后的贫民窟,情况就变得更糟了。这类地方的普通人不会容忍任何种类的魔法,或者看起来像是魔法的东西,因为西格玛信徒的狂热布道已经深入人心。在这些凡夫俗子看来,炼金术士、巫师和魔法师这三者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勒夫博士的工坊生意并不依赖当地的风俗习惯。他的顾客遍布阿尔道夫的各个地区和帝国社会的各个阶层。博士无需主动寻找他的顾客,有求者自会上门。而且,由于他的工坊几乎与世隔绝,人们会更愿意光顾这位炼金术士的铺子。
然而,目前在落下粉末和糊状物的木架之间,窥视着盛装风干蜘蛛腿和腌制蝾螈眼睛罐子的顾客都是卖家而不是买家。勒夫博士坐在一张长桌的后面,透过散落在工作区内的酒壶和罐子观察每一位来客的神态。在工坊里走来走去的基本是蓬头垢面的混混,褴褛的衣衫上沾满了码头区的污垢,是那种大环境迫使炼金术士不得不与之打交道的讨厌鬼。这些道德水平低下的人在收集其主顾所需的病态且往往是非法的物质时几乎没有任何顾忌。
汉斯·迪特里希和他的一小撮走私者是勒夫博士在过去很少打过交道的人,和他们接触的次数远远少于工坊通常的供应来源——怪根种植者和盗墓贼。迪特里希似乎没有敢于从事可能引起猎巫人注意的活动的胆量,一般都会和这位炼金术士保持在一段安全的距离内交流。然而,这一次他发现了一些足以让自己铤而走险的好货。
勒夫博士把目光从走私者身上移开,重新注视着深红色的壁炉和放在上面的铁碗上。他研究了热量是如何作用于罪犯带来的奇怪石头上的。这块石头就好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施加在它身上的任何事物,与奇异石的特性完全一致;这种部分是矿物,部分是完全不同的东西的物质是出了名的难以提纯和冶炼,让十个世纪以来最好的学者都无法准确地将其分类。当然,由于不为人知而不是被人理解,奇异石被目光短浅的牧师和官僚视为混沌的污点。仅仅是拥有哪怕一小块碎片都是被送入审讯室拷问和公开处决的理由......而当起诉人属于西格玛修会时,就没有继续上诉法庭的必要了。
尽管如此,奇异石仍然具备使有识之士们纷纷寻找它,并冒着不可预料的风险付出小笔财富的奇妙作用。它可以用来治疗最可怕的疾病,从它的粉尘中提取出的药水可以治疗头疼脑热,用它的粉末制成的糊状物可以逆转岁月的摧残,使皮肤像婴儿的屁股一样鲜嫩光滑。当然,它最珍贵的能力也是最难以捉摸的。奇异石被认为是真正的炼金术士之石,这种神奇的物质将成为把铅块转化为黄金的催化剂!
