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传奇》之敲山
山重水复路通天,三山过水势无边。
白虎无处常来嗅,龙盘小道一线天。
山水相逢山从水,水是命来山是田。
。。。
微弱的灯光轻轻摇晃,不时闪过躺在昏黄角落里两眼微闭正喃喃自语的一张瘦脸,绝望,如同他脸上的颧骨一般突兀,甚至于连口中发出的声音也越发微弱,好似烛光每晃动一下,他就少去三分气力,可那张嘴还是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断断续续念着。
即使,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声音。
他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一切,要从1970年说起。
这一天,是正月十三,在我生活的地方,每年的这个时候,会举办一年一度的庙会。
说来,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庙,只是曾经的一个大地主,解放以后被枪毙了,硕大的院子,空了下来,就被不知谁,从哪里搬来的神像置于此处,而每到这一天,接送的,却不是这里面的哪一位,而是一个已经持续了很久的,名叫火神的法相,因此,人们也叫火神会。
这次,又到了高庙村从周边村落将火神爷像接回来,似乎寓意着人们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本就贫困的三不管地界,这一天,凛冬未退,枯叶随风,可还是很多人自发的带着黄纸,夹着鞭炮早早准备。
天青无云,潇潇不绝微风,各式各样的人们不住一边吐着哈气一边来回跳着脚。
忽然,人群中也不知谁吆喝了一声,好奇的目光让大家让出一条不小的道路来。
只见四个人端着一扇涂着黄漆的门板脱颖而出,门板上整整齐齐半扇干净非常的家猪。
想来便是今年的贡品了。
可人们的目光,并不在此,绝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望向了那跟在后面的几个满面春风的人。
'唉,今年又是老陈这个狗东西,他真有钱'
'别瞎说,当队长的,能没钱?'
只见两个人群中身影小声嘀咕起来。纵使周遭有人耳朵灵敏,也只是狠狠的一笑。
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即将举行的仪式之上时,有两个人影却悄悄顺着胡同溜走了。
'你看见了吗?那个王八蛋,抽咱们的民脂民膏,还买那么多的黄纸,就是不干人事,有那钱,还不如给咱们半点实事呢'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十分消瘦的一个男子,不住的唠叨起来,并不时回头扫一眼是否被人发现。
'别乱说话!'
就听一个稳重的声音立刻打断道,并顺势扫了几眼周遭的环境。纯朴的外貌下,是一双无神的眼睛,唏嘘的胡渣,还有那单薄的衣衫,让人怎么都看不出他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见对方这么谨慎,一旁的人立刻打趣起来
'嗐,陈叔,有啥怕的,他们现在都一门心思在火神会上呢,谁会想到咱俩到这来'
说话的人,叫陈国平,三十来岁,是个不正经的光棍,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图发横财光宗耀祖。
而一旁的人没有搭理他,只是领着他轻轻来到一个胡同旁,然后站定身子,眼神警戒的扫了一圈四下,见没什么问题,就对着一旁的陈国平点头示意。
对方似是得了什么宝贝,偷偷一笑,挤出好几道十分苍白而又眨眼的鱼尾纹。
就见他两眼一扫,一双手猛的就扒在了面前的一面土黄色围墙上,老旧的墙上撒下几点黄土伴随着点点冷风撒在两人身上。
毕竟是那个娱乐设施匮乏的年代,人们唯一的消遣似乎就只剩这些简单而又近似于奢求的质朴活动了。
只听噗通一声,陈国平面色轻佻的便跳了回来。
'到手了吗?'
陈国平面对轻声而又急切的询问,满脸笑意的一拍怀中,也不答话,两人便顺着箱子急急忙忙的溜走了。
这一夜,月似弯弓,风如猛兽。
三个人影顺着墙根的阴影,垫着脚尖缓缓而行。
忽然,带头的两人停下了脚步,察觉到不对的两人急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个人影正趴在一侧的窗户边上想要往上爬,纵使视线不明,两人脸上的曲子还是清晰可见。
只见带头的稍微有些驼背的人影轻轻一跺脚,对方就乖乖的缩着脑袋溜了回来,纵使一步三回头的千般不愿,可脚下却不敢慢上半分。
而那一脚虽然不重,却是显然被屋内的人听去了,听声音就见有双细手要开窗户,三人急忙猫着腰就开溜。
出了村,顺着小道,三个人影就拧开了一只手电筒,黄色的光圈照亮熟悉的道路,寒风让白色的铁质外壳越发刺骨,可那双枯手却是绷得很紧,丝毫不为所动。
三人也不说话,走了段路,饶了几个林子,就顺势拱进了此地一处名为黄帝陵的山脚下。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只觉得周遭雪亮,天上玉盘高挂,就有一个人哼哼了起来。
'庚辛叔,还没到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去偷东西的陈国平,此时的他穿着破旧的黄军装,背上托着一个鼓鼓的袋子,也不知装的是什么。
'就你废话多!你知不知道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
似是压抑的久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不耐烦的压低声音嚷了起来。
月光下,一张厚重的国字脸正拧着浓眉怒视对方!
