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7)
(阅读须知:本篇《冷焰》由于🐦咕咕时间过长,导致同原先主线有所冲突,🐦日后将对之前的章节也进行相应的调整和重置,一切以最新剧情线为准。若给各位带来阅读上的不便,🐦深感抱歉!)
说来惭愧,将我的意识拉回躯体的,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当视野中重影、晃动的图像重新传回我的大脑时,我才重新找回了身体存在的实感。
我仰面躺在地上,直直望着那低得让人压抑的灰蒙的天。我挣扎着支起身,身上的尘土落了一地。
听力还为回复,耳内的蜂鸣声形成一道屏障,阻隔了一切的声源,头部袭来阵阵的胀痛,似乎是连大脑也肿胀了,从内挤压着我的颅骨。
我扭动着脖颈,四下一片混乱:队伍首尾处的吉普已变成燃烧着的车壳,侧翻的车身下探出一截淌着血的残破手臂;路口旁废弃建筑中射出的子弹雨点般击打在路面和车身上,激起碎屑和火花;随行人形的枪口迸发着火光,炙热的弹壳从抛壳窗中高速飞出,化作空中一道道金色的瀑布:落下、弹跳,映射着火光......
“指挥官!!”一声熟悉的喊声刺入了大脑。伴随着重又在我神经中炸响的枪声,面前是留着银色短发的少女。
我依旧有些发蒙,怔怔地盯着她那张被弹片刮花的脸庞。
Vector向我问到:“指挥官,还能跑吗?”我注意到,Vector的目光扫过了我的左腿。
我一愣,低头看去:一根细钢筋捅破厚实的战斗裤,横向贯穿了小腿肚。暗红色的血向外涌出,将深蓝色的布料染成了黑色。
我试着扭动脚踝,剧痛立刻取代了麻木,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呲!看来是没法跑了...”我向Vector挤出一个苦笑。
“我明白了。”Vector蹙眉道,随即将枪在腰间跨好,向我俯下了身。
我的视线被抬高了。Vector那看似娇弱的肩膀有力地撑起了我,她将我的手扛在肩上,半蹲在吉普的车身后,向着车队前方喊道:
“汤姆森,准备转移!”
“收到!”汤姆森的回应也从队首的吉普后传来。
“指挥官,转移的时候,请尽量跟上我的速度。”Vector对我厉声说道。我点头回应:Vector认真的神情让我莫名地安心。
“铛!”
两颗烟雾弹从队首的吉普后抛出,刚一触地,立刻在环形路口上腾起一片乌云般的烟幕。Vector见状,立刻带我起身,向着烟幕掩护下的一处废弃建筑奔跑,烟幕外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应该是汤姆森正在开火掩护。但依旧有一些子弹刺破烟雾在我们身侧飞过,万幸Vector和我并未中弹。
左腿的剧痛和枪声持续刺激着我的神经,等到Vector和我进入建筑一层一个比较封闭的隔间时,我的左腿已经陷入了麻木的状态。
Vector找到一处平地让我躺平,俯下身开始为我处理伤势,她的手刚抓住暴露在外的钢筋,我就觉得左腿似乎正受着凌迟,不禁“啊!”地叫出了声。
“唔,就先这样吧,”我喘着粗气,“看起来没有扎到大动脉,先止血,等脱险了再处理吧!”
Vector原本想替我把钢筋从腿里拔出来,但在见识了我创钜痛深般的表情后,还是松了手。在我的示意下让我背靠着建筑的墙体,便到建筑的入口处掩护其他人转移了。
建筑外,枪声依旧未止,随行的其他人形此时也组成三人小组,借由烟幕的掩护穿过街道,向我所在的建筑汇合。
第二批进入建筑的,是鲁邦所在车辆上的M950A、雷电和灰熊。M950A和雷电在进入建筑后,为了防止烟幕消散,又向街上补了两课烟雾弹。而灰熊则押着鲁邦,径直来到我身边。鲁邦橙色的囚服在灰色的背景中,很是扎眼。
“静远指挥官,这是个陷阱,”灰熊反锁着鲁邦狠狠踹了一脚,脸色很是难看,“伏击我们的是人权团体的家伙,肯定和这个渣滓脱不了干系!“
“什么?军方不是说这片城区没有可疑单位吗?!”我瞥了眼满脸怨念的鲁邦,心中咒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指挥官,这个问题,还是您亲自问正主吧!”