勒夫博士看着从燃烧的岩石中升起稀薄的绿色烟雾,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他不会立即将其与奇异石联系起来,但还是让他想到了这种被禁止的矿物。也许这是学者和巫师们更常知道的奇异石的一种更为罕见的变体。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无法预测眼前物质的具体价格了。
“博士先生,你怎么看?”一个粗犷的声音闯入了炼金术士的思维。勒夫博士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盯着约翰·迪特里希坚毅的面容,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他是诡计多端的汉斯的哥哥。约翰精明的神情让勒夫博士提高了警惕。走私者毕竟是小偷,如果让他们知道手里的货究竟有多宝贵,那就糟糕了。
“恐怕我现在还不能立即确定,”勒夫博士褪下了他在处理石头时为了保护自己而戴上的铜皮手套。“我想我需要进行更多的实验来检测这块石头。”
约翰微笑着摇了摇头。“让我猜猜,当我们一放下那块石头时,你一眼就认出了它吧,捕蛙人。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玩游戏。
勒夫博士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轻蔑地抱着双臂。他不想被一些来自贫民窟的文盲说教,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店里。博士闻了闻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香盒,让它的药香驱走任何可能因他处理样本而散落在空气中的污浊灰尘。“那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想这是奇异石。”
炼金术士笑了起来。“那你的依据是什么,某个蹦跳扒手的胡言乱语?”勒夫博士用手指了指藏在暗处的坎普夫的身影,这个长着一张黄鼠狼脸的小偷咧嘴一笑,毫不掩饰他的偷听行为。
“当然不是,”约翰承认道,“我是根据你一直试图隐藏的微笑来判断的。你并不适合贪婪的心态,博士。”
炼金术士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探究的样子用铜棒戳着碗里的石头。“这有可能是奇异石。”他不情愿地承认。“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也许能给你找个买家。”
“那要等多久?”坎普夫忽然插了一嘴,声音里透着急切和饥渴。约翰怒视着这个小贼,直到他从桌子旁退开时才有所缓和。
“这需要一段时间。”勒夫博士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他在考虑要说出口的答案时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我们必须谨慎地进行调查。”
“如果你能找到买家,我们可能会有更多的东西要卖给他。”约翰用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勒夫博士的眼睛眯了起来,谨慎地盯着大走私犯。“你还有多少?”
“很多。”
“比现在多得多?”
约翰向他缓缓地点头表示确定。
勒夫博士终于不再试图掩饰他快咧到耳朵根的笑容了。“看起来这块石头很可能被证明是奇异石。如果你有更多类似的货物,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找到足够的买家来转移它。”
约翰摇了摇头。“我们更愿意一次性把它们全部出手。”
“试图出售大量的奇异石非常危险,”勒夫博士告诉他。“当局在这一块查得很严。”
“但并不是无法做到?”约翰问。
“可以是可以。”勒夫博士揉了揉他那肥嘟嘟的鼻子。“我可以在阿尔道夫以外找到一个买家,那会比把它卖给城内的人更安全。我认识一个努恩人,他可能会感兴趣——如果你的货被证明是奇异石的话。”
“如果它被证明是奇异石的话。”约翰重复了一遍,转身离开。他抓住坎普夫的肩膀,强行把小贼往门外推。汉斯和其他人看到约翰向出口走去,开始跟着离开。
“我在哪里可以联系你?”勒夫博士在离去的人后面叫道。
汉斯转过身对炼金术士笑了笑。“你不必知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主动联系你的。”走私者最后看了一眼货架上的干草药、粉碎的粉末和腌制的爬行动物。“这里的东西很有趣,博士。尽管样子令人作呕,但非常有趣。”
