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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怎样变迁 二

2023-03-01 15:33 作者:赛贝丝  | 我要投稿

      醒来后,虹介还是昏昏沉沉的。梦境中的永恒轮回令他感到疲乏,无止境的季节变换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房间里一片黑,什么都感受不到。真实的世界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虹介感到一阵孤寂。

      被反锁的体育仓库,虹介平静地躺在军绿色的软垫上,双腿弯曲,将胳膊抬升至空中,操控着双手打架。太阳大概要落山了,估计不会有人来解救自己了。他索性闭上双眼,深吸短呼打算快速入眠。再晚点身体会感到饥饿,自己就很难入睡了。就这么睡过去吧,反正总会结束的。明天一早,花儿正沐浴的时候,就会有人打开体育仓库的门。自己正好可以一窥这美好的春色。如此想来,被关在这里就不再是种囚禁,而是海边日出前刺骨的黑夜。

      可是总会结束。自己会从这里出去,花儿也会败落。昔日绽放着的动魄的美丽花蝶,也会跌落着任人踩踏,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在岁月里不着一点痕迹。这世界唯一的现实就是凡事都会结束,美好的事物结束的尤其快。奶油蛋糕总会吃到最后一口,电影总会播放到滚动的职员表,人生一样,无论那些事给你带来幸福、喜乐,还是让你感到悲伤、寂寞,都是会结束的。同样,就像有些人吃完奶油蛋糕总觉得不够、看完一部电影总想知道主角们在电影情节之后的故事,人们总是对结束感到惆怅,当然也可能庆祝这折磨人的事件终于结束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嘛。

      舞台里的角色纷纷退场,幕布将天空遮蔽,学校陷入了仿若永恒的寂静。就在虹介迷迷糊糊准备进入梦乡之际,刺耳的声音,大概是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愈发靠近,也愈发清晰。伴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体育仓库的黑暗结束了。灯散发出的闪耀白光将黑暗一下子驱逐干净。紧接着是钥匙在老旧的大锁里面转动的声音、铁链子重重砸在门上又划过地面的声音。最后,门开了。立在门前的身影模糊,一头黑发如同飘舞在空中的柳枝。

      “虹介,吃火锅!”视觉渐渐恢复,站在门前的C女,那一头黑发反而不像柳枝了,更像是无数根风筝的线。C女拉着行李箱靠近,虹介凑过去抢过行李箱。打开箱子,里面是三盒肉卷、一袋丸子、几包还带着水珠的蔬菜、一次性的碗筷,还有一直躺在虹介家橱柜下的小锅以及卡式炉。

      “莫非你真的是仙女吗?每次都能找到我。”虹介将手伸进C女的外衣口袋,摸出一包香烟,取出两根。C女接过烟,把脸凑到虹介面前。两根香烟被同时点燃。烟雾交织在一起,悠悠地飘散而去。透过烟雾,C女的脸变得缥缈而虚幻,宛如天宫的仙女。

      “当然了,我什么都知道。快去打水吧,饿坏了。”

      虹介拎着小锅走到体育仓库门口的水龙头处接水。正对着仓库的小花园,黄绿色的柳树,在风的吹拂下,上面的枝条前后摇摆,舞姿曼妙。垂丝海棠花柔蔓迎风,轻声跟和。虹介不去想到底是那柳绿显得妖艳的鲜红的花瓣更加怜人,还是看起来柔弱下垂的红色花朵衬得柳条更加有力。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很美。夜晚的花园,比起虹介设想的白天的春色,也并不逊色。

      “我没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啊,一切都会结束的,打算熬过去这晚上。”C女给虹介夹了满满一碗肉,“其实一个人熬过去也不错。有些苦难,度过了是会令人怀念的。”虹介只是沉默地听着,安静地享受着这份温暖。

      “可我宁愿你少些苦难。”

      虹介从床上爬起来,打算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推开房间的门,斜对面的客厅里,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孩正蹲坐着地上,趴着茶几划弄着本子。女孩看起来七八岁,隔着距离,看起来竟跟C女有些相像,乖巧的感觉又像是A子。小女孩一味用心地在本子上写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虹介。虹介靠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女孩抬起头,那跟C女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叫虹介的心为之一惊。她看到虹介,嘴巴长大得像个规规整整的圆,眉头深皱,又很快展开,眼角竟泛起了泪花。

      “爸......爸?”小女孩撇下手中的笔,快速起身抱住虹介的腿,生怕他溜走似的。虹介有些手足无措,无意间瞥见客厅沙发上,本应是空白的墙面,却挂着一幅婚纱照。照片里他紧紧地搂着的女子,是A子还是C女呢?虹介环视四周,屋子跟自己昨日拾捯时大不一样,电视下面三个紧靠在一起的杯子格外扎眼。只是睡一觉,莫非穿越了时空吗?那照片中的女子就是A子了。趴在大腿上痛哭的女孩,就是自己和A子的孩子吗?