灰熊一踢鲁邦的膝盖让其跪倒,然后扯下封了他嘴一路的口罩。
“噗哇!咳咳咳!”鲁邦吐出一口酸臭的唾液,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鲁邦那还挂着口水的嘴角,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
“大概吧。”鲁邦止住咳嗽,还了我一个嘲弄的笑。
“可是还有个问题,你从被肯尼抓住后就一直被关押在S08基地,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和自己的手下联系,那么,”我眯起眼,“把我们的行程都透露给你的人的家伙,是谁?”
鲁邦轻蔑地撇嘴,言语中嘲弄之意更甚:“当您也被戴上嘴套拳打脚踢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不等我开口,汤姆森的一声惊呼突然刺入耳中,我忙转头向建筑外看去:一位人权团体在背心上捆上炸药,趁着掩护火力的空档,狂热地冲向最后转移的机枪组成员,随后按下了引爆器。
“轰!”一声巨响后,爆炸的冲击推散了烟幕,爆炸的中心处是一大片放射状的血迹,四周散落着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肢,鲜血在冲击中迸溅,在建筑残破的窗户上留下殷红的血点。
M249和布伦身上的服饰被炸烂,一手持枪,吃力地阻击从烟幕中冲出的人权团体分子,另一手则抓着RPD的肩膀,艰难地向后拖拽着。RPD全身蜂窝般插着弹片,双腿被彻底炸断,已经陷入了昏迷。冷却液混合着智能血液,从大腿残破的断口淌出,在路面上留下一道斑驳的血迹。
“快!掩护!”汤姆森目眦欲裂,怒吼着向自杀式冲锋的人权团体倾泻着火力。几个人体炸弹被击中后,依然按下了引爆器,又是几次爆炸。最近的一个人体炸弹,甚至冲到离掩护组不到15米的位置引爆了炸药,冲击力让整座建筑的墙体都开始震荡。
所有的人体炸弹,在引爆时都会厉声高呼那句已成我噩梦的口号:
“Пусть люди появились снова!!(让人类重新伟大)”
疯狂的自杀式袭击后,街面上尘土飞扬。可未等尘土落下,人权团体的弹雨立刻重新向着建筑内的人形扑来,掩护组立刻被死死压制压制。
我眼见情况不妙,忙朝汤姆森喊道:
“汤姆森,放下立场,往里撤!”
汤姆森闻言,立即从腰带上解下一个三角状的立场发生器丢在建筑入口的地面,发生器同地面接触的瞬间,一道淡蓝的屏障猛然升起,遮挡住建筑的入口。弹雨倾泻而下,在屏障上绽开片片火花。
借着立场短暂的掩护,汤姆森等人得以撤入建筑内部。
“BOSS,现在怎么办?”汤姆森击倒一个冲入建筑的人权团体分子,转身问道。
我快速打量建筑内部的构造:我们所处的建筑之前似乎是珠宝店之类的商铺,入口处是一些低矮的木质柜台,并不能作为可靠的阵地,但可将柜台集中起来构建临时工事;而建筑深处作为原先店铺的保险室,墙体还算坚固,并且存在多个隔间,甚至还有一道厚重的防爆门作为连接建筑后街道的后门;抬头,建筑二楼的楼板是简易的复合板材,大部分已经破损,但在与墙体的链接处依旧留存着些许可供立足的楼板。
方案在脑中刚成型,我就下意识地开始下达指令了。
“汤姆森,带人把门口的柜台拖过来!M249、布伦掩护!”
“明白!”汤姆森立刻召集高机动的SMG人形开始行动。
“Super SASS、巨浪,上二楼建立狙击点!”
“是!”二人应声,跑到一堆瓦砾处,Super SASS踩着AS VAL的肩膀上楼,随后伸手将其也拉上去。
“哼,”跪着的鲁邦不屑地哼了一声,“还挺像回事嘛~”
我无视他的嘲讽,继续指挥部署。
“PP-90,向S08、S07请求支援!”
“静远指挥官,已经试过了,通讯都被干扰了,没法联系到增援!”PP-90如拨浪鼓般摇着头上的两个“钻头”。
“灰熊,带AR人形、手枪人形出后门确保安全,同时确保退路!”