看着汉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他的店门,勒夫博士皱起了眉头。无知的大老粗!他们对炼金术和相关的学问了解多少?这些傻瓜根本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他们留给他的标本本身就值一小笔赎金。当然,这比那些打手在一个月内偷偷摸摸地从税务员那边所赚的钱要多得多。
炼金术士吮吸着牙齿再次俯身在铁碗上。那就是奇异石,每过一段时间,他就更加确信这一点。勒夫在魔法学院里有几个线人,他们会抓住机会购买这样一个好的样本。简而言之,勒夫曾考虑过将落入他手中的发现告知他们,但约翰声称走私者有更多的东西,这让他暂时取消了这个计划。这可能是聪明的罪犯试图确保从炼金术士那里得到公平交易的虚假承诺,但勒夫博士不愿意轻易否定掉一丝丝的可能性。
炼金术士想到了他在努恩的同行。自从几年前努恩的暴乱以来,德雷克斯勒博士就一直痴迷于研究奇异石。如果勒夫能为他提供大量的矿物供应,就能获得丰厚的报酬。据说德雷克斯勒的实验得到了努恩的冯·利博维茨伯爵夫人的支持。
努恩被塞得满满的库房形象解决了勒夫博士脑中的难题。他从桌子上拿起羽毛笔和羊皮纸,开始给德雷克斯勒博士写了一封信。
当他动笔时,勒夫的左手心不在焉地抓紧了他躁动不安的前臂,试图扼制皮肤突然受到的刺激。

“你的恶名先于你一步,灰先知川奎罗。”
说话的灰先知瑟拉特奎是角鼠神祭司在阿尔道夫地下城的最高级别代表,也是占据了统治城市的议会中最中心席位的大人物。这只年老的灰先知头顶一双不对称的犄角,处处透露出一种狡猾政客的自鸣得意之情,浑身散发着对贪腐受贿和任人唯亲的技艺极为精通的味道。川奎罗在看到瑟拉特奎的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反感,主要是因为如果没有衰朽领主给予他的护符的话,在话语权上享受主导地位的就将是对面的这位,而不是川奎罗了。
阿尔道夫地下城的议会在一个名叫“至高无上的大领主之巢”的大殿里开会。杂乱无章的室内摆满了从人类城市里偷来的大理石块和花岗岩柱子,一系列色彩缤纷的挂毯从墙上滚滚而下,其上的一些人类形象被粗暴地重新绘制成胜利的斯卡文战士。鼠人的脚底踩着由不同颜色的瓷砖铺成的马赛克地板,头顶上则晃荡着一盏花里胡哨的水晶吊灯。这让川奎罗想起了努恩人类王后的宫殿里那种自命不凡的奢华,只是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更加简陋。也许阿尔道夫地下城自视甚高的领主们可能会用这种粗糙的展示来吓唬一些来自魔鼠废都腹地的无知鼠辈,但对于踏遍废都上上下下的每一条隧道的川奎罗来说,这种过度的炫耀已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空虚。阿尔道夫地下城的斯卡文可能在人类的身边呆得太久,以至于开始接受没毛玩意的习性了。
与地下帝国的十三议会一样,阿尔道夫地下城的议会也有设立了十三个席位。但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为角鼠保留席位,在川奎罗看来是一个可能会亵渎神灵的不敬举动。相反,除了灰先知瑟拉特奎自己的位子外,该市最主要的氏族之间也各自瓜分了权力。其中一把椅子上坐镇着艾辛氏族的影猎斯克拉特·劫爪,另外两个席位被安排给了他的下属。另一个席位归于莫德尔氏族的撕肉者鲁斯克。大祭司庞博茨提斯是疫病氏族在阿尔道夫地下议会的代表,斯卡布、豪窃和摩斯氏族的军阀也各自掌控了几个席位。
剩下的席位属于史库里氏族,这有力地彰显了他们在城市中的影响力和权力。大术士奎利斯克是城里所有工程术士中级别最高的存在,身形怪诞的他下颚被金属包裹,不知名的液体经由一大堆管子从复杂的便携式铁泵流入他的胸膛。聚集在他周围的史库里代表们明显对这位领袖抱有深深的恐惧。
最后一个没有投票权的座位留给了滑溜氏族的舰队司令,这只睡眼惺忪的矮胖鼠人不仅毛发稀疏,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怪根臭味。他的袖子里露出了模仿人类的褶边袖口,肥硕的小爪子上戴着华丽的戒指。如果议会厅本身的颓废还不足以证明阿尔道夫地下城的腐败,那么船主尼基特的气味也许可以实锤这一点。
川奎罗没有理会这位令人不适的舰队司令,而是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窝在臃肿椅子里的萨特奎因身上。老灰先知的座位,不,实际上所有议会成员的座位似乎都是从地面上的歌剧院里偷来的,看起来仍然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人类臭味。
“阿尔道夫地下城的各位尊敬的族长们,”开始发言的川奎罗小心翼翼地用一只爪子抚摸着脖子上的黑色符咒。他能感觉到在场的每一双斯卡文的眼睛都盯着这块护符,眼里同时燃烧着嫉妒与恐惧。“我是作为被议会选中的代表来找你们谈......”
