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和《悲情三角》:个体、阶层、社会背后的失序

2022年第75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公布获奖名单,瑞典导演鲁本·奥斯特伦德《悲情三角》获得金棕榈,这也是奥斯特伦德继2017年《方形》后,连续两部电影获得金棕榈最佳影片。《悲情三角》作为一部关于对于底层阶级与上层阶级,男性与女性的和社会学上关系政治的多重映射的电影,与2019年戛纳电影节获奖影片《寄生虫》有着同样的对当下各种社会阶层与秩序的解构与呈现,体现戛纳主竞赛单元对于人与社会、人性与阶层这些当下的社会问题深入而热切的关注,《悲情三角》以一种荒诞喜剧的方式拆解了“富人阶级与美色群体”,《寄生虫》则是更为现实露骨的展现了阶层固化背后的社会问题,这两部电影对比来看,《寄生虫》作为亚洲导演奉俊昊首部问鼎戛纳金棕榈的电影,通过电影空间和社会空间的隐喻,从空间主体生产的角度,对个体与阶层以及背后的秩序冲突做了一个戏剧化且多方位的呈现,而《悲情三角》则以三重喜剧的形式,以一对时尚圈的模特情侣受邀参加豪华游艇的跨洋之旅为主线,在三段式的描写中对社会各个阶级群体做了剪影式的处理,第一段中模特在演绎高级定制奢侈品牌和大众快时尚品牌时的两副嘴脸埋下线索,到男模特卡尔和女模亚娅因为账单的争持上升到话语权之争再上升到人类个体为结合合作时对个人权利的让渡和义务的承揽,在这里看到的不只是男女的冲突与妥协,更是家庭作为人类社会最基层的细胞所蕴含的人与人关系的政治,第二段从豪华游轮在暴风雨中的迷航看到最顶层的两个人———最有钱的人和掌控船舵的人仍在扯意识形态之争,船长刻意选择暴风雨的夜晚举行晚宴,高层乘客们从优雅虚伪到在呕吐物中挣扎,中层技术官僚只会循规蹈矩尽力维系体制和体面,而底层员工则头戴耳机充耳不闻惊涛骇浪,有条不紊默默清理所有秽物。这船就是一个既有人类社会的缩影:最顶层的务虚与荒唐,高层的虚伪与脆弱,中层的庸碌与驯化,底层的无知与无奈。于是急转直下,自己生产的手榴弹爆了自己的船,自己革了自己的命。第三章既有社会崩塌后幸存者在荒岛上重构社会组织架构:掌握打渔和生火技能的亚裔底层大妈一跃成为母系社会的族长,其余亿万富豪,技术官僚都必须重新在这一原始系统下重新定位。即便重构的社会,美色仍然象征着另一种金钱,仍然会为男主这样漂亮脸蛋的寄生物留下优渥的生存空间。女主与亚裔大妈的冲突从个体上看是嫉妒,从社会学上看是母系社会交配权和统治权的争夺。亚娅的美丽在荒无人烟的岛上失去了任何金钱价值,只能通过和卡尔的“爱情”关系来支持自己的生活,让卡尔接近亚裔大妈,以此换来食物,而当女主和亚裔大妈发现他们以为的荒岛只是一个豪华度假村的时候,原有的社会和重新构建的社会秩序又产生了碰撞,以一种反高潮的形式来展现最后的结局,亚娅坐在沙滩上,亚裔大妈拿着一块石头,想用砸死驴的方式砸死女主,女主背对着大妈,生死未知,最后的镜头小白脸男主在奔跑,不知是后知后觉忽然体悟亚裔大妈与女友独处会带来的潜在风险,还是得知女友被害时的激愤,亦或是得知度假村真相的狂喜,戛然而止,开放结局,一如我们当下的人类社会这艘老旧航船正在驶入的未知而颠簸的水域。
在《悲情三角》与《寄生虫》中,社会的隐喻都被压缩到了一个具体的空间之中,《寄生虫》中的朴氏夫妇所住的房子,是知名建筑设计师设计的宅邸,外面有四面修建整齐的绿植包裹的庭院,建筑本身也被玻璃幕墙所包裹,这让这个家的主人们,她们的生活处于一种完全透明的“被看”之中,在以往的电影视觉效果之中,处于被看的往往是弱势群体,但反观今天在多种媒介之下的我们的生活,处于被看的往往是能够引起注意的事物,这样的事物往往能够具有吸引别人目光的能力,在朴氏夫妇家里,透明的房屋之中的生活,更是在基泽、基婷以及女管家、司机等多个人目光之中的生活,而他们的生活的展现,也更是通过情境化的方式来表现,比如在庭院里为儿子多颂举办生日宴会,基泽第一次来见这个家的女主人时,透过二楼楼上的玻璃看到她在花园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都是下层阶级的人透过玻璃或是门窗看到的场景,而下层阶级的人,他们本身的生活,在半地下的斗室,或是豪宅储物间的地下通道里,都处于黑暗、较为封闭和狭小的空间,即使基泽一家人都聪明识时务,但还是无法摆脱贫穷的身份,就像影片开头基宇的朋友送来的那块石头一样,“不是我要搬着这块石头,而是这块石头它跟着我”,贫穷就像是那块沉重的石头,即使他们已经在朴氏夫妇的豪宅里生活,做着成为有钱人的梦,但还是无法改变阶层,这个由社会关系所决定的本质性的关系,在一场暴雨过后,穷人在挤满难民的体育馆醒来,富人们却在策划着阳光明媚的室外派对,这种矛盾在激化之后,在看似阳光明媚的室外庭院里以血腥和暴力的方式显明了真实的身份,穷人还是回到了更深一层的地下,看起来更像富人阶级的基婷被刀子捅死,假性的秩序最后还是走向了失序,再由失序回到了原来的秩序之中,阶级固化被表现的具有戏剧性,通过多重空间的隐喻,把阶层与社会的问题放置在一个精致锻造的故事空间之中。
同为戛纳金棕榈的获奖影片,《悲情三角》更是同为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影片,《悲情三角》更是通过戏谑的方式对阶层与社会结构进行了一场社会学角度的解构,以时尚的宠儿——外表光鲜的模特作为一种观察视角,在这个景观成为为主宰的时代,美无疑也成为了一种货币,而对外表与美丽的追逐也成了我们构建自我的一种方式,影片以超现实方式来讽刺社会食物链的各个阶层,死于自己制造的炸弹的富人,任劳任怨却在得到权利后巧取豪夺的劳动者,年轻模特处于光鲜泡影中尴尬境地,在游艇失事之后,荒芜之地生活之中,年迈而皱纹满面的服务员称霸孤岛,而讽刺的是,她们以为的孤岛只是一个奢侈的度假岛,而电影的结尾,也留下来一个未完成的三角关系,在树林中狂奔的卡尔,想要杀死亚娅继续维持母系氏族的亚裔大妈,是一个平衡即将被打破的三角,但在整个超现实的影片叙述之下,反高潮的结局部分,更像是一种寓言式表达,也是对个人权力与人与人关系政治之间的悲观预见。