      “妈妈呢?”虹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生命的延伸那般深情,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小女孩只是抱着虹介大哭,快要将自己的生命哭干了。

      “妈妈去找爸爸了。”





      “该起床了。”虹介被一阵温暖的呼唤叫醒。没等眼睛睁开,一条冰凉的毛巾就盖住了虹介的脸,来回擦拭着。A子朝屋外走去,微微笑着回头,注视着虹介的眼睛,美丽得像在春天的阳光下闪耀着的桃花花瓣,“睡了整整一天。虹大侠真是累坏了。快点起来吧,饿坏了。”

      虹介从床上坐起,把袜子脱下随意扔在角落。窗外有几只喜鹊飞过。虹介光着脚走出屋外,不自觉地朝斜对面的客厅看去,墙壁空白一片,茶几上摆着A子刚刚洗好的水果,水珠附在表面。草草刷了牙后,虹介直奔饭桌。A子做了一桌菜,简直像在坐席。

      “你真的在上班吗?”A子给虹介盛了一碗饭,米饭粒粒分明,色泽鲜亮。虹介干吃了一口米饭,回味甘甜,是最熟悉的味道。

      “嗯。刚刚赶工完一个文案。休一个星期的假。” A子夹了几块排骨到虹介的碟子,又放进去了几片油麦菜。没等虹介把碟子里的菜吃完,A子又夹了满满一筷子肉放到碟子里。

      “关系户才有的假期吧。”

      “不会。这家公司蛮人性化的。今天天气不错,要去看看海吗?”A子不回话,只是一味地往虹介的碟子里夹菜,甚至有些都掉到了桌子上。“闹脾气了?”

      “两年都不回来。一回来就能厚着脸叫我陪你出去玩吗?”A子别过头,嘴唇微微撅起。虹介把A子头上的发圈取下,一头黑发,披散着撘到背上。虹介将头发分出三股,穿插着编成麻花状。

      “不要,好土的。”A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推推虹介,没有推动,耳根红得像是倒映在海上的夕阳。虹介轻轻揉搓A子的耳朵,像是在抚摸某种小动物。“不想去看海······算了,还是去看海吧。去森林公园。”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有多奇怪?”

      “是一个夜晚,我从梦里醒来,昏昏沉沉的。我推开门想要洗把脸,却看到客厅里有个小女孩在写作业。小女孩长得和你很像,不过脸有些胖嘟嘟的。我靠近她,她抱住了我的腿哭着喊我爸爸。我正纳闷呢,正好看到沙发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婚纱照,里面是咱俩——”A子没来由地一阵咳嗽,火从耳根烧到了脸。“所以,我梦到咱女儿了。”

      “茶几上有草莓,”A子将碗筷收好端进厨房洗了起来,“柜子里的发烧药你也吃点吧。”





      满载着钢铁的火车一列列驶过,这片铁路历史悠久,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声音格外响亮。旧火车站已经不再运人了,这片铁路也只有来往运送货物的火车经过,像是失掉了生命力。铁道的北边,靠近虹介居住的地方,有几棵古老的柏树,生的高大,却并不很粗壮,虹介伸长双臂大概就能抱住。据说这里在古代曾是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居住的庭院,柏树便是他亲手植下的。历经千年,庭院的踪迹已经无处可寻,柏树树干也伤痕累累,一条条树皮弯曲地拧着身子,相互紧靠着。翠绿的树叶倒是让人神清气爽。

      铁道两边整齐排列着的槐树,树枝上残留的果子是枯黄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倒像花。虹介和A子都走得相当慢,沉浸在这片别致的早春春色里。

      “小时候总觉得火车好吵,现在倒喜欢听这声音哩。”A子用手指着面前的火车,眼睛却没方向来回看着。

      “大晚上你还以为是鬼叫呢...”虹介笑了,“现在倒胆大了。”