“我们都知道。”次元领主奎利斯克的下属之一维斯基特·灼牙打断了灰先知的话。这是一位消瘦的术士工程师,侧脸上长着一块明显的黑毛,与其他的浅棕色皮毛形成鲜明的对比。互相纠缠的管道和活塞被固定在他的手臂上,通过神秘的补给液来滋养枯萎的肌肉。“为什么衰朽领主派你来监视我们?”
“因为你鲁莽的实验和亵渎神明的言论!”大祭司庞博茨提斯指着工程术士咆哮道。身披绿色长袍的他只有腐烂的鼻子暴露在阴暗的光线之下,尽管如此,这个瘟疫牧师的脸也足够令人厌恶。“忏悔吧,抛弃你那可憎的技术,拥抱角鼠的真正面目,接受他溃烂流脓的礼物吧!”
“闭上你的臭嘴!如果不是你亵渎角鼠正教的行为,魔鼠废都的目光会降临到我们身上吗?舔虱子的癞皮鼠!”这一次的恶毒言语来自摩斯氏族的军阀加什里克,一头体型庞大的蛮兵,色泽似钢的毛皮厚得堪比人类骑士的盔甲。“你们那歪门邪道的瘟疫信仰已经被推到了任何有良知的鼠人都无法容忍的程度!”
川奎罗对争吵的族长们眨了眨眼,试图往他的声音里注入更大的音量和权威。“阿尔道夫地下城的各位,我以……”
“嗓门大就占理是吧!”斯卡布氏族的军阀斯塔布纳什毫不客气地对加什里克怒吼道。他虽然比来自摩斯氏族的对手矮了一个头,但胸膛却有后者的两倍宽,肌肉膨胀的身躯每次在移动时都几乎要撑爆那身深红褐色的盔甲。“你和你手下的那群软脚虾小不点一直在吸纳庞博茨提斯和他的狂热者,仿佛他们是你妈的乳头一样!当这个吃蛆的畜生在公开宣扬他的异端邪说、虔诚的氏族鼠们纷纷在愤慨中反对他时,你的战士们却碰巧在鼠潮中救了这位大祭司的一身皮,多高的效率啊!”
“我来到阿尔道夫地下城是为了……”
“长着肌肉脑袋的兽人种!”史库里氏族的一位领导恶狠狠地吐出了这句话,身穿红袍的鼠人看起来很神经质,耳朵和头顶上的毛发不知为何都被烧掉了。“我们知道谁是这场暴乱的幕后黑手!我敢肯定是斯卡布氏族干的。我确信当我们的次元喷火器作坊被烧毁时,斯卡布氏族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在你被告知你对我们的武器的出价很低-低之后就会如此!”
“衰朽领主派我来......”
“我的氏族对这些武器了如指掌,贩卖死亡的蠕虫骗徒!”斯克拉特·劫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他胸前佩戴的一串刀子。“它们最终落入了豪窃氏族的爪子里,这样他们就能攻击我训练夜奔鼠的道场了!”
议会的成员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豪窃氏族的首领纳特维奇·护鼻。这只毛皮泛红的瘦小鼠人正无所事事地抽着老鼠头骨烟斗,对着向他皱眉的同僚眨了眨眼。
“这在当时似乎是个好主意。”纳特维奇很人性化地耸了耸肩。
这句话使议会厅里爆发出更加混乱的争论,每个人的声音都在试图嘶吼着压倒对方。被晾在一旁的川奎罗气得牙痒痒,但他也只能手足无措地等待争吵的领导们安静下来。这就是阿尔道夫地下城的统治集团?这就是那些认为他们能使自己的城市成为新的魔鼠废都的斯卡文?