“了解!”AK-74U、9A-91、AK47、灰熊四人从我身侧奔向后门,除了AK47留在后门处警戒外,其余三人则开始沿着街道寻找出路。
“那你呢?”Vector冷淡的声音传来。转头,临时工事已经搭好,而身旁的Vector虽然嘴上问我,目光却瞟向鲁邦。那没有一丝变化的冰冷眼神让鲁邦乖乖闭上了嘴。
“我嘛...”我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鲁邦,“想一个人待会儿。”
“知道了。”Vector收回目光,将我再次架起,叫上汤姆森,将鲁邦架到了建筑内部拥有厚实墙体的隔间。为了防止鲁邦乱嚷暴露位置,Vector还贴心地又一次给鲁邦扣上了嘴套。
枪声再次密集起来。人权团体对建筑发动了新一轮的冲锋。
我靠在掩体后建筑厚实的支柱上,顺手打开了队内通讯,以便在嘈杂的枪声中了解形势走向。
“汤姆森,正面情况如何?”
“报告BOSS,正面暂时没有问题,”汤姆森频道中的枪声同耳中的枪声交织着,“但是我们携带的弹药不多,坚持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尽可能节省弹药,等AK-74U他们找到退路后就撤离。”
“明白!”频道中响起空仓挂机的响声,汤姆森随后挂断了通讯。
我看向鲁邦所在的隔间,由于鲁邦戴上了嘴套的缘故,加之隔间将近半米厚的墙体,隔间中没有任何的响动。但我内心却涌起一丝不安的感觉,让我的手下意识地向腰间的枪套摸去。
“指挥官,灰熊小队回归。”外出搜寻出路的灰熊等人从后门进入,打断了我的动作。
“嗯,情况如何?”我询问到。
“已经找到出路了,建筑后的街道向北穿过城区,从枢纽返回就能重回S08。”灰熊顿了一下,”但枢纽入口处也分有人权团体的火力点,光靠步行无法突破,要突围的话,我们需要更高速的移动方式。”
灰熊“更高速的移动方式”一出口,我的脑中就蹦出了一个词——车队。随即打开通讯向汤姆森问道:“汤姆森,我们的车队损失了多少?”
“额,首尾两辆,其他两辆受损不严重。”汤姆森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BOSS,你难道...”
“对,把烟幕准备好。”我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明白!”
半分钟后,街道上再次升起两团烟幕——这是最后的两颗烟雾弹。
灰熊小队三人冲入烟幕,在汤姆森等人短暂压制住人权团体的火力后,驾车从烟幕中冲出,一头扎入我们所在建筑后的小巷——计划借着房屋的掩护穿过人权团体的封锁率先突围,离开电子干扰后向S08、S07请求增援。
我从藏身的混凝土支柱后探出视线,死死盯着那个来时的枢纽路口,想亲眼确认灰熊小队那辆车窗上还嵌着弹头的吉普突围,但几发打在我身旁的子弹让我被迫缩回头,保持着通讯,烦躁地等待灰熊的消息。
但频道中再次出现的声音,并非灰熊的消息。
“轰——”爆炸的巨响、建筑碎片崩塌的声响在耳畔和建筑外同时迸发,交织成令人心悸的二重奏。灰熊的频道中只剩下让人发毛的“呲呲”声。
一时间,感觉不妙的我甚至忘记了被爆头的风险,再次探头——建筑外的街道上卷起尘土,在枪声的鼓点中汹涌、翻滚、弥漫。
与此同时,嘈杂之中传出汤姆森的喊声:
“BOSS,那帮混蛋将我们来路旁的建筑炸塌了,看来撤不了了!”
我登时一颤,立刻按下耳麦:
“灰熊?灰熊!听得到吗!”
耳麦中不变的电磁声打碎了我的幻想。
“啧,天杀的!”我断开通讯,抬头向二楼正在警戒的Super SASS叫道:“Super SASS!你那里能看清吗?路口现在什么情况?!”
“啊,”Super SASS被我吓了一跳,将枪口转向路口的方向,“指挥官,尘土太多,看不太清...但,但是灰熊他们的吉普车前段被砸扁了...后座的话...!”