      “很像嘛。”A子一连说了几遍,似要虹介认同一样歪头盯着虹介。

      “那倒也是。”虹介觉得A子这般就像小孩一样可爱,便顺着A子的意思说了。

      到了栈道的入口,他们小跑着快速踱过栈道,来到了商店街。A子拉着虹介去了一家花店。进门的右手边,一个实木的台子,上面摆放着戴安娜、假日公主,还有各种颜色的康乃馨。台子上方的墙壁,贴满了照片。与门相对的是一台洁白的书桌,书桌的上方是浮空的书架,里面摆放着各样的书,多是漫画。书桌与木台之间,有两个与人等高的大花坛,上面插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沿着楼梯到了二楼,便是咖啡厅,里面摆放着钢琴等乐器。A子又拉着虹介来到负一层的仓库,仓库是个温室,里面简直是花的海洋。橘黄色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这么一家店,却觅不到人的踪迹。

      “哎呀!为什么会忘了呢?”A子自责似的说,“香姨这个点在卖包子呢······”

      A子从花海里折了一束香槟玫瑰,从外到里,由白色渐变为橘色,暖融融的。

      “帮我别在头发上。”A子将花递到虹介手上,又低下头。

      “像是村里的小姑娘嘞。”虹介打趣道。

      “小姑娘多可爱啊,”A子说,“小姑娘多可爱啊。”

      商店街和公共汽车站之间,有一处必经的公园。

      “你看,他们在整枝呢,”为了使松树长好,工人们不得不剪去松树多余的枝桠。有两个工人手上拿着专门的工具,像是加长的电锯。旁边的工人们在用长棍护住别的枝桠。“以前没有这种工具的时候,人们是要拿梯子爬到树上修剪的啊。那么高的树。”

      “以前这里是片垃圾场吧,”虹介又指了指公园环绕的大湖,“那里还是个臭水沟哩。”

      “哎呀!我是说别处。”

      “村里都是爬上去的。上去的时候手上缠一根线,线的另一头绑着锯子,”虹介转动着双手,“上去之后再把锯子拉上来。有时还要沿着一棵树的树梢爬到另一棵树上呢。”

      “真辛苦啊。”这当儿,松树的一个大枝条从天而坠,工人们熟练地躲开,接而又抬起工具进行修剪。被剪掉的枝条孤零零的,像被遗弃的孩子。A子盯着那枝条,不由得感到一阵悲伤。

      公园的湖的正中央,有一座供车通行的大桥,也是主干道的一部分。一对老夫妻,从桥的最东端,翻过石质的护栏,踩着凸起的石头来到桥边的步行道。老妇人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老头背着手,与老妇人保持着约三步的的距离走着。

      “好奇怪啊,”虹介思索道,“没几步的路程就有楼梯,为何要翻过去呢?”

      “塑料袋里装的是石头吧。”

      “是包子吧。”

      “包子哪会那么重!”

      “装石头很奇怪吧,”虹介说,“会有人拎着石头走路吗?”

      “当然了,”A子指着远方,回忆道,“小时候你天天拉着我去银河公园检鹅卵石。每次都要捡满满一包背回家。”

      “孩子嘛,总是幼稚的。这么老了总不会像孩子一样幼稚吧。”

      “人越老,反倒越孩子气呢。”A子的话让虹介想起刘叔,自己的养父。或许是当过兵的缘故吧,据街坊们说,刘叔年轻时是个严肃得过了头的人。也是多亏了这份严肃,刘叔的酒楼,营聚楼,口碑相当不错,许多外地人都专程赶过来吃。可在虹介的印象里,刘叔总是幼稚的。初中时,刘叔经常带着虹介去网吧打游戏,开一台机子,看着虹介打,着急了还会破口大骂;有时候赶上警察来查,就让虹介站在旁边看,自己打。回老家探亲,喝多了,会让虹介开车,自己在旁边指点。他尤其喜欢带虹介和A子出去旅游。说是旅游,不如说那是兜风,毕竟只是开着车在风景好的山路来回跑。现在老了,但也并不残疾,却喜欢坐着改装的电动轮椅,在街道上游荡着晒太阳,到晚上就在附近开一间私人影院住下。

