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死

当我闭上眼时，我感到充实；当我睁开眼时，我感到空虚。 当我闭上眼时，眼前都是黑暗。我对这黑暗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我还活着，我能看到我自己；当我睁开眼时，我便看到四处没有黑暗，只有镜子，我只能看清自己丑恶的躯体。 世界间没有黑暗，只有镜子，这是人类的罪过。 站在镜子前的我紧闭着眼，不敢去看我的镜子里的躯体：这躯体本不是美丽的，也是残缺的，只是使我有所居住，以此来囚禁我了。 但我将睁开眼睛，我将打破镜子。 我看到了我的丑恶的残缺的躯体。这并不是如耶稣基督刺穿了手心那般的残缺，他借这残缺是又成了神的，这残缺是他的命运；我的残缺只是为了我的残缺存在了，是我的丑恶和病患。一旦我要除去这残缺，便要一同带去我的躯体，以至于无黑暗可以来证明我活着。 但我将睁开眼睛，我将打破镜子。 我常凝望那镜子。镜子闪耀着银色，反射着光，只有我的丑恶的躯体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我躲避着银色的闪耀的光。我多么希望我可以看到看到没有我的躯体的银色镜子，但只能看到有我的暴露在银色的光之下的残缺的躯体。于是我要打破镜子。 这世界中镜子如此多，我或不能打破镜子；若世界中没有如此多的镜子，我大概也不能。我的打破镜子只为了我，来违背镜子的人类。 所以镜子的人类和人类的镜子，我是都要打破的；而我打破了之后，人们没有了人类的镜子。 于是，我要打破了所有的人类和镜子，在更多的人类和镜子出现之前；要不然，我就没有了黑暗，这对迷雾中的人们更加不幸。 镜子破碎在我的面前，碎开的细长的镜子纷纷落在地上，所着落处带走了一片银色的闪光，我的丑恶的躯体似乎是仍然在其中，但是却与残缺的镜子相配；剩下的地方就留下了黑暗，滋生了迷雾。 202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