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2）
那年，战火还未蔓延整个华夏，那时，他们还是少年。
那年，余兆霖17岁，余兆青9岁。
那年，华夏势衰，青年运动兴起，百家思想相互激荡。
十七岁的余兆霖离开家乡，开始了他的历练，余兆青在族地门口，眼泪婆娑的送走了自己的大哥，目送着大哥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仆人拉着余兆青的手，温声劝导，半哄半拉地将这位恋兄的小少爷带回家中。余兆青用力抹掉眼泪，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五年，五年过后，哥哥就会回来，在那之前，他要成为一个可以为哥哥分忧的男子汉！
五年光阴匆匆而过，余兆青从早盼到晚，从春盼到冬，仍旧没有看见哥哥的身影。十四岁的少年整日站在族地门口，望着那年哥哥离开的路口，期待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然而，并没有。
余兆青去找自己的父亲，让父亲去联系哥哥，可父亲却不理会他的请求，只说了一句“试炼延长了”。
余兆青失落极了，整日整夜地缠着父亲，想要哥哥的联系方式，父亲被他烦得不行，直接把它丢进了学习的海洋中。繁重的学习任务压得余兆青喘不过气来，暂时没有力气去思考哥哥的事，也暂时放下了对兄长的思念。
直到又一个五年过去了，余兆霖终于回来了，他丢下繁重的学业，飞快地冲向父亲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跪在父亲面前。
那是……他的哥哥。
余兆霖与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余兆青夹在两人之间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该帮谁。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传满全身，那一天，他仿佛长大了。
那天，余兆青把回家不到一天的哥哥送出族地，余兆霖笑着和他说话，仿佛十年前那般美好。余兆青低头不语，半点笑意也无。走到族地门口时，余兆青拉住余兆霖的手，用哀求的语气问他：“大哥，你能不能不走？”
余兆霖笑着拍拍弟弟的头，温和道：“或许你不理解我的选择，但是我不后悔，避世固然可以独善其身，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既然我们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余兆青红着眼睛辩解：“可是，你这是在与族中数千年的训诫为敌，你……”
余兆青哽咽着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兄长的目光中，闪烁着火焰般耀眼的光芒，他没法再劝说他，哪怕是一句话。
余兆霖拍拍弟弟的肩膀，沉声说道：“以后，家族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余兆青咽下所有的悲伤，目送大哥离去，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
就像，十年前一样。
余兆霖离开后，余兆青渐渐发现，族中一些人对他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就连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小少爷变成了少爷，众人对他毕恭毕敬，生活琐事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余兆青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外面是战火纷飞的疾苦人间，里面是安然自若的世外桃源。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余兆青成为了族中新的领军人物，并育有一子，婚姻幸福美满。前任族长在退位后，一个人离开了族地，带着逝去的爱人的遗愿，周游列国。十一年后，他又回来了，他不再出去，也绝口不提余兆霖三个字，但私下里还是会打听哪里打了什么仗，哪方打赢了，偶尔也会关注战死人员的名单，然后独自伤神。
余兆青探过父亲的口风，结果都是失落而归。两年后，老人离世，留下的遗言却是与余兆霖断绝父子关系，生死不相交，黄泉不相见。余兆青潸然泪下，个中原因，只有他们父子知晓。
后来，全国解放了，余兆青在某张报纸是看到了大哥的身影，虽然很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眶瞬间红了，妻子在一边默默陪着他，安慰他，支持他……
许多年后，一个五十多岁女人找到了余兆青，她手里牵着一个三岁大的孩童。余兆青认得这个女人，她多年前是大哥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大哥离开后没几年，她也离开了。
她告诉余兆青，这个孩子是余兆霖的孙子，他们有一个儿子，但她没有告诉他，直到她儿子儿媳在年前战死，她也渐感大限，才决定将孩子带回来，认祖归宗。
余兆青含泪发誓，必将大哥唯一的血脉照顾好！女人泪流满面，在孩童懵懂的目光中，释然一笑，然后转身，不顾身后孩童的哭喊，快步离去。
余兆青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并给他取了个名字，余荣欣，以嫡系子孙的地位，列入族谱。
余兆青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的国家，也一直在思考大哥离去时说的那一番话，他看着这个国家浮浮沉沉，国运时衰时盛，他有时也会想，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孩子们渐渐长大，余兆青五年前就把刚过新婚的长子派了出去，他想让长子看看这个国家，是否值得让他们走出去。
他七十七岁时，余荣欣也成年了，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余荣欣红着眼眶，提出要去找他的要求，余兆青马上就同意了，并让他带去一封信。
那是一封改变他们这一族未来的信，那封信，把分离了五十多年的兄弟，重新聚在了一起。
“余兆霖在大病一场后下了一盘大棋，余荣欣在余兆霖那里呆了整整两年，成为余兆霖最忠实的助手。我们这边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边的情况，就连父亲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直到父亲亲自把他接回来后，余兆霖才挑了个他认为合适的时机和盘托出，余兆霖他，在首都建立了一个独立于家族之外的势力，专门为国家服务。”说到这，老人红了眼镜，他仰天叹气，摩挲着纸张，接着道：“这在当年，是不被法则允许的，作为这件事的发起者，余兆霖遭到了法则的惩戒，上天要收回他的一切，包括生命，那时，余兆霖已经命不久矣。知晓真相的父亲大哭了一场，父亲他不甘心啊，他跑到祠堂祈求众先贤赐下祝愿，以保余兆霖生命，然后，他又带着家族的核心能源去到古祭坛那里，打算献祭能源去换回兄长的性命，可是失败了。”
齐霄捷闻言，眉头紧锁，用家族能源去换一个“叛徒”的生命，这件事势必会惹来族人的反对，而且还失败了，这便意味着献祭出去的能量全都没有了，那核心能源……
老人仿佛知晓齐霄捷的担忧，缓缓说道：“能源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并不是全都没有了，剩下的能源正在族中温养，暂时没太大的问题。那次献祭虽然失败了，却也不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能源的献祭惊动的上面的大人物，他们给了余兆霖两兄弟一个化解的方法，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齐霄捷问：“那是什么办法？”
“方法就是，在世界法则之下建立一个新的规则，以他们俩的身体与灵魂为容器，让他们成为新规则的载体。从此，他们就会获得永生，他们即是规则，规则就是他们，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一天，他们就会活着，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能留在人界了，他们要在异空间待着，长长久久地守护规则，让这个世界不会因核心能源的流失而出现错乱。”
“可犯错就是犯错，即使他们弥补了错误，也抵消不了他们犯下的错，最终，他们被除去族籍，所有关于他们的事与他们用过的物件都被摧毁了，这本笔记也不知藏在哪，竟然能留到现在。”
老人说完，不再说话。
齐霄捷沉默了，她有很多问题想问爷爷，比如那个大人物是谁，比如异空间是什么空间，比如余荣欣的去处，再比如，自己的身世……
一大堆的问题涌上心头，但最后的最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爷爷，那个势力叫什么名字？”
老人笑着回答少女的问题：“法外监察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