川奎罗靠在一根柱子上交叉着爪子,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氏族之间蔓延的敌意甚至比任何一条心的组织更有利于他。灰先知可以尽情地发挥每一个竞争者的价值,不会去讨好任何一个氏族的领袖。让他们去争取他的好感吧! 每个人都会设法超越其他的竞争对手,试图用更丰厚的贿赂支持川奎罗,给灰先知提供的资源将远远超过他靠自己主动取得的。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最佳情况,各氏族慷慨捐赠的一小部分还能用于重建川奎罗日益萎缩的小金库,而不是花在完成十三议会的使命上——反正衰朽领主们也不会事事过问。
当氏族首领们的嘶叫和咆哮声在他耳边回荡时,川奎罗心满意足地打着心底的小算盘,偶然瞥了一眼瑟拉特奎。这位年长的灰先知并没有参与同僚们的争吵,反而异常地沉默。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牢牢锁定了川奎罗,观察年轻的先知每一次呼吸,注视他的尾巴和胡须的每一次抖动。
川奎罗赶紧移开了目光。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太像瑟拉特奎看穿了他的内心,让那双老眼在他的灵魂里烧出一个洞来。

煤油灯明暗不定的亮光照亮了一张雪白的大理石长桌。圆厅两侧的柱子支撑着高处的圆顶,层层叠叠的座位围绕着凹坑形成了一个半圆,使此地看起来几乎就是一个小型露天剧场的舞台。大理石桌子位于舞台的正中央,一旁的两个人以精心排练的戏剧家的方式缓缓移动。
其中一个老者已经上了岁数,满脸的白胡子弥补了他光秃秃的斑点脑袋。他虽然有着明显的驼背,但却带着一个有地位和权威的人的尊严。一件粗糙的白色罩衫从脖子到膝盖遮住了老者华丽的衣服,只能看到底下最微弱的一瞥。
他的同伴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但那是用最柔软的面料制成的飘逸长袍。袍子的胸前用黄色的丝线绣着一颗滴着血珠的心脏,脖子上挂着一个绘有鸽子的银质吊坠。这位女士的年龄虽不像她的伙伴那么老,但时间的印记已经在她长长的黑发上种下了银色的种子,细小的皱纹从一双深邃阴郁的眼睛旁蔓延开来
他们关注的对象被摊开在桌子上。它曾是一只中型狗的尸体,现在已被解剖成了各个部分。两位审查员站在阿尔道夫著名大学的外科手术室里,如果两人知道他们的实验对象在前一天晚上威胁着城市最糟糕的贫民窟里的一个小女孩时被别人杀害,那着实是件很奇怪的事。
老人离开了桌子,在他的罩衫上擦了擦手,惊愕地摇了摇头。“我陷入了茫然,”他最后承认,举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我不能说这只狗是怎么死的,也不能说是什么可怕的疾病如此彻底地蹂躏了它的身体。”他指了指猎犬的头骨和西奥多·贝尔在打倒动物时留下的痕迹。“比如说这些伤痕,我甚至无法确定它们是在动物死前还是死后留下的。这只动物的一切简直是谬论,莱尼!”
白衣女子莱尼·克莱福斯同情地点了点头。“我和您一样感到困惑,阿德尔斯坦教授。这只可怜的动物所遭受的苦难对莎莉雅神庙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新发现。我起初以为,”女祭司压制住了颤抖,眼里爬上了一丝不安的神情。“我起初以为这可能是......飞蝇之王的杰作。”
阿德斯坦教授的头上下摆动以表示同意。“您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一点。毁灭之力有着无穷无尽的肮脏手段。”他走回桌前,从大理石桌面上拿起一个玻璃罐,里面放着一条侵占了尸体的蠕虫。“我已经彻底检查了这个。不管它看起来像什么,可它并不是一条虫子!我认为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甚至没有我们所理解的生命。它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东西。您知道它是由什么组成的吗?”教授在说出他的发现之前停顿了一下以示强调。
“灰尘。”他说。“这就是组成它躯体的全部:灰尘!”