'唉?国安,你可不能这么说。'
听到两人语气都不太对,一个声音轻声制止道
'我要开始找了,恁俩都给我闭嘴!'
说着话,一个罗盘便自顾自的被一只枯手托着开始在月光下不断徘徊扭动。
静下来的空气催着罗盘上的指针不断飞速旋转,好似跟迷了路一般。
他,陈庚辛,这两个人晚辈的叔,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一个地道农民,却在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黄帝陵这个地方,本是一片高起的丘陵之首,自此往西南去,是新密,登封,地势逐渐走高,所以看起来如同一条龙的头部,而这三个人,今天就为此而来。
'我早就听说了,清朝时候,咱这。。'
未等陈国平哆哆嗦嗦的说完,就听一侧的陈庚辛怪叫起来
'唉?怎么回事,这不对啊'
一边说着话,一边抬头看向四周,不时的伸手晃动手中的罗盘,似是十分奇怪。
'咋了,叔!是不是?'
陈国安还没有说完,就见陈庚辛已经将右手的罗盘伸向山体的一处,左手抓着手电示意过去。
见此情景的陈国平立马兴奋的抢先跳过去。
三人轻声嘀咕一番,顺着指示,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植被前,陈庚辛抬头看了眼天上皓月正中,周遭恍如白昼,伸手就将手电关了,装入随身的上衣口袋中。
'是这吗?叔,你可别骗我啊!'
陈国平说着话,兴奋的就要率先推开乱枝杂草往前走。
可忽然,一股巨大的劲道抓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能再走半步。
'国平,别往前走了!'
也许是感觉到肩膀的疼痛,陈国平高声尖叫起来'哎呦,你松手,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宝贝'
说着话,摆手就要挣脱,可奈何对方力气太大,他终是嘴里哼哼唧唧的却挣脱不出。
'别胡闹,前边哪有什么地!'
见对方这么轻佻,一直隐忍的陈庚辛老脸一沉怒斥起来
'你自己在这住了多少年了,前边是路是沟你不清楚?'
说着话,两人愤怒的瞪着他。
一时间,陈国平的脑子有点炸,他如梦初醒的猛的扭头去看,只见身后的杂草依然茂盛,依稀月光下可见落脚之地,可回忆中,却全然不同,在那杂草之后,该是一处八九米的断崖。
一时间,气温越发刺骨,正月的严寒夹杂着异样的沉默让三人冷的有点哆嗦。
见对方意识到什么,那只紧抓着的手才缓缓松开。
陈国平面色冰冷的一只手抓着陈国安的粗壮胳膊,然后探出一只脚就去试探那不该存在的地段。
随着几声轻轻的叩击声,三人都沉默了。
这。。。怎么可能?一股难以名状的压力比寒冷更快速的占据了三人的面容。
'叔。。。。?'
陈国平颤巍巍的收回身子,有些哆嗦的问像一旁面色不甚好看的陈庚辛,似是在征求他老人家的意见。
陈庚辛此刻的面色也是相当难看,他不住的反思,究竟哪里出了错,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如同勾魂索一样直直的指着被月光照的通透异常的地方,可他却下不去决心,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用左手狠狠抹了一把老脸。
'叔?'
似是看出了他的焦虑,陈国安轻轻问了一声。
'要不,咱回去吧!'
声音有些小。可陈庚辛的眼中,却是闪着一股执着的劲,一向老实本分的他,破天荒的干这买卖,若不是被逼无奈,他绝不会走上今天这条道。
就在三人神色不定之时,忽然,一丝轻微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国平,你他娘的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本就心中不甚高兴的陈国安看着陈国平盯着自己面色煞白,尤其是呗这月色一通渲染,跟一个死人一样,他不由得就怒上心头。
'国。。。。安。。。你。。。你。。'
见对方哆哆嗦嗦半天蹦不出一个完整话,陈国安顺着对方摇摇晃晃指着自己身后的手指就转过了头。
这一转身不要紧,待他定睛一看,不由得浑身一哆嗦,两腿都有些发软。
只见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呆呆的在三人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探着脑袋嗅来嗅去,似是在找吃的一般。
清冷的月光下,那小畜生的毛皮越发的光亮诱人。可也不多不少的夹杂着一丝幽幽的邪劲儿!