见Super SASS欲言又止,我刚想追问,二楼另一侧的巨浪却突然爆发,发疯般向着路口的方向不停开火,她紧咬的牙缝中露出愤怒的声音,渐渐清晰。
“91......91...91!你们这帮混蛋,离我的91远一点啊!!”
她两秒就打完了20发的弹匣,随手就将其扔到楼下,从那已经空瘪的收纳袋中倒出最后的两个,插上拉栓后继续全无顾及地射击。
“哒哒哒哒——”
经过消音后的枪声气势全无,但所有人却清晰地感受到从没有火焰的枪口中倾泻的怒火。
“巨浪,冷静点!你的目标太明显了!”见巨浪甚至从窗口探身出去,Super SASS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但巨浪已经彻底陷入狂暴,全然不为所动。
“巨浪!停下!”Super SASS放下枪向巨浪扑去。却在空中突然改变了方向,以一个奇怪的坠落,倒在我面前。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般,Super SASS头上马格南子弹打出的、核桃大小的创口中这时才徐徐淌出殷红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地面。而刚刚跃起的少女,已化作面前的残骸。
“有狙击手!掩护!”我双目圆睁,大喊让众人寻找掩护,但为时已晚。
“嘭!”
枪声又响,但子弹却已经击中了正在寻找掩护的布伦,.50子弹的可怖威力扯开素体、线路、核心,将布伦的半个胸膛彻底绞碎,飞溅的血液、零件在她身后的墙体上印出一朵夸张的血花;而被击中的布伦,甚至来不及哀嚎,就抽搐着倒下。
伴随着布伦阵亡的,是人权团体最后的总攻。
“Пусть люди появились снова!!”(让人类重新伟大)
当建筑外的呐喊再次涌向建筑时,我深切感受到来自人性本源的恐惧。
一枚闪着蓝光的球体从我身侧划过,认出它的真身后,我的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一枚小型EMP!
“滋——!”无形的磁暴在狭小的室内迸发。所有人形都如被定身,数秒都无法动作。等最先恢复的Vector重新开出第一枪时,那些代表疯狂的野兽已经冲入了建筑!
临时构筑的防线几乎瞬间崩溃,建筑内一片混乱:汤姆森丢出仅存的一枚立场,燃烧瓶的烈焰在淡蓝色的立场上熊熊燃烧;只剩独臂的AK47匆匆进入顶上后门,喊着后方也出现了敌人;M249打完最后的弹仓,被带铁钉的球棒开瓢;倒在一边的RPD难逃一死,在开山刀下身首异处;狂怒的巨浪跳下来用枪托砸翻一人,便立刻被打成了筛子;角落里的M950A把雷电死死护在身下,但一柄利刃已将二人贯穿.......
我拔枪击倒近身的两个敌人,眼见又有一人持刀向我扑来,但我却已经打空了弹匣。
当我想就此闭眼时,身后却传来了Vector的喊声:
“躺下!”
我顺势倒下,Vector的子弹擦着鼻子飞过,射穿了袭击者的头颅。
“额,谢谢。”我甩了甩溅到手上的血,向Vector道谢。
Vector没有回答,一把拽住我的后衣领拖我到一处掩体后,然后往我的手中塞入了我的“老朋友”——燃烧瓶。
“指挥官,你知道该怎么做。”留下这句话后,Vector向另一处柱子后的汤姆森举手示意。显然,她们已经做好了计划。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我点着手中的燃烧瓶,不由得苦笑。
尽管Vector已经让我转身闭眼,但汤姆森丢出闪光弹后,我依旧感受到了爆闪的存在;Vector一捏我的肩膀,我立刻从掩体后探身,将燃烧瓶掷出后,由Vector拽着,同汤姆森一起转移到了鲁邦所在的隔间。
直到进入了隔间,我才发现汤姆森的身后还跟着PP-90,她咬着唇,紧紧攥着手中的枪,看样子吓得不轻。
“PP-90,还好吗?”我关切道。
“我,我没事,”PP-90甩甩头,将手中的枪又攥紧了几分,“原来在S08的时候,这种事情我还是经历过的。”
眼角的余光中,一旁警戒的Vector收回了落在PP-90身上的目光。
“没事就好,那现在通讯恢复了吗?”