莱尼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个看起来像是虫子的奇怪玩意。灰尘!但它怎么可能是简单的灰尘?灰尘怎么能以如此可怕的方式腐蚀生物!为什么灰尘会把自己塑造成生命的模样?女祭司感到一阵恶寒袭来。莎莉雅神庙致力于对抗困扰人类的无数种疾病和痛苦,甚至是飞蝇之王派来的恶魔般的热病。但眼前的异物完全是另一回事,超出了她自己,也许甚至是整个教会的经验。
“并非是普通的灰尘。”教授在桌子后面来回踱步,仿佛像在学生面前进行一次演讲。“我同意您的说法。这是一种极其古怪、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尘埃。”
“这是什么意思?”莱尼的声音变成了冷酷的低语。
阿德尔斯坦教授的表情变得和女祭司一样阴沉。“您要知道是谁要我们检查这具尸体的。”他说。“仅仅是这一点,就应该告诉了您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有一些黑暗的不详孽物正在这个城市里游荡。”

斯克拉特·劫爪在充斥潮湿阴暗的古老隧道里匍匐前进。这些通道在几代人之前就被遗弃了,当时泛滥的地下河淹死了许多鼠人,时至今日隧道里仍有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刺客在穿过滴水的走廊和半淹没的房间时,一直躲在化不开的阴影里。他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水面下,试图防御任何可能在黑暗中朝他飞来的暗器。劫爪多次停下脚步,用他的胡须感受空气的流动,扼制了抽动尾巴取乐的冲动。一股气流正向他吹来,把他的气味送回阿尔道夫地下城错综复杂的广阔隧道。
劫爪收到的既傲慢又侮辱人的信息激起了鼠人强烈的愤怒。只有傻瓜才会惹恼艾辛氏族最残忍的杀手之一,而劫爪并不喜欢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所愚弄。他要把这个侮辱者的皮毛加到那个充当信使的奴隶鼠的皮毛上,以生动的方式提醒任何其他想要侮辱劫爪和他氏族的家伙。
刺客的胡须抽动了一下,因为他在死亡的气息下面闻到了一种新的气味。那是疥癣毛皮和溃疡的脓疮、发霉的破布和生锈的金属的气味。疫病氏族!他本该料到这种侮辱背后会有来自瘟疫教派的狂热分子在幕后操纵。这一晚的劫难之后,大祭司庞博茨提斯的追随者恐怕会急剧减少。也许劫爪会把瘟疫僧的头颅当作艾辛氏族的诚挚礼物送给瘟疫祭司以示恐吓。
劫爪抬起头,即使对他敏锐的眼睛来说,即使他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他也看不到在隧道顶上徘徊的那个威胁的丝毫迹象。由来自震旦的匿踪大师们亲自授予隐秘和谋杀之技的三鼠帮是劫牙最有力的战士,这些从黑暗中出击的活体武器会在最谨慎的斯卡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之前就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们的爪子上装有钢制的攀爬爪,即使在废弃的隧道里也能在湿滑的岩石上找到支撑点。即使一些耳聪目明的哨兵发现了劫爪的接近,也会想当然地认为刺客的护卫会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上方。
前方的黑暗里闪烁着病态的光。劫爪露出了野性的微笑,这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得多。他从刀鞘中抽出泣泪刃,锯齿状的刀刃上滴下了剧毒的液体。被这样的匕首砍上一刀,即使是背负了无数传染病的瘟疫僧也会当场暴毙。
随着劫爪的前进,癞皮鼠的臭味越来越浓。刺客能闻到头顶上的黑衣杀手急不可耐的气息,匆匆忙忙的脚步暴露了他们忍不住想要大开杀戮的欲望。劫爪曾一度想让他的仆人们为他解决这个问题,但他随后就想起了鼠皮纸上的那些居高临下的句子,让他的怒火再次升腾。他要把那个多嘴跳蚤的舌头从嘴里割下来再喂给他!
