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十一：噬戾子

今天儿子女儿又没来，或许他们还是那么忙吧。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是不是快不行了啊。我想翻下身让自己稍微舒服些，可根本动不了。我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晚霞如血，又一天过去了，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你…你好啊。”眼前忽然有声音传来，我看到前面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团黑雾。我能感觉到那黑雾充斥着恶意，但现在我心里竟然是出奇的宁静安详。

“临死前的幻觉么？”我呢喃道。

“不是的哦，虽然你确实要死了。”黑雾中的存在说道。

“呵，对啊，我是个快要死的老头子，你是来带我走的么？”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黑无常么？原来传说中的黑无常是这样的。那些传说果然不靠谱。

“也不是的哦，我需要藏起来，但藏起来之前我看到了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所以来找你聊聊天。”黑雾里的那位似乎有些低落。

“你是什么存在呢？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快要死了，心里反而没有了恐惧，此时倒是对身前的黑雾有了很多疑惑。

“哎呀，这说起来可就长啦！我最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人类哦，那时候我就每天飘啊飘的。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人类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看到过世界上唯一的一个精灵昙花一现，我看到过大海变成了陆地，我也看到过种族的消亡。我发现人类开始制定规则道德。从那个时候起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种气，那是人类散发出来的，也会反过来影响人类。每个人都会散发出很少很少的那种东西，但因为人类的繁衍扩张，那种气也多了起来。那种东西会让人类变得嗜杀，凶残成性。我不喜欢人类变成那样，所以我就开始吃那种东西，后来我发现人类给那种东西叫做戾气。再然后…然后我因为吃了太多的戾气，所以没控制好，导致显出了本体。一些很厉害的人类发现了我，他们以为那种东西是我散发出来的，他们给我起了很多名字，比如说恶意之源，比如说恶魔。有一天，那些人找到了我，他们说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然后就向我打了过来。他们好厉害的，我躲不开，我被打中后虽然没被伤到，但我却控制不住积攒起来的戾气。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死去，有的直接被戾气杀死，有的被戾气影响自相残杀。我很难过，然后躲了起来。”黑雾传出的声音显得越发低落了。

我看着它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不到临死的时候还能听到如此离奇的故事。我看了眼窗外，夕阳比刚刚低沉了些。我接着问道：“除了那些不理解你的人强加给你的名字，你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黑雾里的存在好像心情突然好了些，说道：“有啊有啊！有一天我被两个人找到，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人说自己叫莫不往，另一个人是他的管家。莫不往向那个管家问我是什么，那个管家眼里显出了万千星辰，然后说了四个字——‘启明伴生’。我看到那个管家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流出了血泪。我能感觉的到，他好像突然受了很重的伤，想来即便到了现在他的伤也没有恢复吧。那个叫做莫不往的年轻人后来对我说‘既然你愿意为人间吸收戾气，不如叫噬戾子如何？’，我想了想觉得无所谓啊，然后就说‘好’。所以我就有了自己可以接受的名字——噬戾子啦！虽然从那以后没有人再叫过我这个名字。他们后来开了个叫做‘闻肉香’的酒馆，不过莫不往喜欢的女孩子说这个酒馆的名字太难听了所以就给改成了‘温柔乡’。不过想起那时候莫不往换酒馆匾额时候的纠结表情真的是很好笑啊！哈哈！”

我想起它刚刚说自己要藏起来，就忍不住问道：“你没有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么？又为什么要再次藏起来啊？”

“因为他们有一天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啊。那天有一个人在酒馆喝得烂醉，临走时发现自己的钱不够付账，所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卷用来做酒钱。管家对莫不往说那张羊皮卷上记载的是一种古老仪式‘七神祭’，这张羊皮卷本该是在王孙冢里的。既然羊皮卷现世，那王孙冢的封印肯定出了问题，需要去重新加固封印。他们也没收那人的羊皮卷就出门了，出门前对我说去去就回，然后我等了好久他们都没回来。他们不在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好重新藏起来。前几天我不小心泄露出了一丝戾气，导致一群在玩叫什么蹲游戏的人打了起来。还好我及时把戾气收了回来，不然肯定要出大问题啦！哎呀，你的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哦！”黑雾里的存在说着，控制着黑雾形成手臂的样子向我挥了挥手。

我看了看门口，儿子女儿还没有来，我笑了笑，对着黑雾说道：“谢谢你能陪我说说话，你要保护好自己啊噬戾子。”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夕阳落山，我轻轻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