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47章 扳机
第47章 扳机
露易莎很喜欢射击。
露易莎的童年，准确地说是从她记事起一直到8岁都是在纽约度过的，再然后，似乎是生计所迫，她的父母带着她回到了北爱尔兰，当时正值北爱尔兰独立运动，露易莎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出现问题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她确实没有在英国生活过，只是单纯的出生在英国，在记事起就生活在美国，当她再次回到“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时候，北爱尔兰的人民正琢磨着怎么将祖国的名字里的后半部分独立出来。
似乎是为了让露易莎远离越来越激烈的分离主义斗争，她一家在贝尔法斯特居住了不到三个月，就索性搬去了爱尔兰，露易莎的父亲找到了一份给私人林场做守林人的工作，于是一家三口来到了爱尔兰西部海岸线边的小城克列夫登定居。
离群索居的日子对9岁的露易莎来说最大的困境就是无聊，她的父母也不希望她整日沉迷网络，于是她的父亲开始教她射击——这不算是护林员的工作，但森林中难免会有些危险的动物，比如被激怒的雄鹿，因此狩猎也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也因为这段经历，露易莎对用枪结束生命这件事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也因为这段经历，露易莎对射击这件事的天赋绝对在大部分石墨烯之上。
当然，会射击和成为狙击手之间是有很大的鸿沟的，后者随时会送命的士兵属性也是露易莎在逃避的东西，本质上来说，如果大海啸没有发生，露易莎可能会尝试一下射击运动员，职业猎人又或者靶场教练甚至是面容姣好性格活泼的射击短视频博主之类的人生道路，但唯独绝对不会参军。
某种意义上来说，贝尔法斯特的三个月生活中目睹的数次军警和示威者的冲突，让她额外地珍惜生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露易莎可以接受自己体力不行，战术动作稀烂，甚至做不好cqb时候的枪口管理——因为枪口晃来晃去对着队友已经被雷娅抽打过好几次了——但她不能接受的事情是，自己的枪法不行。
所以当第一枪打空后，露易莎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准确地说，首发射失是预料之中的，因为没有试射，但现在的情况是，子弹根本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因此连校准都没办法做。
露易莎瞪着眼睛愣了三秒，做出了一个极其外行的行为，她下意识地拉动狙击枪的枪栓延长杆，用最小的动作将冒着烟的弹壳抽出，将下一发子弹推进枪膛，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再次扣动了扳机。
一样的结局，子弹像是飞进了亚空间一样。
“可恶，不对啊，怎么会，我——”
当露易莎第三次拉动枪栓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因为紧张颤抖，以至于她甚至因为紧张误触了扳机，动作变形也让她没有很好地把枪托抵在肩膀上，巨大的后坐力直接撞在她的锁骨上，粉色头发的少女闷哼一声，因为疼痛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只过了一秒，她就将疼痛抛到脑后，第四次拉动枪栓，然而这次，没等她的手握住枪柄，就被几根修长白皙，但又剧烈地颤抖着的手指扣住了。
“停下！”
雷娅面色惨白，她的身体依然因为过度运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但她还是勉强走到露易莎趴着的沙堆前，摔在沙堆上，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艰难地突出几个词：“别打了。”
露易莎看着雷娅，羞愧地低下头，雷娅却完全没有在意，她拿起测距望远镜，对着对面的目标看了一眼，然后拿起弹道计算机，检查了一下露易莎的射表，直接伸手戳了戳计算机屏幕上的一行数字。
“风速输错了十倍。”
雷娅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力气生气，还是并不在意，露易莎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脑袋里嗡嗡作响，她飞快地调整了弹道计算机，根据新的射表调整好瞄准镜，然后握住枪柄。
但是没等她击发，趴在旁边的雷娅突然伸手，直接扯动枪栓，将枪膛里尚未击发的子弹抽了出来，黄澄澄的手指粗的子弹旋转着飞起，然后落在两人中间。
“换个弹匣。”雷娅努力地平顺着呼吸，看着一脸疑惑的露易莎，艰难地说，“换一个。”