'叔。。。。。'
陈庚辛毕竟年纪大了,转头看见这一幕,声音淡然念道
'不就是一只兔子吗?不要管他,咱们今天要干大的'
'可是,叔。。。。啊。。。你。。'
没等他说完,陈国安只觉得脸上一热,清脆的巴掌声在着空旷的地方十分刺耳,似是打碎了夜的寂静,也让那小畜生似乎察觉了三人的存在,只是抬头呆呆看着对方。
'别废话,把东西拿出来'
说着话,陈庚辛伸手就向一脸惊厄的陈国平探了过来。
陈国平毕竟机灵,立马就支支吾吾的点儿几下头,然后慌忙的从怀中去取东西。
凉风带过,陈国安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痛,想来是早已被冻的麻木了吧,而对于自己的这个老叔,他也是从来不敢多说一句。
打开一块带着腥臭的黑油布,不多时,一把三十厘米左右的尖刀在月光下越发显眼,后背薄刃,把长一掌,黄木刚身,点点银光挂在一指宽的刃上任寒风肆虐不能动其分毫。
其他两人看着陈庚辛将刀拿起,转身在地上一扎,刀身入土三寸,正月的泥土坚硬无比,可终是抵不过这无情之物。
而此时的三人发现,那兔子,已经不知了去向。
'叔。。。。那个。。。'
陈国平示意对方去看,却被陈庚辛一对冷眼瞪的两腿发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个老叔这种神色。
随后,陈庚辛带着两人对着刀面向西北,就磕了三个头。
待起身转过再看,那先前的杂草空地,此刻不时冷风顺着阴暗的山坳吹上脸庞,丝丝寒气顺着衣服缝冻的三人都是一紧,可陈庚辛的脸上却是越发坚定。
'干!'
一声令下,只听寂静的山岗上叮叮叮三声脆响,不多不少,如同午夜钟声,悄悄回荡在毫无生气的四下。
'叔,真的有一个洞!'
此时的陈国安一边叼着手电筒,一边双手攥紧身上的绳子,面对身前刚好能容一人钻过的漆黑圆洞,他惊慌的对着上面叫了一声。
很快,三人便顺着陈庚辛的指示逐渐全部顺入洞中,两条绳索被陈国安和陈国平系在腰上带入洞中,身材娇小的陈国平早已跃跃欲试的爬在了第一位。
陈庚辛夹在中间,不时催促对方快点。
'叔,好似到了!'
还没等陈国平说完,他整个人连带着手电的光源就往下摔了下去。
随着哎呦一声,陈国安有些担忧的急忙问了句
'没事吧!'
而只听一声闷响陈庚辛居然已经单手抓着绳子一正,整个人稳稳落在了地上。
而后面还在洞口的陈国安爬在边缘处,手下尽是冰冷的泥土,看着被绳子吊半空的陈国平不住哎呦乱叫,而在一旁的陈庚辛却好似轻车熟路一般,不由得心中也是一惊,却不好说什么,只是赶紧着手下去。
解开了不争气的陈国平,那贪心的本性让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就急急忙忙打起手电开始环顾四周。
三道光柱不断扫描在四面的阴影里,而周遭的材料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吸光的材质,除了光圈以内,其他地方难以辨清面貌。
一番惊叹的环视下,三人都不由得暗自惊叹,尤其那陈国平,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三十平米左右的地方,有五面壁画,大部分都已经看不得出画的什么了,只是隐隐有色彩能辨别昔日的与众不同,而当陈国平陈国安两人手电齐齐扫到自己下落的地方时,心头也是一惊。
只见那面墙上端端正正坐着一尊神像,红袍金甲,祥瑞飘飘,左右各列百般贡品,琳琅满目,虽然有些氧化,可还是看得出画技精湛。
只是脑袋部分是三人来时的一个空洞,从里面散落下来的两根麻绳看起来着实有些不敬。
'嘿,这画也不知道画的谁,可真像!'