“没,还是联系不上BENNY指挥官,”PP-90的两个“钻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S07方面的话虽然现在能链接,但对方的频道里也只是杂音。”
“该死的!”我一拳砸在墙上,可随即却意识到:从伏击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S08和S07不可能在这么长时间内还未发觉我们已经失联,即便有所疏漏,距离较近的S07此时也该有增援到来了;而如果现在拦截我们的是鲁邦的主力,那么他也不可能再分出兵力去针对S07、S08两个区的我们的援军,但现在不仅无法联系上BENNY,S07那侧的通讯也出了问题,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里,似乎外界在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空气,没有一丝的声息。
“等等,汤姆森,外面怎么这么安静?!”我几乎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可一抬头,却看见Vector飞身向我扑来,一手遮向我的眼前;稍远处的汤姆森的嘴大张着,手还下意识地摸向那已空空如也的腰带。
“指挥官,卧倒!”
“嗡————————!!”
即便已有Vector的遮挡,但惨淡的白光依旧刺入了我的双眼,破空的巨响让双耳陷入疯狂的蜂鸣。
脑中,走马灯似的闪出入职培训时赫利安授课时的场景:
“这是铁血目前拥有的最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系统,威力极大。所有执行后勤任务和战斗等级在‘A+’以下的格里芬梯队,均禁止同该目标正面接触或对抗。不禁申请强行交战的指挥官,将被撤销一切职务并直接开除。”赫利安的教鞭指点着屏幕上那几座伫立于风雪中的黑色巨炮。
“那么,请问这种武器的名称是什么呢?”前排的一位举起了手。
赫利安瞥了一眼提问者,似乎在不满于他的耿直;可随后,她却收回了视线看向后排,似乎与我对上了目光。她的嘴唇只动了两下。
“木星。”
。
。
。
“噗哈——!”
我瞪大了双眼,几乎将眼眶挣裂;心脏正在过量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拼命搏动,似乎要逃离胸腔的束缚;额前的冷汗滑落的同时裹挟脸上的尘土,在面颊上划出一道白痕。
然后,渐渐复明的眼前出现了两团金色的光——被怒火点燃的目光。
那是Vector半跪在我的身侧,双目怔怔死盯着一旁:那块沉重的混凝土墙面下,露出PP-90苍白的右臂,它毫无生机地下垂着,指尖滴着殷红的液滴。
“啊啊啊啊啊——!!”Vector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剧烈地蹂躏着那被尘土沾染、纠缠在一处的发丝。她偶然间低头时,那双目眦欲裂的金瞳就在我正上方颤动着,带着似曾相识的疯狂。
“Vector,你怎么了!冷静点!“被瓦砾压住的汤姆森喊着,却无法从废墟中脱身制止。
“杀光你们,一个不留——!!”
Vector无视汤姆森的呼唤,一把拿上地上自己的武器,翻出隔间被冲击波推倒、不到一半的墙体,向建筑后那被“木星”化作残垣的街区径直冲去。
而在那笼罩在浓重烟尘的街道尽头,也闪烁出一片猩红的光点——由圣盾和蝎甲兽组成的铁血方阵在令人心颤的金属脚步声中沿街道向着枢纽的方向步步挺进。一些在炮击下幸存的人权团体冲出掩体进行自杀式攻击,只一瞬间,便在粒子机炮的扫射下化作街面上的一滩滩血水。
我终于理解了眼前的情况:“木星”的打击融化了建筑后的街区以及那些埋伏在其中的人权团体;S07和S08增援迟迟未到的真正原因是铁血的大规模攻势;而Vector,则又一次因未知的原因陷入了疯狂。
“V ,Vector,快回来!”我心急如焚,可Vector的背影却在硝烟中渐行渐远。
“这个家伙!”我一咬牙,抽出了战术背心胸口处的一支针剂,对着左臂的静脉处便是一扎。
“Boss,你疯啦!现在还用肾上腺素的话...”一旁的汤姆森见状急的大喊,挣扎着想从废墟中爬出。可事到如今,我也再顾不得其他。
我一把掀开压在身上的几块碎楼板,从地上爬起,撑手翻出墙体,追着Vector的背影狂奔,血液中的肾上腺素甚至让我忘了小腿肚上还戳着截钢筋。
“Vector,快回来!”我冲进弥漫着烟尘的街区,不断呼喊着Vector的名字,可那一声声的呐喊,却似乎被那些烟雾蛊惑,消散在弥散着血腥味儿和火药味儿的空气之中了。
突然,几发幽蓝的粒子子弹刺破烟幕袭来,我惊出一身冷汗,翻滚着躲入半堵残墙,同子弹擦身而过。
躲过一劫后,我脱下身上的背心,从墙后探出,见背心并未再遭到攻击,这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头。只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街道上一个圣盾盾牌上正燃起的火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我身前的街道上闪过:她借着烟雾和废墟的掩护,闪避着雪片般的弹幕,并在那幽蓝的“飞雪”中,不时喷吐出橙红的火舌——是Vector!