看着露易莎没有动作，雷娅伸出手，将DSR狙击枪前方的备用弹匣单手抠出，塞进露易莎手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
露易莎依然不理解，但还是接过雷娅递过来的弹匣，熟练地卸下还有最后一发的原弹匣，换上新的。
尽管是新枪的第一次实战，但露易莎已经在雷娅的监督下，对这把枪很熟悉了。
是的，自从上次和盈若缺一起去了夜袭者之后，露易莎就主动向雷娅提出，希望雷娅帮她补补课，雷娅主要的工作是帮露易莎补习射击以外的部分，但偶尔也能够感受到射击环节露易莎表现出的从容和优秀。
和所有的技术人员一样，军人之间很多时候不需要说什么，合练几次就能深刻地了解对方的全部。
“我第一次打速射练习，五发子弹，五个移动靶子，你猜中了几个？”雷娅微微翻身，侧躺在露易莎身边，尽量减少对肺部的挤压，额头上沾满了鲜血的黑发少女看着想要努力通过深呼吸来降低自己颤抖程度的露易莎，突然讲起了故事。
“你肯定是全中吧，弄不好还破了纪录？是吧，学霸小姐。”深呼吸排解了一些露易莎心中的紧张情绪，她抿了抿嘴唇，笑着开口。
“没有，零分。”雷娅侧躺在地上，无奈地笑笑，“我练了40次，每次都是全中，但考核当天，我一枪都没中。”
“哦？”露易莎盯着瞄准镜另一头的目标，眉毛一挑。
“因为我打飞了第一发，然后我完全慌了。”雷娅轻轻舒了一口气，开口。
露易莎明白了雷娅这个故事的意思，雷娅浅浅地勾起嘴角，轻声开口。
“我也不是永远都能保持巅峰状态的，其实我也犯过很多很愚蠢的错误。”
“每个人都一样，所以不用在意。”
“这种距离的狙击，比起技术或者技巧，更重要的是心态。”
“再说，你的技术，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在石墨烯的相关事情上认可我。”露易莎也笑了，顺着呼吸的节奏轻声开口。
“这不是认可。”雷娅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夸奖。”
露易莎没有再接话，而是平静地呼吸了三次，稳定地扣动了扳机。
一发点338拉普马格南的弹头划过一千多米的距离，撞击在了莫林计算机中心的水泥地上，钻进了露易莎瞄准目标的右侧脚边一米的地方。
“矫正！”
露易莎轻叫一声，飞快地伸出手，不再用看瞄准镜上的刻度，和训练过的一样，飞快调整了瞄准镜，然后拉动枪栓。
瞄准镜那头的西塞罗指挥官似乎没有意识到遭到了狙击，他只是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边，露易莎将瞄准镜的准星从他的背上挪开，指向了他的右腿大腿的位置。
吐气，扣扳机。
第二发子弹飞出枪口，再然后直接钻进了目标的大腿中。
“命中确认。”雷娅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望远镜，报出了露易莎的战绩，“左边二十米，小队长。”
露易莎微微转动枪口，对准了旁边正大喊大叫的另一名西塞罗军官，对方虽然意识到了遭到了狙击，但显然误判了狙击手的方向，以至于将大半个身体暴露在了露易莎的枪口下。
露易莎将瞄准镜准星从小队长的头盔上挪开，指向了他的左臂，扣动了扳机。
又是一团血花。
“你是故意的？”雷娅看着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的西塞罗军官，笑着开口。
“别误会，我对打爆他们的脑袋没什么抗拒。”露易莎熟练地拉动枪膛，再次扣动扳机，将一个试图将二号军官拉到掩体后的士兵的手臂打中，然后冷冷一笑，“但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不是吗，比起不会说不会动的尸体，惨叫着的伤员不是更能制造混乱。”
“不介意的话，下周我来做晚饭。”雷娅看着说完的露易莎又打中了一个转移掩体的士兵的小腿，伸手从吉他箱里拿出一个备用弹匣，“你真的很准。”
“帮我换弹，感觉上来了，不能停。”露易莎将弹匣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推进枪膛，然后扣动扳机，打断了一名正在做手势的士兵的中指。
……
“……这是巧合吧？”
在西塞罗士兵的中指炸成一团血花的时候，在露易莎她们所在的在建商务楼前方三百米，也就是距离计算机中心一千三百米的地方，一个蓝色短发的少女也端着狙击枪，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身为狙击手，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有人在比自己更远的地方展开了狙击，这意味着不管这个人技术是否真的强于自己，但她的自信和胆魄肯定是在自己之上的。
盈若缺……她手下的那个……连枪都卖了的狙击手？
没有想更多，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不打算继续蹲在这里了，飞快地起身将狙击枪收起的蓝发少女背起吉他箱，走进公寓电梯。
但满脑子都是那根被打爆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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