      “人生本就那么苦了,何必要在最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折磨自己呢。”刘叔总喜欢这么说,一般是在虹介刚刚坐在书桌上准备学习的时候。

      老头停下了脚步。老妇人凑到他跟前,解开被系上的塑料袋。老头从里面摸出一块扁圆盘状的石头,倾斜着身子半蹲,不过站的不够稳,老妇人就在旁边扶着他。石头随着老头的动作向外飞去,仿佛在庆贺自由,蜻蜓点水般亲吻着湖水,荡漾了心波。

      “5个。”虹介说道。眼前的这对老夫妻,竟是同刘叔一般幼稚的人啊。

      “我就说是石头嘛,”A子点点头,“还是专用的呢。”

      他们两人乘上了公园外的公共汽车。沉默了片刻,A子轻声地说:

      “刘叔和妈妈,肯定也曾像那对老夫妻一样。”

      “......”

      “你也幼稚一点多好。”

      “......”

      “森林公园里,应该只有腊梅开着花吧,”A子摆弄着那朵香槟玫瑰,“明明在温室里,每一朵花都在绽放着啊。”

      “虹介,你喜欢哪种花?”

      “萱草花。成群绽放的萱草花。”

      “可爱宜男草,垂采映倡家,”A子点点头,“你更喜欢儿子吗?”

      “怎么会。儿子太麻烦了!”虹介摇摇头,“只是觉得很美。北边的那座山上有一大片萱草花田,开花的时候美极了。”

      虹介向窗外望去,一幢幢高耸的居民楼从眼前掠过。那是6月,天气相当闷热。吹着窗外的清风,虹介的眉头舒展开来,用勺子挖起一块西瓜喂给C女。C女歪着头接着虹介喂来的西瓜,披散的一头黑发,被风吹起。

      “你见过萱草花吗?”C女嚼着西瓜,声音不很清晰。

      “可爱宜男草,垂采映倡家,”虹介摇摇头,“只知道它被称作宜男草。”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C女抽出一支烟点燃,吐了一口气,“还叫做忘忧草呢。”

      “......”

      “思妇思念丈夫,就用萱草花来排解忧愁呢,”C女解释,“那花在第一次开放之后,第二天就会变作两朵。 ”

      “可离去了,哪会那么轻易地回来啊。”

      C女的声音美得不胜悲凉,美到消散了一切。无数的无奈,从沧海桑田的时光中飘流而来,金榜题名,凯旋而归,死而复生,停滞的车流,盛开的彼岸花。

      远处山峦的轮廓如同一道道柔和的曲线,在阳光下闪着金边。覆盖着的草地,绿色的外衣,随风摇摆。一大片萱草花正在盛放,桔红色的花瓣娇艳艳的。虹介的心情相当美丽。

      “真美呀!”虹介感叹道,“比薰衣草田还要美啊!还要叫人心情舒畅啊!”

      “躺在这片草地上,望着这片花田,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剥离了一样。”C女点点头。

      “还要有这棵梧桐呢!”虹介抬抬头,望着这高大的梧桐树,“不然会晒得慌的。”

      夏季昼长,云也厚,两人一直躺到上空的云霞快被太阳燃尽了才离去。

      “萱草啊,还被叫做忘忧草呢。”虹介猛地一说。

      “诗经里有那首诗呢,”A子思索道,“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你这两年也是去打仗了吗?”

      “怎么可能。”

      “那女人的丈夫,上了战场就一直没有回来呢,”A子的声音满是凄凉,“我也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要是你真不回来,我就种上一棵石蒜。”

      “就当你死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虹介轻轻搂着A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一阵暖意从虹介的唇齿间涌入心里。

      现在是旅游的淡季,森林公园冷清清的,大门紧闭着,只留下一扇小门供人通行。

      “这些杉树,生的那么挺拔,那么秀丽,”A子望着眼前无边的杉树林,“是经过人精心地栽培啊。”

      “可惜现在是早春,没有树叶,”虹介叹叹气,拉着A子走进了林间的小路,“倘若是夏天,会觉得无比清凉吧。”

      历经严冬,杉树褪去的叶子如同干枯的针,静静躺在杉树站立的土地上。阳光洒在光秃的枝丫上,树的虚影落在地面,那些叶子好似长在虚影上面。A子的脸,被太阳绘成好看的颜色。虹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A子凑上来,也取出一支,从挎包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你竟会......”