我立刻想冲上去把Vector拉回来,可几发流弹又打在了我藏身的矮墙上,将我逼回。等尘土落下再度探身去看时,Vector已经绕到了街道另一侧的房区中,同我间隔着街道和铁血的一整支梯队。此时贸然离开掩体,只怕是会在几秒内被打成筛子的。
可下一刻,我还是毅然冲了出去。
眼前,躲闪不及的银发少女被视线死角处圣盾的电击棍拦腰挥中倒飞出数米,甚至能听到素体骨架断裂时的脆响;Vector落回街面又再度弹起,重重地摔在残破的街道上;而不远处,一个圣盾正慢慢靠近,那独特的三点状摄像头中闪烁着红光。
“Vector——!”我不顾一切地嘶喊着,向倒在街道上的Vector冲刺。
圣盾发现了我,高举起冒着蓝色电弧的电棍劈头盖脸地咂来。
“呼————”刺耳的破空声扑向我的头顶,我连忙侧身躲避。
“轰!”电棍砸击路面发出一声闷响,我无视四溅的碎屑,再次前滚躲过圣盾呼啸而来的盾牌后,径直冲到Vector身侧,背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她,向一旁房区内的小巷狂奔——没了圣盾的阻挡,后方的蝎甲兽已开始向我开火。
蝎甲兽机炮的蓝色光粒宛如夏季的暴雨向我倾泄;瓶盖大小的弹孔扫过墙体和地面,如影随形般咬着我的脚跟;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巷中,飞溅出无数的木片、碎块、瓦砾。我无头苍蝇般玩命地跑着,不敢有一丝的停顿。
可机炮声却突然沉寂,正在我怔神的刹那,脚边的碎石却开始轻轻震颤。
“不好!”我回过神,立刻再次加速。
刚刚迈出一步,身后一侧建筑的墙体便在瞬间迸裂,足足有我两倍高的钢筋铁骨像撞破一张纸般冲进小巷——居然又是一个圣盾!
“是伏兵吗?!”
我还想回头确认距离,可光是身后那越来越近的金属与墙面的摩擦声,就逼着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逃命上了。
祸不单行,与此同时,针剂的效果开始消退。感觉似乎有烈焰正烧灼着左腿,周遭的肌肉抽搐着挣扎;心脏的搏动似乎已无法再多供给机体哪怕一毫升的活血,在胸膛中发出阵阵哀鸣————我已是强弩之末。
我沿着“之”字的路线同圣盾周旋,不知拐过了第几个转角后,我趁着圣盾被一处墙体卡住的时机迅速钻入一间背光处的店铺,将仍旧不省人事的Vector安置在阴影中,自己也躲入柜台的后方屏息。
店铺外传来刺耳的刮擦声——那是圣盾双肩挤压两侧墙体的声响。
身下的震动一下下放大,能清晰地看见地上小石子如我现在的心跳——跳起的幅度一次次升高。
忽然,震动在达到最高潮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乒——!”