陈国平看着画像的一只几近逼真的靴子,伸手就要摸上去。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狠狠的在他掌背打了一下,只见陈庚辛抢步过去道
'别乱碰,要不然,咱们三个都得留这!'
语气异常坚定,丝毫不容两人质疑,说着话,伸手就往那画像的脚部摸了上去。
'庚辛叔,你知道的可真多'
陈国安早就有所怀疑,伸手按着有些躁动的陈国平轻轻说了一句。
可对方也不回话,只是自顾自的摸索什么。
忽然,脚下传来一声脆响,吓得陈国平赶紧跳了一下,他的这番举动着实也让陈国安吓得不轻,急忙挪开两步,谨慎的望向脚下,一时间,两道光柱极速的打量四下 的地面。
可最终,还是在陈庚辛的那双布鞋不断踩踏下,发现了猫腻,随着一声怪异的摩擦声急促而又尖锐,陈国安的脸憋的通红,可手上却是丝毫不敢松懈。
在他的手上,一块跟周遭土地一般殷红的半掌厚木板正被他极力掀开。
伴随着丝丝酸臭,一条黝黑的台阶静静通往地下。
还未及缓口气的陈国安盯着入口有些发呆,他仿佛听见下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当他挺着依旧不断快速起伏的胸口望向其余两人时,三人都不由自主额互相观望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地方,是这么个地方,你们想好到底去不去。'
听到庚辛叔这么说,陈国平到是想说话,只是忽然想起刚刚的那只兔子,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时竟害怕的不敢去了,可又不敢明说,毕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到时候有了钱,找多少个媳妇都可以。
陈国安看出了两人神色的变化,可他也迫切需要这笔钱。想到这里虽然心中有些不安,可自己有的是劲,再加上自己的老叔带着自己,想来事没什么问题的。
'叔,我听你的!'
听到陈国安的答复,陈国平也急忙点头同意。
'好!可有一点,这一进去,你们万事都要小心,不要乱问乱碰!
陈庚辛面色凝重的望向两人,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轻轻点头。
见都如此,他便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洞口,两根绳子耷拉在那里好似不太吉利。
其余两人也是顺着看向那里,都没有说什么。
伴随着清脆的脚部,三道光柱便迈向了漆黑的台阶。
步子很缓,台阶很陡,一米来宽的两壁青冷非常,陈国安陈国安想要伸手摸一下,但想起刚才的话,便打消了念头。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一处新的地方,随着猫腰钻过一个方形的石洞,眼前似乎开朗不少。
随着灯光撒动,石屋豁然眼前,一尊巨大的马踏飞燕铜像悄立正中,稳坐玄关。
铜像所铸马匹线条柔美,肌肉藏而不漏,脚下一物也是精致的很。
可未等两人细看,陈庚辛便招呼两人快点跟上,免得时间不够。
三人便绕过铜像也顾不得去看周遭石壁的刻画。
只是陈国安眼光扫过,发现一侧墙壁上一闪而过有一四匹无头马向四个方向拉着一个方形盒子的图像,觉得很是古怪,可未及多想,便转身就要跟着继续前进。
石屋往前,似是一条长廊,三人并肩可过,进门前,他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嘱咐了句。
'一会,只管盯着我的背影走,不要乱看,也不要乱说话'
便自顾自的继续前进,身后两人似乎都乖巧了许多,就跟在后面打着手电走了进去。
初时还好,再往前,就发现两侧不断有雕像坐落,人般大小,背向而站。
可三人也不去看,只是自顾自的跟着前面,谁也不说话。
即使陈国平心中再怎么好奇,也不愿乱动乱看,只是盯着身前陈庚辛的单薄身影打着手电往前走。
忽然,陈国平感觉身后的陈国安好似拍了自己一下,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就下意识的扭头去看。
可他刚一转身,手电扫过两侧,就立刻被吓得不轻,这两侧站立的,都是幽冥司的勾魂饿鬼,只见一条猩红的长舌垂在脑袋上,两只怒目血丝暴涨,吓得陈国平不由得一哆嗦,手中光柱扫过陈国安的面容时,更是吓得不轻,因为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的某个秃头小鬼脑袋上,一双红眼越发诡异妖娆。
陈国安发现了陈国平的异样,本来刚要伸手将对方扭过身子,可察觉对方神色不对,想起刚才的话,心中也是一阵惊慌,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强行要将对方转过身子去。
可他刚要转,就觉得肩膀一湿,好似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搭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