      “偶尔也会抽上一支的。”A子解开缠绕着辫子的发绳,将麻花状的辫子拨弄开。弯曲的发丝顺着风的方向飘舞,边缘的头发染上了阳光的颜色。虹介看着A子,觉得相当动人。

      “我倒不觉得呛人,”A子说,“你干嘛那样子瞧着我。”

      “真美啊!”

      “真美啊!”A子盯着地上斑驳的树影,“这些幻影,比真的还要美呢。”

      “真美啊,”虹介说,“我是说你。”

      “哎呀!不要丢到地上啊!”A子捡起被虹介随手丢在地上的烟头,“那边不是有垃圾桶吗?丢到地上会破坏这里的美啊!”

      杉树林的尽头是一条小溪,有一家人在小溪旁支了一张桌子野餐。

      “真怀念,”A子回忆道,“以前妈妈就爱带我们野餐呢。”

      “有次刘叔喝醉了,去卫生间洗脚,还把人家的台子踩碎了呢。”虹介笑道。

      “我记得流了好多血,妈妈叫了救护车。”

      “都叫他搞砸了!”

      “刘叔总是那么不靠谱嘛。”

      沿着石头蹦过小溪,便闻到一股腊梅的清香。柏树围成的城墙里,许多腊梅正幽幽地散发着香气。两人就坐的那块大石头,有一部分是离开大地、浮在空中的,几株野花正在抽出嫩芽,一只灰白色的小蜘蛛穿梭在其中。

      “那是什么蜘蛛?”A子宠溺地盯着那只蜘蛛。

      “普通的小跳蛛。”

      “你以前就爱养蜘蛛呢,”A子将蜘蛛抓来,任由它在手心上漫步,“还有蝎子、蜥蜴······”

      “毕竟很帅嘛!”蜘蛛从A子的手中跳走,找不见了。

      “你还爱拿那东西吓我呢!从小就那么坏!”

      “......”

      “腊梅啊,据说,一开始是没有香气的,”A子说,“西周的时候有一位暴君,很喜欢腊梅那温暖的黄色,没有香味令他很苦恼。于是他命令花匠让腊梅吐香,否则就杀掉那位花匠。那位花匠没有办法啊,只好等死了。”

      “最后是他感动了神仙吗?”

      “怎么会!那时候哪有神仙!”A子拍了拍虹介的背,“是一个乞丐,他把臭梅嫁接到了腊梅树上。结果腊梅真有了香味。”

      “那还是腊梅吗?”虹介问道,“那不应该是臭梅了吗?”

      “哎呀!臭梅也是腊梅的一种啊!只不过香味更淡而已,颜色也不如腊梅漂亮,”A子起身,说,“故事里的腊梅,应是黄梅。”

      “这也是黄梅。”

      两人回到步行道,顺着路来到了海岸。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大海一直延伸到无边的远方,两人的心也随着阔朗了。A子将脱掉的鞋整齐地摆放在座椅旁的鞋柜中,拉着虹介奔入了软绵绵的沙滩上。

      “这座城市的沙滩,好舒服啊!”A子大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不像别的地方,全是石头,踩起来都硌脚。”

      “是啊,真舒服啊。真想躺在上面睡上一觉。”

      “晚上躺在这里,还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呢。”A子躺在虹介的身边。沙子凉凉的,如果是夏天,温凉的沙子,就像抚慰人心的软床,可是在早春,就只觉得软绵绵的。A子身穿粉白毛织服,像落在沙滩上的樱花。

      “得有好几年没看到大海了,你呢?”

      “元旦才刚看过日出呢。新年到来的时候总要看的,讨一个好彩头嘛,”A子说,“你去了内陆的城市吗?”

      “那里没有海,只有一望无际的湖,也是开阔的。不过,湖终究是比不上大海的。”

      “是啊,海多大啊!”

      “A子,”虹介问道,“你晚上要去看店吧?”

      “不用。我雇了几个年轻的店员。”

      “那我们去吃海鲜吧,”虹介笑着说,“去刘叔的酒楼,还不用交钱哩。”

      “刘叔去哪了?”A子快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刘叔了。

      “他去日本看樱花了,”虹介回答,“他总是那么急不可耐。明明再等一阵子,那棵黑樱树就要开花了。”

      “一个人,那么孤独。要是妈妈也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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