电棍击碎橱窗残缺的玻璃,折射着白光的碎片划过我面前,在瞬间映射出我与柜台前那庞然大物不成比例的身形;触地便碎为一片晶莹的猩红:那是来自圣盾视觉模块的红光。
我瞥了一眼墙角——Vector低垂着头,在墙体的阴影中只露出朦胧的轮廓。看来被发现的可能不大。
我藏身的柜台上方不到一尺处,追杀我的圣盾左右转动着包裹于重甲之下的轴承,那道红光自左而右,扫过Vector背靠的墙体,扫过地面上玻璃的碎块,最后,却在我脚尖前停下——只需再向下一毫米,我就会连同柜台一起被电棍拍成烂泥。
我死死盯着那道不愿移动的红光,同时双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只为不让恐惧支配我的声带。
终于,红光重新移动起来。它渐渐远离、发散......最后在一阵阵震颤中缓缓淡去。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地面的颤动,我才颤抖着松开捂嘴的双手。后背的内衬已经被冷汗打湿,膏药般贴在身上。
我连滚带爬来到Vector身畔,摇晃着她的肩膀试图将其唤醒:要是在这么背着她跑下去,最先死的一定是我。
“Vector,Vector,能听到我说话吗?”见Vector没有反应,我伸手去拍她的脸,却被那比我因恐惧而冰凉的手更冷的温度吓了一跳。要不是看到Vector的眉头稍稍紧了一紧,我恐怕真要以为她已经没了。
可Vector却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哎,难办了...”我直起身四下张望,确认没有其他铁血之后,俯身将Vector托在怀中,向店铺外走去。
出了店铺没走几步,我发觉又绕回了先前铁血行进过的那条街道:经过刚才那番狂奔,我竟是在巷子中兜了一圈。
铁血的大股部队已经离开,只在远处还传来零星的交火声,应该是残余的人权团体还在负隅顽抗;面前的街道上只有几台“雄狮”型蓄能炮还保持着架起,不时向枢纽的方向射出一排蓝色的粒子炮弹。
“雄狮”的感官模块相较于其他铁血侵入的机械化单位很是简陋,只对于近距离的震动和声响比较灵敏。只要在通过的时候将脚步放轻,甚至可以贴着它们走过而不被发觉。
见街上只有少量“雄狮”,我也有了几分底气。于是抱着昏迷的Vector,向街上摸去。不多时,距离街面就只剩最后一排建筑的距离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双脚触地的动作更温柔一点。
这时,一台“雄狮”恰好开出一炮,其后部的支撑腿为卸去后坐力向后退了一步,却正好一步踩入路面上的坑洞,震得地面一颤的同时,又恰巧震落了我身前废弃店铺上一块松垮的橱窗玻璃,落在地上被我一脚踩了个粉碎。
“咔哒!”玻璃碎裂的脆响让我心头一紧。咽了口唾沫,一抬眼,正对上纷纷转向我的“雄狮”
“嗡——”随着一阵蓄能的声响,我的胸口处出现了几个镭射的红点,“雄狮”那有我脚掌大小的炮口正由黄变蓝。
“喂喂,不是吧。”我来不及细想,抱着Vector转身就跑。
三发蓝色的蓄能炮弹命中了我刚才的位置,冲击波的气浪从我身后扑来。不知是不是炸断了承重柱,伴随着雨点般砸下的碎块,被击中的建筑发出撕心裂肺的“嘎吱”声。
我忽然觉得头顶一暗,耳畔呼啸,下意识地扭头——一块混凝土碎块已近在眼前。
头部宛如遭到了铁锤的重击。我眼前一黑,等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原本怀中的Vector也躺在我近前,我伸手去抓她探出的手,可眼睛似乎出了毛病,视野中的Vector像是分身般有三个影像。我晃晃头想集中精神,可这一晃却让整个视野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
我恼了,抽手一摸前额,只觉得黏哒哒地一片,放到眼前,是一手粘稠的殷红。
这是...血?
我受伤了?是头被砸中了吗?
刚想到这,视线已经开始渐渐模糊,混沌的脑中却冒出一个可怕而清晰的念头:
我这是,要死了吗?
弄清了这点,我害怕了。心脏在胸腔中不甘地狂跳着,我向视野中那旋转着的Vector疯狂地探出手试图抓住她,可那个银发的身影却鬼影般忽远忽近,似乎只是我的幻觉。
似乎是我的误打误撞,抑或是上天最后的关怀,掌心终于传来柔软的触感,我立刻紧紧扣住了那只同样冰冷的手。鲜血顺着面庞淌下,但我却只感到莫名的释然。
“抱歉啊,Vector...”我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嘴唇,“还是没能拯救你们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我似乎看见,一辆敞篷吉普闯入了视野,撞开了拦路的“雄狮”;车上一个蓝色的身影似乎向车后发射了什么,炸出一片火光;驾驶员的眼睛上,好像有道刀疤,正飞速向我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