绿色的幽光让一个小房间从洞窟里凸显出来。劫爪可以看到一群瘟疫僧聚集在房间的角落里,他们的长袍已经磨损和腐烂了。密室的中心有个粗糙的高台,一个由骨头拼凑而成的宝座被放在水面之上。座位上端坐着一只劫爪见过的最恶心的鼠人,即使是他也被目标脸上肿胀的疖子、肉体上病态的绿色污点以及褶皱外皮上的稀疏毛发吓到了。鼠人所穿的破烂长袍比他的仆人们更重更厚,丑陋的符号缝在罩在脸上的兜帽边缘。一本用斯卡文皮革装订的巨著放在这个怪物的膝盖上,他的爪子却心不在焉地玩弄着长杖上挂着的小铜铃。
劫爪的目光被那根木杖吸引住了,当他看到木杖顶端的尖刺金属球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绿色的光从圆球的开口处溢出,形成一股从宝座上飘散开来的刺鼻毒雾。刺客以前见过疫病氏族的瘟疫香炉,知道它们在战场上的效力。就算是最庞大的巨魔和最顽固的矮人,也无法免疫瘟疫僧的毒气。刺客开始慢慢地后退,决定最好还是让三鼠帮出手。
劫爪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腿上。刺客转过头,盯着水面上隐约可见的漂浮物。那是一只肿胀的老鼠尸体,而且它并不孤单。在发现了一只之后,劫爪敏锐的眼睛可以挑出几十只。刺客惊恐地发现在他满心报复地穿越隧道的过程中已经观察到了一些东西,但却没有及时意识到。阿尔道夫地下城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各种大小和形状的老鼠。它们构成了鼠人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被水淹没的古老隧道里却没有它们的踪迹。现在劫牙明白了原因。
刺客还没来得及撤退,就听到一阵呻吟声从密室的天花板上滴下来。他惊恐地看着先是一个,然后是另一个三鼠帮杀手从屋顶坠落,他们的身躯因腐败而肿胀。隧道里充斥的死亡气息不是被淹死的斯卡文挥之不去的臭味,而是从瘟疫祭司的法杖上升起的毒雾!
当最后一个三鼠帮杀手摔落到密室地板上时,劫爪感到他的胸口内部开始燃烧起来。不管是什么击倒了他的杀手,他也同样受到了影响。意识到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刺客向前扑去,发出蔑视的咆哮。如果他无法逃脱,那么杀害他的人也无法免于利刃的穿刺!
劫爪的双脚飞奔过被水淹没的房间,一声野蛮的嘶吼从他紧咬的下巴里迸出。刺客举起爪子里攥着的泣泪刀,打算把它插进祭司头罩下那张冷笑着的病态面孔。
刺客还没跑完一半的路程就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劫爪跪倒在地,无力握住匕首的爪子垂在一旁。斑点在他的眼前飞舞,他的头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胸前,嘴里淌下了珠子般的血沫。
突然间,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了刺客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颅。劫爪发现有什么粘稠而冰冷的东西灌进了他的尖嘴,像熔化的冰块一样的液体在他的喉咙里流动。慢慢地,他模糊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发现自己正盯着那个被毁容的瘟疫祭司的次元石义眼。当怪物从正在恢复体力的刺客身边退开,重新坐到七拼八凑的王座上时,脸上仍然挂着冷笑。
烧灼感离开了劫爪的胸膛,但他的四肢仍然感觉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刺客杀气腾腾地盯着宝座上的瘟疫祭司:“告--告诉庞博茨提斯,他将因此而受苦受难!”
瘟疫祭司气泡般的笑声让劫爪畏缩不前。“我不会告诉庞博茨提斯任何消息,”斯卡文宣称。“这就是为什么我需-需要你,斯克拉特。你要服-服从我的命令不对庞博茨提斯吐出哪怕一个字。”鼠人咧开的腐烂嘴唇露出发黑的牙齿,从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咆哮。瘟疫祭司拉了拉杖头上悬挂的一个小铃铛的链条,滑落的金属遮板中断了香炉的绿光和毒雾。祭司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劫爪可以听到其他瘟疫僧在水中拖着沉重的脚步前进,因为危险的雾气已经逐步化开。
“我是疫病氏族的司库克领主。”王座上的斯卡文阴森的嘶叫灌入了劫爪的耳朵。“你将成为我的嗅探者和锋牙,否则你就别想得到更多的解药。是乖乖效忠我,还是就此痛苦地死去?好好考虑一下,斯克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