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9日 安倍公房《砂女》阅毕

在医院度过太久实在是磨人心性的事情，印象中安静且洁白的病房和令人沉溺的阅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浮躁和坏心情充斥着内心，在这种煎熬的境遇下，意外翻开了此前一直不敢阅读的《砂女》。 故事很简单，一个向着自己目的进发的男人深陷一个漩涡，他起初不屑一顾，然后愤慨，继而挣扎，甚至也曾鼓起勇气与之对抗，历经数次挫折后无奈蛰伏，不对，是说服自己蛰伏…… 时间过去很久，男人遗忘了自己的目的，他已经与漩涡中的事物产生了千丝万缕的牵绊，再次面对逃离的机会，他的心中却只留下了漩涡中的小小苟且。 伴随着作者支离破碎的语言，男人的心境悄然的变化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呵，早就深陷漩涡中的我不敢去思考背后的深意。 “没有一桩是不可缺少的事件。红砖垒起的，满是缝隙的幻之塔。本来嘛，如果净是‘不可缺少’的事，那么，现实就将成为触摸不了的危险的玻璃制品了……总而言之，日常生活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尽管谁都知道毫无意思，但家庭，仍然占据着圆规的重心。”

男人起初怀抱着雄心壮志，自以为为了追求自己的目的可以抛开一切，这样崇高的自我却不被他人理解，他决定独自前往那梦想的地方。 “‘哪可能！’男人歪着嘴，粗暴的打断，仿佛自己心中沙子的印象，被无知亵渎了一样，‘我呀，对沙子还是小有研究，比较清楚的……怎么样，沙子这东西呀，一年四季都流动不停呀……这个，流动的特点才是沙子的生命呀……说什么会在一个地方停住，那不可能……就是在水里，在空气里，它都是自由自在活动着的……所以，普通的生物在沙子里扎不了根，也就活不下去哟……就连腐败菌也是……是呵，话说回来，沙子像是清洁的代名词哟，所以它该有防腐的作用，说什么被沙子腐烂掉了，真是岂有此理……更何况，太太，您还说沙子本身也会烂……首先，沙子那东西呀，明摆着是矿物质嘛。”

只是现实并不似梦想那般美好，男人看不起那些身处其中却不懂梦想美好的人们，不相信前人的经验，那些觉得辛苦的都是些没根性没觉悟的俗人罢了。 “沙子是绝不会休息的。男人茫然不知所措，一个念头使他困惑，就像本来不以为然，若无其事地踩了一脚蛇的尾巴，谁知道这蛇竟意外地大。注意一看，蛇头竟然在自己的身后。

‘可每天这样干，简直就像为了清沙而活着似的嘛！’

‘但也不能趁夜晚逃走吧……’

男人越来越惊慌失措。他绝不想和这种生活沾边。”

现实的重压无法逃避，男人却想着浅尝辄止，才发现早已无法脱身了。前人预示的苦难接踵而至，男人满心只想着逃离，反而对这些困住他的漩涡产生了无畏的怒气。 “劳动是人们在没有前途时，得以忍耐逐渐逃走的时间的依靠。”

“要跨越劳动，除了通过劳动没有其他路可走。不是劳动本身有价值，而是要通过劳动来超越劳动……只有这自我否定的价值，才是劳动的真正价值。”

他尝试了各种办法，或是消极不配合，或是折腾闹事，或是假意迎合暗度陈仓，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脱身。 “沙子扑扑的一层层坍塌。理想、绝望、羞耻、体面都被这些沙子埋葬了，消失了。”

他忍辱负重，吃尽了苦头，也还抓到了一丝机会，可就未经世事的他很快就绕晕了头，如同上刑场一样回到了漩涡中。 “忽地，黎明前的悲伤涌上心头……互相舔舔伤口当然好。可是这样互相舔对方永远不会痊愈的伤口，最后，恐怕连舌头都要舔破了。”

男人心灰意冷，漩涡之中方才体现出一线难得的温情来。一颗心终于平稳，男人告诉自己，自己只能平稳下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忍耐’这玩意儿，其实并不是失败……倒不如说，当感到‘忍耐’是失败的时候，那才算是真正失败的开端吧。”

时光荏苒，男人的心早已属于漩涡之中，即使漩涡将他抛出圈外，他也只能想着回到其中。 “现在总算搞清楚了，能够理解了。所谓孤独，就是追求幻想而得不到满足的饥渴。”

至此，人世间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